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再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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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之墨经有言,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库内也。”

    金鹰边边顺手拿过侍女托盘镀金烛台,嚓的一声点燃,然后放在有蜡烛油的地方,随后他竟是示意姜琴娘进来。

    姜琴娘略一犹豫,见皇帝没反对,当即低着头迈着步走进来。

    “琴娘,站到龙床前去。”金鹰径直吩咐道。

    姜琴娘咬唇,脚下无声地走到龙床边,茫然地看着金鹰。

    此时,正是大白天,光线明亮,那点火苗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金鹰二话不,直接关上殿门,再拉上暗紫色帷幔,整个殿中顷刻暗淡下来,暮色沉沉,恍如夜昼。

    就在这刹那间,豆苗火光透过舆图屏风左角下的孔洞,发射出去落在姜琴娘身上,顿时朦胧火光从天而降,在姜琴娘周遭萦绕扑腾。

    金鹰又地调节了下烛台位置,众人就看到姜琴娘身上的火苗或大或,或明或暗,晃眼看去,当真像是她被烈焰焚烧一般。

    姜琴娘惊奇,她低头动了动,那火焰就跟着她动,她还摸了摸袖角火苗,根本什么都没摸到。

    皇帝表情一冷,这下不用金鹰多,他都明白了。

    金鹰声音无波的道:“曼陀罗花粉有轻微致幻毒性,微臣斗胆猜测,陛下那晚上是被龙涎香里头的曼陀罗花粉迷障住了,再有人暗中动手脚,像这样在陛下龙床边写似是而非的话,陛下迷迷糊糊间自然以为是先太后托梦示警。”

    到这里,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秦臻:“再接着,盖因画筒里事先抹了鬼火磷,相神不知鬼不觉的被烧毁,环环相扣。”

    皇帝没有话,殿里头安静了几息。

    秦臻冷笑:“这全是金鹰你自己的,如此的目的何在?”

    金鹰挥袖拱手:“目的?那就要问问这个幕后主使了。”

    秦臻还想什么,皇帝忽然摆手:“来人,将那日燃香的太监带过来!”

    那晚上,若是有其他人进了寝宫,守夜太监不可能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金鹰撩开纱幔,又开殿门,透亮的光线投射进来,整个殿里又亮澄起来。

    金鹰趁此机会道:“陛下,姜氏是被人构陷。”

    皇帝起身背着手,侧目看着姜琴娘。

    姜琴娘拢着手,提起裙摆跪下:“请陛下明查。”

    皇帝顿了顿才:“姜氏,保管不利是为事实。”

    听闻这话,金鹰不好再开口了。

    “朕问你,”皇帝居高临下睥睨姜琴娘,“那幅相何时能绣好?”

    姜琴娘如实回答:“回陛下,再有六七日,民妇定然能绣好。”

    “好!”皇帝清喝一声,“绣的好了,将功折罪,若是绣不好,你这双手也莫要再留着。”

    闻言,姜琴娘指尖轻颤,抽着冷气道:“民妇叩谢陛下隆恩。”

    皇帝不在甚,金鹰遂让宫娥将姜琴娘送回了内府那边,剩下来的事并未让她参与进来。

    姜琴娘满腹心事地重回内府,她皱着眉头,一边担心金鹰,一边漫不经心的继续纹绣先太后相。

    一直到第三日,金鹰下朝来访。

    姜琴娘腾地从绣架旁站起身:“大人,那日可还好?”

    金鹰踩着光影走进来,脸上那张鹰头金面冷光点点。

    他摇了摇头,坐下后看了看绣架什么话都没。

    姜琴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颤着嗓音道:“大人,莫不然没洗涮清白?”

    金鹰看她一眼:“你在担心我?”

