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风月
陛下竟然赠了他一些风1月图!谢云诀扶额, 恍惚记起,凌彦那些家伙读书那会儿也从宫外弄过来一本。
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对这些好奇不已,于是聚在一起偷偷摸摸看。
沐沉夕见他们鬼鬼祟祟看得热火朝天, 也挤了进去。
她瞧了一眼,满脸不屑:“这不是妖精架图么?我钟伯伯家里有许多呢。”
裴君越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别乱。这是禁书!”
“禁书?不是武功秘籍?”沐沉夕掰开了裴君越的手, “钟伯伯以前还骗我是他家的独门秘籍,后来我发现, 我爹账下的叔叔伯伯们都有。可见就是寻常的武艺, 根本不是独门秘籍。”
凌彦抬起脑袋,一脸坏笑:“这么来,大哥看过很多?”
沐沉夕自然没有看过, 她那些叔叔伯伯们再浑, 也不至于让她真的看这些, 只是糊弄了过去。
“没什么好看的。要习武我教你们, 保证比神武军教头夏光旬教的好。”
凌彦啧啧道:“大哥, 你就是因为没看过才不知道其中妙处。这画中记载的可是房中术,学会了之后,娶了妻子会夫妻和顺,幸福美满。”
沐沉夕又不娶妻, 自然没什么兴趣。
凌彦却狗腿地凑到她身边,将图册塞进了她怀中:“这可是孤本,市面上难寻。送给大哥了!”
沐沉夕收了下来,心里面想着,自己以后不定是要嫁给谢云诀的。这书带给他瞧瞧, 以后他和她不就幸福美满了?
于是她颠儿颠儿地跑去谢云诀的学舍中,一眼瞧见他正在院中的树下,掩卷负手,正思索着什么。
沐沉夕跑了过去,扯着他的衣袖道:“谢兄,今日凌彦送了我一本书。但我有些看不懂,你可否指点一二?”
谢云诀难得见她如此好学,深感欣慰,于是随她一同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她从怀里掏出了书,谢云诀接过来翻了几页。脸色越翻越难看,她伸着脖子要看,他却将那画册啪地合上了。
“沐沉念!你不思进取便罢了,如今怎可将如此污秽之物带回太学?!”
“什么污1秽之物?凌彦了,这修习的是房1中术,学好了以后便可以夫妻和顺,幸福美满。”
“你——”谢云诀起身,“荒唐!”
沐沉夕也不知道谢云诀为什么那么生气,只知道后来她跟凌彦几个难兄难弟,抄了三百遍的《礼记》。
谢云诀还执了夫子的教鞭,谁敢偷懒,一鞭子下去,疼得他们是龇牙咧嘴。
可谁能想到,皇上居然也藏了禁书。怪不得这物件屡禁不止,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谢云诀撇开了那画册,又抽出一本有字的。
封面上并没有书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物。倒是书的扉页朱批了几个大字《御女术》。
果然不是什么好物。
谢云诀本想收起来,可转念想到沐沉夕白日里和他的话,又重新开。
这本书还有目录,他看到了一列:女子生气后,该如何挽回芳心。
“其一:言听计从。女子生气之时往往理智全无,此时此刻,无论什么做什么都是错。因此,第一步,认错态度良好。切记,她一不二,不可忤逆。
其二:礼多人不怪。待她气稍消,购买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等物件赠予她。多金者也可以贵重珠宝赠之。
其三:张弛有度。她习惯于尔的言听计从,间或若即若离之。她便会辗转反侧,前来求和。此刻正是反客为主的最佳时机。”
看完这些,马车刚好停下来,他将书收了起来,又命夜晓放入书房藏好。
回到倾梧院时,夜已经深了。屋内的烛火熄灭,看来沐沉夕已经歇下。
谢云诀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却发现沐沉夕并不在屋中。
他燃了烛火,唤来了叮咛。
“公子有何吩咐?”
“夫人呢?”
“夫人…夫人不是在——”叮咛环顾了一下,愣住了,“夫人熄灯前还在呢?”
