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番外四(阳朔篇)
青玉案元夕
宋代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春去秋来,阳朔早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岁了。
只是他越发的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郎中也请了许多来却总也不见好每次都是把过脉后便叹息着摇了摇头的一副模样,久了阳朔便总是会对他们笑笑道:“无妨”。
一个郎中甚至都为他感到惋惜,他竟然就这般视自己的性命如草芥?着实是让人感到诸般不解和惊叹。
其实哪里有那么多的看淡了放下了呢?不过是因为只能被迫接受这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罢了。
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孩童大哭的声音,他的妻生怕孩子扰到了他连忙赶去抱起孩子不住的哄着:“喔喔,乖啊,正儿乖。”
他看着这般贤惠的妻,眉目间的愁绪淡了几分连眉眼之间也不自觉的满溢着温柔的神情,软了又软。
于是便移步至她们母女身后道:“让我来抱抱吧。”
妻子笑着应“好”,继而万分心的不断叮嘱着将孩子递给了他。
是个可爱的姑娘,眉目还仍未完全长开,但脸带着莹润的粉红色,眉毛的颜色是一种浅棕色,嘴唇不住的嘟嘟吐着泡泡,对着他就不再哭而是突然笑开了,一笑像是能够融化整个冬天一般的温暖格外讨人喜欢。
他看着依偎在他怀中臂弯的女儿,心不禁又是软了又软,但顷刻间又望了一眼站在一旁逗着孩子的妻:轻挽,那种心上的忧愁又涌上心头:他将来走了,如今留下他的妻女该如何自处?
轻挽不经意又瞧见他对着女儿笑了笑,这才放下心来,她一直以为,他定是不喜欢女儿的,只因他从未抱过她甚至连这桩亲事一开始都不是他愿意的。
那是暮生跟着煜月离开后的一年光景,已经身为天下之主的煜阳竟然只因害怕而今唯一还知晓他从前秘密的阳朔会将往事泄露出去便派人于整个东越各地搜查,最后终于找到了他。
此时他方才知晓暮生已然不在人世的消息,悲痛之余一时起了杀心想要结果了煜阳,终究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在被煜阳擒住后他只狠狠道:“成王败寇,从来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煜阳却抬起了他的头:“我哪儿能就这么让你死了呢?你手里还握着我多少秘密。”
随后摇开了他那把折扇道:“既然你如此看重情爱之事,我便偏要你自己做不得主。前几日南蛮国递了折子来愿意将他们南蛮国的公主嫁来和亲,虽是庶出,可也到底不算委屈你,甚至还是你捡了便宜。既然如此,那便封你为靖安王爷,择日后便迎娶公主过门吧。”
随即完后摇着扇子不住的笑着走远了。
阳朔在他身后嘶吼:“煜阳!煜阳!你给我回来!”
只可惜他被人压制住双手双脚动弹不得只能不断挣扎,而煜阳早就已经走远了。
不日后煜阳果然下了一道折子封了他为靖安王,然而起来是个面子上的王爷,其实不过就是个变相的被人囚禁看守的毫无自由的任他控制的傀儡而已。
煜阳果然到做到,又在京城赏赐了他一处格外繁华的地界造王府给他准备了各种丰厚的彩礼让他带去给南蛮国。
甚至,两日后便是他的婚期,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做了主娶了自己不爱的人。
恨吗?自然是恨的,不过现在的他又能做些什么?怨吗?自然也是怨的,不过他亦只能接受而已。
两日后,京城中可谓是一场盛大异常的亲事,处处张灯结彩,十里红妆,迎亲的队伍也足足有几百人那么长。
坐在喜轿中的新娘笑逐颜开,以为自己终于嫁得了好夫婿,然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却面如尘霜,从此刻起他便要要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成亲了,没有所谓的情爱,只是被当成了东越和南蛮交易牺牲的棋子而已。
由是那一夜,阳朔在宴席上喝的烂醉也未曾回房中去瞧一眼,连新娘的盖头都不曾掀。
直至第二日又丫鬟去伺候她梳洗这才发现她的一夜未眠盖头还未揭,丫鬟索性想掀了她的盖头却被她拦下:“一定要等夫君来,只有夫君掀了才可以,我们那里讲,若是新婚夫妇新娘的盖头未被新郎亲自掀开,夫妇的亲事将来会不长久的……”
丫鬟听得有些辛酸,她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可是即便委屈至此她也未曾哭闹。
于是丫鬟便堪堪对着她把那句“王爷不会来了”的话又咽了回去。
直到这一日下午阳朔才将将来到房间,而后看着她依旧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终是心有不忍随手掀开了盖头。
然而轻挽却显得惊喜非常:“王爷,轻挽就知你定是会来的。”
看着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剑眉星目,一派清隽的模样,轻挽又明显的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气度。
