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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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不知何时陷入阴霾, 云层厚重亦随风翻滚压住天。微光从狭的缝隙落下, 还未等到达街边, 便被死死遮住。敞开的窗, 忽而落下几滴雨, 风呼呼自耳边吹过,亦吹卷了照片边沿。

    听人,自然不如亲眼所见。

    林舒的目光在满画框的合照中掠过, 那种隐隐的怕, 从心底里一点一点吞噬着她。抱紧双臂,依然感觉得到刺骨的冷意。直到肩膀微沉,她转头看见厉言勋站在她身侧,悄然将她拥紧,身体才有一丝暖意。

    “他一定会回来找你,你是我能救回灿灿唯一的可能。”童致延眉心紧蹙,血丝满布的双眼微微泛红, 他有些褶皱的手在眼前合十,膝盖一屈人便矮了下去。

    林舒忙去扶他双臂, 胸口被莫名的情绪压得难受:“求您别这样, 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大部分人,都会对自己的每个身份做到尽职尽责。抛去业峰董事长的身份,童致延也是个父亲。而她最看不得这种恳求。

    回去的路上,林舒一直在想该如何帮童致延,却始终没有头绪。

    “自己揽下的债, 想好怎么还了吗?”

    她怔了下,转头看向厉言勋,而后者始终目视前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刚才的话并非出自他口。但她隐约感觉得到,他的不对劲。

    “我就是……”

    车缓缓在路边停下,厉言勋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着,他长吐口气转身看她,眉心微蹙,语气略显不耐。

    “你想过自己的处境吗?做好准备当鱼饵了?”

    林舒低下头,一下下抠着指腹,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

    厉言勋很生气。

    他所有的计划都被童致延乱了不,他费尽心思瞒着她,到头来是她自己要往火坑里跳。但看她陷入两难,他又于心不忍。

    他瞥了眼她,暗自叹口气,语气温和些许:“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拒绝。”

    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她就是他的软肋,碰一下都疼。

    林舒悄然抬眸看他,偷偷伸手拽住他衣袖扯了扯:“你,不生气了?”

    厉言勋蹙眉看着她:“下辈子我一定找个聪明伶俐,心狠手辣的。”

    她的指尖顺着他手心滑落,扣住他的手,嘴角微勾:“那我下辈子,好好学学?”

    “你怎么学都一样。”他嘴上虽然如此,却还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但旋即,他目光透过窗看到树荫下行人来往,笑意便默然褪去。

    “我今天好像在你们公司楼下,看见他了。”

    那人一身衣裤臃肿戴着帽子,从外形很难看出。但看到他的车停在门口,那人转身就走,引起了他的怀疑。

    林舒怔了下,脑海中,时隔许久的两个画面忽而交叠。

    家宴那天,她把手机落在办公室里,看到贺杰动了她的电脑,再走到电梯里。有人从电梯前经过,电话什么合作尽快。

    那人穿的鞋是联名限量款,而刚才,杜谦在洗手间门口叫住她,穿的是一模一样的鞋。最重要的是,杜谦一个纯理工直男,平时有什么话都会直,今天却吞吞吐吐……

    “或许。”林舒咬住下唇,抬眸迎上厉言勋的目光,“有人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

    厉言勋松开她的手,启动了车,目光隔着玻璃落在阴雨之中,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下。

    “看。”

    阴云笼罩着整个桐市,天气闷得令人呼吸困难,连同胸口都跳得难以安稳,却只是偶尔才有几滴雨水落下。

    杜谦才走到地上停车场,刚按了车钥匙,就听得身后脚步声渐近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定。他身子不由得僵住,半晌,他喉结动了下,才转回身勉强勾起嘴角。

    “不好意思,你们是?”

    红砖墙已有几处破碎,积年而深的划痕挨着水缸上的铁盖边沿。雨丝越来越密,放肆拍铁盖,又顺着边沿滑落。声响清脆透过铁窗,传进屋内。

    昏暗中,男人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抬手摘下卫衣的帽子,转头看向铁床中躺着的人,冷冷丢出两个字。

    “吃饭。”

    棉被之中,纤瘦的身子缩成一团。童灿目光空洞地落在床边书桌上的瓶瓶罐罐间,惨白干裂的双唇抿了下,还是动作迟缓地掀开被子走过去。

    淋了雨的馒头,又湿又冷,她还是一言不发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只是眼泪滚烫又咸涩,不住往嘴里灌。

    她要活着走出这里,必须保存体力。

    仅有的光也被遮了去,童灿怔怔看着肖晋走到她面前,伸手抿过她脸颊的眼泪,语气温柔。

    “别哭。你是心甘情愿跟我来的,对吗?”

