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琢磨颇望成全璧 激烈何须到碎琴(6)

A+A-

    玄贞吩咐高彦超:“上了门板,别让闲人进来。咱们快去看徐三哥。”拉开地板上的掩盖,奔进地窖,叫道:“徐三哥,徐三哥!”地窖中空空如也,徐天川已不知去向。

    樊纲愤怒大叫:“他奶奶的,咱们去跟沐王府那些贼子拚个你死我活。”

    玄贞道:“快去请王总镖头他们来作个见证。沐王府若要害死徐三哥,已在这里下,既将他掳去,不会即行加害。”当下派出人去,将王武通、姚春等四人请来。王武通等见到胖掌柜的死状,都感愤怒,齐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到杨柳胡同去要人。”一行人又到杨柳胡同。

    白寒枫开门出来,冷冷的道:“众位又来干什么了?”樊纲大声道:“白二侠何必明知故问?这等行径,太也给沐王府丢脸。”白寒枫怒道:“丢什么脸?什么行径?”樊纲道:“我们徐三哥在那里?快送他出来。你们乘人不备,杀死了我们回春堂的三个夥计,当真卑鄙下流。”白寒枫大声道:“胡八道!什么回春堂、回秋堂,什么三个夥计?”

    苏冈闻声出来,问道:“众位去而复回,有什么见教?”

    雷一啸道:“苏四侠,这一件事,那可是你们的不是了。你们就算要报仇,也不能任意杀害无辜啊。京城之中做了这等事出来,牵累可是不。”

    苏冈问白寒枫:“他们什么?”白寒枫道:“谁知道呢,真是莫名其妙。”

    王武通道:“苏四侠、白二侠,天地会落脚之处,有三个夥计给人杀了,徐天川师傅也给人掳了去。是非曲直,大家慢慢再,请你们瞧着我们几个的薄面,先放了徐师傅。”苏冈奇道:“徐天川给人掳了么?那可奇了!各位定然疑心是我们干的了。可是各位一直跟我们在一起,难道谁还有分身术不成?”樊纲道:“你们当然另外派人下,那又何难?”苏冈道:“各位不信,那也没法。你们要进来搜查,尽管请便。”

    白寒枫大声道:“‘圣居士’苏冈苏四哥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几时有过半句虚言?老实跟你,那姓徐的老贼倘若落在我们里,立时就一刀两段,谁还耐烦捉了来耗费米饭养他?”苏冈沉吟道:“这中间只怕另有别情。在下冒昧,想到贵会驻马之处去瞧上一瞧,不知道成不成?”

    玄贞等见他二人神情不似作伪,一时倒拿不定主意。樊纲道:“苏四侠,大夥儿请你拿一句话出来,到底我们徐天川徐三哥,是不是在你们上?”苏冈摇头道:“没有。我可担保,我们白二弟跟这件事也丝毫没干系。”苏冈在武林中名声什响,众人都知他是个正直汉子,他既没拿到徐天川,应该不假。

    玄贞道:“既是如此,请两位同到敝处瞧瞧。韦香主,你怎样?”

    韦宝心道:“你先邀人家去瞧瞧,再问我‘你怎样’。”道:“道长怎样,就是怎样了。反正我们三个人都给人家打死了,请他们两位去磕几个头赔罪,也合道理啊。”

    苏冈、白寒枫都向他瞪了一眼,均想:“你这鬼,一口就此咬定,是我们打死了你们三个人。”

    一行人来到回春堂中,苏冈、白寒枫细看那胖掌柜与两名药店店夥的死状,都是身受殴击毙命,胸口肋骨崩断,法寻常,瞧不出使的是什么武功家数。白寒枫道:“这件事大夥儿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们可蒙了不白之冤。”苏冈道:“蒙上不白之冤也不打紧,日后总会水落石出。只是徐三哥落入敌人中,可得尽快想法子救人。”

    众人在药店前前后后查察,又到地窖中细看,寻不到半点端倪。眼见天色已晚,苏冈、白寒枫、王武通等人告辞回家,约定分头在北京城中探访,樊纲道:“苏四侠、白二侠,你们瞧明白了没有?今晚半夜,我们可要放火烧屋,毁尸灭迹了。”苏冈点头道:“都瞧明白了。好在邻近无人,将店铺烧了也好,免得官府查问。”

