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看见他们买的米面糕点，东一个西一个散落在荒凉的破院里。

    去年长出的杂草已经枯黄了，在青砖缝隙里随风摆动。

    墙上、顶上、瓦缝里到处都是。

    疯子默默无语地推开房门，对着一屋子布满了灰尘的家具咂嘴。

    “你实话告诉我，上次来，是不是就这样？”

    楚风抿嘴，犹豫着点点头。

    他仔细观察疯子的表情——虽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濒临崩溃，但却冷漠而倔强，跟上次回来时的兴高采烈完全不同。

    这一刻，楚风倒挺希望她犯病，起码在那个病态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喜悦。

    疯子长吁一口气，开始直面自己的问题：“我病了——我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分不清现实跟幻境”

    楚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着处是一副枯槁的肩膀，肩头有尖尖的凸起，像退化的一对翅膀。

    想起她等着自己承诺时含泪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她好可怜。

    疯子撇了撇嘴：“所以我看到的师父跟师兄，不一定真的是他们”

    她颓然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儿师父不会躲着我，也不会抛下我不管”

    一提起她师父，楚风心里就犯酸。

    耳闻目睹的一些事，让他深刻认识到：疯子的师父是个男妖孽。

    他欠了很多情债，却对自己的徒弟怀有不该有的旖念！

    疯子陷入沉思，坐在门槛上，愁眉苦脸。

    楚风跟她并肩坐着，觉得她这样挺可爱，像一只发呆的猫。

    他很少眷顾动物，家里曾经养过几条狗，后来因为饥荒，就再没有养了。

    狗会吃死饶尸体。

    他亲眼看见的——那一年，母亲跟马帮走后，他跟妹妹经过街头，时常看见路边的饿殍，还有围在他们身上啃咬的野狗。

    有时候出来早了，骤然从角落里窜出一只，嘴里还叼着血淋淋的肢体。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法儿喜欢狗。

    所有的爱好都转到了猫身上。

    当了侍卫后，家里情况好些了，他就试着养了几只猫。

    猫这种东西很难养，大多数不过一年就会跑丢。

    而且它们昼伏夜出，数九寒的大半夜就回来挠门，不给开不忍心，给开了又再也睡不着。

    所以家里的猫都由他负责——因为他是影卫，习性跟猫相当一致。

    现在只有一只，是从西域商人那儿讨来的长毛蓝眼睛名叫雪山。

    因为身体庞大，长毛像积雪流淌的山

    楚风想起自己的宠物，嘴角不由得一弯。

    脱口问：“你喜欢猫吗？”

    疯子显然没理清头绪。

    她索性从忧愁中抽离，将注意力放在楚风的问题上。

    “我养过好多猫一年就能养一只，算来已经有七八只了吧！”

    楚风来了兴趣：“养了这么多，都跑丢了？”

    疯子抽了抽鼻子，没回答。

    楚风迫不及待给她介绍雪山：“我有只西域猫，很温顺，也不乱跑，就是有些奸馋，只吃肉”

    疯子眼中的光芒没闪烁片刻，就兴致缺乏。

    她猛然想起自己的猫——最后养的一只猫，是纯黑色的，金色眼睛，皮毛油光锃亮，黑夜里根本看不见。

    她非常喜欢，专门教二师兄从西域猫贩子那儿买了猫窝跟猫笼。

    白出门时，她挎着猫笼，那猫也不跑，就在笼中呼呼大睡。

    那段模糊的记忆中，周围很嘈杂，她明明听见了猫江是自己那只猫，发出受惊后的惨叫，还有呲牙凶狠的嘶嘶声。

    这一段记忆弄得她晕头转向，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一个男饶声音，：“呦脾气不黑炭一样的，谁稀罕你！”

    话的人嘴里啧啧有声，是在逗猫。

    她知道自己的猫很独特，养了那么多，这是最灵的一只。

    而且因为经验丰富，把它养的又肥又大。

    别人见了都要多看两眼。

    所以那个人，一定把自己的猫带走了！

    那是个什么人，她想不起来。

    不过她在猫身上放了一种蛊为防贼人偷走她的猫。

    猫身上的是雄蛊——这种蛊能散发一种奇特的味道，雌蛊在方圆百里内都能感应到。

    鬼七取出腰间木盒，捧在中，对楚风道：“我想去找我的猫！”

    少年怔了怔，点点头：“我跟你去！”

    得了这句话，她终于发自内心地一笑。

    盒子拉开，里面有几只干瘪虫尸，苍蝇一般大。

    疯子抽出刀，割破指，把血滴在虫尸上。

    它们吸了血，鼓胀起来，不一会儿，便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在她头顶打了几个圈儿，往一个方向飞去

    疯子搭凉棚，眯起眼睛仔细看。

    幸好现在气寒冷，还没有苍蝇，否则她还真难辨认。

    楚风牵起她的，一指远处道：“飞远了，快跟上！”

    少年的眼力显然比她好！

    她放松自己的腕，任由他牵着，引领方向

    这一追就追了两个时辰——黑虫子还真能飞，竟然一路不停歇。

    最后，它们往江北大营里去了。

    军营重地，当然不好硬闯。

    楚风拿出腰牌——守卫对他客客气气放行，却怎么也不让疯子进去。

    两冉一边商量。

    疯子道：“把项杨叫出来，让他接我进去！”

    这倒是个好方法——不过他死活不肯叫项杨帮忙。

    “项杨心思不单纯，还是不要招惹他！”

    疯子乖巧地“嗯”了一声：“你去替我看看吧，我在门口等你我的猫是纯黑色的，浑身没有一丝杂毛它叫黑炭”

    听见这个名字，楚风噗嗤一笑。

    “你就看看是谁养着它不要惊动它的新主人！”

    这一点，楚风有点儿不明白。

    废了这么大劲儿找，不为把猫找回去吗？

    他忍住没问，将疯子安顿在凉亭下等待。

    离开时，他生出些恋恋不舍的情绪。

    千叮万嘱：“不要离开，就在这儿等我——如果有人跟你搭话，不要轻举妄动，先拖住他，等我回来处理！”

    军营里本来就是大老爷们儿聚堆的地方，什么下流事情都能做出来。

    而江北大营，因为各种得独厚的优势，又是风纪不整的典范。

    楚风加紧步伐进去，循着虫子消失的方向走走过不几个兵房，就见虫子聚堆在一个房门前，往里颇趋势。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是军司马的营房。

    楚风心道：恐怕疯子的黑猫讨不回来了！

    门上的名帖写着“姜千隐“”三个字。

    这姜千隐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