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牢丸”与李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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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丸”顾名思义,是一种带馅的食物。

    其中,“牢”字与祭祀礼仪有关,牛、羊、豕三牲为牢,三者俱全为太牢,一羊、一豕为少牢。由此可知,那馅也便是或羊或猪的肉馅了。

    饼赋中有言:“四时从用,无所不宜,唯牢丸乎!”由此又可知,这一吃食算是在本朝四季皆宜,深得喜爱的美食。

    既然是美食,那就定不会轻易地出现在寻常人家。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饮食条件还是烹饪工艺上,都较现代社会差了太多,懂厨技且技法高明的厨子也是少之又少。

    即便是有,那也都是各大名楼的门柱,或是皇宫阀门家的御厨。百姓之家也就是煮些简单的饭食,得以果腹罢了。

    李峻弄不清楚这个时代的“牢丸”究竟是后世的馄饨呀?还是包子?又或是汤圆一类的什么面食?

    但他的心中是有一个自己的“牢丸”概念,他认为“牢丸”就是水饺,自己最爱吃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包饺子,李峻是会的。既然会,他就要去实现吃一顿水饺,吃一顿猪肉白菜馅水饺的愿望。

    因此,今日的桑间筑便不再是品茗闲话之所,而是成为了李峻施展厨艺,圆梦水饺的工作间了。

    此刻,筑内一团忙碌,一身宽袖阔服的李峻正在熟练地搅拌着肉馅,并不时地将肉馅放到鼻子前闻一闻,再添加一些尽其所能才找到的调味之物。随后,他将装肉馅的容器放在了一旁,转身在一张大面板前揉起面团来。

    肉馅当然是猪肉了,是庄子外大市中的郑屠夫给精剁的,肥瘦相间,恰到好处。

    起这个郑屠夫,倒也是长得壮实,李峻每每看到他,听到别人唤他郑屠夫时,都会不由地想起水浒传中鲁提辖的事迹来。因此,李峻买肉之时,也会常“给洒家”如何如何。

    对此,郑屠夫倒也没什么意外之觉。因为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庄主李二郎就是这样的,人是顶好的人,就是有时话怪怪的。

    筑内也并不是只有李峻一个人在忙碌,黛儿与翠儿两个丫鬟也正在兴高采烈地忙着。

    起初,两个丫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但终究她们都是人精,眼中还是能找到活的。因此,黛儿与翠儿便跟在李峻身后,叽叽咋咋地打着下,

    厨艺,裴璎是不擅长的,也可以是完全没有。但李峻在忙碌,身为人妻的她就不能让自己闲着,这是有违常理的。

    因此,她一会儿笑着为李峻擦拭粘在脸上的面粉,一会儿又跑到火炉前看看正在烧着的水,来来回回的,倒也是将自己忙个不停。

    桑间筑内之所以如此忙碌,一则是大家都新奇李峻如何就通了厨艺呢?二则,众人也是想快些品尝这闻起来就香喷喷的肉馅“牢丸”。

    其实,筑内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忙碌。有一个人,一个身穿白底紫边,绣富贵牡丹的深裙女子就在悠闲地走来走去,举投足间带了一股男子般的英气。

    李秀来李家庄已经有两日了,一直住在桑间筑中的卧房,她带的随从军卒并不在此,只有四名女兵跟在她的身边,也留在筑内。

    那日,李秀之所以跟随众人一同离开平春城,来到了李家庄。一是李峻答应她,帮她筹集余下的军粮。再则,便是受了裴璎的极力邀请。

    救命之恩是大恩,是无以为报的。因此,裴璎希望能好好地招待一番李秀,毕竟李秀也是女儿身,相处起来也是容易的。

    两日来,李秀与李家庄的人有了接触,对李家也有了一些简单的认识,她挺喜欢这里的。

    安静、祥和的庄子,纯朴、善良的人,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平淡却又很舒适,相较于南夷或蜀地来,这里已然是个世外净土了。

    对于李峻,李秀虽不相识,但却是早有耳闻。

    三年前,她随父亲在益州之时,就听了牙门将李峻双骑斩叛首头颅的事迹,那时她才十三岁,但这并不妨碍李秀仰慕一位年少的英杰。

    少女常常会想象那位英杰的样貌,会去猜测那位英杰杀入敌营中时的思绪,更会畅想如果自己见到了他,该些什么。

    当在平春城中听到李峻的名字时,少女的心动了一下,当她看到李峻那精湛的刀法时,少女的心又动了一下。但仅仅是心动而已,更多的则是让少女觉得有些失望。

    李秀认为,她心目中的英杰不该是与一群泼皮无赖厮打在一处的人,应是继续驰骋在疆场之上,杀敌于乱军之中的人。

    李秀救下裴璎,也并非是为了李峻。仅仅是李秀觉得,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恩怨,就该在男人间解决,用一个弱女子来做以要挟,这不是男人该做的。既然不是男人了,那就重新投个胎也就罢了。

