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乾坤移 第一百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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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寅打仗般快速喝光了鸡汤,看他那隐忍痛苦的表情,我自责,连着20多天的鸡汤是把他折磨得够呛。哎,我也真够笨,顺便煲些其他汤穿插着喝啊,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唐寅用手背抿了下嘴,约我童试后去玩。

    我赶紧往后推,真正的如意算盘是“百花盛宴”后才发榜呢,在唐寅等成绩这几日我可以专心陪玉凝练舞。旋即想明白一点,沈妈妈这群老鸨的确不白给,把时间定的相当科学。若是在发榜后举行,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若是把日期定在童试前,众人惦记着考试,肯定不能保证“出席率”;这考完了试,成绩未公布之际,正是众人最自在的时候。苏州“百花盛宴”,是距今7天后,也就是二月二十七,发榜前一天进行,看来查黄历是假,动心思是真。

    唐寅有点失望,“嫣儿不是说我此次必能考取童试第一吗?我今日答的得心应手,现在充满了干劲,相信明日也会考得很好,何必非等到发榜?”

    “伯虎该借着这几日好好陪陪伯父、伯母。他们日日惦记你,怎好一考完就出去玩儿把父母丢在一旁?”我语重心长的地说:“父母陪在身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伯虎是聪明人,该懂得惜福才是!”

    唐寅明白我孤身一人的心情,点点头,答应下来,还夸我孝顺。

    我苦笑,我也是离开妈妈后才知道自己曾经的幸福,拥有母爱的美满。如今,我越发适应古代的生活了,心中隐隐害怕,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妈妈,有没有机会向她尽孝道了。

    “对了,伯虎,我已和伯父说过了要出去住上几日。”

    唐寅问道:“嫣儿又要去寻访亲人吗?我陪你一起!”

    “不了,会耽误你书院的课程。”古代书院不比现代学校,考试后有个寒暑假。除了考试两日,参考学生不用上课外,其他人一切如常。

    “不行!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童试后我陪你亲去寻访?”唐寅态度坚决,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和我去的。

    我揉揉鼻子,这可不行。若是不说清楚,以唐寅的性子怕是会死不罢休。想了想,委婉的告诉他此次不是为了寻亲,是帮朋友的忙,晚上太晚就在那儿住下了。

    “嫣儿每日早出晚归的,该不是为了那位朋友吧?”

    唐寅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我也不否认,“是呀!只是目前还不方便介绍你们认识,伯虎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嫣儿不说过‘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是你的自由更是你的权利’吗?我又怎么会过分干涉。不过,我很希望结识那位让嫣儿尽心尽力的朋友。”

    “会的,要是一起顺利,再过个把月我便会介绍你们认识。”按照我的计划,借着此次“百花盛宴”的东风,玉凝会很快名扬江南。到时,玉凝形成了“买方市场”,可以自如地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人作为靠山脱离苦海,重新开始人生了。

    唐寅笑笑,“好!我期待。”

    我收拾好汤碗、汤盅便要告辞。刚站起身,唐寅叫住了我,重提书院的事,问我是否忘了。

    “当然没忘。”却在心中补充,不是我的忘不忘的问题,而是书院要不要我的问题。

    “没忘就好,过两日你回来一趟,我亲自带你去书院。”

    “过两日?”我抿抿嘴唇,时间紧了点,但只抽时间去参加个入学考试还没问题的。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复习也没有目标——看《论语》,还是读《楚辞》?伸脖缩脖都是一刀,既然是自己的决定更没啥可躲的,自求多福就是了,便答应了下来。

    唐寅见我答得如此爽快,故意问道:“嫣儿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我被拆穿了心事,赶忙摇头摆手,“怎么会?伯虎说笑了。”

    “好,我信你!那明日……”

    “明日我和祝兄还在那处高地等你。时辰不早了,伯虎早点歇下吧。”

    唐寅闻言放心的笑笑,把我送出门口,道别晚安。

    我回到房里,边做瑜伽边想着玉凝的比赛、我的入学考试,还有唐寅一个又一个的红颜知己,心里乱哄哄的,怎么也静不下来。“唉,”我叹息着,解决完玉凝的case,就得对唐寅“紧迫盯人”了,我可不能纵容他和别的女人这么含糊不清下去。

