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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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连溪有些惊讶:“连你也不行吗?”

    谌述:“我不行......吧?”

    “你们没试过?”

    “还没。”

    对话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为啥啊。”

    易连溪本来纳闷。但脑补了下自家弟弟犯病时的情况, 她突然又对谌述表示理解。

    “你是怕做到一半他吐你身上?”

    “......”

    谌述表情有点复杂。还没来得及回答她, 易连禾走到门口, 一言不发地从他手里抱过被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易连溪一眼,拉着谌述走进房间。

    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走的时候关门。”

    易连溪:“......晚安。”

    谌述有点认床,睡得不是很踏实。房间里暖气又开得太足, 他睡到后半夜口干舌燥地热醒了。

    一醒来就感觉到,自己背后贴了个火炉。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都是他抱着易连禾睡觉的。后来不知怎么就翻了个个,一觉醒来变成了他被易连禾牢牢地固定在怀里。

    谌述问过。易连禾, “因为你总是半夜一个人坐起来哭。”

    “你抱着我我就不哭了吗?”

    “我抱着你你就坐不起来了呀。”

    “......”也算是个有效的解决方法吧。

    回过神, 他心地拉开横在胸前的手臂,转身捞起枕头眼疾手快地塞进火炉怀里。

    易连禾皱着眉头哼了两声, 没有醒。

    安抚好火炉,谌述套上件卫衣去客厅找水喝。穿过走廊, 听见有人在电话。

    是流利的美式英语。易连溪站在阳台举着手机,看见谌述, 朝他招了招手,很快结束了电话走到客厅来问他,“怎么起来了?”

    “渴醒了。有喝的吗?”

    易连溪拿了瓶橙汁递给他。

    谌述开灌了两口, 被眼熟的果汁瓶子勾起了回忆, “十几年过去了,这家厂还没倒闭呢。”

    “......”

    这个牌子的果汁谌述时候喝过不少。也是在这里,易妈妈用来招待他。

    那时候易连禾还是个“姑娘”。他每次一来,这姑娘就开心地围着他转圈,一叠声地喊“谌述哥哥”。

    真的是巨可爱, 毫无违和感。

    后来他从没怀疑过易连禾的性别,时候留下的深刻印象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易连溪也开了一瓶,学他乱灌一气。“我很少在家,苗也不喜欢这个。主要是我妈爱喝。”

    谌述点点头,目光懒散地在客厅陈设上游离。他靠在沙发上笑着感慨道,“多少年没来,你家里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可能是因为我妈再也没下过厨房吧。还省了装修费。”

    易连溪也坐在一边开着玩笑,还有空惊叹,“你睫毛好长啊。”

    客厅的吊灯发散出柔和的光,从头顶撒下来。透过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两片扇形的阴影。

    谌述眨了眨眼,“遗传的。羡慕不来。”

    “我弟的睫毛也很好看。”易连溪撇撇嘴,“怎么好基因都被你们这些臭男人抢走了。”

    “......”谌述:“那我代表臭男人给您道个歉。”

    “不过睫毛是没法儿还给你了。以后有宝宝了期待一下隔代遗传吧。”

    “那不得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易连溪完,顿了顿。

    “你们俩......以后有没有什么算啊。”

    虽然她是没什么偏见。但易连禾跟他在一起,两人要面对的社会和家庭问题那么多那么复杂,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只是其中一点。

    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压力很大。

    “我还没跟我妈。我觉得还是等苗身体好点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嗯,”谌述凝视手里的瓶子,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吧,从很久以前起,就总想着谈个恋爱不容易。一定得把以后都规划好,确定万无一失了再开始。”

    “所以总是瞻前顾后的,无论如何也踏不出第一步来。”

    他的声音很低,带了些易连溪不曾听过的温柔,“但现在我觉得,人生哪有什么万无一失呢。”

    “眼前的困难都是看得着的。如果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就算磕了碰了,也能笑着爬起来。”

    “所以算嘛。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怎么过舒心就怎么过。好好过。”

    谌述道,“这一点上,我得向易苗苗学习。他可做比我好多了。”

    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求死的时候一意孤行,求生的时候比谁都积极地生活。喜欢上一个人就放手去追,大方地表白自己的心意。

    这样的坦荡直率是他所没有的。也让他深深为之心动。

    “你真的很喜欢易连禾吗?”

    易连溪犹豫着,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是因为他生病,因为觉得他可怜?”

    “......”

    “我还是有点基本的自知力的好嘛。”

    他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搞慈善的,看我像那种牺牲自己治愈别人的人吗。”

    “面对感情的时候,我从来没把他当成病人来看待过。”倒是怕自己耽误人家比较多。

    不过现在......

    谌述勾了勾嘴角。

    还真的想继续把他“耽误”下去。

    “那就好。”易连溪松了口气,“我还怕你介意我之前跟他一起瞒着你的事......”

