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觉得事情似乎要向自己预料不到的方向开始发展。

    沈氏出嫁后跟娘家来往不多, 毕竟沈家现在这个样子早没了什么可贪图的。前几天沈氏收到了娘家二嫂的消息, 她的亲侄女翠玉带着侄子嘉翰回金陵参加秋闱。这才回府一趟，想着走动走动, 万一侄子以后能够高中呢？！结果到了府里却得知他们姐弟早就搬了出去，只能跟接待自己的二嫂聊了几句。沈二夫人告诉沈氏翠玉是个能干的，样貌又好，肯定笼的住丈夫的心。只不过家里欠了些债，现在婚事有些发愁。

    沈氏听到之后心思活泛了起来。他们府里的二少爷是个不成器的, 二十多了整日还是在花街柳巷里晃荡，也不知道回家。家里老爷愁的不行，整日念叨着让她给门亲事将二少爷拘在家里。

    可金陵的商户人家谁不知道他们家二少爷是怎么个德行？！之前倒是了几家，不过都是家世不好卖女儿换富贵的。结果老爷还看不上人家，娶了这样的媳妇儿以后儿子肯定更不挨家。沈氏听到这话气的够呛，就二少爷的德行有人愿意嫁就不错了，老爷还挑挑拣拣的，以为他儿子多受欢迎吗？

    沈氏在府里愁了好一阵子, 听了沈二夫人翠玉不好亲的话马上就动了心思。他们府里没有别的，就是银子多，替翠玉还清欠下的银子完全不是问题。沈家虽然没落了，但底子还在，就算只剩下个空壳子，出去也比商户人家有面子。沈氏和翠玉的父亲虽然是庶出，但如今已经分家，翠玉就是正经的嫡出。在滇南管过铺子, 会持家，生的还不错……就算是老爷跟二少爷也挑不出毛病吧？！沈氏无子，如果有个侄女当儿媳，以后在府里也有个倚仗。

    沈氏将一切盘算清楚，马上跟自家老爷商量了一番。将翠玉的犹如天仙下凡，嘉翰更是连中三元不在话下。沈氏的丈夫明知沈氏话里有些水分，但还是同意了。毕竟就算对方只有沈氏的一半好，那替她们还完银子娶回家就一点都不亏了！

    沈氏得到了丈夫的应允，决定先回府探一探老夫人的口风。沈氏深知老夫人对他们只有利用毫无长辈情谊，关心的不过是她们的婚事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沈氏估算了个价码报给老夫人，老夫人又着沈家姑娘不能被人瞧的借口往上涨了两次，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协议。本来他们以为翠玉再有主意也不过是个姑娘，忤逆长辈之类的事情，肯定想都不敢去想。却没想到翠玉毫不买账，跟他们估计的相距甚远。

    “沈老夫人。”原景义跟着厮进了正厅，翠玉抬头冲着他抿唇一笑。

    老夫人只顾着开心，可沈氏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下一沉。刚才不好的预感得到了验证，这门婚事怕是结不成了。沈氏看向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二嫂，发现她的表情也算不上好看，想必也是意料之外。

    “原大少能来沈府，真是蓬荜生辉啊。”沈老夫人激动地道。

    原家的八卦在金陵城里也热闹了几年，不过就是后母继子各怀心思那点争斗。三年前左右，原大少爷突然提了分家，要分出原府。按理原大少爷是长房嫡子，家里父亲也还在世，提出分家可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顺的。而且就算分家也是将家里的弟弟们分出去，断没有长子被分出本家不奉养父母的道理。

    可是这位原大少爷列出了一堆继母陷害他的罪证，还有原老爷对此视若无睹的证据，提出只要先前崔夫人带进来的嫁妆，除此外什么都不要。原家对此矢口否认，一口咬定家里不曾亏待原大少爷。后来崔丞相介入此事，原家渐渐地开始冷处理此事。最后的结果，就是原大少爷带着亡母的嫁妆从原家分了出来。

    虽然是从原家分了出来，但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原景义在金陵婚配市场上的行情。毕竟虽然他现在跟原家闹僵了，但是崔家还在啊，有崔家这个靠山，原景义还是块人人垂涎的香饽饽。

    “老夫人客气了。”原景义谦逊的笑了笑。“本来应该一早就来拜访您的，结果才回到金陵就被些琐事缠住了。今天正好阿玉也回来了，今天终于得了空，正准备跟阿玉一起来拜访呢。”着侧了侧身，身后的几个厮有眼色的将原景义带来的见面礼都呈了上来。