    随着两日来的接触,李峻在少女心中形象真可谓是一落千丈。

    李秀不知道自己心中的这个英杰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这幅模样?整日地经商,整日地闲逛,整日地吃吃喝喝。正如现在,整日地研究着吃食。

    这一系列的反差,让少女李秀不愿多与李峻交谈,但她倒是挺喜欢和裴璎相处。贤淑,善良的裴璎,让李秀觉得她就像一个姐姐,一个俏美的,可以交心的姐姐。

    看着裴璎又跑到了门口处的炉子边,李秀踱步到了大面板旁,斜眼瞥了一下正在包饺子的李峻,口中略显讥讽道:“牙门将,刀不用了,这做吃食的功力倒也是惊人呀。”

    “嗯?哦,一般,一般。”李峻笑着望了一眼李秀,谦虚地回着话。继而,他又转头望了望门口处的裴璎,问道:“璎儿,水沸了没有?李护军想是饿了,要是水沸了,就先煮上一些,让李护军先尝一尝。”

    “快了,妹妹稍等一下,姐姐马上就煮来给你。”裴璎笑着回答,并略带歉意地向厅中的李秀笑了笑。

    “没有的,我没饿。姐姐,我不急的。”李秀涨红了脸,急声地辩解着,同时撅起了嘴,并狠狠地挖了李峻一眼。

    这两日,李峻从侧面也搞清楚了李秀对自己不待见的原因。李峻并不在意这些。过去的李峻不是自己,现在的自己虽是李峻,但还是要有自己的活法的。

    对于李秀这个名字,李峻是有些印象的,但这个印象并非是来自于当下的朝代,而是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在那个世界里,在自己的家乡中曾有一座娘娘庙,其中供奉的便是代父守城的李秀娘娘。

    儿时的李峻经常会和伙伴们到那里去玩,也常听老人们起那个令人敬仰的传。正因为如此,上了大学后的李峻也曾查找过关于李秀娘娘的史料。

    史书上关于李秀的记载并不多,仅是寥寥几句而已,但让李峻记忆在心的是李秀代父守城时的年纪。据史书上记载,那时李秀的年纪应该是在十五岁左右。

    十五岁的少女,对于李峻来那仅仅是一个初中生,也是一个见到兔子都要蹦起哇哇叫的女孩子。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竟然能披甲上阵,杀敌于乱军之中,这让当时的李峻是无法想象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李峻到中亚某个国家执行特别任务。

    在那里,他知道了杀人真的与年纪无关。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就会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藏在自己衣内的枪支击发,或是投出致命的炸弹。

    在那里,杀人成了那些儿童的职业,也成为了他们的人生乐趣。

    李峻觉得,什么样的环境就会造就什么样的人。如果史书所写的是真实的,那李秀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环境?才会让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去提刀杀人呢?

    疑问与好奇缠绕在李峻的脑中,但让他更不解的,是他不清楚已是十六岁的李秀为什么会出现在并州平阳?出现在自己的家中?此时此刻的李秀应该正在宁州代父守城,苦战叛军才对。

    宁州发生叛乱,宁州城被困以及南夷校尉,宁州刺史李毅重病身亡,这些都是有史料可查,当年的李峻也曾翻阅过这些史料。只不过这些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他忘记了,唯一记在心上的,就是事件发生时,李秀的年纪正是十五岁。

    望着不该出现但却出现的李秀,李峻对曾经知晓的历史,以及当下的时代有了怀疑。

    他无法确定到底是史料的记载出现了偏差,还是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有了某种改变。又或许,这个西晋末年只是时间轴偏向另一条线的不同画面。

    无论怎样,李峻觉得既然李秀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么她就是与自己在一条轴线上。

    未来会怎样,李峻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代父守城的状况,李峻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的这名少女救了自己的妻子,自己要感激她。

    另外,李峻还知道,眼前的这个李秀娘娘似乎挺中意自己包的饺子。

    醋,在并州平阳郡是个常见物。但吃饺子要沾醋,裴璎不知道,两个丫鬟也不知道,少女李秀就更不知道了。

    当李秀将沾了香醋的饺子送到口中后,咀嚼了几下,那种酸爽与浓浓的肉菜汁水香味混杂在了一起,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仿佛所有的感知都在向嘴里集中,想要去品味这种从未有过的唇齿留香。

