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杀也4不舍,不杀也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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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叶冬凌轻轻拂袖,萧玉瑾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叶冬凌的踪迹。

    雪地里宛若钟灵仙子般的女子脸上带着与之仙气不符的狡黠,就这么缓缓在他面前完全隐去身形。

    萧玉瑾伸出指去抓那片缓缓隐去的身影,却只捞到了一把凉。

    眼前一切如泡影,如梦亦如幻。

    萧玉瑾懵了,浑身沁着凉意,冰冷的风毫无预兆的刮过,宛若游龙般在他身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她连岳父大人的所在都不问了吗?

    叶冬凌不问,并不代表不知道父亲的所在。

    有帝江在,这一世尽在她的掌握。

    而且叶冬凌隐身漫步走在清扫干净的十字路上,回头看一眼萧玉瑾,眸中意味深长。

    她受了那么多的痛和苦,总要让他也尝一尝才算解气。

    如今看着萧玉瑾那痛不欲生恨不能自杀泄愤的表情,叶冬凌心中快意的同时又有些莫名发堵。

    一个声音在心里狂叫着,自责吧,内疚吧,一辈子鳏寡孤独也是你自己作的,自作孽不可活。

    另一个声音却不停的告诫自己,他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很苦了,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他不是故意的,心之一角软软的,除却怜悯之外居然还有点心疼。

    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蛮横的告诉自己,他有罪也好,无罪也罢,这世的事都已经跟他无关了。

    回过头来,她看着那人孤独立于萧瑟北风中的身影时,是杀也不舍,不杀也不舍。

    于是她逃了,曲折迂回的决定先去救父亲。

    就当是给自己考虑的时间,也当是给他的惩罚。

    破旧的叶家大门前,从前车水马龙的盛景不再,如今清冷的门可罗雀,一旁的石狮子还缺了半边脸,就连拴马桩也不知被谁给薅走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坑。

    就在方才,叶冬凌穿过街巷,上元佳节的梅香飘散在整个京城,甜腻腻的,街市上张灯结彩,天还未暗,一些灯笼里便已经被点燃了灯油或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来。

    各色造型花样都十分华丽的装饰让人眼花缭乱,汤圆混沌,胭脂水粉,等等等等看得她眼花缭乱,一时间有种失控错位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穿过了逼宫后的那个花灯街,那一刻萧玉瑾就在她身边。

    一路,一辈子,那么那么长,又那么那么短。

    而叶家门前,清冷孤僻,断壁残垣,落败的仿佛深深老林中的一处遗迹,无人问津。

    叶冬凌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就在叶冬凌一直叫踏入门槛的时候,那身影挡在她面前,叶冬凌眼前一花。

    “水镜?”

    看清那身影身穿道袍,持拂尘,单合十做了个稽首的姿势,那毕恭毕敬的姿势宛若敬神上香祝祷,叶冬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水镜抬头:“贫道在,您有何吩咐?”

    这张脸胡子又密又长,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只是看着叶冬凌的时候眼神略有躲闪,而他那没有被胡子遮盖的脸,其上布满了细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叶冬凌:“”

    若不是他如今表现的这般恭敬,叶冬凌定会将他扔到十万八千里的天边转一圈,敢给她下毒,胆子可真肥。

    然伸不打笑面人,叶冬凌不耐烦的摆摆道:“带我去见父亲。”

    水镜躬身,十分狗腿子的弯腰引路,那伸做引的姿势宛若经年日久的店二。

    叶冬凌仿佛听到了一句无声的:客官您这边请!

    到了熟悉的中堂,叶冬凌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这药味中夹杂着浓浓的腥臭味道,就像是死了很久的老鼠被人从土壤里挖了出来。

    又像是臭鸡蛋源源不断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味道连药味都遮盖不住。

    叶冬凌心里一急,快走几步转入内院,推开陈旧的房门,那臭味更令人难以呼吸。

    “父亲?”她叫了一声,期待父亲的回应。

    然而却无人理会。

    “爹爹,冬儿回来了”她急了,心里越发不确定的担忧起来,磕磕绊绊地拐到屏风后,屏风内的恶臭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叶冬凌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床上躺着一个干瘪的人。

    是啊,干瘪,像是被人放干了所有的鲜血,枯黄的脸上沟壑纵横宛若耄耋老人,行将就木的呼吸声十分微弱,叶冬凌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

    这一世她最后一个血亲就这么躺在她面前,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扑到床边。

    她的父亲,她记得长大之后在后世第一次见到,也是这么个大雪天,他肌肤光泽冰冷,俊美的脸颊处处透着沉稳霸气三十多岁的年纪,那肌肤看起来比十几岁的孩子还要紧致。

    而如今呢?干瘪的面目全非,只有那眉宇间还有一丁点昔日的痕迹。

    她一把抓住父亲的腕,屏息把脉,而后捧着父亲的便嚎啕大哭。

    “你这么哭他也是听不到的。”一个稳重的声音出现在叶冬凌耳边,那声音稳重而又怜悯,语气里满是怜惜。

    叶冬凌回头,泪水朦胧:“师父,这些年你一直跟在父亲身边?”

    沈星河摇摇头,走到床边,坐在叶冬凌身侧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渊明所为,皆是天下民心所向,我并不常在他身边,却也对他身上的毒束无策,冬儿,如今你游历归来,可有心得?”

    沈星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她都是那般无二的关心和顺其自然。

    睿智的长着形象,教她医术,教她做人,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她,对于她做的事不加干预,也不加指责,只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而出现的时候也从不论对错,只会帮她,毫无条件穷尽心力的帮她。

    这样的师父,到哪个世界她都不觉得陌生。

    然而此时的沈星河似乎将叶冬凌当成了十二三的孩子,如此亲昵的摸头举动,自从她嫁给萧玉瑾之后便没有这待遇了。

    如今忽然被沈星河如此关心,她感慨万分。

    于是她直接扑到沈星河怀里:“师父,父亲的毒怎么会在短短三年内爆发的如此难以控制,他他”

    自母亲死后,父亲不想独活,这些她都知道,但她没想到,这里与后世相差只有三年,父亲的身体居然衰败至此,他怎忍心。

    沈星河揉了揉她的后脑,叹了口气柔声道:“他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便是为了再看你一眼,别哭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