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醒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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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高楼和艺高楼因为中间隔着银河似的停车场, 两楼的学生们很少来往。

    除了梁越这种个别的跨过银河来相会,大家只在全校活动的时候,才会往来交流。

    因此, 普高生和艺高生虽然同读三中, 却大多数都不认识。

    普高三年3班,是梁越转来美7班之前的班级, 也是丁媛媛所在的班级。

    今天一大早,梁越就领着苑阳朝普高楼走。

    苑阳很是纳闷, 他们好像没什么事要找丁媛媛的。

    梁越却笑着不解释, “去了你就知道了。”

    普高班果然比艺高班要拼命的多, 争分夺秒的迎高考时期,个个都垂头埋在书海里。

    丁媛媛坐在第二排,低头看会儿课本, 再抬头默背一阵,然后再低头、抬头,就看到梁越和苑阳进了他们教室。

    丁媛媛一看到苑阳,注意力就跑偏了。

    梁越拉着苑阳走到她跟前的时候, 她虽然局促,却礼貌的朝他们笑了,“你们怎么来了?”

    苑阳很是尴尬的皱了眉, 不知道该什么好。

    梁越倒是大大方方的跟丁媛媛:“我们来找人的。”完,指了指教室后方。

    丁媛媛了然一笑,她心里已经消了那份期盼,所以并没觉得有多失望, 而是笑着问他俩,“你们联考考的怎么样?”

    “还行。”苑阳随口回话,又:“快高考了,你也加油。”

    “嗯,我会的。”丁媛媛应一声,控制自己把注意力又移回课本上。

    现在,在丁媛媛的心里,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梁越继续拉着苑阳朝教室后面走,走到倒数第三桌,停了。

    苑阳瞪眼瞅着伏在课桌上正在认真看书的板栗头。

    没错,他昨晚遇见的,就是这个发型。

    梁越曲起食指敲了敲板栗头的课桌边,板栗头莫名其妙的抬眼看向他,“梁越?”

    梁越冲板栗头一笑,指了指旁边的苑阳。

    “陈醉,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苑阳。”

    陈醉不解的转脸看向苑阳,苑阳也正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像,太像了,简直和陈醒一模一样,除了发型和神情,其余真的没一点儿差别。

    陈醉眯了下眼睛,仔细看了看苑阳,也认出了他,“昨晚在地铁口遇见的,是你吧?”

    “我还真是认错人了?”苑阳纳罕的笑了声。

    “认错我的人太多了。”陈醉简单勾了下嘴角,没什么情绪变化的又看回梁越。

    “梁越,你真算学美术了?”

    “啊,我联考都考完了。”梁越。

    陈醉哼笑一声,“不知道你们都怎么想的,竟然都去搞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你不回来也好,省了我费劲的跟你竞争高低了。”

    陈醉神情不随和,话里也带着刺,梁越却并不介意,挑眉笑了笑。

    “陈醉,你真不算去陈醒店里看看?”

    陈醉不怎么高兴的皱起眉,视线又挪回课本上,“他用不着我做什么,我跟他想法不一样,各走各的路。”

    梁越惋惜的叹了口气,坦诚的:“陈醉,我本来不想掺和你哥俩的事,但我还是想提醒你,陈醒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

    “是吗?”陈醉不相信似的笑了一声,“可他从不听我劝,不好好上学,整天跟些不正经的人混在一起。我不是你啊梁越,我是接受不了他这样。”

    “陈醉。”梁越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看不出来他是为了你?算了,我不废话了,陈醒现在挺不容易的,我劝你最好跟他把结解开。”

    陈醉抬头扫了眼梁越,没吱声,又低下头去继续看课本。

    梁越又敲了下他的课桌,认真的:“家和万事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好好想想吧。”

    完,梁越没等陈醉回复,拍一把苑阳,俩人从后门出了普3班。

    “他就是陈醒的弟弟?”苑阳惊奇的问梁越,“原来陈醒是双胞胎?”

