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漆黑的夜幕下,客栈厅堂空无一人,寂寥诡异。温景裕径直而入,木制楼梯已经有些老旧,皁靴踏上去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二楼的厢房俱是黢黑,唯有尽头一间燃着暖色的烛火。
见主子来了,守门的两人躬身示意,随即打开了房门。
室内装潢古朴,饶是开着窗,依然有股霉味萦绕在空气中。温景裕略一皱眉,踱至不宽的床榻前。贺韬身着圆领官袍平躺在上面,容色平稳,似在酣然沉睡。
傩鬼面具的孔洞中,那双凤眼携出沉郁黑影。温景裕耐住心头想剐了他的冲动,一扬,旁人便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递进他掌中。
另有两人利落地将贺韬的上半身抬起来,掐住他下颚的关节,强迫他张开嘴。
温景裕膝盖撑在床沿上,亲自将汤药灌进贺韬嘴中。赭色的液体从他嘴角蜿蜒留下,浸入官袍中,变成一块块湿黑的斑驳。
事毕,贺韬合着眼痛苦的咳嗽几声,又被扔回床榻上。
“青鸢。”
随着皇帝的清浅呼唤,促狭的门里进来一位娉婷美艳的少女,约莫也就二八年华。她叩在地上,恭顺道:“主子。”
温景裕沉眸看向她,“药已经给他喝了,你可后悔?”
青鸢摇摇头,如泓的眼眸中流淌着超出常人的坚定,“不后悔,奴的命是主子救得,奴愿为主子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很好。”温景裕的目光未在她身上多留,俯身拍了拍贺韬炽烫发红的脸,阴恻恻的声线暗含几分嘲弄:“姐夫,好好享受朕送你的美人。”
待他带着人离开厢房后,青鸢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拆散发髻,一件件褪下衣缕。
红香旖旎间,贺韬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只能看清一个朦胧的身影,水蛇一般缠在他身上。
“蓉蓉”他懵了一会,渐渐将人箍紧,唇边断断续续的呢喃:“蓉蓉,我错了,别离开我”
半个时辰后,头戴面具的扈从自客栈出来,行至马车前,贴窗低语:“主子,事成了。”
一帘之隔,温景裕捏着茶盅悠闲呷了一口,唇际溢出捕猎成功的痛快笑意。
“回宫。”
*
翌日,曦光自窗棂倾洒而入
,鸟儿在枝梢上欢快跳跃,不时发出叽喳悦耳的声音。
贺韬缓缓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
入目是青灰陈旧的幔帐,朴素陌生。他蹙起眉,正欲起身,一只藕白的胳膊忽然搭上他的宽肩。
“官爷”
娇柔的女音传来,似有几分委屈和惊惧。贺韬僵硬的侧过头,见身边躺着一位不着寸缕的女子,立时如若五雷轰顶。
“你是谁!”他往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低首见自己也脱得精光,迅疾拎着被衾遮住腰下。睨着对方身上的痕迹,怔悚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青鸢病恹恹的半撑起身体,青丝垂泄在肩头,像极了残花败柳,“官爷昨夜醉酒,闯进我的厢房,强要了我的身子,您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这怎么可能?”
贺韬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低头见床榻上有几簇猩红,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他本以为那只是场春梦,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端午宫庆,原本他能休息两天,但马球赛结束后他立马接到汾景大营的快报,有急事让他速回。他在跑马楼找了一圈都没有寻到妻子的踪迹,只能放弃道别,快马加鞭往大营赶,殊不知半路遇到了大营的刘将军。
刘将军告诉他急事已经处理完,可以缓一会再去大营,遂拉着他就近吃了顿酒。
因着还要上任,他只喝了两杯。记忆里最后的景象是刘将军调笑他酒量不佳,扶着他上了楼梯,叮嘱他休息一会再去大营,可
怎就出了这档子事?
他急速呼吸着,额前溢出层层冷汗,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向妻子交待?
青鸢望着他张皇失措的脸,哀声低泣:“我自外道进长安寻亲,在此休整一日,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荒唐事。我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她抬起纤纤素,抓住了贺韬的臂,“既然事以自此,还望官爷纳了我,给我个名分。”
“不可能!”
