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名(2)
齐婴入宫的时候正是午时,随宫人来到御书房门口后,见梁皇身边的总管太监苏平堆着笑迎上来,道:“齐大人快请,陛下等您多时了。”
苏平得梁皇倚重,是两朝的老人了,素来为百官敬重,齐婴对他也颇为客气,答:“有劳苏总管引路。”
进得御书房,梁皇正在伏案看奏疏,见齐婴来了笑道:“敬臣来了?可曾用过午膳?今日有北地来的鹿肉,御膳房做了天酥,你与朕同食吧。”
梁皇今年已近古稀,身材臃肿,头发花白,眼下青黑,并非康泰之相,来与近些年在大梁宗室流行的五石散有些干系。传闻梁皇素喜吸食那物,前几年还有同后妃共吸取乐的荒唐事,不过也因那时伤了元气,这几年已慢慢开始收敛了。
齐婴向陛下行了跪礼,梁皇亲自走下御阶扶他起身,两人同往御书房的偏厅用午膳。
陛下饮食喜荤,桌上的菜肴以肉食为主,那天酥实是鹿鸡同炒,其余的箸头春、通花软牛肠、水炼犊亦都是荤食,齐婴饮食清淡,其实吃不太惯,但与天子同食自不可挑剔,遂只神色如常地用膳。
梁皇胃口不错,兴致也不错,问及齐婴近来在枢密院一切可好,齐婴答:“陛下抬爱,委臣以副使之职,近来正与诸曹交涉,熟悉院中过往文书,还有不通之处,全仰仗张大人指教。”
齐婴所的张大人正是如今的枢密院正使张衡,在石城大败之前也做过副使。
梁皇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张衡庸懦,本不堪当这正使之位,但朕念及你年纪太轻,若以你为正使恐百官不服,这才让你屈居张衡之下。不过正因他无才,亦方便你拿捏,你虽是副使之名,但你应当明白,朕是将这整个枢密院都托付给你了。”
梁皇这话一,齐婴便得放下筷子行礼谢恩。他虽然心中对梁皇不上感激,但面上总要做出感念陛下恩重的模样,梁皇倒也没有辜负他的这番客气,并未让他下跪,只让齐婴莫要多礼,还道:“敬臣啊,如今大争之世,总是英雄出少年。高魏得人,那顾家的顾居寒年纪便在沙场上杀我将士无数,而我大梁朝堂半壁武将,竟无一人可将他拒于城门之外,思来怎不叫人遍体生寒?”
梁皇又是一声叹息,看着齐婴,语重心长:“那顾将军如今就已锋芒毕露,假以时日,必为我朝心腹之大患——敬臣,朕知道你是天纵之才,也知道唯独只有你能与那顾居寒抗衡。战场之上刀枪之术,天下或无人可出高魏顾家之右,但两国之争除了在沙场、更在于这沙场背后的无边朝堂。朕笃定,论决胜千里之智,你乃当世之翘楚,远胜高魏顾家之流。”
话到这里,纵然梁皇再如何客气阻拦,齐婴都必然得跪上一跪了,他道:“陛下谬赞,臣必鞠躬尽瘁,竭力而为。”
梁皇一连了三声“善”,亲自扶齐婴起身,把筷子递到齐婴中,自己又用了一块单笼金乳酥,还给齐婴夹了一块贵妃红。齐婴用到一半,忽听梁皇又道:“敬臣,倘若你是朕,子桓和子桁,你会选谁作储君?”
