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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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心点!”朱佑樘拍下我的脸蛋,继续在我身上奋战。

    我苦笑,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这身体素质,这欲望,难道我注定是受的命?哎,明天,我还能爬起床吗?难哦……

    连续5天,京城内连续发生火灾,大火熊熊,如同朱佑樘对我的欲望,无法压制——这也使我的避孕计划,彻底破产。听顺天府尹快成窦娥了,在早朝上痛哭流涕,查不到任何线索;东厂那边自然有另一套密报传来,可不管是哪个版本,我知道,这些全和朱佑樘所谓的将计就计,铲除暗桩有关。否则,为何从进京开始,我就没再遇到过王啸云和孙彪;而沈伯几次派来运送银两的江湖客也悄无声息,没了踪影……

    不过,这些他不,我也不问。不是不好奇,而是隐隐觉得,朱佑樘有太多事情在瞒着我,除了能笃定他的深情,他的谋略,他的才华,他的能力……好像许多东西需要重新诠释。

    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猜测着他的下一步行动,却被人亲昵的抱住,大手也开始游移。

    “不行!”我打掉他的手。

    “怎么?”声音有点委屈。

    “大姨妈来了!”我答得心不在焉。

    “姨妈?何时进宫的?怎么没见?”

    汗,暴汗,望庐山瀑布汗。

    “呼——古文版是妾身葵水以至,不能侍寝。”

    朱佑樘“哦”了一声,乖乖倒在我外侧,不敢动了。过了几分钟,转了回来,“这葵水多少天能走?”

    “你要是气我,就一辈不走!”

    “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咦,很难受吗?”

    我该感动?终于注意到我的不适了,哎,怪不得他,古代的大伙哪里懂得这些啊。

    大手覆上我冰凉的腹,吃惊地问:“呀,怎么这么凉?我这就传御医,再让人多加炭火!”

    “不用了,女人这几天都这样。”

    “真的?”将信将疑。

    我“嗯”了声,翻身向里,不再理这个青春期教育不完善的少男。

    朱佑樘也跟了上来,从后面环抱住我,大手任性的覆上我的腹,见我挣扎,弱弱的求道:“别动,我就给你捂捂,你不想,我捂热了就走,真的。”

    心里一暖,任他捂了下去——有夫如此,别无所求……

    “大姐,燕窝来了!”烟云保持着入宫前的习惯。

    “主是娘娘了,怎么还能叫姐?”金莲嗔了一句。

    我笑笑,“叫姐吧,我听着惯了。”

    金莲立刻甜甜的笑开了,“那这么吧,娘娘,没有人的时候,我们依旧称您姐;有人的时候,再叫您娘娘,如何?”

    “真是个机灵鬼。”我笑意更浓,烟云和金莲一个老实巴交,用得放心;一个机灵可爱,用得顺心。也许我要庆幸,有这样两个互补的女孩在身边陪着。

    “不喝了,你们喝吧!”

    “啊?娘娘不是每日都喝的吗?”

    “我减肥呢,成天山珍海味的,还没处转悠,腰上快出游泳圈,呃,赘肉了。”哎,最真实的理由是,几次拜见太后和其他妃嫔,我总结出一点,她们都是胸大腰细,好像皇室好这口,我才被迫减肥的。

    “喝吧,不喝就浪费了!烟云,就你喝了,当任务完成!”金莲还好,可烟云太拘束了,我才把“重任”交给她的。

    烟云抿起嘴,受宠若惊的喝完了燕窝,脸红扑扑的,那个招人稀罕。我刚要打趣她,却见她脸色突变,泪如泉涌,双手死死握住喉咙,艰难的发出嘶哑的哀号。

    我大惊,冲上前强扣住她,伸出手指,死命压下她的舌头,让她吐出毒物,可喷到地上,我身上的只有混着汤汁的污血……

    “啊——!”我撕心裂肺的大喝出来,又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年轻鲜活的生命,代我痛苦的逝去……

    “去找李摇铃!去张府找李郎中!快去!”东宫里,回荡着一个女人痛彻心扉的吼叫。宫女太监畏畏缩缩的跪了一地,不知所措,直到太归来,东宫才恢复了平静。

    “嫣儿,冷静点!”朱佑樘把我抱离了烟云,柔声安慰着:“烟云已经死了,李郎中也救不了他。我们都很难过,可你的身要紧,听话,我吩咐人厚葬了,好吗?”

