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1拜访吴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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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之后,章维接连两天没有出门,只把施正德帮他找来的最近半年的邸报拿来细看,琢磨这朝堂上的形势。

    他虽然当了几年官,但长期远离京城,对这京城官场上的局势完全看不明白,在施正德的帮助下研究了两天,非但没有弄清楚,反而把自己搞得更糊涂了。

    这天傍晚,施正德放衙回来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到家之后便抱怨他在兵部的差使不好做:“总共就那么点银子,要分派得大家都满意,怎么能做得到?整个兵部就那么几个做事的人,一大堆事情都压在我的头上,这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章维好奇问道:“你在兵部不是挺受器重的吗?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施正德长于数学,整个兵部之中在钱谷方面没有谁比他能力更强,当然也十分受上司的器重。听章维问起,道:“受气倒不至于,只是僧多粥少,这钱粮分派起来就不容易。银子多的时候,分派起来还可以照顾一下这个那个的,现在银子让大家吃饱饭都困难,便只能按实际军情轻重来分了。我倒是也想通了,反正我又变不出银子来,最后把分派方案公布出去,任谁也不出什么来。现在这兵部少了谁都可以,若是少了我施某,那覃尚书便首先要抓瞎,没有覃尚书点头,任谁也拿我没办法。”

    他这话倒是点醒了章维,想到自己这几天犯愁的事情,章维不禁想道:“无论怎么被人重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官,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现在是言官,算是皇帝私人,按制度是不能与人过于亲近的。便做一个孤臣又如何?帮人做好事本不是御史的职责,朝谁发难才是关键。到时我只依本心行事,任哪个阁老也不能拿我如何。”

    又想道:“吴阁老是我座师,于我有知遇之恩,是别人比不了的。现在吴阁老既然还在位子上,我到京有一天都未去拜访,却是不该。”

    想到这里,他与施正德打个招呼,当即写好拜贴,便徒步出门,往吴宗达的府上而去。

    章维原也没想能够见到吴阁老,阁老贵为朝廷职位最高的几人之一,平时府门前总是围满了等候接见的官员,像他这样的低品阶官,只要把拜贴送到,全了礼数便可。

    可是当他来到吴府门前时,却见那门前竟然十分冷清,连一个候见的人也没有。章维心下奇怪,到门前递上自己的拜贴之后便欲离开。

    可是门房里面负责接待的管家见到“侍教生章维”的落款之后,便请他在门房落座,道:“这位官人请稍候,的便去通报。”着让人奉上茶来。

    章维大奇,什么时候自己这样的七品官,在阁老的门房里也能混到座位和茶水了?只等了一会,那管家便从院内出来,道:“官人请随的来,我家阁老有请。”

    章维连忙正正衣冠,随那管家入内。

    在书房见到吴宗达时,章维发现他一如四年前那样清瘦,但原本花白的须发此时已经全白,脸上也生出不少老人斑,显见吴宗达这几年劳心不少。

    待章维施礼后落座,吴宗达没有问他在宝应的事情,也没有今后做御史的打算,而是有些突兀地道:“承之,你那三叔,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啊。”

    这话没头没脑的,吓了章维一跳,连忙道:“阁老,下官那三叔虽为异人,却绝无异志。对于他将来的志向,下官此前曾和他多次讨论,当可担保此事。”

    吴宗达道:“承之你不必紧张,我并未责备于你,只是发些感叹罢了。想你刚刚得官之时,你那三叔下仅有一个庄子,老幼两千人而已,能保全庄温饱,足令人惊奇。如今聊聊数年,已经掌管两府之地,百万生口,仍能在大灾之后给所有人温饱,如何能不让人惊叹?”

    章维道:“三叔于制造经营之道,天授大才,乃能在数年之内致千万之财。又擅耕作之法,使所辖之地亩产倍增,方能填满百万人之口,实非常人所能及。”

    吴宗达听了章维的话,凝目看着桌上的灯火,良久方道:“你在宝应,成就惊人,能在四年之内,使朝廷税赋充足,两库粮为之溢。且有余力大兴水利,又兼广建书院,公费富足,养精兵近千人而不耗民力。这其中妙法,亦得自你那三叔否?”

    章维道:“下官当年赴任时路过家乡,得三叔殷殷咐嘱,后来在任上三叔又时时派人提点,加之宝应本是鱼米之乡,这几年又风调雨顺,才帮宝应百姓过上了几年好日子。话也是三叔那边比较照顾,不仅帮宝应安置了大量流民,宝应卖出的那些稻米和鸡鸭也给出了比较高的价钱,否则那些开掘河渠的钱粮就凑不出来,去年的旱灾也就度不过去。”

    吴宗达道:“从今年殿试题目就能看出,现在朝廷颇有些入不敷出,我就是想做些事,也实在是力不从心啊。你三叔如此才华,若能为朝廷出力”

    章维道:“这次离家之前,下官也曾向三叔提起此事,三叔却他的做法于一府一县或许有用,还要登莱二州那样没有王室封地的地方才行,否则传统势力太强,完全无法撼动。”

    他见吴宗达认真倾听,接着道:“即使如此,三叔也是借着叛军作乱之,才完成土地整合的。否则按照原来的佃农经济,土地占用的劳动力太多,便没有足够的人去做工了。”

    “还有此?”吴宗达道,“真的要那么多人做工么?当初你在宝应县,不是没有破坏原来的生产结构,成效也十分显著吗?”

    章维苦笑道:“宝应本是鱼米之乡,原以产粮为主,民间比较富庶。下官也只有帮他们在稻田养鸭,帮他们给鸭子和鸭蛋找到销路。或者帮他们将稻谷的价格卖得稍高一点,让乡民能有余钱多买一两件新式农具,或者多供子弟读两年书,仅此而已。至于需要的农具书籍等物,却是自青岛贩来,不用自己生产的。青岛那边却无处可贩,所用针线农具书籍纸张皆需自己生产,做工的人少了便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