    “同卵双胞胎,他爸妈都分不清,别你了。”

    梁越架着苑阳的肩,走路都不好好走,整个挂在苑阳身上。

    “哥俩不好谁是哥谁是弟,他爸妈也迷糊,干脆胎毛长的就是哥,叫陈醒;胎毛短的就算弟弟,叫陈醉。”

    苑阳噗嗤一声,“哪有这么分的,出生的时候,医院不给绑不一样的牌号?”

    “绑了也没用,俩光屁股崽往浴盆里一扔,洗完澡就傻傻分不清了,摁着一个搓两遍澡都没辙。”梁越笑着:“还有时候,陈醉跟人干了仗,回头人家追着陈醒满街跑,陈醒把人揍一顿,回头又见了陈醉叫大哥。”

    梁越记得陈醒当初跟他们聊起这些事的时候,把他们笑的够呛。

    但每次陈醒完,脸上都会浮上一层莫名的失落。

    兄弟两个虽然长得没区别,但性格却完全不同,喜好也完全不一样。

    弟弟安静,哥哥热情,弟弟爱学习,哥哥爱音乐。

    学和初中都在一个班,兄弟俩还算和睦相处,直到考进三中,就全变了。

    弟弟进了普高,学习越来越拔尖,而哥哥却选了艺高,甚至还辍学玩起了乐队。

    从那以后,陈醉就再也看不起陈醒,他觉得陈醒这辈子,渣废了。

    苑阳不知道这些,他只记得每次梁越在陈醒跟前提起他弟弟的时候,陈醒的反应都和刚才的陈醉一样,不愿提起对方。

    他还记得陈醒过,他家里条件一般,弟弟成绩好,所以他选择辍学工作,来帮衬家里。

    “我一直想帮他们和解,可谁都不听,亲兄弟都不亲,像我这样的多羡慕了,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梁越惋惜的叹口气。

    “我能理解,”苑阳笑了笑,“我和苑涛不也成仇人了。”

    梁越愣了愣,他把这茬儿给忽略了。

    “不是苑阳,我不是你,你别多想。”

    “没多想。”苑阳笑着揽紧梁越的肩,“再我跟陈醒也不一样,他们哥俩还有和解的可能,我只希望苑涛别再作死,就够了。”

    ……

    陈醒一夜没回家。

    天光大亮的正午时分,锁死门的轨迹琴行里,那个干干净净的仓库,被折腾的一片凌乱。

    尤其是地上,乱抛的件件衣服,揉皱的团团纸巾,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

    一张单人床上,热热乎乎的被窝里,一身赤.裸的李非从同样一身赤.裸的陈醒怀里,睁开了双眼。

    他有点儿头晕,陈醒的胳膊裹在他身上还有点儿热,不太适应的扭了扭,半截身体的麻酥感让他瞬间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李非再不敢乱动,瞪圆眼盯着对面白净的墙皮,努力梳理了一下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天呐,神呐,造作啊!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一直声称自己还是个处男的陈醒,竟然能把这种事干的如此老司机!

    不仅战斗力强悍到令人发指,各种技巧和力度,还拿捏的挺有分寸。

    李非向来冷傲的很,从不轻易佩服一个人,可现在,他却从骨子里开始佩服起了陈醒。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陈醒长得特帅,吉他弹的使人震撼,那粗犷的高音和婉转的低音,陈醒总能把握的游刃有余。

    可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陈醒的吉他,被他这个吉他高手抱在身下,纵情弹奏了一宿粗犷和婉转交错的豪放乐曲。

    李非一想到昨天的疯狂,脸上的热潮遏制不住红到了脖子根。

    怎么回事呢?他一开始明明是拒绝的!

    他甚至无法接受陈醒强行对他这个那个,明明不要不要的。

    可是被陈醒欺负了一阵后,竟然会觉得很舒服,很爽,甚至…还想要,还想继续,还想……

    李非悄悄侧过脸来,定定的瞅着陈醒的睡颜。

    浓的眉,闭紧的深凹眼眶,飞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弧度优美的唇。

    这个比他三岁却比他高半头的子,真他妈太帅了!

