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马车外人声, 马嘶, 叫卖声……喧嚣却也带着市井的烟火气。
她们的马车不入正门,而是在西角门前停下, 本以为很快就驶向垂花门,叶棠却听见外面有人低声地着什么。过了一会, 车帘被撩开,吕妈妈笑盈盈的脸出现在她们的眼前:“太夫人,是表少爷和九少爷回来了!”
岳见燊如今和叶鸿煊同在一鸣书院读书,每十日休沐时才会回府。
叶棠立刻将帘子撩高, 果然见两个少年站在马车前朝太夫人行礼。
叶鸿煊笑容温煦,唇红齿白, 眉清目秀, 玉树临风。任谁见了, 也要道一声:好个翩翩佳公子。
可和身边的岳见燊站在一起,就成了星子和明月。那人俊美无双的面容令人过目难忘,身上更是既有官宦子弟的高华,又有世家贵胄的雍容,如鹤立鸡群般,让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
太夫人看着他,心中感慨岳家出美男子,但论长相,竟然没一个比得上岳见燊的。
“棠表妹。”岳见燊望着叶棠的目光像划过天际的流星般闪过一道璀璨的光芒。
“大哥,燊哥哥。”叶棠笑着和他们招呼。
晚上,长房的两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
回了房间, 叶棠坐在镜台前,正由玉簪给她卸了簪环。
栀子手里捧着个黑漆匣子走了进来:“这是松石刚送来的,是九少爷送给姐玩的。”
岳见燊身边有两个厮,一个叫松石,一个叫松墨。
叶棠听了,要接过来细看,栀子忙道:“姐心,这匣子重得很。”
叶棠一怔,开了匣子,竟然满满的都是石头。准确的是鹅卵石,就是很常见的那种,但都差不多大,圆圆溜溜,一颗颗被人仔细挑选清洗干净。
屋里服侍的人全都愣住。
叶棠却忍不住嘴角轻扬,上次休沐时,她无意中了句:“想用兰花做个覆石盆景。”
没想到,他真记下,给她找了来。
她拿起一颗石头来握在手里,冰凉凉沉甸甸的,她觉得这匣石头不是礼物,更像一份心意。
翌日一早,叶棠就往叶鸿煊住的的清涧院来,没想到他正和岳见燊下棋。
叶棠看了眼棋盘,顺口问道:“你们谁赢了?”
叶鸿煊干咳了一声,状似不在意道:“手谈本是雅事,不必拘泥于输赢。”
叶棠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是谁输了。”
岳见燊忍俊不禁,叶棠也掩袖而笑,叶鸿煊气咻咻地抬手在她额头轻轻拍了一下:“丫头一大清早,不跟着姑祖母读书做针线,跑这来做什么。”
叶棠重重叹了口气,促狭道:“原本我还想问问哥哥想要什么样的嫂子,我也好帮着参详参详。看来我是白担心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婚姻大事,即使是叶鸿煊本人,也发表不了多少意见。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分手自由,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真心希望哥哥在有限的范围内,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白头偕老。
叶鸿煊差点没呛着,他知道父亲托了姑祖母听相看,他毕竟年轻脸皮薄,面红过耳瞪眼道:“你胡什么呢?”
着,就要去抓叶棠,叶棠早有准备,哈哈笑着跑到岳见燊身后。
岳见燊像老母鸡似的护着她:“她得有道理,你中意什么样的,早些和伯祖母了,伯祖母是明理的,必会考虑周全。”
“我哪里有胡?哥哥,你有什么要求真得别害羞,早点提出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叶鸿煊有心逗她:“我也没太多要求,除了姿容貌美外,还要心地纯良、宽和温柔,德才兼备。上要孝顺父母长辈,下要爱护兄弟姐妹。擅女红、通音律、懂诗词……”
叶棠撇嘴: “大哥,天底下有你的这人儿吗?那可不是天上的仙女!”
岳见燊笑着看兄妹俩斗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在叶棠身上停留。
原本白胖的脸稚气渐腿,显露出秀美柔和的弧线。身上那件八成新的葱绿色褙子似乎有点了,紧紧贴合在身上,勾勒出一副纤细略有起伏的曲线来。
她正侧着头和叶鸿煊话,露出一段粉藕般的水嫩脖颈,他甚至能看清,垂了赤金海棠花耳坠的圆润耳垂上细细的可爱的绒毛。
岳见燊心跳如雷,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似的,迅速垂下眼。
“大哥,燊哥哥,我先走了。”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叶鸿煊无奈摇头。其实太夫人早问过他了,他了要贤惠的老婆,要孝顺长辈、要会主持中馈、要对自家妹妹好、要……
想到这里,他看向方才作壁上观的某人,不禁用胳膊拐了拐他:“你也别笑,过一二年,你也是这幅光景。不如现在想想将来所娶何人?”
也许有着同样的奋斗目标,几年下来,两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听了这话,岳见燊的脑海里第一个映出来的就是叶棠的笑脸。
顿时,一股浓浓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我们再来一局如何,方才不过一目之差,这次我……”
叶鸿煊话未完,就见岳见燊紧紧抿着唇,死死盯着脚下的地砖,一动不动,面如金纸,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来人,来人。”叶鸿煊唬了一跳。
“我无碍,我先回去了。”罢也不待叶鸿煊话,抬脚就走。
岳见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恍恍惚惚地坐在书案前,无论寒冬酷暑他每日必练满五千个大字。丫鬟春柳已经研了好墨,却见岳见燊神色僵硬,迟迟不见动作。
不禁唤了声:“九少爷。”
岳见燊回过神来拿起笔,可是那笔似有千金重,笔锋触到纸张,竟再不能提起。
很快浓浓的墨汁就将上好的宣纸浸透,晕成一团。
春柳吃惊地向岳见燊看去,见他眼神发虚,面上血色全无,额头细汗密密,一副极虚弱的模样,忙叫人一起扶他到床上躺下,倒出了些热水,浸了帕子给他擦汗换衣。
“快,快去找大夫!”
“去禀了太夫人。”
“倒杯温水。”
“再拿床被子来。”
耳边是丫鬟焦急的话语,象是寒风中的雪花,飘飘忽忽,他想他没事,可是嗓子却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