    “这两件事没有关联。”谌述果断道,“我不介意苗是因为我现在喜欢他。你?别忘了我的第二单半价。”

    “放心吧我记得好好的。”

    易连溪乖乖妥协,又笑起来,“我突然想到......你还记得时候你跟苗过什么吗。”

    “现在一想,好像就注定了你俩要在一起似的。”

    谌述被她一提醒,也忍俊不禁:“我记得。”

    他记得,姑娘拉着他的手一脸坚定地许诺。那时他就已经答应过人家要一起往前走。

    很久之后的今天,他终究没有食言。

    **

    正月初三,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该是去拜祭逝世亲人的时候。

    谌述和易连禾本来只算停留一晚。架不住连茜挽留,又多住了一天,等到初三一起去扫墓。

    备好了拜祭用的东西,一行人出门的时候开了两辆车,准备从墓园出来就各自回去。

    谌述还是这时候才知道,两家逝世的亲人居然葬在同一个墓园里。不过他一年才来一两次,易连禾来得更少。碰不上也是正常的。

    谌述陪易连禾去看了他的父亲。只待了几分钟,自己去散步,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话。

    转了一圈,他来到墓园的另一头,在自己父母的碑前停下。

    “......”

    突然就来了,也不知道该什么。

    谌述安静地站在碑前。感觉这地方冷风飕飕的,忍不住裹紧了外套,往手心里呵了口气。

    也没什么准备,就站一会儿吧。

    他凝视着并排两座石碑上的黑白照片,放空精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

    谌述回神,看到易连禾把两枝花瓣洁白的百合放在碑前,规规矩矩地了声叔叔阿姨好。

    “阿姨跟易连溪呢,回家了?”

    “嗯。”

    易连禾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橙子,放在百合旁边。

    “......”一看就是从他爸的伙食里扣下来的。

    “我爸妈不爱吃这个。”谌述被他的动作逗笑了,“你爸不乐意怎么办。”

    “没事的。这是准备剩下的,我妈给我让我带着回去路上吃。”易连禾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过花是从他那儿拿的。”

    “我过来找你,看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就又跑回去抽了两枝出来。”他完,又补充道,“你放心,他不会生气的。我爸本来也不喜欢花。”

    “我妈自己喜欢,买来插客厅的,顺便给他扎了一束。”

    “......”

    谌述沉默了一会儿,由衷地,“你妈性格真好。”

    “嗯。”

    易连禾拉住他的胳膊,找到他冰凉的手指攥住,“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给叔叔阿姨也带一份。我妈每年准备祭品都弄多很多,回去还是我姐吃。”

    “我出门前也没想到是在一个地方。”谌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冻到发麻的手指正在一点点恢复知觉,“没关系,改天我再来。”

    “那我跟你一起吧。”

    “行。”

    易连禾挨着他站了一会儿,“你还在难过吗?”

    “倒也不是。”

    谌述摇摇头,“就觉得......可能是我以前想错了。”

    “两个人在一起也挺好的。互相做个伴,也不用在这世上受苦。比活着轻松多了。”

    “阿姨去陪叔叔。”

    易连禾,“我陪着你。”

    谌述笑了笑,恢复知觉的手指反握住他的,“你的啊,可别后悔。”

    “肯定不后悔。”

    两人牵着手一起回家。墓园里寂静得只剩风声,穿过一排排林立的石碑,易连禾欲言又止。

    向来是直白坦诚的人,突然这样未免奇怪。谌述有点好奇,追问他有什么事。

    “我妈,”他抿了抿嘴唇,“我要对你好一点。”

    谌述脚步一顿,“阿姨她......知道了?”

    “好像是。”

    或许更早。

    谌述想起连茜拍着自己的手背,“我们苗苗就交给你照顾了”的时候,他好像并未解读到她郑重神情下的深意。

    “这次不算。”谌述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道,“下次再一起回来,我们正式地跟她。”

    用心良苦,不能辜负。

    “行。”

    易连禾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突然往旁边躲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谌述耳边也传来细声哭泣般微弱的动静。

    空旷的墓园里只有他们两人,却有三个声音。见多识广的影帝谌瞬间脑补出千千万万种灵异画面来。

    “......大白天的什么玩意儿?”

    他下意识地把易连禾往身后一拦,往声源处看去。

    一侧的草丛里,不甚茂密的枝叶动了动,从底下滚出一团脏兮兮的毛绒团子来。

    巴掌大,还会动。依稀看得出雪白的毛色。

    毛绒团子抖了抖,以蠕动的速度蹭到易连禾脚边,抬起脑袋,露出一双蓝莹莹的大眼。

    “喵~”

    声音娇软细糯,嫩生生的,听得人心都酥了。

    易连禾却如同见到洪水猛兽,往后猛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