第129章 第一二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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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蹴鞠开始。

    阳光才铺洒在蹴鞠场上,两侧的看台上就坐满了围观了前来看热闹的汴京人。因为是古镜蹴鞠场的地盘,来往的只有古镜春色自己的商贩,他们捧着香饮子,带着才出炉的炊饼和其他零嘴点心在看台上穿梭。妓.女们花枝招展,寻觅着生意,也渴望与参与今日比赛的蹴鞠好手们生出一段情。

    纪初霖穿着禁军的红衣,一边将腿的绑腿缠得更紧一些,一边同陈元商量战术。他们的第一个对手是由开封府衙役与朝中武官家中的蹴鞠高手组成的队伍。

    朝中文官家的蹴鞠手组成的队伍将与民间蹴鞠高手进行对决。两场比赛的优胜者再做比拼,最后的胜利者能获得与皇家蹴鞠队进行较量的资格。

    两人正商量。

    忽一个手中拽着红裙的女孩的手的中年妇人横冲直撞了过来,看着陈元一脸怒色,“昨儿就是你对着老身的女儿大呼叫?”

    陈元方才认下这事,那位妇人就冲着他一阵怒骂,来道去,却也不过是你这种身份的人也有胆子垂涎老身的女儿?!一阵暴怒,扯着女孩就走。

    全程陈元只是嘻笑,不管那妇人如何辱骂,即便辱他父母,面上也风波不惊。

    却是那个红裙女孩羞红了脸,扯着娘亲的手臂欲走,又一路给陈元道歉。

    “姑娘莫气,人本就是无父无母无根之人。”

    红裙女子面上红得几乎赛过那条颇为惹眼的红裙。她一路走一路回望,当目光与陈元相触,赶忙垂首,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有趣。”陈元指着红裙女孩笑道。

    场上欢呼声越来越盛,宫里的人到了。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宫中的女子自然不会来。男子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视野最好的位置搭建起了华丽的看台。宫中的人在看台上来来往往,皇亲贵胄的对面坐着文武百官。禁军身姿端正,手握利刃,护卫者宫中、朝中人员的安全。

    见宫里的人来了,贩们一拥而上,抓一把自己带来的吃食塞在宦官的手中,渴望坐在高台上的官家尝一口。

    官家虽不能随便吃这些东西,却还是面露笑意,让宦官们尽数收下。

    春和来得早,与冬儿一道选了个不错的位置,顾不得吃喝,她紧张得手脚都在发抖。

    冬儿吃着才捞上来的莲米,懒洋洋着哈欠。

    蹴鞠开始。

    先白,而后再对抗。

    所谓“白”,不设球门,参赛的两只队伍分别派出同样数目的球员,派一人就是一人场,可以从一人场到十人场。二人以上至十人分别称为二人场、转花枝、流星赶月、出尖、大出尖、落花流水、八仙过海、踢花心和全场。

    参与比赛者逐一轮流表演,称为“井轮”。

    比赛时球员以头、肩、背、膝、脚等身体部位顶球,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期间严禁用手,而球决不能不落地。

    由裁判分别分,以技高一筹者胜。

    今日有官家,裁决胜负的自然是官家。最意欲改变生活的贫苦民众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的第一组是文官与民间好手的比拼。比拼刚开始,文官们就拿出笔墨,队伍输得很快,他们的诗词作品写得更快。很快就咏成诗句,相互品评。唯有陆隐坐在角落,一脸讪笑。

    纪初霖仰视了一眼陆隐,笑得冰冷。

    第二组比赛是禁军对开封府。

    坐在看台上的李琛与王显面露笑容,彼此间言语分外客套,眼神交汇处却是暗流涌动。今年的金明池,没有慕容弈的李琛失了头筹,自然想要在蹴鞠赛上捞回面子。王显意欲在景王面前邀功。两人暗中较着劲。

    开封府的人着灰褐色衣衫,禁军的人身穿红色,两支队伍站在纪初霖种满了草,精心修成绿色草皮的蹴鞠场上,禁军的队伍显得分外显眼。

    白,官家选择了两人场。

    禁军这边出场的是纪初霖和陈元。

    见纪初霖上场,春和手紧握成拳,放在唇上轻轻咬着,目光随着纪初霖而动,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眼眸的注视,纪初霖忽然仰头,对春和做了个wink。

    春和红了脸,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得身边的女子们尖叫起来,口中唤着纪初霖的名字。鲜花、丝绢接二连三抛向场内。

    觉得有趣,纪初霖笑了笑。

    春和气得白了脸。

    场内的纪初霖未曾注意,顺手接过陈元递给他的花,也不学陈元那般插.入鬓发,嗅了嗅就随手搁置在一旁。

    春和心中的不悦略缓。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歌女的尖叫声:“纪少爷嗅奴家给他的花了!奴家一定要请纪少爷去奴家的房中坐一坐。”

    纪初霖听得不真切,陈元却道有人正在给他鼓劲。让他快些回应为好。

    见陈元指的是春和的方向,纪初霖便用力挥了挥手。

    “啊!!纪少爷看奴家了!”