贺韬猛地一甩胳膊,迅疾下榻穿衣,颤抖的连衣襟都难以系好。
然而这种紧张稍纵即逝,他迅疾回敛着神思,怀疑自己莫非是中了旁人的道儿。往日他虽花索一些,但从不是个强取之人,酒醉后更
是贪睡,断然办不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何况自打他从大牢回来,对别的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整顿完衣衫,贺韬踅身而对,肃然道:“昨日之事我当真不记得分毫,也不知姑娘到底是何用意,但我家已有妻室,不许再纳旁人。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既然同处一屋,我可以给姑娘补偿,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便是。”
青鸢知他会翻脸不认人,收了眼泪,冷哂道:“没想到官爷这么寒心,下了床榻便不认人了。”她自枕头下掏出一块黄铜腰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篆刻,“兵部侍郎,贺韬。这是官爷的名字吧?”
贺韬一摸空空荡荡的腰际,冷脸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既然官爷惧内,我也不强求。但我身子已破,定是寻不到人家了,肯定要为自己的后路着想。”她赤条下来,瑟然跪在地上,“我父母早丧,但舅父是长安惠康药坊的隋员外,身家清正。还请官爷为我择个偏院,我愿意当外室,尽心服侍好官爷。”
“外室?”贺韬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妻子连妾都不能容忍,更何况是见不得台面的外室?
他咬牙低呵:“你想都别想!”
“我已经是官爷的人了,求官爷开开恩。”青鸢跪着挪动,拽住他雍容的衣袍,仰望他道:“若官爷执意狠心,那我,我只能去官府告状了”
*
傍晚时分,日轮在红霞中滚动,迸出燃烧半边天际的火星。
身着皂色劲装的金吾卫跑来到紫宸殿,待高晋通传后,进去半跪在地:“陛下,贺韬将青鸢安置在了瑜南巷的宅子里,留了两个婆子和一些钱财,随后就上任去了。青鸢想问问陛下,何时去镇国公府露个脸。”
温景裕坐在紫檀雕螭案前,持墨玉镇子轻捻把玩,“现在不急,让她安心当好外室,诸事谨慎,心贺韬杀人灭口。”
“是。”
“退下吧。”
温景裕挥挥,身子倚靠在椅背上,如上好白瓷般的脸上漫出丝丝疲惫。
有青鸢这个外室在,贺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是,现在暴露还不是时候。昨天那一折腾,表姐身子虚匮,经不住大喜大怒,若知晓贺韬背着她养了外室,怕不是要气
出病来。
再等等。
等他们关系升温时,青鸢就是击溃那段感情的杀锏。
在他失神时,高晋丧着脸走近,道:“陛下,郡主还是不肯吃东西,婢子们都没办法了,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待温景裕回到太和殿时,殿内站着几个奉膳的宮婢,托各色膳食,双喜则苦口婆心的劝着。
龙榻上的人身着寝衣背身而对,被衾搭在她的纤腰上,丝毫不理会她们。
甫一看见皇帝,殿内的宮婢正要跪下行礼,却被其制止了。
双喜乜到欣长的明黄身影时,赶忙将中的清粥呈给他,虽未什么,但蕴着泪的眼充满了哀求。
温景裕会意,托清粥坐在龙榻边缘,伸覆上唐蓉的面颊,“姐姐。”
微凉的指尖触及到肌肤,唐蓉猛然一凛,像被吓到一样迅疾起身,身子往里侧躲了躲。
她的眼神让温景裕心头滞堵,充满了戒备和惊惧,好像看到了一个吃人的怪物。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深吸一口气,修长如竹的拎着勺轻轻搅动,继而舀了一勺清粥,缓缓送到她的唇边,极尽诚恳道:“朕昨日有些失态,姐姐若是生气,但凡对着朕来,别熬坏自己的身子,朕跟着心疼。”
一束束暖金色的光透过朱窗而入,沉寂落在殿内铺设的毡毯上,一丝温度都没有。他的半面容颜镀着金边,眉眼间锋利褪去,温和如苍穹倾泻而下的清风细云。
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平静中暗藏着诡谲。
少顷,唐蓉一打掉了面前的膳食。
只听哐啷一声,骨瓷碗勺碰撞着跌落在龙榻上,里面的清粥泼洒皇帝一身。
婢子见状,齐刷刷跪在地上,头几乎要埋进地底。
双喜大口喘着气,肩膀微微颤抖。昨日陛下的行径已经让她够害怕的了,今日若龙颜再怒,不知还要如何惩罚郡主
然而温景裕只是愣了几瞬,扬示意婢子们退出去,随后用背拭去脸上的清粥,像个知错认罚的孩,垂下眼睫一句话都没。
“心疼?”唐蓉轻蔑的勾起朱唇,衬着眼中呼之欲出的哀戚,显得古怪而狰狞,“你昨天把我押到虎园作贱的时候怎不心疼?我声嘶力竭求你
的时候怎么不心疼?你现在气消了,舒坦了,知道错了,我呢?”