    我垂下眼帘,平静的靠在朱佑樘怀里,没有哭闹,甚至没有眼泪——原来,当心伤到了一定程度,泪腺会自动干涸……

    这个将我视为人生希望,一心一意照顾我,体贴我的女,最终没有得到一天的好,而以如此莫可名状的方式离开了她并不贪恋的人间。

    “李摇铃到了吗?”

    朱佑樘没料到我会如此淡漠,怔了一瞬,点点头。

    “我要见他。”

    “何苦?”

    “查查是什么毒总可以吧?我不想烟云死的不明不白,你去忙你的吧,调查下燕窝的来历,我‘每日必喝’的燕窝来历。”

    朱佑樘吻了吻我的额头,转身去忙了。

    我屏退左右,勾勾手指,把李摇铃叫到身边,“我且问你,连日火灾,坊间可有什么谣言?”

    “娘娘,这……”李摇铃似乎没想到我有此一问。

    “但无妨。”

    “是。”他虽心中不明,但还是听话的和我了大概。原来,烧掉的几处庄、店铺不是万安名下的,就万贵妃弟弟万喜名下的。百姓对此无不拍手称快,由于起火原因不明,所以坊间传闻恶有恶报,万氏一族在遭天谴,‘日月唯明,天下太平’的偈语终要再现人间。我问,还有其他吗?李摇铃犹豫了一下,“有”——只这一个字,激起了千层浪。果然,朱佑樘,你在瞒我。江湖上的事,李摇铃知道的并不多,可接二连三死了N批声名狼藉的武林高手,这种事,就是百年不遇的特大新闻了,连三岁的娃娃也能像书先生一样个没完。

    “娘娘,烟云姑娘,您看……”见我沉思,李摇铃轻声唤我。

    “李摇铃,我要你给我配一种药。”

    李摇铃“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娘娘,草民,草民不,不杀……”

    冰冷的手指,亲自扶起了脚下瑟瑟发抖的男人,淡淡打了断他,“我没有让你杀人,只是让你配一种补药,呵呵,补药,补药而已……”

    李摇铃听完我的要求,眉头深锁,良久,重新跪倒在地,“娘娘,草民一身乡野性情,志在游历四方,增长见闻,施行医术……”

    “不必了,”我站起身,将表情隐在晦涩的烛光里,“待风平浪静,自会放你平安离去。”

    “草民,草民叩谢娘娘。”起身,默默离去。

    我呆呆的望着地上的几滴湿润,闭上眼睛,故人,又少了一个,万人之上,注定孤独……

    很晚,朱佑樘才回来,见我坐在软榻上,对着烟云的尸体发呆,心疼的把我抱到了床上,吩咐人赶快收拾了寝宫。

    伸手帮我解开外衣,我一把抓紧衣襟,“我没有心情。”

    “……穿着外衣如何就寝,我帮你脱掉。”

    我松开手,任太服侍自己更衣,突然问起他查到了什么。

    “没有,全部死光了。”

    “我想也是,你,最近,是不是把她逼得太急了?”

    “是她逼我的。”

    “怎么?”我第一次正面问他,渴望着答案。可是,他只是帮我盖好被,猿臂一横,揽住我的腰身,柔声,“睡吧。”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爆发了,推掉温暖的大手。

    “嫣儿,相信我!”朱佑樘握住我的双肩,笃定地:“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你该,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转身,不在理他。

    朱佑樘栖身过来,再次搂住我,“苍天佑我,万氏几次废储不成,便密谋让万喜和万安笼络江湖力量,妄图谋朝篡位。我也是被迫出手,受制于人,必死无疑,才让孙彪领着沈伯派来的人一举消灭了万氏在京城的爪牙。”