    春和本不生气,却见那女子话音方落,纪初霖就笑了。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生了出来。

    正在准备,纪初霖忽然觉得身后传来剑一般的目光,刺得他心慌意乱,扭头,看见春和正气冲冲瞪着自己。心想肯定离得太远春和没看见他的wink,赶紧用手比心。比过后还是担心春和看不见,便又高举两条手臂在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本以为春和会开心,却见她气鼓鼓将头扭向了一边。

    纪初霖心道不好,却又着实搞不明白春和在气什么。

    难道她觉得我和陈元有了社会主义兄弟情?纪初霖脑中闪过一念,却又很快放下,他家春和自然不懂这些。

    答案只有一个——女权觉醒!

    纪初霖再度有了搬起石头扎了自己的脚的感觉。虽他依旧不知春和究竟在气什么。

    “纪雨你在为何事担忧?”

    “娘子在生气。”

    “为何?”

    “女人的心思我们别猜……”

    陈元抬眼看了纪初霖一眼,未话,眉梢却狠狠一扬。

    宦官捧来球。

    蹴鞠使用的球是充气的空心球。市面上常见的是用八片五边形皮革缝制出来的牛革球。近来,一些厉害的手工匠人做出了用十二片五边形缝制出来的球。只是市上少见。

    宫中却是不少。纪初霖初次摸到宫中的球时也曾为他们做球的精湛技艺而感叹。

    拿到球后,纪初霖对陈元使了个眼色。

    却又下意识看向春和。

    春和心里依旧沉淀着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怒火,但见纪初霖要上场,那不清缘由的不悦化成了不安,想要冲纪初霖挥挥丝绢,才发现丝绢在手中越捏越紧,几乎被汗水浸透。

    冬儿始终看着她,觉得有趣,笑道:“这么多人,纪公子也听不真切,大概以为是春和你在唤他。”

    春和知道,却还是嘟着嘴,不高兴。

    偏偏纪初霖又看了过来,面上依旧带着一贯的温柔笑意。伸手,比心,动作幅度很,旁人窃窃私语,只道这纪少爷是何意思?

    唯有春和却看得真切,懂得真切。

    他在,别怕,相公在这里。

    登时,春和心中一软。忍不住埋怨起自己来,那些女子要闹,由着她们闹去就行,难道她的相公还会跟她们跑了不成?

    伸出手,对着纪初霖,比心。

    纪初霖似乎长长松了一口气。

    春和终于笑了。

    见她笑了,纪初霖这才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球,弹力十足。

    “老祖宗若是穿越去千年后看一场足球比赛,估计得气得砸棺材板——不对,蹴鞠和足球也不算彻底相同的运动。”

    陈元习惯了他嘀咕自己听不懂的话,也不以为意。

    只道二人场户比赛已开始,定要心。

    二人场户即是两人对踢,玩法很多。

    每人连续踢两脚球被称作叫“二”,若想要博得人们的注意力,第一脚也可加一个空中停球动作,此为“捻”。再在第二脚将球传出。

    陈元开球,他自然想要玩一个能让官家记住的花样,便一脚将球狠狠踢上高空中,几乎算是直冲向天空的球吓坏了一只路过的鸟。冲入最高处后,球像是沉迷于高空的景色,微微驻留,又直勾勾迅疾下落,陈元仰头,根据球下落的位置微微移动自己的方向,抬脚,球稳稳停留在他的足间。

    围观者掌声大作。

    纪初霖也轻轻拍着手掌。他一直非常佩服陈元踢高球的能力。能将球踢得直飞入云霄又让球落在足尖上的禁军唯有陈元。此种动作在白中被称作“飞弄”。

    陈元的第一脚踢得厉害。

    开封府的第一脚也不示弱,两人的脚法惹得围观的人啧啧称叹。

    对纪初霖使了个眼神,陈元第二脚将球踢给纪初霖。

    纪初霖用膝盖停下球后,球便稳稳落在他的足间上。在他看来蹴鞠的这种玩法更像是后来的花式足球。

    接过球后,纪初霖脚尖微微向上使力,球向上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他头上,纪初霖头轻轻一动,一弯腰,球顺着他的脖子滚过后背,直到腰间。

    众人啧啧,却又开始嘀咕到了这种时候纪初霖还能有什么招数让球飞离身体?

