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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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愁闷于齐二公子而言是个新鲜的情绪,他尚且不知应当如何处置,自然就躲不过他那心细如发的长兄的眼。

    齐云一早就觉得自家二弟近来颇有些心气不顺,原以为过几日就会自发好起来,没想到月余过去不但没有见好,反而有每况愈下的趋势。他作为长兄,自然要对弟弟多加关怀,这日下朝退班,他便拉着齐婴上了自己的马车,称要送他去官署,路上便开始刺探起此事的渊源来。

    这事实在无从谈起,齐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他本不是个乐意同人事的性子,可他斟酌了斟酌,又觉得眼下的确只能和大哥讨教一二了,毕竟大哥是有女儿的,虽则徽儿还,远不如沈西泠这样叛逆,可他毕竟还是有养女孩儿的心得,或许能帮上他的忙也未可知。

    齐婴想到这儿,于是将沈西泠近日的反常挑了几件与齐云了。

    齐云本来还以为是枢密院里出了什么麻烦事儿,很是心惊胆战了一阵,结果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人家枢密院里是一派朗朗乾坤全无什么不妥,他二弟如此为难竟是为了那位方家的姐。

    齐云心中无言,越发赞叹起他夫人是慧眼如炬女中诸葛,当初竟一眼就瞧出他这二弟同方家姐的不对劲来,可笑他当时竟还替他二弟话,如今想来真是汗颜。

    齐云咳嗽了一声,压下腹诽,仔细梳理了一下方才二弟所言,试探着问:“所以,你如今就是苦恼她不像原来那样亲近你了是吧?”

    齐婴一听,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当即否认道:“自然不是。”

    齐云点了点头,又虚心地问:“哦,那是什么?”

    齐婴被兄长噎了一下,一时有些接不上话,齐云瞧出二弟被问住了,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却无意取笑他,只是循循善诱、极有长兄风骨地道:“额,这个事情,敬臣你看啊——我们姑且不论那些细枝末节,就单结果,就是方姐她忽然同你不亲了,是也不是?”

    齐婴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齐云应了一声,又问:“你现在就是不明缘由,所以有些困扰——是也不是?”

    齐婴又沉默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齐云抿了抿嘴,继续引导道:“此事倒也好。你毕竟是政务繁忙,方姐最近接了那个布庄,想来也是不大清闲,你二人久不交谈,自然就会有些疏远,不如坐下来多话,开诚布公问问她为什么忽然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齐婴只觉得长兄这话了跟没一样,难免叹息,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已经找她到跟前问过一回了,但她神情推诿,似乎并不想同我多言,我又能如何?”

    齐云作为长兄,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提携家中几个弟弟。他平日里管齐宁和齐乐甚多,二弟则自幼让人省心,他一直也帮不上他的忙,如今好容易碰上二弟犯了难,齐云觉得自己得抓住会,否则便不知何时能再彰显自己作为长兄的风采了。

    他于是沉思片刻,掏出了自己成婚多年来总结出的金科玉律,语重心长地同自家二弟道:“敬臣啊,这女子么,总是同我们男子不同,心思要细腻得多,大多时候又不喜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总要你费心揣度一番才能满意。方家姐如今心里藏着事,你直着问她自然是没有结果的,得要曲折些来,才能见效。”

    齐婴皱了皱眉,问:“如何才算是曲折些?”

    齐云老神在在,露出一副经验极丰的模样,语气十分肯定地道:“送礼。”

    齐婴:“?”

    齐云见二弟将信将疑,心中不豫,连忙露出严正神色以证此言论的精妙,进而掷地有声地道:“你莫要不信!女子大半都是心软的,只要你送对了礼,她们便能愿意多听你几句话,届时你温言软语几句,再诚恳地指摘些自己的不是,她们便又会宽宏大量地体谅你的难处,如此便能同你心里话了。”

    齐婴见长兄言之凿凿,一副十分笃定的神情,心下一时也信了几分,又想起上回他送沈西泠生辰礼时,姑娘确乎是很爱惜感动的模样,倘若他再送她一次礼物,想来她兴许也就愿意同他敞开心扉,她最近的异样是什么缘由了。

    此时的齐婴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同大哥讨的明明是哄女儿的法子,大哥塞给他的却是哄妻子的良方,兄弟二人坐在车上,表面上好似的是同一件事,实则里子却大相径庭。

    次日,沈西泠的院子里多出了一只猫儿。

    那天她带着水佩、风裳和六子一道出门理生意,子君留在握瑜院看家,她们回来还没进门儿,便隔着墙听见子君在院子里咋咋唬唬地叫唤。

    沈西泠她们进了院子,一打眼就瞧见子君正站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叉着腰仰头向上看着。

    那时已是初夏时节,葡萄藤的枝蔓愈发翠绿,隐约开出米黄色的花来。沈西泠她们随着子君的目光朝葡萄架上看去,什么都没见着,水佩正要责备子君聒噪,还没张口却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微弱的猫儿叫声,喵喵喵的。

    沈西泠也听见了,愣了一下,再抬头朝葡萄架上一看,竟瞧见葡萄藤枝蔓掩映间有一只巴掌大的猫儿,通体雪白,生了一双宝石一般碧蓝的眼睛,可爱得紧。如今就趴在高高的葡萄架上,也不知它是怎么上去的,眼下估计是下不来了,一直趴在那儿软绵绵地喵喵叫,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水佩见了那猫儿很是惊讶,问子君:“这猫是哪里来的?”