    不是夜吗?我张张口,没有问出来。拍拍腰上的手,“是我想多了,睡吧。”

    从假寐到真睡,是段痛苦的煎熬,但好在我胜利通过了。再醒来,已是次日清早,身边的人去了早朝。

    找人唤来萧飞,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番,与朱佑樘的相差无几,的确是万氏丧心病狂,趁新婚之喜,情浓密爱,人的防御心里最低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准备刺杀他,而他所作的不过是防守反击。可以想象,万氏孤注一掷,却被人连端了几个窝点,恼羞成怒,才派人向我下手的。

    新婚,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多么幸福的时刻,没有浪漫的蜜月,却布满阴谋,万氏啊万氏,你让我如何留你?

    “哈哈,哈哈……”我忽然大笑,猖狂的笑声,吓了萧飞一跳。

    “呵呵,”尽量收敛笑声,低声问:“萧飞,你可愿陪我玩场游戏?”

    萧飞见我没了之前的闪烁,严肃承诺:“娘娘请吩咐,臣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不必赴汤蹈火,只是……”我邪魅的笑笑,“委屈你了。”

    “啊?”

    “啪啦——”萧飞质疑的同时,我打碎了御赐的朝鲜贡品琉璃盏……

    忠心耿耿的东宫侍卫萧飞,被杖责20,打得皮开肉绽,险些废了两条腿,革除锦衣卫之职,调往玄武门守门,好不凄惨。宫里很快有了关于我的传闻——新任太妃恃宠而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手段有胜于万氏……

    “你又在打些什么主意?”朱佑樘拿过我手里的花绷。

    “学绣花呢!女人一点,不好吗?”

    “就这样学?”他晃晃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针孔的花绷,“罢了,嫣儿,别难为自己了,不喜欢就不要学,我又不奢求你多才多艺。”

    “呵呵,那你奢求什么?”

    朱佑樘注视着花绷,半晌,幽幽地:“一心一意。”

    “咦?”不待细问,门外通传,皇上设宴,召太,太妃同往。

    宴无好宴,我懒在软榻上不愿动弹,朱佑樘见此扔掉花绷,招来宫女,强拉我起身更衣梳妆。我实在不喜欢负重,所以不出门时,都是化繁为简,能少戴一样就少戴一样。而朱佑樘对此,并没有意见,他本身就不是个奢靡浪费之人,看不惯满身的珠光宝气。

    转出东宫,体贴的帮我整理下雪裘外袍,免得被飘雪打湿衣裙。刚要上轿,迎面看到了夜,朱佑樘好像不太高兴,毕竟夜的身份属于无间,不过,夜何许人也,请安施礼,按部就班,让外人看不出一点瑕疵。

    规规矩矩退到甬道旁,彷佛真的只是偶遇,只在我上轿的一瞬间,借着夕阳投下的暗影,快速往我手里塞了张字条。攥紧,坐稳,再次回归正常。

    御宴设在了极尽奢华的昭德宫,万贵妃的老窝里。如果不是鸿门宴,杀了我都不信——哎,她确实被逼急了,不惜血本,竟然拿出了费尽心机谋算到手的“凤启”在成化皇帝和王皇后面前炫耀。

    “哦,爱妃从何而得?朕记得此玉在太手中。”厚重声音,仔细听来有些迟缓,传中成化皇帝先天口痴,如此看来,确有此事。

    “呵呵,皇上,您记错了。此玉悉通灵性,降世以来,只归女主儿,何曾为太所用?”

    “哎,大概是朕老了。”

    我在心中翻个白眼,这宠得都没边了,颠倒事实,指鹿为马。

    “哦呵呵……”万贵妃一阵娇笑,“皇上,瞧您的,您正值壮年,龙马精神,怎能自己老呢?”着,往成化皇帝身上蹭了蹭,那堪称重负的双乳,沉甸甸的晃了晃,时刻可能掉到地上。

    “那,那爱妃想要如何?”成化皇帝被万贵妃**得双眼迷离。

    “臣妾听,唯天命所归,帝后之相,方可驾驭此玉。故而,臣妾想请皇上一起,同赏奇观。”

    “皇上,臣妾惶恐,臣妾无德无能,实难驾驭通灵宝玉。”

    “呵呵,皇后太过谦逊,无德无能,如何统御六宫多年?还是,皇后不想让皇上一开眼界?皇上,臣妾不依吗!”