    却见纪初霖忽然整个腰向下伏,球顺着之前的球路滚回了头部,当球到达后颈位置的时候,他微微仰头,停下球,略一停顿。用力,头一顶,球再度稳稳落在头上。

    重头戏开始,纪初霖将自己在后世学习的花式足球和来到宋代后学习的蹴鞠手法混合在一起,球在他足下是一个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宠物,围着他这个主人转,在他头、肩、胸、膝盖上纠缠玩闹,舍不得离开分毫。

    终于,纪初霖轻轻一脚,球又回到了陈元脚下。

    几次三番,估摸着官家对他二人的单球球技略有些厌烦后,陈元一边玩着花样,一边便请宦官拿来第二个球。

    宦官拿球的过程中,先前那个球依旧在两人的足上、肩头传递。始终没有落下。

    开封府的两人面上已经有了疲惫色,额上汗水涔涔,后背的衣衫也一大片汗渍。

    第二个球拿来,陈元给纪初霖使了个眼色,纪初霖用脚接过第二个球,轻轻一颠,让球停留在肩头,又一动,球回到了脚背上,他做好了准备,内心却有些踌躇。这种玩法他到了汴京才接触到,这两年忙着踢对抗赛,很少玩白。也就这段时间加强训练了一下。

    慌乱中,一时气息都有些急促。

    毕竟他知道,此场比赛的胜利意味着什么。

    纪初霖只能下意识在场中找寻。

    春和看见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这一方,伸手在头上比了一个心。

    纪初霖笑了笑,做好准备。躁动不安的心似乎略微沉静了下去。陈元将球踢来的同时,纪初霖将自己脚下的球踢了出去。两人稳稳当当交换了脚下的球,而后个子表演了一段。

    一段表演未完,开封府的球就落在了地上。纪初霖与陈元交换了眼神,来了一段速度极快的换球,两个球在他们脚下急速交换,划出一道又一道一闪而过的弧线,而后回到两人肩头,再落下。

    春和之前听纪初霖过,这种踢法被称作“日月过宫”。

    禁军的球后落地,此场比赛自然是禁军胜利。

    众人欢呼起来。

    其中不乏秦楼楚馆歌女的声音,春和却不再生气,甚至有些骄傲。

    “不学无术!”无数赞扬声中传出了一声压抑下的怒喝。春和回首,竟然是纪慎,他皱眉瞪着蹴鞠场上春风得意的纪初霖,连眼神中都带着咬牙切齿。

    春和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只能行礼,轻声道:“相公,很受汴京人喜欢呢。”

    “不学无术!”纪慎依旧皱眉,素来沉稳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春和不知道那泪光是因为见纪初霖受人欢迎而生的感动,还是对当初那个以考功名为人生第一大事的纪初霖的惋惜。

    她不敢问,只陪纪慎坐着。

    不管如何,纪慎都在纪初霖入狱后帮了忙。即便此时满心不甘、咬牙切齿,他终究还是在意这个儿子的。

    “相公他——总希望您能夸赞他一两句。”

    “不学无术!”

    春和不再开口,心中却慢慢有了暖意。

    坐在纪慎身边的纪思明冲春和做了个鬼脸。虽做了官,但纪思明终究还是个孩子,纪慎便留在了汴京,平日也帮着纪思明处理一些麻烦事。

    看见冬儿,纪思明红了眼,很快又红了眼。胡乱抓着头发。

    冬儿不过看着球场,一脸的云淡风轻。

    场上的欢呼声越来越重,纪初霖和陈元接受了官家的封赏,银碗和锦缎。而输了的两人则要接受鞭和□□抹面。

    拿到封赏后,纪初霖看见了纪慎,赶紧站端正行礼,却又忍不住挥舞着手中的赏赐给纪慎看。

    冷冰冰哼了一声,纪慎道:“不学无术!哼!”

    春和暗笑。

    其实父亲大人也很有趣呢。

    作者有话要:  【抱歉咯~~昨晚一直在查资料,但是这方面资料实在是不好找,所以没写完,今儿原计划加更,结果……检查又来了,两个,所以加更不了……下周二前我会很忙很忙……望天……万一下周啥时候我没有更新,甚至连人影都没有了,那就明我再度淹没在各种材料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