    李秀是想尽快吃第二个饺子的,但她又想让美味在嘴里多停留些时间。因此,在细细的咀嚼过程中,少女的双眼多次瞟向了装在陶碗里的饺子。

    李峻看到了这一细节,心中暗自发笑的同时,也对这个时代烹饪技术的落后发出了深深地感慨。

    “李护军,令尊近来身体可好呀?”感慨之余,李峻还是想解一解心疑。

    “多谢牙门将关心,家父身体一向康健,极少有什么不适。”李秀回着话,中的竹箸夹起了第二个饺子。

    李秀常年在军中,性格直爽得有些像男子,但终究还是个女孩子,她没有直接吃第二个饺子,而是放在了碗中,望着李峻笑了笑,这或许是对李峻厨艺的一种赞赏了。

    “噢,那就好”李峻点头应了一句,继而笑着道:“味道还可以吧?多吃些。”

    李秀没有作答,只是笑了笑,然后对着那个白胖的饺子下了口。

    这时,去给婆婆李云氏送饺子的裴璎与两个丫鬟回到了筑中。

    刚一坐下,裴璎便笑着道:“二郎,你可真厉害,你到底是在哪里学得这番艺,就连母亲都赞不绝口,直夸二郎心思灵巧。”

    完,裴璎又对李秀诚恳地道:“妹妹,若是觉得可口,你就多吃些。妹妹的救命之恩,做姐姐的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今日只能借二郎的厨艺,向妹妹略表心意。”

    “姐姐,既然你我都以姐妹相称,这恩字就不要再提了,出来就显得生分了。”李秀放下中的竹箸,笑着对裴璎的着。继而,她直起身,拿起竹箸夹了一个饺子递到了裴璎的嘴前,略有兴奋道:“姐姐,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吃耶!”

    裴璎喜欢李秀,更喜欢李秀这直爽的性子。这个救了自己的女孩有着军阵男子的英武之气,更有着与其年龄相符的天真烂漫。然而,裴璎能感觉到,李秀的这份天真无邪应该是只藏于内的,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流露一二。

    待裴璎吃下了饺子,一直瞪着眼等着回应的李秀,按耐不住地问道:“是吧?是吧姐姐?很好吃吧?”

    其实,裴璎在婆婆那里已经尝过了,但见李秀有些可爱的样子,她也就故作惊讶道:“噢,真是好吃的不得了。妹妹,你也吃一个尝尝。”

    李秀满意地点着头,回坐了下来,那神态仿佛就像这些饺子是她做的,在得到了认同后而表现出了的一种满足感。

    在这种满足感抒发出来后,李秀发现桌对面的李峻正望着自己,脸上的笑也有几分古怪。这让她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低头吃起饺子,脸颊处飞起了红晕。

    这时,坐在桌角处的翠儿吃了一口饺子,回味了一下后,向着李峻问道:“姑爷,老夫人从来就不知晓您学过厨艺,您到底是在哪里学的呀?老夫人也了,这“牢丸”不比寻常,从未见过的。”

    听到翠儿的问话,筑中的其他三名女子都抬头望向李峻,一脸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峻对于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他既不能是在某个世界,某个军事学院里,跟某个食堂大师傅学的,也不能是劳动人民日积月累的成果,这样的话出来就是疯言疯语了。

    因此,李峻只能笑着回道:“哦,这个是跟平春城鲁公坊中的鲁公学的。”

    “鲁先生?”裴璎有些疑惑地跟了一句,继而又问道:“妾身听鲁公善器物制造,并没听他擅长厨艺呀?”

    ”啊?”李峻怔了一下。

    突然,李峻觉得谎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一个谎容易,但在这个谎言的背后则需要更多的假话来支撑。

    略怔了一下后,李峻有些尴尬地笑道:“啊,鲁公是不会的。鲁公有个故友叫张椒,这个张椒呢,这个张椒是天师道的天师。”

    到这,李峻低头吃了一口饺子,掩饰了一下自己思路的停顿,随后继续道:“你们也知道,这天师嘛,整天修道成仙的,就愿意研究一些尘世没有的东西,像瓷器呀,茶呀,他都修研的。这“牢丸”的新做法就是张仙人研制的,我就跟着学会了。”

    完这些,李峻冲着望向自己的四个女孩子点了点头,神态极为地自我肯定。

    张天师的茶,李峻沏给裴璎喝过,裴璎自此也喜欢上了那种饮茶的方式与那淡雅的茶香。

    听李峻如此,裴璎释然地点着头,口中感慨道:“难怪了,仙人之品必不同与凡物,这等好滋味也就是那等仙人才可制出呀!”

    李秀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她又摇头叹息道:“唉,什么天师神仙的,终是脱不了人间的烟火,离不开凡尘的俗物,也不过是饕餮之流罢了。”

    到此处,李秀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敬,赶忙瘪了一下嘴,并用轻拍了几下红唇道:“又错话了,还是不了,管他天上人间的,咱们吃得美味就行啦!”完,赶紧夹了一个饺子放到了口中,为自己压了压惊。

    大家看到李秀这稍纵即逝的乖巧伶俐,再与她之前的冷颜霸气相较,都感到十分有趣,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