“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活该你这样在我身上发泄?我解释过,那百索不是替贺韬求的,只是跟易安赌气,明山也在场,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与温景贤只是普通的姐弟,你为什么不信?”
她瞋目而对:“温景裕,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厚颜无耻,对我强取豪夺?!”
一腔怨忿尽数而出,女郎咄咄逼视。温景裕盯着她眼角滚落的泪水,心尖抽疼的厉害,声线不知不觉携出躁郁:“姐姐,朕只是”
饶是大不敬,唐蓉依旧扬声打断他:“陛下,要杀要剐随便您,即便是再把我扔进虎园也无妨,只求您别再跟我话了。”
她怒火中烧的躺回龙榻上,翻身不去看他,拎起被衾蒙住自己的头。
睨着那玲珑曼妙的轮廓,温景裕愈发落寞,万千话语堵在嘴边,却不敢出分毫。表姐正在气头上,想必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他唤人进来清理干净榻上残羹,兀自褪下龙袍,只着月白的中衣守在她身边。
地上的夕光一寸寸移动,直到完全变黑消失,他才洗漱上榻,心翼翼地掀开被衾,试探地向她伸出。
然而刚碰触到腰际,她遽尔躺平,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侧头看向里侧,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她冷声道:“想睡就赶紧的。”
清浅的光晕下,美人影影绰绰,露出一片姣美诱人的景致。温景裕喉结微滚,滞涩须臾,将她的衣带再次系好。
他将人埋进怀中,下颌抵住她的前额,哑着声道:“姐姐,朕知错了,你别这样”
往后的几天,温景裕不敢碰唐蓉分毫,日哄夜哄,除了肯进食用膳,其余收效甚微。往昔还曾对他有过笑脸,现在回到太和殿,等待他的只是一具冷漠疏离的躯壳。
他忍住煎熬,在表姐面前收敛着情绪,扮演着乖巧可人的弟弟,然而前朝却遭了殃。
皇帝一连督办了五六个官员,不管罪行大,一律重刑伺候。高压之下,百官如履薄冰,就连执掌中书令的太尉孙知涯也不敢僭越分毫。
第五天的时候,温景裕的忍耐到了极限,这种冷暴力简直让他发狂。
忙完公务,他弃掉龙辇,疾步往太和殿走。一路上心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揪住表姐问个利落。
他做错事可以罚他,骂他,为什么非要不理他?
一队宫人迈着碎步紧跟,高晋见他一脸阴厉,忙不迭劝道:“祖宗,您千万兜住了,别去跟郡主闹,要不然——”
话没完,就被皇帝一声戾喝堵回去。
“滚!”
温景裕怒火中烧的走进太和殿,拐了个弯,戛然止住了步子。
奢华金迷的偏殿内,唐蓉半倚在香榻上,失焦的目光顺着半敞的朱窗向外窥去,眉眼间流淌着挥之不去的清愁。
她太过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闪出的半个身子。
温景裕的眼神在她身上一寸寸寻睃,终还是咬牙去了后殿,褪下衣袍没入冰凉的水中。待情绪缓和后,他将宫人送来的衣裳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再度回到了偏殿。
只不过这次中带着一把匕首。
睨着那锃光发亮的刀锋,唐蓉坐在榻上呼吸急促,莫非求爱无果要杀她?
她惊怯抬眸,颤声问道:“陛下,你拿刀做什么”
温景裕背对着光影,深邃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唯独赤红的眼眸格外显眼,“姐姐,你一直生气,一定是觉得朕的道歉没有诚意,是不是?”