    风荷苑素来不养这些动物,而这猫儿生得如此漂亮,想也是极名贵的品种,她们都不曾见过的,定然不是无主的野猫。

    子君一边担忧地看着那只葡萄架上的猫儿,一边答道:“青竹童子今日亲自抱过来的,是今年西域那边儿新贡的东西,公子特意同陛下讨了一只,送给咱们姐养着玩儿。”

    这话一,丫头们都又惊又喜,沈西泠自然也跟着一愣。

    她近来许久没见过齐婴了,花会之后两人也一直没再怎么过话,他突然送她一只猫儿,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沈西泠没有想通,自然也不想收下这个礼,正想同水佩把这猫儿送回去吧,那猫儿却忽然从葡萄架上跳了下来,丫头们纷纷惊呼,等沈西泠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只雪团子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

    丫头们围了上来,一个个新奇地瞧着这只漂亮的猫儿,都喜欢得紧。

    水佩还笑:“这家伙可真不愧是贡品,不单模样生得漂亮,还有眼力见儿,知道往谁怀里扑才最好呢。”

    丫头们听言都是一阵的笑,风裳也跟着凑热闹,:“这家伙可真漂亮——姐,你快给它取个名字吧?”

    沈西泠也觉得猫儿漂亮,但却并不想留下它。她抿了抿嘴,:“还是不取了,这猫儿名贵,我也养不好,还是还给公子吧。”

    几个丫头听言都是一愣,子君和风裳一脸莫名,水佩却知道这是自家姐还在同公子闹别扭使然。她不知道这两人在闹什么别扭,但依她看,公子想来已经察觉了不妥,这只猫儿在眼下这个当口儿送过来,当是存了哄人的用意。倘若她们姐真把这猫儿退了回去,这事儿便真正算僵住了。

    那万万使不得。

    水佩可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丫头,她瞧她们姐近月来十分忙碌,虽则过得充实,可却并不见多快活,不如同公子亲近时那样满眼都是欢喜,她可不能让她们姐钻牛角尖儿犯傻气,平白自己为难自己。

    水佩眼珠子转了转,挽起一丝笑,朝沈西泠:“那也成,倘若姐不喜欢猫,退回去也无妨”

    她还没完,就瞧见子君和风裳变了脸色,一副不依的模样,水佩扫了她二人一眼,又转而把话接了下去,:“只是我听公子这几天事忙,好几天都不回别第来。倘公子不在,咱们就这么冒冒失失把猫儿退回去了,总也是不妥当。要我,咱们还是先养几天,等过几日公子回了,再去养不养的事儿。”

    水佩完,见自家姐神情犹疑,似是有些被动,于是又补上一句,道:“再了,这猫儿幼,若就这么被咱们丢出去了,万一死了可怎么好?大也是一条命,若死在道旁了,这”

    水佩完,便瞧见姐神色更松动了些。而那猫儿也似有灵性,竟恰好挑这个时候喵喵叫了一声,那双宝石一般碧蓝的眼睛一直瞅着沈西泠看,还蹭了蹭她抱着它的那只,莫是被蹭的人了,就是一旁瞧的人也被撩拨得心头一软。

    沈西泠瞧瞧怀里的猫儿,也是被它瞧得有些顶不住,心中怜爱之意便开始冒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还是妥协了,道:“那好,就先养到公子回来,之后就不养了。”

    子君和风裳闻言纷纷瘪嘴,水佩却笑意盈盈,连连应了,又瞅着自家姐的脸色问:“虽只是养几天,但总也得有个称呼,姐要不姑且先取个名儿给它?”

    沈西泠抬眸对上几个丫头期待的眼神,低头又瞧见猫儿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也颇为无奈。

    她瞧了瞧猫儿通体的雪白,又圆圆的跟个团子似的,便咬了咬嘴唇,松口道:“那那就先叫雪团儿吧。”

    哥哥嫂嫂属实都是明白人,尤其大哥这一通分析,就算是金牌婚姻调解师看了也要大呼内行

    ps:沈文文才不是送一只猫就能哄好的,建议齐二好好预习准备话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