    成化皇帝浑浑噩噩,被万贵妃迷得七荤八素,忙道:“皇后,不要扫了朕的雅兴!”

    王皇后一脸的委屈,只能咬牙接受。我把心一横,反正扛上了,不怕麻烦。

    我站起身,跪地施礼,“皇上,儿臣请命,代皇后娘娘一试!”

    “哦,太妃愿意?太,你是何意?”

    朱佑樘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快速看了我一眼,复杂,深邃,我慌忙收回视线,却听他道:“儿臣听凭父皇安排。”

    暗自松了口气,他是支持我的。

    “好,太妃,朕给你这个机会。”

    “皇上,儿臣若是让奇迹显现,不知皇上有何赏赐?”

    “呵呵,太,瞧瞧你的妃,竟敢开口和朕要赏赐!”

    “儿臣管教无方,让父皇见笑了。”

    “皇上,”万贵妃插进话来,“皇上,臣妾之意,若是太妃能够让‘凤启’展现神迹,臣妾便将此玉赏赐给太妃。”

    “哦?爱妃愿意忍痛割爱?好,朕就依你!”

    “皇上,奖罚分明方是圣主明君,若是太妃不能做到,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不可不罚,以儆效尤!”

    “这……爱妃打算如何去罚?”

    “废黜她的太妃位,贬为侍妾!”

    “父皇,儿臣……”

    “太何须惊慌,欺君之罪,理应问斩,本宫念其年轻气盛,留其性命,略施薄惩而已。”万贵妃狐假虎威。

    我注视着成化皇帝,妩媚的笑着,让我看看,你究竟昏庸到何种程度。而成化皇帝果真没有让我“失望”,想了想,竟然答应了万贵妃的提议。

    带着虚伪的怜惜看着我接过“凤启”,“太妃,你可有话要?”

    感天动地啊,想起我了。我笑意更浓,嗅着没有沾染半点脂粉俗香的“凤启”,移至唇边,轻轻吻下,“皇上,是谁的终究是谁的。跳梁丑,焉能……呵呵,儿臣斗胆,请皇上、皇后移驾宫后苑。”

    宫后苑里,王皇后担忧的视线,万氏憎恨的视线,纠结着两个淡漠的视线汇聚到我的身上。也许成化皇帝并不像我想象般昏聩无能,至少他和朱佑樘的目光是这么明的。

    白雪纷飞,伊人在望,美不胜收。独自走上结冰的湖面,遥望天际,明月当空,皎洁如璧;冰层下,水流潺潺,生生不息……平举手臂,将“凤启”放在掌心,衣裙随着寒风恣飘摇……风住,雪歇,昏黑的湖中央发出了一点亮光,光芒越来越大,转瞬间刺伤了岸上众人的双眼,众人遮遮挡挡闭上眼睛,也就在那一刹那,光芒尽收,天地恢复了无我的寂寥,黑暗重新降临大地……许多年后,白发宫女,仍孜孜不倦的讲述着永恒的传……

    “你怎么想到用它的?”朱佑樘环住我,从我手上摘下手表,仔细端详,“你没有告诉我它能发光啊。”

    “你也没问啊。”我拿掉手臂,脱掉外衣,钻进了被窝,“好冷啊,还是厄尔尼诺好,刚才差点被冻死!”

    朱佑樘放好手表,随我爬上了床,又粘人的搂住了我,“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要照顾好自己,不许让我再担心。”

    “嗯。”窝进温暖的胸膛,摩挲着,贪婪地汲取着温暖和热量。

    “你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的?你的大黑包里是否还有新鲜物?”

    我认真想了想,指甲刀和创可贴一类的该不算新鲜物吧。朱佑樘压上了我,邪邪的威胁道:“,不我可要不客气了!”