齐婴一听,立刻又放下了筷子。
古来立储之事乃一国根本,向来非臣下所能置喙,凡犯忌者皆为君所屠戮,无一例外。齐婴慎重道:“二位殿下皆可承陛下之厚望,此非臣之愚见所能洞明。”
齐婴其人,本就惯于谨言慎行,轻易不会与人交心。梁皇虽了那么一大串倚重他的话,但却并未在齐婴心中激起什么波澜。尤其在这个皇室对世家态度极为微妙的当口,他更不会对陛下放松戒心。此刻梁皇问他看好哪位殿下,或许便意在试探他的态度:是支持与世家日渐走远的三殿下,还是放浪形骸本就倚仗世家的四殿下,梁皇想摸清的是齐婴的立场。
而齐婴,不可能让他看穿。
梁皇打量了齐婴片刻,见他谦卑地低着头,仿佛当真对储君的人选毫不上心一般。梁皇眼中掠过一丝暗光,继而大笑出声,拍拍齐婴的肩膀笑道:“你这孩子唯一的不好便是为人太过板正,不过闲谈几句而已,怎值得你如此严肃——罢了罢了,吃饭吃饭。”
齐婴依然恭谨地称“是”,随后才又拿起筷子。
君臣二人谈笑了一阵,梁皇似是忽然记起了一般,对齐婴:“你今日既然进宫了,不妨去看看子榆再走吧。她同朕念叨了许久,自你入枢密院以来便再没见过你,一直埋怨朕让你太辛劳了——她啊,是喜欢极了你。”
萧子榆。
齐婴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异色。
梁皇在此时提及萧子榆,由不得齐婴不多想。萧子榆就像陛下在他齐敬臣脖子上套的一根绳索,如今大梁需要用人,他便将这跟绳索放开、任齐婴执掌大权;而一旦有朝一日陛下要收权,那么就会立刻把这跟绳索收紧,如果他成为驸马,就将永远失去在大梁朝堂的实权。
齐婴很清楚,他必须谨慎地对待这跟绳索,倘若让陛下觉得他已不受控,那么枢密院的权力将不会落在他的中,他并不贪权,但他担心如他失去了这个权柄,当终有一日陛下砍杀世家的屠刀落在齐家身上,他将无法救家族于危难。
他不能与萧子榆走得太近,同时,也不能走得太远。
齐婴低垂着眼眸,眼睑遮住眼底的思虑,而后十分恭顺地道:“是。”
齐婴由苏平引着进了御花园时,萧子榆正在同宫人一同玩双陆。
双陆是自前代起便流行起来的一种棋类游戏,凡置局,二人白黑各以十五马为数,用骰子二,据彩数下马,白马自右归左,黑马自左归右,以筹码计算胜负,当先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人便算获胜。这等游戏不像围棋那般繁琐耗时,又很是容易上,在女子间尤其流行。
萧子榆同宫人们一起坐在园中的八角亭下玩双陆,穿着厚实的白色狐裘。她生得很美,与她哥哥四殿下萧子桁相似,也生了一双桃花眼,今年虽不过十六岁,却已隐隐有种妩媚之感,是皇子皇女中最得梁皇宠爱的一个。这亭中时不时传出嬉笑声,萧子榆得胜了,正笑话输给她的那个丫鬟太笨。
那丫鬟被臊得两颊嫣红,一抬头正见到齐大人随着苏总管往这边儿走,连忙从石凳上站起来,又同萧子榆打趣:“公主赢了咱们还不是寻常?要赢了齐大人才算是能耐呢!”
萧子榆听了丫鬟这话,心知是齐婴来了,一回过头,果然见到他正随着苏平一同向自己这边走。
齐敬臣今日着官服,她往日见多了前朝的官员这么穿,向来觉得最是沉闷无趣不过,但见它穿在他身上,却又觉得极衬人。他本就是寡淡的性情,穿上官服更显得严肃,可她偏喜欢他这个样子,清清冷冷,板板正正。
萧子榆站起来迎他,丫鬟们都识相地退到亭外去伺候,苏平也站在亭外没有走进来,只是笑着向萧子榆行了礼,道:“老奴不打扰殿下同齐大人叙话,这便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萧子榆偷偷打量了齐婴一眼,又转向苏平,笑道:“有劳苏公公将人逮来,且替我好生谢过父皇。”
这话惹得亭外的丫鬟们捂着嘴笑,苏平也笑了,恭顺地应下后便离开了。
萧子榆转过身偷偷瞧着齐婴,见他负立在她方才同丫头们玩双陆的棋盘边正低头看着盘面,弄得她不知何故忽然脸色绯红,走过去推了他一下,嗔道:“你瞧什么呢?”
齐婴笑了笑,答:“先前四殿下让你下正经棋你不下,倒是对这些把戏上心。”
萧子榆眉目娇憨,道:“我才不跟你们下正经棋,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赢你们?这个就不同了,不信你试试,不得要输给我呢。”
齐婴笑着摇了摇头,坐下,向对面的座位抬了抬,:“何妨一试?”
萧子榆瞧着齐婴,见他坐下的动作极好看,抬让她坐的势也极好看,嘴角勾着的不经意的笑最是好看,不禁心情越发愉悦了起来。
她坐在齐婴对面,见齐婴将黑白两色的棋子一颗颗归位,又听他一边收拾一边问她:“这么冷的天怎么想到坐在外头了?也不怕受冷生病?”
萧子榆横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要是在屋子里头,你又要什么共处一室不合礼法之类的迂腐之词,我才懒得听。”
齐婴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孩子,这也是为了你好。”
“那我宁愿不要你这个好,”萧子榆托着腮半伏在石桌上,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透着一股子无形的撩拨和可怜样儿,“不就是名声么?就算你再怎么避嫌,人家也知道咱们之间的事儿。”
齐婴看了萧子榆一眼,没话,萧子榆被他这一眼激起脾气,道:“本来就是么,这整个建康城,谁还不知道我想嫁给你了?”