    苏冈和白寒枫去后,青木堂众人纷纷议论,都徐天川定是给沐王府掳去的,否则那有迟不迟、早不早,刚打死了对方的人,徐天川便失了踪?最多是苏冈、白寒枫二人并不知情而已。众人跟着商议如何放火烧屋。

    韦宝听得要放火烧屋,登时大为兴奋。玄贞道:“韦香主,天色已晚,你得赶快回宫去。放火烧屋不是什么大事,韦香主不在这儿主持大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韦宝笑道:“道长,自己兄弟,你也不用捧我啦。韦宝虽然充了他妈的香主,武功见识,那里及得上各位武林好?我要留在这里,不过想瞧瞧热闹罢了。”

    众人面子上对他客气,但见他年幼,在白家又出了个大丑,实在颇有点瞧不起他,听他这么,却高兴起来。他这几句话得人人心中舒畅。大家对这个香主敬意虽是不加,亲近之心却陡然多了几分。

    玄贞笑道:“咱们放火烧屋,也得半夜里才动,还得打断火路,以免火势蔓延,波及邻居。韦香主一夜不回宫,恐怕不大方便。”

    韦宝心想此言倒也有理,天一黑宫门便闭,再也无人能入,自己得皇帝宠幸,宫中人人注目,违禁外宿,罪名可是不,只得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这把火如果让我来点,那可兴头得紧了。”高彦超低声道:“日后咱们要是白天去烧人家的屋,一定恭请韦香主来点火。”韦宝大喜,握住他道:“高大哥,大丈夫一言既出,你你可不能忘了。”高彦超微笑道:“韦香主吩咐过的事,属下怎敢不遵?”

    韦宝道:“咱们明天就去杨柳胡同,放火烧了白家的屋可好?”高彦超吓了一跳,忙道:“这可须得从长计议。总舵主知道了,多半要大大怪罪。”

    韦宝登时意兴索然,便去换了太监的服色。高彦超将他换下来的新置衣服鞋帽包做一包,拿在里。众人四下查勘,并无沐王府的人窥伺,这才将韦宝夹在中间,送到横街上,雇了一乘轿,送他回宫。

    韦宝向众兄弟点点头,上轿坐好。高彦超将衣帽包好放入轿中。一个会中兄弟走到轿前,钻头入轿,低声道:“韦香主,明儿一早,最好请你到尚膳监的厨房去瞧瞧。”

    韦宝道:“瞧什么?”那人道:“也没什么。”着便退了开去。韦宝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这人留着两撇鼠须,鬼头鬼脑,市井之中最多这等商贩,到杨柳胡同时他也没跟着同去,自己一直以为他是药店中的夥计,心想他叫我明天到厨房去瞧瞧,不知有什么用意?

    反正巡视御厨房正是他的职责,第二天早晨便去。顶头上司一到,厨房中的承值太监以下,人人大忙特忙,名茶细点,流水价捧将上来。韦宝吃了几块点心,道:“你们这里的点心,做得也挺不错了,不过最好再跟扬州的厨子学学。”承值太监忙道:“是,是。若不是韦公公指点,我们可还真不懂。”

    韦宝见厨房中也无异状,正待回去,见采办太监从市上回来,后面跟着一人,中拿着一杆大秤,笑嘻嘻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是!公公怎么,便怎么办,包管错不了。”韦宝一见此人,吃了一惊,那正是昨天要他到厨房来瞧瞧之人。

    采办太监忙抢到韦宝面前,请安问好。韦宝指着那人,问道:“这人是谁?”

    采办太监笑道:“这人是北城钱兴隆肉庄的钱老板,今儿特别巴结,亲自押了十几口肉猪送来宫里。”转头向钱老板道:“老钱哪,今儿你可真交上大运啦。这位桂公公,是我们尚膳监总管,当今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红人。我们在宫里当差的,等闲也见不着他老人家一面。你定是前生三世敲穿了木鱼,恰好碰上了桂公公。”

    那钱老板跪下地来,向韦宝连磕了几个响头,道:“这位公公是号的衣食父母,今日才有缘拜见,真是姓钱的祖宗积了德。”韦宝道:“不用多礼。”寻思:“他混进宫来,想干什么了?怎地事先不跟我?”