    帅的李非心里一阵不出的激动荡漾,跟中了彩票似的。

    天呐,昨天他竟然和陈醒……

    天呐,他的第一次竟然是被这个帅比……

    李非情不自禁的伸根手指戳了下陈醒的脸。

    陈醒眉一皱,忽然睁开眼看向他,深邃的眼眸里交错几条过度疲劳产生的红血丝,看的李非一懵坑。

    陈醒不错眼的和懵成呆瓜的李非对视了会儿,李非心神不定的等着他开口解释,没想到陈醒一言不发,竟然撩开被子翻身下了床。

    李非大惑不解,忍着腰酸腿疼的坐起身,斜靠在货架上,又紧忙从床上扯过被角,盖住自己下边儿那粉软的一团儿。

    陈醒赤身裸体的站在屋中间,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瞅了瞅,皱紧眉把那些衣服团成团,塞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又把李非的也捡起来,同样塞进了另一个袋子里。

    李非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知道他是洁癖犯了,把脏衣服都收了起来,可俩人不能就这么光屁股待着啊。

    陈醒站到货架旁,惦起脚在货架最上方翻来翻去的找东西。

    李非两条眉毛了架,陈醒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他跟前儿全.裸着遛鸟啊……

    太无耻、太不要脸、太他妈……性感了。

    陈醒翻出来几件衣服,衣服是全新的,包装袋都还没拆。

    他坐回床边,把衣服从袋子里一件一件取出来,挑了几件颜色嫩点儿的,一回身抛给了李非。

    “这是我备穿的,你先凑合下吧。”

    李非把衣服接在手里,还是不解的看着他,犹豫了许久。

    “陈醒,我……”李非一开口,先被自己粗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陈醒一边儿往腿上套裤子,一边儿转头瞅他。

    “昨晚一直叫那么大声,嗓子能不哑么?”

    “不是。”李非郁闷的把衣服攥成团儿,“我是,我……”

    陈醒莫名笑了一声,站起身拎着裤子扣好纽扣,光着上半身凑到李非跟前儿,俯在他耳朵边声的:“李非,你那个不算,挺可爱的……还有,你后面也特别棒,我挺满意。”

    李非懵逼的一震,缓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抓起衣服朝陈醒脸上扔过去,“陈醒,我他妈操.你大爷!”

    陈醒一把接住衣服,瞅着李非涨成猪肝色的脸,笑的不行,“我实话,你也不乐意?”

    “不是,妈的。”李非又抻了抻被角盖严下边儿,哭丧着脸骂他:“我刚他妈知道你这么下三滥!”

    陈醒笑着拨了下李非的红脸蛋儿,“你不知道的我的本事还多着呢,慢慢享受吧李非。”

    “享受你大爷!”李非又抓起被角要扔被子,下边儿一凉露了个精光,又赶紧盖回去,“陈醒我跟你没完!”

    “最好没完。”陈醒把衣服扔回给李非,“别闹了,快穿衣服,没准一会儿有顾客来了。”

    李非赌气的把衣服扔去一边儿,“我不穿!”

    “不穿我再轰你两炮?”陈醒没耐心的挑着眉看他。

    李非恼火的瞪他一眼,粗着嗓子吼:“陈醒,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陈醒哼笑一声,瞪着眼:“我他妈想干你一辈子。”

    李非傻了。

    陈醉在轨迹琴行门口来回转了两圈儿。

    昨晚陈醒没回家,爸妈让他中午放学过来,看看陈醒是不是住在了店里。

    陈醉没办法,头一次来到陈醒的店,却见店门从里面插着,没什么动静。

    陈醉等下还要回学校,等的不耐烦了想走,但一想到上午梁越的话,又有点儿犹豫。

    就在他迟疑不绝的时候,陈醒忽然开了店门。

    长相一模一样的哥俩,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就这么面对面的愣了神。

    不管他俩到底谁大,陈醒毕竟做了18年的哥哥,屈身给他当了18年弟弟的陈醉突然出现在他店门口,就算是兄弟俩三观再不合,陈醒也不能撵人。

    更何况,陈醉竟然主动来看他,他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和激动的。

    但一向镇定自若的陈醒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反而像迎接顾客一样的态度,客气的冲陈醉笑了笑,“来了?”

    “嗯。”陈醉没什么表情,扫了一眼陈醒身上的新衣服。

    “你在外面住,是不是应该跟家里一声?”