    姜琴娘有点心急:“大人莫要玩笑,先太后相被毁非同……”

    “没事,”金鹰突然断她的话,见她表情怔然,忽的就笑了,“守夜焚香的太监悬梁自尽,内府制龙涎香的香师也失踪了,没有找着人证。”

    姜琴娘娥眉一拧,表情很不好。

    “不过,在守夜太监房间里找着件先太后相上颇为相似的衣裳,还有一封认罪书。”金鹰淡淡的。

    “怎么会?一定是杀人灭口。”姜琴娘想也不想的道。

    金鹰点头:“认罪书上,是因着觉得你一个三嫁守寡妇人不配给先太后纹绣相,故而才如此下策构陷于你。”

    姜琴娘抬眸,不自觉抓紧了裙裾,没有话。

    金鹰道:“你我心知肚明,此事是谁在背后捣鬼,所以宫中也不安全,你早些绣完相就先回去。”

    姜琴娘点了点头,这些时日,她基本只睡两个时辰,日夜赶工,已经纹绣一大半,再有几日就能全部绣完。

    “民妇晓得,多谢大人那日在陛下面前为民妇求情。”不管是谁连累谁,有些话再是客套也还是要的。

    姜琴娘重新坐回绣架旁,没有再其他。

    金鹰坐了会,见她面容白皙,眼下有

    掩饰不住的青黛,当下微微心疼。

    “你,挂念孩子吗?”他忽然问。

    姜琴娘扯绣线的动作一顿,丹朱红唇抿起,好一会她才:“念的。”

    “要我带口信吗?”金鹰摩挲着腰间金色的雄鹰坠儿,意味不明的问。

    姜琴娘摇头:“不用,没几日就绣完了。”

    话到此处,也就没话了,金鹰不舍得走,干坐着又很是尴尬。

    他轻咳两声,莫名其妙的:“琴娘,有些事自然而然你就会知道,绝非我刻意隐瞒,所以日后你莫要恼怒。”

    姜琴娘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浑然不晓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要追根究底都不晓得该从何起。

    她愣愣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波潋滟,清润漂亮:“所以,大人指的是什么?”

    金鹰一噎,心虚气短地摸了摸脸上的金面,最后叹息摆手:“没什么。”

    跟着,竟是略微狼狈地匆匆离开。

    姜琴娘思忖片刻,没想出所以然来,她也就不想了。

    在宫里这些时日,她想念重华和楚辞了,也不知这两人现今如何了。

    又四日之后,姜琴娘往上呈送绣好的先太后相,那相纹绣的栩栩如生,且加上色彩真实,更是鲜活亮眼。

    皇帝端详了半晌,竟是觉得比之那烧毁的相还逼真几分。

    龙心大悦,虽是将功折罪没法得赏,可到底姜琴娘能出宫了。

    姜琴娘大大松了口气,金鹰特意送她出宫。

    她这些时日,倒也没再见到秦臻和云雒,就好像这人不在内府一般。

    天光亮眼,秋深冬初,京城已经冷了起来。

    姜琴娘踏出宫门的时候,她深呼吸,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回头看了看,宫廷深深,她很是不想再进去第二次了。

    金鹰轻笑了声:“怎的,不想来了?”

    姜琴娘不好意思地抿笑了下,甜腻的梨涡浮现在面颊边:“民妇还是适合民间,做个平民百姓的好。”

    两人乘坐上双人轿辇,抬轿的都是玄衣带刀侍卫。

    金鹰口吻轻快几分:“这二次甄选事了,你可是准备要回安仁县了?”

    姜琴娘翘起指,敛了下耳鬓细发:“暂时不会,民妇想在京中开间绣坊。”

    金鹰嗯了声:“有麻烦可以来找我。”

    姜琴娘早已定主意要和他拉开距离,当下便疏离的笑了笑。

    忽如其来的沉默在轿子里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就好似冰水中被冻结了的水草,曳动不开。

    金鹰捏了捏腰间的坠儿:“这个坠儿我甚是喜欢,你再与我绣个?”

    姜琴娘目光落在金鹰坠儿上,一时为难起来:“这东西值当不……”

    “嘭”轿辇猛地剧烈摇晃起来,断了姜琴娘的话。

    她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支冷箭唆的射进来,擦着她耳坠直直射向了金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