    做完“犁式”,我直接倒在床上。“凤启”温和滑腻的触感不断平缓着我的心绪。我贪婪地汲取着“凤启”散发出的平静祥和之气。心想,难道这玉真是块宝贝?就像贾宝玉的那块一样,有些个神通?朱佑樘呀朱佑樘,你倒是舍得送了我件好东西。客观的说,虽然我为你掉下悬崖,差点搭上自己宝贵的小命儿,可谁叫咱来之前没准备好,来的又不是时候呢。只是如今你我一个远在北京,一个死守苏州,这份情可怎么还哪。

    我越发觉得自己的联想丰富,不觉轻笑出来。收敛了心神,扯过被子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一早,唐寅在唐广德、邱氏殷切期盼的目光中离开了唐家。唐寅明显比昨日出门时轻松了许多,想来是昨天的两科考试给他带来了不少信心。我们随意谈笑着,走了两条街就各奔东西了。

    我到萧亚轩时,玉凝毫无悬念的开始练习。见我来了,点头微笑打声招呼,却不停下四肢动作。看来她不但越加刻苦努力,还被我潜移默化地灌输了现代礼仪。

    玉凝今日的状态很好,比起昨日的分心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我猜测着其中原因,趁午饭时间很“三八”地跑去问潇湘。潇湘一愣,轻笑着说:“没想到嫣儿也是个好信儿之人,竟爱打听他人之事,谨慎以后成了长舌妇哦!”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潇湘见此,笑着解释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昨晚儿金莲来了一趟,好像是给玉凝妹妹捎来了什么话,两人在屋里嘀嘀咕咕的好一阵子。金莲走后,玉凝就变精神了。”

    问了等于白问,金莲自然没那么大威力左右玉凝的心情。关键是她替谁捎的话——难道是文征明?怪了,文征明明明知道玉凝住在萧亚轩,还折到天香楼干嘛,绕这么大个圈子,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考试烤糊了?

    “嫣儿,嫣儿,想什么呢?人都呆掉了。”潇湘好奇的声音把我唤醒。

    “啥?啊,没什么,我在想瞎猜也不是办法,不如和玉凝确认下。”

    “是该去问问,但玉凝妹妹那脾气怕是不会说的。嫣儿心中是否有了大致的人选?”

    我没回答,与潇湘相视一笑,彼此脑中的答案都是文征明。

    午饭后歇晌,我靠坐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这事。玉凝如我想象般执执拗拗终不肯说。我不耐烦地打个哈欠,“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因为‘他’?”

    玉凝当即惊呆在原地,双眸空洞又似在快速思考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极速转换着各种神采。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反问道:“慕,嫣儿,你都知道了,可,怎么可能?”

    不就是文征明吗,又不是什么尚未登场的迷一样大人物。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是呀,放心了啦,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既然不想多说,我也不会再提这话了。”不过,心中难免堵得慌。文征明对玉凝的影响如此巨大,他日放榜之时名落孙山,玉凝不知得跟着郁闷成啥样。

    我怕玉凝看出我的心思,把头扭向另一旁。心中自我宽慰着,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我就凿也要凿出一条路来!

    这工夫芷芙来报说是乐师们到了,我应了声“知道”,便拍拍玉凝消瘦的柳肩,示意她“开工”了。

    我依旧趁玉凝练习时,掐好时间提前撤出来。到阊门外考试时正赶上考试结束,考场开门。

    我笑着朝站在昨日那处高地的祝枝山处走去。近了才看清他身边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宋琳琳,宋大小姐;另一个看样子年龄要小些,生得清秀水灵,是个比宋琳琳“正点”许多的小美女。我面色不改,脑中却闪现出四个大字——阴魂不散!这宋大小姐还真够得上这四个字的。这次要再说是偶遇,杀了我都不信!

    宋琳琳也发现了我的到来,礼貌地向我福身施礼,我抱拳还礼,“不想今日又见宋小姐,实在太‘巧’了。”我故意加重了“巧”字的读音,可惜宋琳琳笑笑并没接话。倒是祝枝山笑呵呵地上前道:“嫣儿可错了,人家宋小姐是关心伯虎特意过来的!”

    我差点没笑出来,还是强忍住了,祝枝山果然够粗枝大叶的。也不想想宋琳琳一个封建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怎好刻意表现出对异性的好感?那不得被罩上“不知廉耻”的大帽子啊。

    眼风一扫,宋琳琳脸色微沉,但终是修养好,很快恢复了常态。我顿生恶作剧心理,随着祝枝山说道:“宋小姐对伯虎的一番心意,真是让我和祝兄作为伯虎知交好友的人都‘感动’呀!”