    陈醒撩了下脸侧的碎发塞在耳后,陈醉的没错,他是应该跟家里一声。

    但他昨天……

    只能是当时太冲动了,也太卖力了,后来精疲力竭的直接睡过去了,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陈醉对陈醒撩头发的动作很是反感,嫌弃的把视线挪去一边儿。

    一个男生,头发留这么长干嘛?还不如剃个瓢儿顺眼,扒瞎了这张和自己长得一样帅的脸!

    “我一会儿给爸妈个电话。”陈醒抱歉的,回手指了指店里,“你,进来坐会儿?”

    “不了,我得回学校。”陈醉不领情的,可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死鸭子嘴硬这一点,哥俩竟然难得的一致。

    再陈醉确实没来过陈醒的店,梁越那么一,他心里也有些理解陈醒了,就是不愿意承认。

    陈醒挺尴尬,陈醉不进来却也不走,搞得他也进退两难。

    哥俩正僵持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的时候,李非从仓库里出来了。

    李非也不嫌冷的光着上半身,两手拎紧裤腰,低头瞅着折在地上的一截儿裤腿,歪歪扭扭的走到店中间,哭丧个脸。

    “陈醒,你这裤子太他妈长了,能剪短一截儿……”

    话到这儿,李非抬头瞅向站在门口的陈醒,同时也惊见眼神投向他的陈醉。

    然后三人同时变成了懵逼状态。

    陈醉还是个学生,接受的是正规的传统式学习教育。

    可再正规传统,也一眼就能看出李非的与众不同。

    李非裸着的上半身,栽种着一只只鲜艳的红草莓。

    这草莓怎么种上去的?陈醉无比震惊的瞅了瞅陈醒的帅嘴。

    操了,种这么多草莓,嘴竟然没肿?

    还有李非那两条走路撇成罗圈儿状的细腿儿是怎么搞得?

    旋转木马骑多了?

    陈醉对陈醒好不容易才缓解的嫌弃感骤然回升,气得他转身就走。

    陈醒一惊,蹬腿蹿下台阶,三两步追上陈醉,一把拉住了他。

    “陈醉!你,你先别告诉爸妈。”

    陈醉站定,斜眼暼着他,“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陈醒愣了愣,不知所措的:“我没想瞒着,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

    陈醉眼神不屑的瞥向别处,冷笑一声。

    “这还用想的?要不我去?就你给我找了个男嫂子?”

    陈醒皱了眉,他从陈醉的举动和言语中,明显察觉到陈醉是主动来找他缓解兄弟关系的。

    没想到,却撞上了这么不凑巧的尴尬一幕。

    陈醒对陈醉的观念一直都有意见,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只好压低声耐心的跟陈醉解释。

    “陈醉,你可以看不起我,我不会怪你,爸妈那边儿我再想办法处理。”

    陈醉瞪了他一眼,“陈醒,我没看不起你,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时候,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亏欠、自责、内疚,这些滋味儿你尝过吗?”

    陈醒没回话,只是静静的认真听着。

    “亏了你占用陈醒这个哥哥名儿,醒醒吧!为自己活一回有那么难吗?”

    陈醉回头扫了一眼扒着门框,朝这边儿探着头,局促不安的偷瞄的李非,又看回陈醒,冷声:“这事儿最好别让爸妈知道,带他走,越远越好,混出名堂来,没人管你结不结婚!”

    完,陈醉拨开陈醒的手,诀别似的深深看了陈醒一眼,转身走了。

    陈醒站在原地,定定的望着陈醉偶尔抬手抹一下脸的背影,忽然心疼的快碎了。

    明明时候一起光屁股在澡盆里水仗都欢乐的兄弟俩,长大后竟然极少沟通。

    一个只知道固执的付出,一个只会偏执的愧疚,搞了半天,却是因为太在乎对方。

    陈醒僵在原地许久,才心神不定的回身。

    一抬头,瞅见紧张得跟猫似的李非,正不知所措的躲在门后望着他。

    陈醒忽然又笑了,他觉得很欣慰。

    因为陈醉不仅没有反对和厌恶他的同性倾向,反而指给了他一条前景明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