顿时心中一阵欢喜,原来父王不曾错真的为她择了一位好夫婿。
可下一刻,阳朔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不再同他多话就离开了。
也未曾关心她为了等他来不眠不休整整一日。
这时候看着阳朔没有丝毫留恋离开的背影轻挽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她以为喜结良缘的夫君竟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的,对她也是不满意的。
心上顿时便是如坠冰窟一般,想要拚命的挽留他让他了解她哪怕一分一毫的好对她改观都做不到。
后来她在他面前便始终是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多语亦不敢随意玩笑,生怕惹了他不快。
她暗暗去寻了家中资历较为长久一些的应嬷嬷,这才明白了始末原委,由是便更加心疼他,待他亦更加好。
身为一国的公主即便是庶出,身份地位低了些,也依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为了他却开始学做佳肴美食讨他欢心,她原本是个不做女工之人,为了他却开始跟着嬷嬷学习这些缝缝绣绣之事。
阳朔一开始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只是见她整日里忙忙碌碌也开始感到好奇。
直到看到夏日案几上的解暑的绿豆汤,冬日一盅热汤,甚至不论他回来的多晚她都不会多问一句,待他尽职尽责,也可谓是费尽心力。
阳朔便渐渐的感觉有些对不住她。
后来又闻得应嬷嬷对他了许多,这才开始好好仔细认真的想了一想。
某一日,轻挽又去给他案几上放了一碟点心便悄然离开却被他突然伸长了手臂堵在门口捏了捏眉心:“为何总是躲着我,我会吃了你不成?”
“轻挽绝无此意,只是觉着,王爷……可能有些不愿时常见到轻挽……”轻挽有些怯懦的声答道。
阳朔觉着有些头痛: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于是便徐徐开口:“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王爷的意思是愿意接受轻挽?”她的声音中藏着掩不住的欣喜。
阳朔无奈:“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不必如此躲着我,不愿见到我可以同我直。”随后离开。
轻挽在他身后声的答:“轻挽从一开始便是愿意的。”
此后,两人之间便慢慢的变得自然了许多,不再那么刻意倒也觉出了几分普通人家夫妇的感觉。
又到了后来看见她为了给他做佳肴和新衣常常弄得整个手都是伤,时日一久便觉得有些不忍。
渐渐的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会叮嘱她不要时常亲力亲为做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便好,抑或劝不得便在她有些许的伤后给她上药。
直至有一日,轻挽终是忍不住对他道:“若王爷是因着对我有所亏欠大可不必如此,轻挽理解王爷的苦楚,也绝对不会强求于王爷。”
阳朔听得心下一阵酸涩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拥住了她:“我会努力去尝试。”
他只了短短几个字,轻挽却悉数听了明白。随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一把回抱住他。
而后便是两人日复一日和谐得越发亲近的相处,轻挽便如愿以偿的终于感动了他,成了他真正的妻。
又过了一载便有了正儿。
她本以为他不喜正儿,然而看着他对着正儿不自觉的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便明了他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可若不是几年前他在与奴面一战后中了毒或许他会一直陪伴在她们母女身边,可是现在他命由天却不由他了。
而今他只剩下五年的寿命,让他如何自处?有了牵挂有了他一直渴望的家他又如今怎么舍得?
于是他便将怀抱中的女儿放在了榻上抱住轻挽问道:“若是有一日我先你一步而去该如何?”
轻挽只当他开玩笑却有些愠怒:“王爷以后万万不可再这般晦气的话了!”
于是阳朔只好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
只恨我当初遇见的不是你,亦恨我不能遇见你早一些。
管他三年五载也好,朝生暮死也好,从这一刻起岁岁年年都与君同,只与君同。
青玉案译文:
像东风吹散千树繁花一样,又吹得烟火纷纷,乱落如雨。豪华的马车满路芳香。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玉壶般的明月渐渐西斜,一夜鱼龙灯飞舞笑语喧哗。
美人头上都戴着亮丽的饰物,笑语盈盈地随人群走过,身上香气飘洒。我在人群中寻找她千百回,猛然一回头,不经意间却在灯火零落之处发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