不待她反应,刀锋已经抵在了他的臂内侧,弹指间,滚烫的猩红蜿蜒落下,滴在波斯毡毯上。
唐蓉惊诧地捂住嘴,视野尽数被血染红。
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过激的事来,愣了须臾,她才反应过来。
“温景裕,你是真疯吗!”唐蓉怒其不争,起身夺去他中的匕首,死命按住那绽开的皮肉,嘶声喊道:“来人!来人!”
“不许进来!”
外面高晋听到这一嗓子怒吼,杵在殿门口进退两难。
指尖全是湿黏的红色,唐蓉不敢撒,瞋目瞪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与她的紧张相比,温景裕一脸淡然,好似伤的根本不是自己。
他拂开唐蓉的,指着臂上的两道疤:“姐姐,这一道是你踩了朕送的发簪,这一道是你出嫁时留下的。”他顿了顿,触碰新鲜的伤痕,“而这一道,朕会日夜记得好生对待姐姐,
绝不会再发生那天的事。”
“姐姐,朕只是太在乎你了。”
“你原谅朕吧,别不理朕。”
往日狠戾桀骜的少年声声哀求,如画的眉目堆叠着浓沁的讨好和悲戚,宛若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上次见他这般乖顺无助,还是在天顺楼回来的那天,他胃脘不适,祈求着她的温柔怜抚。
饶是心底有怒,然而唐蓉似乎偏好这口,内里那点恻隐之心不由自主的冒出来。
算了吧。
不过是个她两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又懂些什么?
她慢慢服着自己,深吸一口气,再度按住他的伤口,一字一顿,的清晰明了:“赶紧让人进来,别再惹火我了。”
她黑沉的眸子浮着锐利的光,像个训斥的长者一般盯着他。
温景裕凝她久久,气焰终被她一点点压下去。
不多时,太医进来替皇帝处理伤口。这一刀下不轻,差点伤到筋脉,处理起来费了点劲。好不容易包扎好,太医拿着天青瓷瓶犯了难。
皇帝不肯服药。
太医跪在地上劝了半天,得到的只有一句“退下”。
龙体抱恙,若有差池定是难辞其咎,太医无奈退出太和殿,站在廊下与高晋声商议:“高公公,您是御前的老人,去劝劝陛下把药吃了吧,免得招惹别类顽疾啊!”
然而皇帝禁止高晋入内,他在外面急火攻心,嘴角登时长起疥疮。
夜一点点深下去,唐蓉坐在龙榻上,与身在窗边的温景裕遥遥相望,大眼瞪眼的僵持着。
唐蓉的耐心被他一点点耗尽,皇帝倔强的拿着自己赌,赌她不敢伤及龙体。
他赌对了,她的确不敢。
唐蓉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明晃晃的灯影下,款款走到温景裕身边,语气带着无奈和妥协:“景裕,我现在已经跟了你,究竟要让我怎样做你才能满意?”
面前人腮凝新荔,美目流转间宛若缀着一尾钩子,刮挠的人心尖发痒。
表姐主动跟他话了,温景裕终于等到这一刻,沉坠在心口的大石稍稍松了几分。
“姐姐,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朕吧。”他环住她的纤腰,将头靠在她的颈窝上,软软的声调如呓语一般:“你爱朕一点好不好?朕不贪心了,哪怕一
点点也可以。”
经过这几日,唐蓉算彻底摸清了他的脾性,暗叹一句“幼稚”,索性敞开天窗亮话:“景裕,即使我爱上你,我娘也不许我嫁入皇家,你是知道的。”
话落,拂在她颈间的温热气息陡然一停,继而才恢复频率。
温景裕眸色黯淡,思绪登时飘回到几年前那个淫雨靡靡的夜晚——
按照风俗,唐蓉待嫁前要在府中待满一个月不得出门,他在门口守了很久才等到礼佛归来的大长公主。
那年他不到十四,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少年,看到姑母来了赶紧跳下马车,跑到她身前哀求:“姑母,我想见一下姐姐。”
等来的,却是一句不讲任何情面的话。
“景裕,你表姐过几日就要出嫁了,现在不方便,还望你能够谅解。”
风雨之下,他沉默良久,哀然退步:“姑母,你能帮我把这个送给姐姐吗?”
