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内陆距博白二百里地，玉凌城。

    玉阁凌霄上，龙栖凤来居。

    龙栖楼和凤来居，正是这玉凌城的两大最是豪华的客栈。

    凤来居偏房外院，月影之下詹岚持盏而坐。面前的桌子上除了一壶两盏之外，还有一封已拆开的信封。信封素白，可封口上画着的一张碧翠琴却是栩栩如生。

    这是空桑派的邀宴函。

    “云芝，你也过来坐。”詹岚往身后招了招。藏在月光树影后的捧剑少女关云芝也未拒绝，敛剑而坐。

    詹岚从桌上拿过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看着几朵绒碎的雏菊从瓷白的壶口中淌入茶盏，一边道：“我知道从笪邬出来，一路上我对你是严厉了些。可是出了笪邬我们就代表着整个落流居的形象，若是没个规矩总要让这外派的修士笑话的，你是也不是？”

    关云芝未曾接话，月光浅淡，低着头的她看不清任何表情。

    “我知道你记恨我”詹岚端起茶水，吹出一晕涟漪：“不管你信不信，山门里的那些流言可不是我出来的。什么瑛长老本就是你的生母，你天赋本来不高，能于十年前修为领衔于众多的师姐妹，夺得落流

    居大师姐的位置，都是瑛长老私下偷偷的喂你大量丹药的缘故。这些话，我只也听得师姐妹们私底下议论，我可不曾参与也未风传。”

    关云芝依旧低着头，声音从暗处传来：“不管是谁的，我并不记恨。消耗了大量灵石丹药也是事实，十年滞于筑基未入金丹是我天赋太差，不怨旁人。”

    “听那些丹药中甚至有不少三品玄丹，用了这么多药还不能结丹，这资质也确实”詹岚端盏饮茶，掩去嘴角的一抹嘲笑：“那瑛长老是你生母的传闻可也是事实？”

    关云芝微微抬头，眼神中射出一抹狠烈的明亮：“空穴来风，莫须有之罪何患无辞？”

    “师妹何须动怒，我只一问而已。”詹岚眉宇一沉，轻叹道：“瑛长老因这莫须有的罪名，再加上私拿库房丹药，被罚往魂石山面壁思过。瑛长老为山门贡献甚多，更曾是我的授业恩师，我也是不想她受不白之冤而已。”

    “其实，首传出这些话的人我也知道。”

    “是谁？”

    “大长老门下朱师妹。”詹岚道。

    “朱苑儿我与她素无恩怨，为何？？”关云芝隐显几分怒意。

    “呵”詹岚轻笑道：“那几年你在山门内独占鳌头，更有云仙子之

    美誉。笪邬的年轻男修不少都你抱有仰慕之心，而朱师妹的心上人也是一样。所以怪只怪你当年风头太盛，若是你顺利结丹犹能力压师姐妹们一头，她们自然不敢妄言。可一旦修为不进名不副实之下，那便是众矢之的。”

    “不过嘛我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詹岚道：“传言瑛长老年轻时也是天赋平平，滞留筑基久不入金丹。不知是何缘巧合后入得金丹，却又突飞猛进，在极短时间内破丹成婴，才成为落流居长老之一。你是她的亲传弟子，迟迟不入金丹，瑛长老对你不放弃，更是用大量丹药欲强行帮你结丹。这可视为她也许在你身上看到她的过往而为之，算是的过去。可私生女的风声，她为何不辩？落流居不是禅觉寺，甚至是鼓励山门弟子与外门结为道侣的。若瑛长老真有道侣，大大方方的带回山门即可，又何须躲躲藏藏？”

    “你怎知其未辩？”关云芝愤声道。

    詹岚看了一眼关云芝道：“仓房少了些许丹药，可够不上让门中长老去魂石山面壁！这个道理我不信你想不明白，关师妹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关云芝沉默，眼神倏忽暗淡，再一次低下了头：“这些事情你知道的那么清楚，甚至知道最初的言出何人，为何不报与掌门知道？”

    “朱苑儿不过是进门不到十年的新辈弟子，为何敢嚼舌头门中长老

    的闲话？她背后定是有人指使。当初我还不是落流居的大师姐，有甚胆量去与其作对？不过就算是，我为何又要淌这滩浑水？再了，你就真当掌门是毫不知情？”

    关云芝沉默无言，掌门与瑛长老本就是同辈师姐妹，私下的交情也是不浅。瑛长老年轻时候的事情，她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如此来瑛长老或真是我生母？那为何她这许多年也不认我？而我爹爹又是谁？！

    想到这些，关云芝眼神越发迷茫。

    “事已如此，就别再去想那些了。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虽是我占了你大师姐的位置，可你我本无恩怨。”詹岚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她提起的话头，在关云芝心里画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后，又随意挥了挥扫垃圾一般，将这些旧事扫到了一边：“我带你出来，也是再给你一次冲击金丹的会，能不能掌控的住就要看你自己了。”

    詹岚自以为此时，无论从修为上还是精神上都已经完全碾压了关云芝，这才抛出了诱饵。

    “这封信，是四大山门之一的空桑派首席大弟子穆寒铉的请柬，邀请的都是各门各派神仙令的拥有者。你我去往北境那种险地少不得要拉拢些青年才俊，而四大山门中神仙令的拥有者可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你往日便有仙子之称，宴席之上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不定没到北境就有你的一场缘。”

    詹岚嘴角带笑：“只是将来，你莫忘记是我带你从山门出来，给你这个会的。好了，你自己琢磨琢磨。”

    詹岚转身回房，这半宿碾压式的谈话让她找到了现任大师姐的快感。掩上房门的那一刻，仿佛把月光都掩上了，院里原本就浅淡的明亮，瞬间变得一片凄暗。

    关云芝伸出的微微有些颤抖，给自己倒了一盏菊花茶。

    这些菊花原本也开的放肆无比，可它不是什么仙芝灵草，不过是凡花一朵。在它开的最灿烂的时候，终究是被人摘下，晒成花干，落得盏中花茶。模样好的香气浓的，还能引人喝上一口。若是残了缺了发黑了，只会被人连茶带水的唾之泥地。

    月入飞云，失去了最后一抹光亮。只有信封上碧翠的琴，泛着幽光，越发地刺目。

    关云芝捧茶久坐，人未走，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