    她忙点头,却还是看见他走到书桌前,撕开一个医用针管包装。眼睛瞬间瞪大,她丢下半个馒头,边不住摇头边后退。

    过去的数十个时里,他除了疯狂地|要|她,就是给她注射些不知名的液体。

    肖晋推出针管内的气,转身逼近她,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睡会就好了。”

    童灿努力挣脱,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肖晋我求你别这样,我求求你!”

    感觉到胳膊传来刺痛,她心凉了半截。

    门外雨点拍铁盖的声音中,突然传出“吱嘎”一声,肖晋瞥向门口,双眼微眯,松开了她。

    冰凉的药顺着她的血管流淌,大脑越发麻木,童灿后背擦着冰凉的墙缓缓滑落。恍惚间,她仿佛听见有脚步声,她看见肖晋把书桌上的瓶瓶罐罐一把搂进背包。

    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她十指扣着地面的红砖爬过去,在肖晋一只脚已经踏出窗外时,死死按着桌边拽住他的裤腿。不管他怎么踹她,她就是咬紧牙关不肯放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童灿抬眸仿佛看到有光从乌云间透进来。

    入夜前,一丝光亮从厚重云层的裂痕间露出。玻璃窗间着上一片雾气,手机铃声破屋内安静。

    厉言勋把电话举到耳侧,简单听了几句,便转身往门口走。

    “十分钟。”

    出租车碾过雨后乡路的泥泞,在一片破旧的砖瓦房前停住。厉言勋推开被雨水淋得冰凉的铁门,隔着院子便听得屋内有人交谈。

    刚走到门口,门便开了。黎子越没想到他这么快能到,吓了一跳。

    厉言勋瞥了眼屋内,眉心紧蹙:“人呢?”

    “送去医院了。”黎子越清咳两声,侧过身子让开些,“我觉得你应该先进去看看。”

    厉言勋从他身侧走过,经过阴暗的走廊,到达屋内唯一的卧室。屋里还在取证的人,见是他,默然往两侧挪动几步。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灰色水泥墙壁中,暗红色的英文字母间。

    雨渐渐停了,底端溅上一层泥的大巴车,终于驶上沥青路面。车后排靠近窗的位置,身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低垂着头,双唇微张,声音沙哑。

    “See you nx mo(下个月见)。”

    一时前,黎子越带人冲进屋内,只看见童灿昏迷在地,窗户大敞四开。再追出去,肖晋早已不见踪迹。医院检查后,确认童灿体内有三|唑|仑残留。

    砖房内阴冷得很,从地面返上来的霉味侵入鼻腔。

    厉言勋的目光默然从肖晋的留言中敛回,转身往门口走。

    黎子越正蹲在门口的石阶上大口大口吸着烟,听见脚步声吗,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过去,厉言勋没接,却也在他身边蹲下。

    “王队告诉我,信号断了。”他蹙眉丢下烟头,“他这个人挺机灵的,以后恐怕更难找到他。除非……”

    肖晋以童致延的性命威胁童灿,逼她跟他走。但他早知道童灿去找过林舒,也算准了童致延早晚会找上她。大概因为心焦 ,他想抢先一步带走她。只是没想到童致延动作更快,而他也因急于求成,逼着杜谦帮他引出林舒,而暴露了杜谦一直是肖氏在金锐的内应,近一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除非他来找我们。”厉言勋淡然接道。

    他在墙上留的字,点明一个月以后会回来。而一个月后的今天,正是厉言勋和林舒的婚期。

    “这也是我最怕的。如果我们又让他钻了空子……”黎子越没继续下去,而是直接另一种可能,“即便能及时阻止,但婚礼不能补办,你们俩会遗憾一辈子的!你要不要再推迟段时间?不定在婚礼之前就能抓……”

    “我不认为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厉言勋垂眸看着脚下,泥洼中的积水一点点渗进泥泞中。

    “我有个想法。”

    他偏头看向黎子越:“需要你帮忙。”

    黎子越怔了下,只蹙眉问道:“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