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番外八【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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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份, 贺衍来了信, 非常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意外被圣人点为今科会试的副考官, 可官职依旧没下来。

    每科考官有三位,一主考,二副考, 前者往往是朝廷肱骨大臣, 圣人的心腹, 而后两者则无一例外的是本朝知名文豪。

    如今远离朝堂多年,却依旧名扬天下的郭先生就曾有过三次副考官, 一次主考官的光荣经历。

    而如今,但凡没被任命过考官的当朝文官,都不好意思见人的。

    对这个结果, 大家都有点意外, 倒不是觉得贺衍的才华配不上,只是这人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 对平均年龄二十九岁的考生而言,实在是年轻的过分了。

    白了,很可能过半考生的年纪都比这心走马上任的副考官大哩!也不知圣人是真的欣赏贺衍才华, 还是单纯恶趣味,想从另一个方面给考生们施加压力……

    转眼出了一月, 一家客栈众人这才优哉游哉的往京城去了。

    进到二月,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 虽然早晚还是春寒料峭,但那风吹在脸上已经没有刀子割肉的疼痛。

    出发的前一天, 他们收到了褚锦的亲笔来信,拆开之后扑面而来的都是欢喜。

    时隔四年,褚锦再次有孕在身,而且大夫把脉是双胎。

    展鸰他们看过之后都替她欢喜,又结结实实备了一大车礼,叫人连夜送了出去。

    褚锦跟展鸰是无话不的,在信中,她也很实在的表达了想要个儿子的想法。

    并非她重男轻女,前头生的女儿照样爱若掌珠。皆因如今褚清怀只有她一个女儿,本就是一脉单传,而夏白本也是家中独子,若是没有儿子,这两家这就到这一代结束了。

    到底,还是女孩儿不能为官做宰的锅。

    大约是年前后应酬多,褚锦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偏夫妻和睦,估计听了不少酸话,也发了狠,即便这肚子里的都是女儿,也要挑一个跟着她姓。日后女儿再生了孙子孙女,也要挑几个姓褚!

    在这个时代,姓氏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沉重了。

    去往京城的路上,展鸰和席桐还感慨来着。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们倒是想要个想想软软的棉袄调和一下,谁知接连两个都是男孩儿!

    眼下展鸰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且这会儿的医疗条件和技术又有限,席桐也不敢叫她冒险,这几年他已经开始吃避孕药了。

    正着,车帘一动,泡儿就利利索索蹿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爹,娘,我自己捉的!”

    展鸰就有些惊讶,“这么厉害?”

    她是捉兔子能手,对此很有发言权,这玩意儿可不好捉呢!

    “真是他捉的,”外头肖鑫豪爽笑道,“这子也眼尖,我们还没瞧见呢,他就动手了。”

    过完了年,秦勇和肖鑫也要走了,过了前头那个镇子便要分道扬镳。

    天气还有些冷,球儿太了,在后面跟郭先生和纪大夫坐车,倒是牛犊子似的泡儿,从一开始就要骑马,这会儿倒也没喊累。

    “娘,晌午咱们吃这个吧!”泡儿兴高采烈的提议道。

    展鸰一言难尽的量着那只好容易逃过严寒,却栽在一个娃娃手里的兔子,见它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哆哆嗦嗦的在泡儿手里发抖,竟罕见了有了点怜悯。

    “算了,这时节的野物都太瘦了,咱们也不是没带干粮,放它一条生路吧。”

    “哦。”泡儿是个听话的孩子,闻言也不坚持,飞快的消失后又飞快的回来了。“爹,我想跟肖叔叔他们去长长见识,成吗?”

    这子脑瓜子好使,手头的书都看了个七七八八,又不爱关在家里做文章,早就将能去的地方都踏遍了。如今实在没了新意,又常从肖鑫和秦勇口中听他们描绘的大漠黄沙、长河落日的壮丽景象,哪里按捺得住?

    外头的肖鑫和秦勇一听,都齐声表清白,“可不是我们挑唆的啊!”

    展鸰和席桐都给他们逗乐了,“没是你们,这子就这个脾气,听见什么都新鲜。”

    这就是一匹野马啊,天生爱自由!关不住。

    夫妻两个想了会儿,挺认真的:“你太了,一来我们不放心,二来句不好听的,出去就是累赘,带上你,你肖叔叔和秦叔叔什么事儿都甭想干了。”

    那两位可是正经的江湖侠客,前些年干的就是杀杀刀口舔血的营生,也就是这两年年纪大了,沉稳些,类似的事情才少了。

    但到底是道上混的,多的是后起之秀想通过拍死前浪来给自己扬名,往往是他们不去找麻烦,却时常有麻烦主动找上门。

    若只他们两个光棍儿,自然是不怕的,大不了血溅三尺、胳膊腿乱飞,谁怕了怎的?

