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姚姑娘可能自幼看习惯了镜中的自己, 没什么感觉, 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看,别男子了, 我一个女子, 有时候都能看得恍了神呢。”袁静珍掩口笑道。
苾棠嘴角的笑意淡了,要是萧玉灵和她这话, 她肯定会故意摆个自认娇媚的样子, 然后得意地问她有没有被自己迷晕。可袁静珍这话好像别有深意,是男子会看自己恍神?
“袁姐姐喝茶。”沈书嫣把一杯茶推到了袁静珍面前。苾棠和她自幼就亲密,如亲姐妹一般,她自然是最喜欢苾棠的, 可袁静珍将来是她的嫂子, 她也不希望两人起冲突。
袁静珍因为母亲早逝, 父亲严苛,自幼和弟弟相依为命, 本是个谨慎微的性子,自然看出了苾棠的不悦和沈书嫣的阻止。若是平常, 她肯定不会再多一句,可自从和沈书远定了亲,她和弟弟在家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沈书远就像是从天而降,清隽儒雅, 身份高贵,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和沈书远见面也十分紧张。
沈书远却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柔和若春风,待她虽然没有想象中未婚男女的暧昧,却也十分温和。她做梦都没想到这样的人会成了自己的未婚夫君。可今日未婚夫君那么温柔地给苾棠上药,让她心里很是膈应,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给碰了。她不好跟沈书远去,他人虽亲和,却胸有沟壑,只怕她话一出口,他就能洞察自己的心思。
但是苾棠就单纯得多,她可以劝劝苾棠,“姚姑娘已经和肃王定了亲,平时和其他男子相处要注意些,我知道姚姑娘肯定没有什么别的念头,毕竟肃王是那样优秀的人,可姚姑娘没有什么想法,不代表别的人没想法。”
苾棠看了袁静珍一眼,她到底在影射谁?既然是“相处时要注意分寸”,那就不是萧昱霖,相处……
是表哥!苾棠明白了,她是看刚才表哥给自己上药心里不痛快了。苾棠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确实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她和表哥自幼这样相处习惯了,她也很肯定表哥心里拿自己就当妹妹,绝没有生出什么“想法”来,不过这一幕落在这位未来表嫂眼里,可能就有些过头。苾棠点了点头,决定以后在袁静珍面前要注意些,“袁姑娘的也有道理,我会心些的。”
袁静珍心里一阵兴奋,她本来是大着胆子这番话,生怕把这位娇娇姐给惹怒了,要不是关系到自己的未婚夫君,她才懒得管呢。眼见苾棠这么好话,她端起沈书嫣推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又道:“姚姑娘生得如此容貌,本就招人,要是相处时再不注意分寸,难免会引人遐思。姚姑娘不知道,有些男人,你对他笑一笑,他就想上门提亲了。”
她掩口而笑,好像自己讲了个笑话似的。
苾棠心里却不高兴了,袁静珍旁敲侧击,她也接受了,大家都是贵女,又是亲戚,话到这个份上彼此心里明了就行了。可对方却没完没了,什么“招人”,什么“不注意分寸”,把自己的好似什么风尘女子似的,还自以为幽默,就算是表嫂这么自己,她也会生气,更何况袁静珍不过是个未过门的表嫂。
她垂下眼眸,淡淡地道:“看袁姑娘这样了解,倒好像是经历过很多似的。”
袁静珍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似的,面孔一下子就涨红了。她、她什么意思,是自己招蜂引蝶吗?自己可是个清白的姑娘,又不像她那样好看,怎么可能会“经历”过很多呢?这话要是传到沈书远的耳朵里,还不定怎么看自己呢。
一旁默默观战的沈书嫣哭笑不得。自家这个表妹性子太软,既不像宫里的大姑母那么强势冷傲,也不像嫁给了姚大都督的二姑母那么坚毅果决,她一直都有些担心,生恐表妹在贵女圈里吃亏,常常盼着她变得凶狠些。结果现在可好,她是凶狠了,可第一次见她和人针锋相对竟然是自家嫂子。
袁静珍的话不好听,苾棠回敬的话也不遑多让,沈书嫣本就偏向表妹,再加上这头是袁静珍开的,见她面红耳赤又尴尬又委屈的样子,并不安慰,反而握住了苾棠的手。好歹袁静珍也是嫂子,沈书嫣岔开了话题,也算是帮她一把,“棠棠,下个月初就要大婚了,紧张不?”
心里再气,苾棠也不会和表姐甩脸子,“不紧张,肃王殿下我很熟悉了。”本就是自一起长大的,虽然后来避嫌见得少了,可自从定亲后,萧昱琛隔三差五就和她见一面,有时候是她去肃王府,有时候是萧昱琛来竹园。
想起上元节表妹“仗势欺人”的事,沈书嫣一笑,表妹既然在肃王面前露出这样淘气的性情来,而不是端着架子冷淡疏离,想必两人相处得还是很愉快的。“嫁衣可准备好了?要带哪些人过去?”