    宋琳琳笑笑并不接话——懂得沉默是金,是个聪明的女人。我见没什么乐子可寻,也就无趣地看向别处。

    “这位是……”我边说边瞟了眼祝枝山,示意他帮忙介绍下。

    祝枝山会意,为我引荐道:“这位是宋小姐的表妹陆玲珑,陆姑娘。”又转头为陆玲珑介绍道:“这位是我和伯虎的好友张嫣。”

    作为“男人”理当率先示好——古今皆是。我向陆玲珑一作揖,“陆姑娘,在下有礼了。”

    陆玲珑赶忙福身,娇声娇气地道:“玲珑刚才就听祝大哥提起张公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张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我欣然接受,我一细皮嫩肉长得又不丑的女孩子自然要比一般的大老爷们好看多了。当然,嘴上还得虚伪的客套一下,“陆姑娘过奖了。”不免在心中猜测陆玲珑的来意,99。99……%是为了唐寅。我正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套话,宋琳琳难掩兴奋的娇喊声打乱了我是思绪,“伯虎!那是文公子吧?是他们出来了!”

    我侧脸望去,在人群中找了半天还是未果。心中无比佩服古人的视力,原来都是“金莲级”选手呀!大概返璞归真的年代确实对视力的保养有好处吧。祝枝山多少比我强点,至少通过不懈努力寻找到了唐寅一行人的踪影,挥手高呼着。

    约莫有10来米时我才发现了唐寅、文征明几人的身影——唐寅满面春风、文征明落落大方,至于其他陪衬品“路人甲”我压根没看。到了路口,文征明驻步和唐寅聊了几句,便和一个“路人甲”拐弯先走了。唐寅则和其余两个“路人甲”朝我们这边走来。

    祝枝山迎了上去,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唐寅他们热络的聊着。我和宋琳琳、陆玲珑则呆在原地,用送客的眼神齐刷刷看向两个“路人甲”。终于,两个“路人甲”识趣的告辞了,唐寅这才笑着朝我,嗯~我们走来。

    我微笑看着唐寅,果真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分明读出了他眼中今日发挥理想,愿与人提前分享胜利果实的喜悦。宋琳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无言的沟通,“伯虎,你看看谁来了!”说着,横跨一小步,露出了身后的陆玲珑。

    唐寅立刻转移了视线,“玲珑,这不是玲珑吗!?”难掩一脸的欣喜,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了陆玲珑身边。

    “玲珑何时来的?这次准备在苏州住上多久?”

    陆玲珑脸色泛红,羞答答地给唐寅福了下身,低声细语答道:“玲珑昨晚才到,此次是随家父进货采办,大约会住上半个多月。”

    “哈哈,如此甚好,那我岂不是又有眼福欣赏到玲珑和琳琳的歌舞合演了嘛!”

    陆玲珑抿起小嘴,小脸红得更甚,洋溢出青春少女含苞待放的独特魅力。

    “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我脑中瞬间闪过这个贴切的广告词,难怪唐寅会乐意瞅,确实很漂亮。奈何陆玲珑表现得忒明显,心思全写在一张小脸上了。哎,也不能全怪陆玲珑,被唐寅那双电力十足的桃花迷离眼盯着,有几个女人能毫无反应呢?

    我不怕别的女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可也不能放任她们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勾搭唐寅,便插话道:“怎么,陆姑娘精通歌舞?嫣儿眼拙,原来陆姑娘才貌双全。”

    “嫣儿有所不知,非但玲珑歌若莺啼,舞姿婉约,连琳琳也是一样,祝兄是见识过的。”

    祝枝山连忙回应,“是呀,我与伯虎可是有幸观赏过的!”

    “是吗?嫣儿真是羡慕二位。”我嘴上礼数周全,心中不以为然。我就不信宋琳琳、陆玲珑能跳得过“百花盛宴”的选手们。这群大家小姐学舞是业余爱好,可青楼楚馆的姑娘把歌舞类的才艺视为一项技能,求存的本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会有机会的,玲珑不是说要在苏州府住上半个月嘛,这次还得叫上征明!”唐寅洒脱的帮衬了一句。

    我白了他一眼,有没有搞错,还没进唐家门呢,就当自己“一家之主”了?宋琳琳上次的“才艺展示”,估计是为了绑住你唐寅的心,祝枝山十之八九是借光占了个便宜。唐寅对哥们儿是真够意思,不但礼情上捎上了我,连没露面的文征明也带上了。