    我试着推了推他,蛮牛一样结实,没推动,娇声央求:“能不能换种姿势,你怎么总喜欢压着我呢?”

    “你想如何?”吻落上我的脸上,大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当攻啊,你去下面!”

    “下次吧。”不容抗拒的堵住了我的嘴唇,我心中哀叹,总有下次……

    闭上眼,就是漆黑夜色中耀人的光亮——只有我知道,却无法相信,那光亮,并不完全源自太阳能手电的星火之光,而是“凤启”,对月映水,熠熠生辉……

    爬起身,悄悄烧了夜递来的字条,掐算着萧飞守门的班次,招金莲偷偷找来夜,把李摇铃配好的药交给他。

    “我不管你下到酒里,混在汤里,还是放在菜里,总之,今天务必让她吃掉。”

    夜默不作声,我恼了,“怎么,又想反?”

    “何必如此心急?”声音冰冷有胜昨夜刺骨的寒风。

    我**着胸前的“凤启”,“天不藏奸,我,是替天行道!”

    “有密报,继晓潜回了京城。”

    “啊?”

    “我今晚出宫,凡事心。”捏紧药丸,潇洒的转身,全程未施君臣之礼。

    拍怕手,金莲走了进来。

    “金莲,委屈你了,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金莲跪在地上,抽泣着:“娘娘,金莲明白,为了殿下和娘娘,为了烟云姐姐和那些无辜枉死的人,金莲愿意一试!”抬起脸,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坚强和倔强。

    我突然很后悔自己的决定,伸出手,却没能拦住眼前娇的身影,任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东宫。

    又是清晨,朱佑樘起得很早,见我不安分的翻身,就亲了亲我,帮我夜好被角,让我多睡一会。我知道他今天要随成化皇帝去天坛祭祀,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慵懒的爬起身,迷茫的看着窗外遮天蔽日浓雾,听着殿外宫娥太监的阵阵议论,窃窃私语。只觉好笑——不就是死个人嘛,人谁无死?又不是你妈,值得大惊怪吗?

    “娘娘,娘娘?该起了,出事了。”

    “哦,”我站起身,等着一群宫女为自己洗脸、洗手、漱口、刷牙。看着其中一个粉面桃花,眉眼有几分像芷芙,捧着鎏金盆的陌生宫女,便问了句,“你叫什么?”

    宫女腼腆的低下头,跪地回话,“回娘娘,奴婢名叫婵娟。”

    “婵娟——千里共婵娟,呵呵,你的名字不错。起了吧,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

    “谢娘娘,婵娟之名,是殿下为奴婢所赐。”

    是他吗?我笑了,满心的柔情,“婵娟,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就伺候我吧。”

    “奴婢,奴婢谢娘娘恩典!”婵娟激动的再次跪地谢恩。

    我轻叹口气,或者更像烟云吧。

    “对了,殿外何事喧哗?”假模假样问了一句,却在心中笑翻,万贵妃,无论如何,你都玩不过我。

    “回娘娘,贵妃娘娘中痰猝薨了,皇上和殿下正往宫中赶回。”

    “怎么走得如此急?”

    “回娘娘,奴婢们听连日来,贵妃娘娘一直闷闷不乐。今儿一早,不知哪个宫女触怒了贵妃娘娘,娘娘盛怒之下,用拂尘鞭挞了那个宫女,结果,结果惹得肝火攻心,痰郁猝薨。”

    “知道了,哎……”假意叹息,“速速更衣,摆驾昭德宫!”

    “万侍长去了,我亦将去矣!”凄然的哀叹在昭德宫内徘徊。浓厚的伤感,让我止步不前,不是自责,不是负罪,只是那声音,触到了心中最后那片柔软。

    宫女、太监畏畏缩缩的跪了一地,不住颤抖着,怕祸及自身。

    “父皇身系天下,龙体要紧,贵妃娘娘已去,请父皇节哀!”朱佑樘跪地恳求。

    成化皇帝置若罔闻,只是坐在床上,老泪纵横的抱着万贵妃的尸身,不断低喃着,“爱妃,朕来了,朕来了……”

    我错了吗?面对一个深情的男人,我有些失神。不,我没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这是罪有应得!