    “阿玉......”老夫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眼神在原景义和翠玉之间不断地徘徊。“翠玉在滇南还多亏了原大少爷的照顾。我们都在金陵也帮不上忙，他们姐弟两个没少麻烦您吧。”

    “您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麻烦的。”原景义笑道。

    “一家人......”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看着翠玉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满。

    “什么一家人，我们怎么没听过？！”沈二夫人有些沉不住气的问道。明明是她的女婿人选，之前她都跟女儿了，让她去翠玉阁帮忙的时候机灵点，可别错过了原家的少爷。怎么她还没出手了，原少爷就已经跟她们是一家人了呢？！

    “我和翠玉定下了婚事，本来算正是拜访的时候再跟您禀报这件事的。没想到今天才得了空，还望老夫人莫怪才是。”

    老夫人看着原景义斯文有礼的样子，心知他这话不过随口，但又不能撕破了脸。

    “这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家里商量自己就决定了呢？！”老夫人看着翠玉表情不太自然的道。

    “实在不瞒老夫人，我们两个的婚事是沈老爷在世时就定下的。”原景义解释道。

    “我哥在的时候定下的？！”沈氏怀疑的看着他，不相信如果真有这种好事，哥哥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她。有崔家和原家做靠山，她在府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是。”原景义十分有耐心的解释着。“沈老爷在世时就口头定下了我和翠玉的婚事，后来沈老爷突逢意外，我们的婚事也就只能暂且压了下去。”

    翠玉双手捧着杯子不做声，听着原景义在那儿一本正经的瞎着。明明父亲在的时候他还管父亲叫沈大哥来着，现在为了圆故事就自动变成沈老爷了。

    虽然原景义这番话的跟之前的事情都对应不上，至少如果他们早有婚约的话，翠玉被原景义要账这事儿就解释不过去。但那又如何呢？就算知道翠玉之前的都是谎话，沈家人还敢追究吗？

    “那你们现在......”

    “我们之前已经订下了婚约。”

    在大夏，如果两家有结亲的意向，在男女双方交换庚帖订婚后可以在衙门备案，以此防止一方突然得势或者突然没落出现见利悔婚的情况。

    原景义和翠玉在滇南就定下了毁约，并将定亲的文书存在了滇南的衙门里。

    “这倒是件美事。”沈二夫人强笑着道。“翠玉真该早些告诉我们，让我们跟着一块开心才是。”

    原景义从原家分了出来，婚事可以自己做主。沈家的户主是嘉翰，姐姐跟原大哥的婚事他自然也没意见。

    一行人离开滇南之前，原景义担心翠玉到了金陵后看不上他了，非拉着翠玉要去写订婚的文书。翠玉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婚事会被沈家的人利用，想了想就应了下来。

    就连衙门管档案的衙役也是第一次看到订婚夫妻双方一起到衙门里，有商有量的把文书写好了直接存下的。

    “本来也是想着等到嘉翰乡试后再的。”翠玉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来叨扰祖母和伯母。”

    “这你的可就错了，哪有比姑娘家成亲还大的事情？！”沈二夫人已经从失去一个绝佳女婿人选的击中缓了过来，看着翠玉亲密的道。“你可是咱们这一辈第一个出嫁的姑娘家，合该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翠玉的是如今他们已经分家，对方的事情实在不该管的太多。可沈二夫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将翠玉又和沈家绑在了一起。

    “是啊，翠玉，成亲可是大事呢。当年我成亲的时候你父亲没回来，难过的我都在屋里哭了一夜。”沈氏捏着手帕擦了擦眼睛，像是想起去世的哥哥十分伤心的样子。“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父亲不在了，姑姑也会给你把嫁妆办的足足的，绝不会让你丢脸的。”

    “多谢姑姑了。只不过嫁妆翠玉自己早就存好了，就不用劳烦姑姑了。”翠玉抬头跟原景义对视一眼，甜蜜的道。从沈氏手里那一两银子，她还不从自己身上讨回一百两才会罢休。

    翠玉现在的精力都盯在李家身上。毕竟跟父仇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且放下。而且李家又太过强大，就算付出全部的精力，也不一定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嫁妆哪有嫌多的啊？！”沈氏不死心的继续道。

    翠玉笑了笑没有答话，反正她不回收就对了，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你姑姑的有道理。”沈老夫人点点头。“咱们沈府好几年没有喜事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老夫人得对。家里那些珍贵的盆盆碗碗们，终于又能派得上用场了。”沈二夫人接着道。

    翠玉看着三个女人热闹的讨论着，宛若她这个当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翠玉现在也不愿意跟她们多纠缠，反正最后不会如她们的意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