齐婴没接话,扫了一眼棋盘,淡淡了一声:“你先吧。”
萧子榆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难辨喜怒,一时也觉得有些丧气。
他永远是这样。若即若离,不冷不热,你对他撒娇生气,他都接着,你对他明示暗示,他又都不理,让人心里总是又疼又痒的,偏他还一副无知无觉超然物外的模样,恁的可恨!她心里有些闷闷的,随便走了一颗棋,一看便是胡来的,在闹脾气。
齐婴看了她一眼,摇头笑了笑,:“不是要赢我么?这样怎么赢?”
萧子榆没精打采地低下头拨弄一下棋子,:“反正也赢不了,赢了也是你让我,没意思。”
齐婴:“你怎么还是孩子脾气”
萧子榆两眼一瞪,眼中浮现出恼意,一拍桌子,道:“我就不能耍孩子脾气么?那谁能耍?你在风荷苑藏的那个丫头?”
齐婴一挑眉,心知萧子桁还是将此事告诉了萧子榆。
齐婴不愿让此事被更多人晓得,他虽给沈西泠安了个假身份,但毕竟算不上十足稳妥,萧子榆性情有些乖张,此事若在她心中不平,难免会一直揪着不放。齐婴搁下中的棋子,道:“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罢了,也值得你这样?”
萧子榆闻言不但没有气顺,反而更加生气,扔了中的棋,道:“未及笄又如何了!我当初不就是未及笄便喜欢你了!”
她是真的动了气,眼眶都红了,笔直笔直地看着齐婴,眼中还蓄着泪花。齐婴心中觉得疲惫,站起来弯下腰捡起萧子榆扔的那颗棋,走到她旁边将棋搁在她边的石桌上,平静地:“从巴郡调往枢密院的方毓凯方大人你还记得吗?”
萧子榆眼眶仍红,但已被齐婴牵住了话头,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仰起头看着他,想了想:“替你挡了一剑的那个?”
齐婴点了点头,道:“四殿下见到的那个姑娘是方大人留下的孤女,于情于理,我都得照顾她。”
萧子榆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没想到那姑娘竟是如此身份。她有些歉疚,站起来走近齐婴两步,伸拉住他的袖子,抿了抿嘴,仍是又委屈又可怜的模样,:“我不知道那是方大人的女儿”
“无妨,”齐婴神色平静,却没什么笑意,看起来十分严肃,“不过此事希望你也莫再同旁人提起,让那姑娘总是想起父亲惨死之事总是不好的。”
萧子榆连连点头答应,看了看他的脸色,仍是严肃疏远的模样,遂咬了咬嘴唇,桃花眼中又蓄起眼泪,道:“我其实也不是介怀旁人,只是自打你调入枢密院我便没再见过你了,若不是今日我央求父皇,你定还是不会来见我敬臣哥哥,我想你了。”
萧子榆的神情看起来颇为伤怀,又:“父皇了要我懂事,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耽误了国家大事,道理我懂,可是我就是难受你知道的,我只想——”
齐婴不着痕迹地将袖子从萧子榆中抽出来,神态倏然冷漠起来,向她执臣子礼,道:“公主自重,慎言。”
齐敬臣就是如此,他温和的时候可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而当他冷漠时又让人不敢越雷池一步。骄纵如萧子榆,见得齐婴此时这副冷淡模样也不敢继续再,两人在亭中沉默地站着,过了许久萧子榆才听齐婴道:“我曾是四殿下伴读,因此与公主自幼相识,相互熟稔些也是理所应当。我姑且不论你我之间究竟是何种情谊,眼下国难当头,又哪有谈儿女私情的余地?陛下委我以重任,我定然不能辜负——殿下,你可听得明白?”
萧子榆眼眶湿红,点头。
齐婴扫了她一眼,抬头看看天色,对萧子榆:“时候不早,我官署中尚有公务需处理,就先走了”
他话还没完,便被萧子榆一把抱住胳膊,她神情十分急迫,连珠炮一般地道:“你的我尽懂得,可我一个多月不曾见你了,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便要走?怎么都不行,起码要陪我用了晚膳!”
齐婴一皱眉,还没开口又被萧子榆截断:“你不要再训我,我只一句,今日你要不同我一道吃完饭我便不许你走了,就是父皇跑到我这儿要人也没用!”
着语气又软下来,声哀求道:“你就陪我用一顿晚膳,我将四哥也叫来,总算能避嫌了?就这一顿,我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去烦你,好是不好?”