    “娘娘。”婵娟声唤我。

    我回过神,上前施礼。成化皇帝混沌的看着我,似自言自语,“贵妃一去,朕亦不久于人世了。”

    “皇上乃真龙天,上苍庇佑,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地回话,对我来,他永远是皇上,不是父皇。

    “呵呵,好,好啊,朕,朕万岁,呵呵,爱妃不在,朕万岁何用?哈哈……”一阵愁云惨淡的苦笑后,传御医觐见。

    太医院院使带着全体御医,颤颤微微的跪在我身侧,回着成化皇帝的问话。无非是把早晨宫女们的传言,复述了一遍。

    “当真,不,不是,是人,人毒,毒害?”成化皇帝目光溃散,恢复了口吃。

    “回皇上,贵妃娘娘本就肝火旺盛,此一行,确是五脏不调,急火攻心啊!”

    我在心中冷笑,就凭这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御医们的道行,如何验出李摇铃的手段。更何况,我要他配的,确实是补药,适合气虚肝弱之人吃的‘大补药’……

    “宫,宫女呢?气死,朕,爱,爱妃的宫女,何,何在?”

    “回,回皇上,那个宫,宫,宫女不见了。”梁芳哆哆嗦嗦的回话,竟也变成了口吃,是啊,万贵妃死了,他的靠山没了。

    “你们,你,们好啊!”成化皇帝愤恨的大喝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父皇!”

    “皇上!”

    ……

    场面顿时混乱……

    我拍拍裙,站了起来,跪得真累啊。

    成化皇帝当然被救醒了,只是更加痴痴呆呆,或者陷入了迷茫,生无可恋。每日宿在空旷的昭德宫里,回忆着曾经的欢爱,号称夜御数女的他,再没去宠幸过其他妃嫔。甚至下旨辍朝七日,举国同悲,以尽哀悼。殊不知,除了他,普天之下,只有万氏一族兔死狐悲,再无一人为之落泪,无不暗中拍手称快。

    我可以麻木的杀死一个人,却无法面对一个苟延残喘的深情男人。更在担心,有朝一日朱佑樘知道是我向外贵妃下的黑手,牵累他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我们将如何面彼此……

    “了不要再绣花,不适合你。”朱佑樘拿走我手中依旧没有一个针孔的花绷,疲惫的靠在软塌上。

    “很累吧。”我转了方向,让他倒在自己怀里,帮他按摩着太阳穴。

    “嗯。”闭目养神,应了一声。

    哎,皇帝不上朝,能干的太自然要全权处理朝政。可面对一个奸佞当道,大权旁落的朝廷,他肩上的压力何止巨大。而我,不得不承认,朝廷的事,我不懂;政治,脏兮兮的,我不懂。

    “殿下,殿下!”

    “何事慌慌张张?”我嗔道。

    “娘,娘娘,回娘娘,太后请殿下速速前往昭德宫!”

    “可知何事?父皇又要找佛师念经吗?”自从万贵妃死后,成化皇帝就招来一批批佛师、真君、真人来念经。对此,朱佑樘心中反感,劝谏了几次,都不得成效。

    “奴才不知,听闻,好像是皇上要追谥贵妃娘娘为后,太后和皇后……”

    “知道了,退下吧!”朱佑樘站起来,眉头深锁。

    “人死都死了,就是封个王母娘娘又能如何?”我不解。

    “嫣儿,皇室体统要紧!若是任凭这个称霸后宫,心狠手辣,毒杀我若干兄妹,险些断了我朱家龙脉的女人为后,岂不贻笑天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佑樘,如果,如果我也心狠手……”

    温暖的食指,覆上我薄凉的嘴唇,“嫣儿,不许你胡思乱想,玷污自己!你们是不同的,截然不同,她算什么?人得志,一心为己,祸国殃民。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朱佑樘最爱的女人……”吻落上额头,“今生今世,唯一的爱人。”

    “一起去吧。”我。

    他看了看我,主动牵起我的手,“好,一起去。”

    哎,不管我是否愿意承认,他们始终是父,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诸如情深意重……

    昭德宫内,又是一番热闹,热闹到通传太、太妃驾到都没有激起波澜。

    太后气得双手发抖,不顾身份的怒吼道:“皇上,你,你要气死哀家吗?为了一个女人,一介贱妇,你置朝纲于不顾?皇后这么多年,为你苦撑的体面,你是一点都不懂吗?!”