    可……带着个孩子?

    不成,实在不成。

    就算肖鑫和秦勇同意,展鸰和席桐也不会点头,这不是拿着好友当保姆吗?

    泡儿就着了急,“肖叔叔的,他六七岁上就跟着骆驼队天南海北的走了!”

    他还练武呢!张康叔叔都等闲大汉都未必拿得下自己!

    “我是孤儿,没爹没妈,不跟着人家走就只能蹲在原地饿死。左右是个死,自然是当个饱死鬼,都是被逼的!”肖鑫从后头马上来,抬手就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你跟我能比吗?”

    泡儿抱着脑袋哎呀一声,也觉得自己错了话,又腆着脸探出脑袋去跟肖鑫道歉。再看向展鸰和席桐的时候,也有点讪讪的。

    展鸰半真半假的拧了下他的耳朵,想了下才道:“你真的太了,过两年吧。”

    泡儿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眼珠子都亮了,“娘,你真许我去啊?”

    他还以为能得一顿臭骂呢。

    “我跟你爹也想去瞧瞧。”展鸰笑道,席桐就抓着她的手捏了下,泡儿莫名觉得牙酸。

    这几年一家客栈的葡萄和蜜瓜都顺利成活,且每年都结果很多,多的吃不完。可仍有遗憾。

    葡萄倒罢了,听肖鑫和秦勇不如关外的甜,但也差不离。唯独一个蜜瓜,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真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整个儿发生了品种变异!一点儿都不好吃了,还不如东边吃到的羊角甜瓜呢!

    关外豪情,总是具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你这几年别荒废了武艺,等回头你弟弟大点儿了,我们也好放心出远门。”

    “啊?不带球儿啊?”泡儿眨巴着眼睛,有些意外。兄弟俩一直同出同进,形影不离,冷不丁听将来不带弟弟出门,他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席桐挑眉,“不到十岁不许出关,你想带他去倒也不是不可能,再多等几年吧。”

    同样一件事,有孩儿随行真的麻烦太多,各种不确定的因素都如同一颗颗不定时炸弹,叫人神经紧绷,根本就玩不成。

    “别啊!爹得对,弟弟太了!”泡儿飞快的在脑海中算了下,到弟弟满十岁还有多少年,立刻就对弟弟了句对不起,决定他先跟爹娘出去探探路!

    再过仨月他就八岁了,到十岁还有两年,一眨眼也就过去了,可要等弟弟的话,少还得八年!八年啊!自己到现在还没活过八年呢,那得多久啊,想想就头疼。

    等不了,等不了!

    分批吧,分批就挺好。

    秦勇就在外头笑,“你们也算能跑的了,这些年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若再出关,就只剩下出海了。”

    别,展鸰和席桐还真是想过出海!

    还记得当初那位私奔的姑娘吗?她家就有一条船队,经营沿海各处并东南亚各国买卖,听这一二年又要往西走,越发财大气粗了。

    展鸰和席桐不是没想过搭顺风车,可想了想就主动放弃了。

    原因无他,周期太长!安全性无法保障!

    这会儿的海航可不是钢铁巨无霸的大油轮,全是木头的,只能靠风力和人力,在海上一漂就是论年的。什么保驾护航,什么空中救援,都是扯淡。一旦出点儿什么事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是再往前拨十来年,他们两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二青年,没准儿就热血上头的去了,但现在?

    他们有家庭,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有彼此珍视的友人,还有成千上万指望着他们养家糊口的员工,实在承受不住风险。

    海外此生无望,倒是关外,一来没什么特别大的风险,二来还有熟人,倒是可以走一走。

    得了承诺的泡儿开心极了,却也知道分寸,很明智的没跟弟弟,只是拉着蓝辄低声耳语,“辄哥,你去不去?”