    不出所料,宋琳琳、陆玲珑都没答腔。我怕唐寅面上挂不住,就转移话题,问起了文征明,祝枝山也随我问了一句。唐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日征明母亲身体不适,征明一向孝顺,自然没有心情多停留了。”

    祝枝山闻言提议,“听说文伯母身体一向虚弱,我看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唐寅点头应下,问我是如何认识文征明的。

    “我,我与文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熟,勉强算认识。”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免得不小心提到萧亚轩,再扯出玉凝来就不好了。

    唐寅不疑有他,道:“等嫣儿去‘六艺’读书便会与征明熟识了,征明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为人又认真坚持,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还精通画艺,与我和祝兄甚是投缘,相信嫣儿也会与他合得来的。”

    我回忆起萧亚轩中不太愉快的第一次见面,苦笑一下。莫忘了“首因效应”啊,第一印象险些折进去,以后想翻身可不容易呀。

    祝枝山上前附和,“是啊,嫣儿可要早点来‘六艺’,到时我们几人朝夕相处、共同学习岂不是美事一桩!”

    “美,相当美了。”前提是我能进去。

    “嫣儿哪天来书院?”祝枝山追问,倒是真心实意的。

    我没经大脑,随口应付句,“过两天吧!”

    “好,两日后我们在书院等你,此事就这么定了!”

    我蓦地反应过来,嘴张得老大,发出“啊”的一声。不是吧,这就定下来了,我说什么了我?祝枝山啊祝枝山,你听不出敷衍和承诺的区别吗?存心整我是不是!

    唐寅也不知趣的应了句,“如此甚好。”

    我看看唐寅,又瞅瞅祝枝山,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轮番轰炸,令我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我一咕咚嘴,罢了,早死早超生。便做了个深呼吸,郑重点下头,“就两日后吧!”

    唐寅、祝枝山这才满意的笑了。宋琳琳不甘话题从她们姐妹二人身上转移,抢白道:“别在此说话了,我们快走吧。”

    “也好,今日我做东,我们几人好好聚聚!”祝枝山慷慨的说。

    我望向唐寅,希望他能拒绝祝枝山的美意。可唐寅只是打发唐福回家去报平安,就拉上我一同前往。这时候去应酬,我会觉得对不起勤奋刻苦的玉凝。于是从唐寅手中抽出胳膊,客气地说:“祝兄,嫣儿今日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尽兴。”

    “怎能少了嫣儿?嫣儿可不能少了我们的兴致!”

    我轻摇下头,却异常坚定,“劳烦祝兄劝伯虎早点回家,唐福虽报了信儿,终不如伯父、伯母亲见伯虎来得安心。”

    见我毫无转圜,祝枝山求助的看向唐寅。到底唐寅更了解我的脾气,我很少做出决定,习惯于随遇而安,一旦下定决心,就是死不回头。唐寅并没劝我留下,柔声说:“有事就去忙吧,切记惦记自己的身子骨。有需要的地方一定开口,不可见外才是!”

    祝枝山瞪圆了一双牛眼,不敢相信话是从唐寅嘴里说出来的,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我向众人告辞,潇洒地转身离去。

    玉凝诧异的看着我去而复返,面色入常也不敢多问,只在一旁偷偷瞄我。我抿了口茶,看着她滑稽的小心样,不禁嗤笑,“不用看了,是我没错!”

    “那就是出了其他岔头,才折回来了?”潇湘伴着轻笑,走了进来。

    我扁扁嘴,破木头房子,隔音效果就是不好——既然我已从乡长变成了三胖子,就别再当头给我一棒子。

    “难道,我猜对了?”潇湘坐到我对面接着问。

    “与其和人拼酒,云三雾四的,不如多陪陪玉凝。”我如实说。

    “如此说来,我该夸嫣儿聪明识大体啰!”

    我小瞪一眼潇湘,心知她贪玩找乐子的“毛病”又犯了。轻叹口气,“姐姐不寒碜我,我便知足了。”

    玉凝不知事情原委,却也劝起潇湘,“潇湘姐姐不要再打趣了,我相信嫣儿是一心为我才折回来的。”

    我大加赞赏,“好玉凝,不枉我疼你一场,真够姐妹!”