姐妹两个拉着手起苾棠的婚礼,袁静珍尴尬地坐在一旁,她没想到苾棠这么娇软的人会反唇相讥,出的话比自己的还犀利,更没想到沈书嫣会不管自己,和苾棠自顾自地话。
想来她们是表姐妹,本就比自己这个后来的亲近,没准苾棠本来是要嫁给沈书远的,不知怎么阴差阳错这婚事落到了自己头上,可能她们本就看自己不顺眼。袁静珍的身子往一旁挪了挪,这些日子她和苾棠、沈书嫣接触,发现她们和自己过得很不一样,所用之物皆是奢华精美不,父母还十分疼爱,连苾棠那个继父对她都很好,刚才沈书嫣不是这马车是继父给苾棠订做的吗。
她们肯定瞧不起自己吧?不知道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自己?袁静珍低着头,听着姐妹两个慢声细语,心里渐渐后悔起来,她不该和她们一起出门的,就算一起出门,也不该挤到苾棠的马车上来,现在好了,她们明显在排挤她,而她被冷落了也只能受着,总不好叫马车停下,然后下车去到自己的马车上吧?虽然她的空马车确实是跟着后面的,可这样做太过明显,几乎相当于撕破脸了。
沈书嫣和苾棠了会儿下个月婚礼的事,见袁静珍低着头坐在一旁,脸色忽青忽白很是难看,想着她也算是受了教训了,给她个台阶下好了,“袁姐姐常去善觉寺吗?”
袁静珍这才抬起头,“不常去的。”她也就和沈书远定亲后日子才好过了些,以前只愿凡事不碍父亲的眼就行,去善觉寺路途远,总要在寺里用过午膳时间才充裕,偏偏善觉寺的素斋极为有名,价格自然也是不菲,一来一回要花费大半天时间,还要用银子,她可不敢开口。
沈书嫣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上次苾棠办的菊蟹宴,袁静珍她父亲的妾是每个月十五都要去善觉寺的,当时袁静珍有了酒意,这话是不经意出口的。不知为何,事情都已经过去半年了,沈书嫣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现在想想,一个妾而已,这样也太过嚣张,据了解,袁静珍的父亲虽然是礼部侍郎,家里境况还是不错的,可对这个先妻留下的女儿并不太好,想来袁静珍的日子还没有这个妾畅意。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起了怜惜,握住袁静珍的手,“善觉寺风景不错,尤其后山种了一大片桃林杏树,此时正是盛放的季节,咱们先陪着棠棠上香祈福,用过午膳再到后山去转转。”
袁静珍点点头,脸色稍霁。
有了沈书嫣调剂,三个人气氛缓和,接下来也没起口舌冲突。
到了善觉寺山脚下,沈书嫣下了马车,她自忖没有表妹那样惊人的美貌,平时都是不戴帷帽的。苾棠却把帷帽戴得严严实实,主要是怕人看见她嘴角的一团黑药膏。袁静珍也戴了帷帽,和沈书远定了亲,她总觉得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隔了不远有辆马车停着,看起来比她们早到了一会儿,一个女子正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沈书嫣不经意的一眼扫过,脸色大变,她差点叫出声来,这个女子,正是她遍寻不见的桂香!
她不知道把那桂香的画像看了多少遍,绝对不会认错人。一瞬间,她的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这桂香身边只跟了两三个人,她可以让自己的侍卫找个人少的地方直接劫持桂香。或者,派人悄悄跟着,看这桂香现在住在何处?毕竟直接劫持太过冒险,谁知道有没有人在暗处跟着桂香,等探明情况,再周密布置似乎更好。
她心思转得飞快,就听见袁静珍道:“那是我家里的姨娘,沈妹妹应该不认得吧。”
沈书嫣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平静地答道:“不认得。我是看她的马车和袁姐姐的有点像,似乎是出于同一府。”
“确实都是袁府的马车。”袁静珍并不想谈起这个古怪的妾,更不想上前去招呼,她戴着帷帽,想必姨娘也没认出她来,“咱们走吧?”
苾棠也下了马车,“走吧。”
三个人朝着山上走去,沈书嫣并没有回头去看桂香,她怕让袁静珍看出端倪来。
可是,为什么桂香是袁侍郎的妾?为什么桂香要每个月十五来善觉寺上香?袁侍郎是不知道桂香的底细,还是袁侍郎就是那个偷偷买走桂香的人?如果袁侍郎就是和桂香、秦英寿联手置郭家于死地的人,那袁侍郎必然是里通外敌,和西荣二皇子有所勾结。
沈书嫣仔细地回忆了一番,上次西荣二皇子来京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为了查郭渊一案,曾经细细梳理过西荣二皇子来京都之后的行踪。当时礼部负责接待事宜,礼部尚书自然不可能事必躬亲,很多事是袁侍郎在张罗,和西荣二皇子的勾结,难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上次这位二皇子来京都,竟然勾得一个礼部侍郎、一个将军为他卖命叛国,倒也有点儿本事。
既然知道桂香就是袁侍郎的妾,并且她每个月十五都来善觉寺,沈书嫣也就不着急了。今天就动手本来就太过仓促,容易出现纰漏,不如和郭星锐商量布局一番,等到四月十五再动手。
对于袁侍郎所犯下的弥天大罪,袁静珍应该不知情吧?毕竟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沈书嫣担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袁静珍,要不是这门亲事是昭文帝突发奇想的赐婚,她都要怀疑袁家是别有用心了。不管如何,这件事不能瞒着哥哥,回去后她就要跟哥哥一,至于袁侍郎事发后,袁静珍该怎么办,这事要由哥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