齐婴拧眉,无言。
最终齐婴还是被萧子榆留在宫中用了晚膳,四殿下萧子桁也一道来了,抛开身份不提,他们三个倒真算是青梅竹马,席间倒也十分愉快。
萧子桁这人行为放浪,最好饮酒,又同梁皇一般喜食荤食。真要论起来,这位殿下身上还真有股世传的江左名士风流气,如遇佳酿可欢宴不止,醉后则驰然高卧,虽难免有放浪形骸之嫌,却亦难得是真性情。
只是萧子桁这人,自己贪杯不,还不喜独酌,定要拉着他眼中板上钉钉的妹婿同他一道对饮。齐婴倒不是不善饮酒,只是近来他太过忙碌,已许久没有正常用过饭,今日同梁皇共进的那顿午膳又用得人难受,此时身体已有些不舒服,不宜再饮酒。但萧子桁只要不醉,今夜他便离不了宫,斟酌片刻还是同他共饮了。
等萧子桁总算喝得尽了兴,齐婴才终于得以脱身。萧子桁亲自送他出宫,冬日里夜风极寒,倒是吹走了些许醉意。
他同齐婴:“我看今夜子榆有些消沉,你白日里是同她什么了?”
齐婴未答,萧子桁笑了笑,大抵也能猜出些什么。
他那个妹妹自就痴迷齐敬臣,一心要同他成婚,若她这敬臣哥哥是个寻常世家子弟也就罢了,偏偏得了父皇倚重,那就由不得萧子榆胡来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一层家国大事横在前面,萧子桁也觉得二人不合适,齐婴其人心思太深太重,萧子榆那般的骄纵性情,若得了齐婴的喜欢倒还好,可他摆明了是没有此心,萧子榆若一意孤行,定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萧子桁拍拍齐婴的肩膀,:“你们之间的事儿我不管,但是再怎么着你别伤着她。”
“怎会?”齐婴叹了一口气,“我也当她是妹妹。”
萧子桁笑笑,直到送齐婴上了马车才折身回宫。
夜寒如水,车轮辘辘。
马车中齐婴脸色有些苍白,胃绞痛,青竹急得一头汗,连忙给齐婴送上解酒汤,一向少年老成的脸也显出急色,道:“四殿下劝酒,公子就不兴不喝么?这要是身子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才好。”
齐婴喝下解酒汤,冬日里汤水易凉,他喝下的时候已经有些冷了,越发弄得胃里难受。齐婴皱了皱眉,对青竹摆了摆示意无妨。车外驾车的白松听到车内的动静,心知公子今日身体不适,遂在车外问:“公子,今夜是否不去官署了?回本家吧。”
白松深知齐婴,往日若无意外,每日都在枢密院忙碌到深夜,往日这个时辰还不曾歇息。只是今夜他身体不适,还是不宜再操劳了,不如回本家好生歇息。
却听车内齐婴沉默一会儿,后:“去风荷苑。”
风荷苑?白松挑了挑眉。
这个时辰了,去风荷苑做什么?清霁山离皇宫甚远,马车过去要半个多时辰,公子身体那样难受,何不就近回了本家?
白松心中疑惑,但并不敢分,只答:“是。”
另一头,沈西泠已在等了齐婴近四个时辰。
沈西泠一开始是站在门口等的,站得两腿酸软也不敢离开,深恐自己走后齐婴回来了,觉得她散漫。往来的仆役们头一回见有人站在忘室门口不走,难免有些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沈西泠一开始十分尴尬足无措,后来就渐渐习惯了,只当作无事发生。
等到亥时的时候,由于时辰太晚,忘室门前便少有人经过了,有个叫子君的丫头看见她在这里站了半天,好心凑上来与她搭话,听她在这里等二公子回来,便同她:“唉,都这个时辰了公子还未回,想来是忘了同你有约了,要不就是被什么旁的事耽搁了,你还是别等了,快些回去吧。”
她看了看沈西泠的身板儿,见她的衣服上已经沾染了一层夜露,也不知是站在门前等了多久,心中有些可怜她,又:“你不是大病初愈么?最近天寒地冻的,赶紧回吧,省得又病了。”
完,子君也耐不住冷,一溜儿地跑回自己屋子去了。
沈西泠十分感激她,一下午人来人往,也就子君一个同她善意地了两句话,令她心里有些欢喜。她知道子君得对,齐二公子或许是忘了、也或许有事不能回,她现在应当回去了。
她犹豫了片刻,脚都踏下了忘室门口的台阶,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沈西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那么相信齐婴,总觉得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譬如他字条上了今夜会来找她,那无论多晚他都一定会回来。
这番笃信十分没有来由,但那个时候却在沈西泠心中扎得很深。她走回门口,靠在栏杆的角落里避风,过了一会儿实在站不住了,便又缩在角落里席地坐下,继续等待着。她倒也豁达,心想反正已经等到这时候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即便齐婴今夜真的没回来也无妨,她明天再等就是了。
她靠着栏杆等,一双冻得极冷,她搓着往心里呵气取暖,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就如同父母还在世时一般好看,她看着看着生了困意,竟靠着栏杆睡着了。
齐婴深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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