    潇湘见玉凝和我一战线,怏怏败下阵来。我记吃不记打,一跃从椅子上跳起,一手拉玉凝,一手拉潇湘,开开心心朝饭厅去了。

    入夜,我敷着面膜倒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玉凝倒在床上问我为何如此安静。

    “今日做的是牛奶珍珠粉面膜,不能乱动,会干裂容易产生细纹。”我避而不答,脑中寻思,说不在意是假的,可我委实没那么担心。一个女人难对付,两个凑在一起,又存着一样的心思,貌合神离,那就好办多了。八成我更闹心的是入学考试吧,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指望着汲取前人的智慧结晶,但万一命题对不上号,不就惨了。

    玉凝很听话,没再多言。

    这两日玉凝加紧了练习,连我这个陪练兼教练都觉得有几分吃不消,真不知她的精力、体力何时这般充沛,有胜于我。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有压力才有动力吧!

    二十三日傍晚,我向玉凝“请假”。明日去“六艺”参加入学考试,为求方便,我想回唐家住。当然,我没明说原因,玉凝自然“批准”了我的申请,我也许诺中午前赶回。

    晚饭后我才离开萧亚轩。到唐家时,天已经很黑了。看了眼表,8点半了。古代终不比路灯、霓虹灯绚烂的现代,夜晚明如白昼,这点儿道上就没了。

    我与在客厅里闲聊的唐广德、邱氏打了声招呼,因没看到唐寅,随口问道:“伯虎在哪?书房吗?我想与他商量下明日上书院的事。”

    邱氏无奈的摇摇头,“还没回呢!前日童试后伯虎就与朋友聚到很晚才归,这两天一直如此,嫣儿帮我劝劝那孩子。出去玩没关系,只是连着晚上休息不好,我怕他身子吃不消。”

    我刚要安慰邱氏,唐广德放下茶盏先开了口,“就是个不肖子!可是考完童试了,每日只道出去混耍,今日等他回来,老夫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一听唐广德怒了,赶紧改为劝他,“伯父不要生气,伯虎岂是个不知轻重的人。童试一事,伯父更不需担心,伯虎的才气是我们都知道的,他今次答得顺手,定会技压群雄、脱颖而出!”

    唐广德轻叹了口气,“嫣儿别总为那不肖子辩解,成天一身酒气的回来,依老夫看是指不定去哪厮混了呢!”

    “哦对了,我记得祝兄和伯虎约好要去探望文公子,嗯,文征明的母亲呢,想来被留饭少饮了几杯也是有的。”

    唐寅的同学我就知道祝枝山和文征明,而这俩正好是才子中的才子,精英中的精英。祝枝山十年前就声名在外,而文征明据说是方圆百里内最出名的正人君子,我搬出他二人来料定唐广德不能为难唐寅。果然,唐广德平息了火气,认真问:“怎么,征明的母亲病了?倒未听伯虎提起。”

    我点点头,“听说童试那两日就病了,累得文公子这几日都没什么心情。”

    唐广德听我如是说,扭头叮嘱邱氏:“明日你带上些补身的给文夫人送去,她一妇人独自拉扯大孩子,更把征明教导得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实属不易呀!”

    邱氏点头称好。我见唐广德再无追究唐寅晚归之意,便把话题能有多远就扯多远。“陪聊”了一会,见天色黑透,便好说歹说劝唐广德、邱氏回房休息,自己留下等唐寅回来。唐广德、邱氏起初不答应,见我坚持,只得答应。

    亥时两刻,唐寅慢悠悠的拐进后院。我斜靠在门框上,蹙紧眉头注视着笼罩在银色月光下的俊朗身影。唐寅远远的朝我微笑,我视而不见,维持原表情。走近后,他笑吟吟说道:“嫣儿别在门口吹夜风了,小心受了风寒,快进去!”

    我无声的随唐寅进到客厅复坐下来。

    唐寅解释道:“我知嫣儿今晚回来,本想早点回家,可碍着琳琳和玲珑脱不了身。”

    原来不是为了文征明他妈呀,可能是我心情原因,唐寅的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炫耀的味道。哼!比起我这个父母远在500多年后的可怜人来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长嘘口气,调整浮躁欲爆发的心情,冷静地问:“伯虎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对宋琳琳和陆玲珑没有‘特别想法’,为何连日晚归?难道不知伯父、伯母会惦记你吗?”我终是气恼,对两位大小姐隐去了虚伪的礼貌称谓。

    唐寅饱含无奈的笑笑,“我就是无法拒绝女孩子的要求,不忍她们失望难过。”

    我翻了个大白眼,你当自己是楚留香还是贾宝玉呀?成妇女之友了!差点冲口而出,话到嘴边改为劝导,“伯虎,我知你品性淳真,没有歹念。但你可明白,你现在的行为并不是真正的关爱和慈悲!”