    皇后闻言抬起头,平静的双眸中隐约泛起一丝波澜,很快又回复了沉寂,死水般的沉寂。

    我垂下眼帘,一个做了十几年皇后,看似光宗耀祖,却仍是冰玉之身,从未享受过鱼水之欢的女人,背后的心酸谁人能懂?

    “朕意已决,母后不必多。”不再结巴,坚决、冷静。

    “你,你,你……”太后一口气没顺上来,险些撅了过去。朱佑樘和王皇后忙上前扶好她,寻内侍上了平息的药丸。

    这样僵持下去,只是两败俱伤,徒增伤害。我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儿臣有话要!”

    “哦?太妃来了,是来拜祭朕的贵妃吗?”

    “皇上,逝者已矣,请皇上节哀!”

    “哼!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朕的贞儿死,好过你们的日是不是?!”

    我很佩服口吃的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能够畅顺的话,亦或者,世间再无任何事情,值得他真正激动……

    “皇上请息怒,听儿臣一言,儿臣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圆了皇上对贵妃娘娘的一片痴心,又可全了皇家礼数。”

    “当年,我答应过贞儿,只要她依祖制,寻得‘凤启’,朕就会摒除万难,立她为后,朕不能食言!”

    我……朕……叹息一声,何尝不是深情无悔。

    “皇上,儿臣敢问,贵妃娘娘在您心中可是独一无二,世间无双?”

    “……”

    “可皇上已先后有了吴、王两位皇后,再立万氏,不过是第三位皇后,尊贵有余,却无法诠释皇上对贵妃娘娘至死不渝的真挚感情。”

    “你是何意?”成化皇帝眼中,终于有了一抹光亮。

    “儿臣请皇上,册立万贵妃为皇贵妃,前无古人,昭显圣恩。”

    “皇……贵妃?皇、贵、妃!朕,唯一的皇贵妃,有资格站在皇帝身旁的贵妃……好,好一个太妃,果然蕙质兰心,与众不同!”

    “儿臣愧不敢当,皇上谬赞了。”

    “呵呵,”成化皇帝眼睛一眯,“你,当得起,当之无愧啊!朕的太,很有眼光,不错,不错啊,哈哈……”

    我正犹豫是否该谢恩,却听成化皇帝道:“来人,传朕旨意,赐谥万贵妃‘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依皇后之礼,厚葬于天寿山!”

    “嫣儿,谢谢你。”回到东宫,朱佑樘从后面抱住了我。见我心不在焉,关心的问起了原因。

    “没什么。”我笑下,还是没有勇气向他坦白,尤其看了那样落魄的成化皇帝后。

    “嫣儿,身体不舒服,一定要传御医诊治。眼下局势诡谲,朝廷上,我勉强应对,无暇分心照顾你,答应我,保护好自己。”

    “树倒猢狲散,万氏一死,不是就天下太平了吗?”我傻乎乎的问。

    “傻丫头,万氏虽去,可根基仍在。他们的主心骨没了,为了活着,必然要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破。试想一下,他日我登基为帝,岂能留下他们继续为祸朝廷?”

    “那你不是很危险?”我急了,只想着杀之而后快,忘记了万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集团,一股笼罩着朝廷的黑暗势力。

    “不要紧。”温婉的笑容,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佑樘,我们没有军权,身处深宫,简直是任人宰割!”我终于记起自己一直忽略的东西——喋血宫廷,屡见不鲜。“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的锦衣卫在万通手上,若是他不惜一切代价,要铲除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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