    那钱老板站起身来,满脸堆笑,道:“宫里公公们作成号生意,号的价钱特别克己,可没什么赚头,不过为皇上、公主、贝勒们宰猪,那是天大的面子。别人听连皇上都吃号供奉的肉,号的猪肉自然天下第一,再没别家比得上了。因此上钱兴隆供奉宫里肉食也只一年多,生意可着实长了好几倍,这都是仰仗公公们栽培。”着又连连请安。

    韦宝点点头,笑道:“那你一定发财啦!”那人道:“托赖公公们的洪福。”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来,笑嘻嘻道:“一点点意思,不成敬意,请公公留着赏人罢!”着双送到韦宝里。

    韦宝接过来一看,银票每张五百两,共是一千两银子,正是自己前天分给高彦超他们的,微微一怔间,只见钱老板嘴巴向着那采办太监一努,韦宝已明其意,笑道:“钱老板好客气哪!”将两张银票交了给承值太监,笑道:“钱老板的敬意,哥儿们去分了罢,不用分给我。”众太监见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无不大喜过望。供奉宫中猪羊牛肉、鸡鱼蔬菜的商人,平时都给回扣,向有定例,逢年过节虽有年礼节礼,也不过是四五百两,这其中尚膳房的头儿太监又先分去了一半。此刻见银子既多,韦宝又不要,各人摊分起来,岂不是一注横财?那承值太监却想,桂公公口不要,只不过在外人面前摆摆架子,他是头儿,岂能当真省得了的?待会摊分之时,自须仍将最大的份儿给他留着。

    钱老板道:“桂公公,你这般体恤办事的公公们,可真难得。你不肯收礼,人心中难安。这样罢,号养得有两口茯苓花雕猪,算得名贵无比,待会去宰了,一口孝敬皇太后和皇上,另一口抬到桂公公房中,请公公细细品尝。”韦宝道:“什么茯苓花雕猪?名头古怪,可没听过。”钱老板道:“这是号祖传的秘法,选了良种肉猪,断奶之后,就喂茯苓、党参、杞子等等补药,饲料除了补药之外,便只鸡蛋一味,渴了便给喝花雕酒”

    他话没完,众太监都已笑了起来,都:“那有这样的喂猪法?喂肥一口猪,岂不是要几百两银子?”钱老板道:“本钱自然不,最难的还是这番心血和功夫。”

    韦宝道:“好,这等奇猪,倒不可不尝。”钱老板道:“不知桂公公今日午后什么时候有空,人准时送来。”韦宝心想从上书房下来,已将午时,便道:“午末未初,你送来罢!”钱老板连称:“是,是!”又请了几个安出去。

    承值太监陪笑道:“桂公公,待会见了皇上,倒不可提起这回事。”韦宝问道:“为什么?”承值太监道:“宫里的规矩,凡是希奇古怪的食物,是不能供奉给皇太后、皇上和贝勒、公主们的。倘若吃了有一点儿乱子,大夥儿有几颗脑袋?”韦宝点头道:“正是。”承值太监又道:“皇上年少好奇,听到有这等希奇古怪的茯苓花雕猪,倘若吩咐取来尝尝,咱们做奴才的干系太大。再,这种千辛万苦喂起来的肉猪,又不是常常都有的,要是皇上吃得对了胃口,下了圣旨,命御厨房天天供奉,大家可只有上吊的份儿了。”

    韦宝哈哈大笑,道:“你倒想得周到。”

    承值太监道:“这是尚膳房历来相传的规矩罢了。太后和皇上的菜肴,一切时鲜果菜,都是不能供奉的。”韦宝奇道:“时鲜菜蔬不能供奉,难道反而只供奉过时的、隔宿的果菜?”他虽当了几个月尚膳监的头儿,对御厨的事却一直不曾留心。承值太监笑道:“供奉过时隔宿的菜蔬,那是万万不敢。不过有些一年之中只一两月才有的果菜,咱们就不能供奉了。倘若皇上吃得入味,夏天要冬笋,冬天要新鲜蚕豆,大夥儿又只好上吊了。”

    韦宝笑道:“皇太后、皇上都是万分圣明的,那有这等事?”承值太监一凛,忙道:“是,是。太后和皇上圣明,那是决计不会的。这些都是打从前朝明宫里传下来的老规矩,那些主子们胡里胡涂的挺难服侍。到了我大清,太后和皇上通情达理,咱奴才们办起事来,可就容易得多啦。”心下暗暗吃惊,对先前这几句话好生后悔。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