温绥看向他中精致的红绸锦盒,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蓉蓉应该不想要,回去吧景裕。我知道你的心思,趁早收一收吧,即使没有贺家郎,我也不会让她嫁入皇家为妇的。”
她未再停留,进府后让厮将大门严实合缝地关上,将支离破碎的他隔绝在外。
如今想想,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温景裕深嗅女郎的清香,低声道:“只要姐姐愿意,朕自会摆平这些事。”
唐蓉侧头睇着他,目光意味深长:“怎么摆平,杀了我娘?”
“怎么会?朕答应过你,一定会保全公主府的。”
温景裕直起身,急切的想与她清楚,然而唐蓉却跨坐在他腿上,柔嫩的双抚住他的面颊。
温香软玉在怀,温景裕一霎愣住,只觉她掌心的滚烫一点点进入肌肤,无声安抚着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凝眸看他,目光晶亮,“你对我的不是爱,是不甘和占有,你不甘我为什么不爱你,时刻想的只有征服我。贺韬妻妾成群,而帝更是三宫六院。若我真的爱上你,你得到了想要的就会厌倦了,而我又会被弃之敝履,成为这深宫中的怨妇。”
“你觉得我会往这泥坑里跳吗?”
幽幽女音如山间流淌的溪,伶叮动听。温景裕僵了好久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不
会,不会这样的,我是真心爱姐姐,也没打算碰那些宫里的女人。姐姐若是不信,朕明日把她们全都遣了。朕发誓,一辈子只爱你一人,只碰你一个——”
他迫不及待的表着忠心,翕动的薄唇却被她捂住。
唐蓉望着那双端正俊俏的眼睛,唇畔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乍看上去竟有种看破人生的况味。
追忆往昔,她缓声细语道:“男人的话最不可信的时候就在两个地方,一是床榻上,另外,就是鬼迷心窍的时候。”
此言一出,温景裕甚是委屈。
他这十七年从未对任何女人有过念想,不是没会,而是压根不想。他上沾满鲜血,踏着无数的尸骨山才走到现在现在这一步。他把心里最纯洁的角落留给她,可她却被别的男人伤到不肯信他。
郁躁顿时填满胸臆,他的音色有些颤抖:“姐姐,朕不是贺韬。”
“别了。”唐蓉覆上他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轻轻吮含他的薄唇,“以后我依着你,不与任何男人亲近,一直到你没有执念为止。到时候还请陛下念在我尽心侍寝的份上信守承诺,保我一家安宁。”
她口齿留香,再一次将两人的关系变成赤裸的交易。
“姐姐”温景裕被她吮的腰际发麻,万般话语堵在喉咙里,不敢继续争执,唯有明湛的眼睛染上不易察觉的红晕。
少年憋屈滞涩的样子映在唐蓉眼中,心里一阵不出滋味。
殿内熏香缭绕,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她停了动作,拎过他受伤的臂,话锋一转道:“疼不疼?”
温景裕摇摇头,“总比心里疼好。”
虽如此,他面上病白一片,额前也渗着一层薄汗,定然不怎么好受。
唐蓉沉沉叹气,取来矮几上的瓷瓶,按太医方才的用量倒出两枚赭色药丸,抵在他唇边,语重心长道:“你是九五至尊,龙体矜贵的很,快点用药吧。”
温景裕不言语,薄唇抿成一条线。
她微微蹙眉,“我已经退步了,别再任性相逼了。”
见皇帝依旧冥顽不灵,唐蓉仰头吞下药丸,毫不客气地掐住他的下颌,直接贴上了他的唇。
灯笼黄纱,柔光清滟。
濡湿粘腻间,她将药丸送进他口
中,撤离时眼下泛着细微的酡红,如同一把风月钩,挂在人的心尖上。
女郎的甜蜜滋味让人留恋,温景裕本能的往前追寻,却被她的柔荑抵住心口。
“景裕,你要想让别人爱你,首先要爱自己。你若再伤害自己,我当真不会再理你了。”唐蓉拭去他额上的汗,将头倚在他宽肩上,疲惫的阖住眼帘,“至于那天,都忘了吧,不要再提了。”
“以后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作者有话要:鲸鱼:艾玛,终于和好了,这刀不亏。
唐蓉:麻烦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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