    关外啊,蓝辄本能的一阵向往,又回想起肖鑫和秦勇无数次起的无垠沙海和孤远蓝天,心中不禁起了涟漪,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此番入太学,未必有空。”

    明年他要参加乡试,若哥哥姐姐一家果然三年后出关,恐怕他正在太学读书,若是教授和院长们允许外出游历,自然是好的;可听太学规矩极严格,从京城到关外,一来一回少半年,谁知道成不成?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二月二十三到了京城,会试都结束了,再过两天就该放榜了。

    正是个大晴天,几人或是坐在外头,或是骑在马上,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除了球儿,京城大家都来过几回,算是熟门熟路,此刻也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的排队入城。

    因每回都是从同一个门出入,这两口子多年来闹出好大阵仗,也算明星脸了,守城的几个士兵竟也认得他们,见了还笑几句。

    蓝辄父母兄弟都在此处,自然要先家去,断没有不入家门先拜访旁人的道理。

    “今日先去见过父母,明日再去拜会。”他道。

    展鸰一家人本想给郭先生留下亲人团聚的空间,谁知老头却死活不同意他们去别处住,硬拉着往贺家去了。

    一行人在下个路口兵分两路,贺茗此刻还在太学内读书,郭凝母女亲自迎出门外。

    许久不见,贺蓉俨然是个聘聘婷婷的美丽少女了。

    两家大人先相互问好,然后才是辈们之间的见礼。

    贺蓉上前,落落大方的行礼,“烨弟弟,熠弟弟好。”

    泡儿学名席烨,球儿学名席熠。

    此刻他们也还礼,旁人倒罢了,泡儿先就笑道:“多日不见,姐姐越发风姿出众了!”

    众人纷纷抿嘴儿发笑,贺蓉亦笑的眉眼弯弯,面上微红,倒没扭捏。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泡儿的脑袋,笑骂道:“如今你倒是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不是油嘴滑舌,”泡儿笑嘻嘻的任她摸,“爹爹的,不许谎,我只好实话实。”

    几个大人听了,就都捂嘴笑。

    笑了一回,贺蓉一低头,就见地上那个从未蒙面的豆丁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不由得抿嘴儿一笑,顺手解下腰间新做的过年荷包,“弟弟生的真好,这个荷包给你玩。”

    球儿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接荷包,又道谢,忽然扭头对展鸰:“娘,姐姐真的好看!”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哄堂大笑。

    郭凝亲自去搀扶了父亲,闻言笑道:“都是些伶俐的好孩子,外头到底还有些凉意,且先进去坐吧。”

    “可不是么,”展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里比黄泉州更靠北,太阳也快落山了,还真冷呢。”

    郭凝又发心腹人去太学传话,“告诉少爷,他日盼夜盼的贵客来了,今儿不必住校,明儿一早再回去吧。”

    太学在城外,便是骑马回来也得将近两刻钟,故而学生们都住校。可若是本地的,只要自己愿意,又能保证不耽搁次日上课,愿意来回跑也无妨。

    “倒是辛苦孩子了。”展鸰道。

    “不怕,”郭凝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的果然像是亲妈,“年轻人正该多跑跑,明儿早上套马车送他去,路上在车里继续睡就是了,也不必他自己操心。”

    完,又拉着两个孩子话。

    贺衍这会儿还被拘在宫里出不来,这也是为了防止作弊。

    反正几个考官也挺苦逼,任命都是到了正式开考前两天才由圣人亲自发圣旨公布,然后就一直住在宫里,不得跟任何人接触。监考也是早上拉出去,晚上原样拉回来,出入都得搜身。监考完了,考生们解放了,考官们还得继续操劳,一直到全部阅卷结束,这才能出宫回家。

    大略一算,贺衍前后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过家人的面了。

    晚上贺茗回来,不等进门就听见他欢快的生意了,“祖父来了?叔叔婶婶和弟弟们都来了么?”、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裹着一阵寒气进来,身上宝蓝四象花团的大斗篷在身后掀起滚滚波浪,可见他行走速度之快。

    他长得有几分像贺衍,不过更多的还是像郭凝,十分温柔和煦,可瞧着却要比蓝辄更张扬肆意些。

    众人相互见了礼,不多时,几个孩子就玩到一块去了。

    贺茗和贺蓉姐妹对玻璃匣子和八音盒果然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啧啧称奇。

    “爹爹做的!”球儿非常骄傲的宣布了第无数次。

    几个哥哥姐姐都熟练地摸他的脑袋,第无数次送上夸奖,“球儿爹爹真厉害!”

    球儿便心满意足了。

    那是,我爹爹最厉害,娘也厉害!天下第一等的厉害!

    可惜孩儿,嘴巴不跟趟,也只好想想了……

    众人正一团和气的笑,忽见管家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太爷,夫人,宫里来了圣旨!”

    宣旨的太监瞧着笑眯眯的,和气的很,见了面又道大喜,必然不是坏事。

    稍后众人接了旨,却有些惊讶。

    还真是让贺衍中了,“圣人心思不可捉摸”,他竟被封为正四品右佥都御史?

    从七品县令一口气跨过三品六级,摇身一变成了天子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