    唐寅一愣,满脸问号地看着我。我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给人以希望,最终又无情的夺走,是件很残酷的事情。你可以一时满足她们的要求,却不能满足她们一世。适当的回拒会让她们清楚你真正的心意。否则,当她们付出的感情积攒到一定程度,恰恰那时明了你的心意,那种痛苦才是真正的无法遏制,痛彻心扉。”

    唐寅论品了半晌,才慢慢点头。抬眼看向我,认真说了句,“嫣儿似乎更了解女子。”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真正了解女人的只有女人。“伯虎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问题处理不当,你未来的妻子,那个和你携手共度一生的女人会很尴尬?”

    “我未来的妻子?嫣儿怎会有此假设?”唐寅轻笑,潜台词是我扯得太远了。

    我正容道:“我不觉得这个问题可笑。作为男人,去保护、爱护、呵护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若是真爱她,就该让她远离各种伤害,现实的、潜在的——这就是为人夫的责任。”爸爸之所以没有帮助妈妈回避各种伤害,让妈妈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是因为他不再爱她,哼!或者他从来没有爱过妈妈也不一定。那个年代,刚刚倡导自由恋爱的年代能有多少段感情是真爱呢?而如今,爸爸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家庭;妈妈,唉,一个人活得再精彩也是一个人。

    唐寅见我一本正经,收敛了轻浮的神采,“嫣儿总有道理。这的确是男人该做到的事情。身为女子,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若是为夫不善,岂不毁了她们的一生?”

    好像和我的想法有所差异,我眨了眨眼,但中心思想都是善待妻子。于是道:“我相信伯虎将来会成为好丈夫的!”

    唐寅突然问道:“不知嫣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独立、自主、坚强、果敢,当然,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倒让唐寅为之一愣。

    他回过神来,戏言道:“嫣儿果真不一样,若是换成其他人该是喜欢美丽漂亮、温柔体贴的女子吧。”

    “这样的女子也不错,只是……”只是我从很久以前就不会“小鸟依人”了。若我还是那样,恐怕也没有勇气和能耐在明朝生活了半年多。机会难得,我顺着话茬儿问道:“伯虎呢?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唐寅并没直接回答,反倒忽闪两下桃花迷离眼朝我放电。我被他电得浑身麻酥酥的很是羞赧,只好把头不自然的扭向一边。唐寅见到成效,故意失望地说:“嫣儿对我真是不上心呢!让我好生难过。”

    “我怎么不上心了?”我一急,反问出来,却正落入了唐寅的圈套。

    “怎么会上心?我说过的话嫣儿都忘记了,如今又来问我。”

    我彻底蒙了,说过的话,说过什么话呀?好像没告诉过我想找什么样的老婆啊。唐寅见我一脸的迷茫,“好心”解释道:“我说过嫣儿是个女子的话,定是要娶的!”

    我怔住了,脸红到滴血,连带脖子跟着热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整个客厅分外安静,安静到我可以听到自己偷偷加速的心跳。我心中慌乱,不知过了多久,是1分钟,5分钟,或者更久……唐寅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他越笑越大声,我脸色越发阴沉,从红到青再到黑,额角青筋凸了出来。恼羞成怒啊,绝对是恼羞成怒。

    要是别人开这种玩笑我只会一笑而过;可偏偏是唐寅说出来的,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我再没脸坐下去,“腾”的站起身要走。

    唐寅见我一言不发,心知自己是玩大发了,赶忙起身追我。他步伐大,两步撵上了我,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又莫名其妙的僵硬在原处。虽没回头,却分明感觉到他一瞬的失神。

    唐寅愣了半晌,诚恳地向我道歉:“嫣儿,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比作女人。我没有恶意,真的!要不,要不你骂我一顿,打我几下,就是别这样默不作声的不理我!”

    我哭笑不得,认罪态度良好,就是方向搞错了。我没心情对唐寅说教,也不愿这种状态下与他纠缠,费力甩开了他紧箍住我胳膊的手,尽量平静地说:“我先回房了,伯虎也早点休息吧!”

    唐寅似乎经历了一番心里斗争,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我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嫣儿!明日……”

    我脸色难看,不敢回头,接着他说:“明日还照原计划。”说罢,抬脚出了客厅,径直回到房间。

    倒在床上,心情烦闷,说不清的满腹委屈,可有什么好委屈的?不是我一手导演,自作自受吗。我踢掉鞋子,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在黑暗中摸索着“凤启”,心中默问:朱佑樘,我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