谢云诀皱起了眉头,半夜三经,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而此时此刻,沐沉夕刚捏晕了一个丫鬟,推门进了太子的寝宫浮云殿。
东宫的守卫实在是松散,换防时候错漏百出。沐沉夕着实为裴君越捏了把汗。
不过浮云殿比起裴君越以前住的碧珑轩,已经是天渊之隔了。那碧珑轩离皇上寝宫极其远不,平日里也是人迹罕至,几乎无人问津。
里面贵重的物件是一样也没有,比寻常世家子弟的居所都要差上许多。
但太子的寝宫,燃的琉璃宫灯,转过白玉屏风,镂空雕花的香炉里燃的也是龙涎香。
她掀起纱帐,想瞧一瞧裴君越有无大碍。
只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此刻双眸紧闭,仿佛是在熟睡。
沐沉夕只瞧了一眼,便冷哼道:“别装了,早就醒了吧?”
裴君越睁开眼,嘴角勾起:“听闻你下午才醒,刚恢复些精神,便迫不及待来瞧我了?”
“是啊,看看你死了没。”
“我若是死了,就是国丧了,还需要你来看?”裴君越丝毫不介意她言语的冲撞,“是不是对我下了毒,还是舍不得?”
沐沉夕嗤笑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觉醒来,头顶三座大山便去了一座,不是你该谢我么?”
“大恩不言谢。”
两人相视一笑,沐沉夕自袖中取出了一只药瓶:“这药是清余毒的,你每隔三日服一粒。服用十次,余毒便会彻底清除。”
裴君越伸手去接,就势要握住她的手。沐沉夕抽了回来,瞪他:“阿越,我近来发现,你对我没有半点男女大防。要知道,我毕竟已经有了家室,不能再同你像时候那样胡混了。”
裴君越脸上的笑意隐去,不悦道:“可你也从未拿我当太子,要知道我已经是储君了。”
“这不一样。”
“你要同我生分么?”
“自然不会。”沐沉夕拍了拍裴君越的肩膀,“师娘以后也会一直照拂你的。”
裴君越哭笑不得:“你比我还十来天呢。”
“谁让我夫君是太傅,我的辈分自然水涨船高。”提起谢云诀,沐沉夕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忽然叹气?”
沐沉夕径直走到桌边,斟了两杯茶,一杯给了裴君越,自己也喝了一口。上好的太平猴魁。
“王羽勉之事似乎惹他不高兴了。”沐沉夕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你也是男子,你要如何才能哄他高兴?”
裴君越沉了脸:“我怎么知晓,反正换了是我,不会同你计较这些。你看,我满心欢喜与你把酒言欢,你还让我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一点都不生气。句不中听的,谢云诀他就是…不够爱你。”
“这还要你,我不晓得么?”沐沉夕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那你还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寻一个真心疼惜你的人嫁了,总好过这样受气。”
“受气倒是不曾,一向是我对不住他。”沐沉夕满脸惆怅,“我们成婚也有数月了,都日久生情。眼看着他对我和以前不同,似乎是有了那么一些苗头。现在又发现我瞒着他,欺骗他,还将谢家置于危险境地。他生气是应该的。”
“有一些苗头是指什么?”裴君越被褥下的手攥得有些发白。
“就是他他有一点喜欢我。”沐沉夕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甜蜜。
“许是骗你的。”
“反正我是信了。”沐沉夕瞧着裴君越脸色铁青,以为他是余毒未清,“罢了,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
“你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怎么可能懂这些。”沐沉夕顿了顿,“对了,王孟齐三家,如今王家大势已去。要分化孟家和齐家,我倒是有个主意。”
裴君越还在气恼她的话:“我碰过,东宫里都有三个良娣了。男女之事,我懂的比你多。”
沐沉夕抱拳:“失敬失敬。”
“你——”他顿了顿,瞧着她嘻嘻哈哈半点没有醋意的模样,有些气馁,“算了,你有什么主意?”
“孟氏和齐氏,择一人成为你的太子妃。”
裴君越愣住了,被褥下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良久,他咬牙道:“沐沉夕!你还有良心么?!”
“我也知道,以你的婚姻大事来谋算大局,确实有些…不妥。所以也只是提议。”
“我不考虑!”裴君越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以后太子妃之事,你半点不许掺和!”
沐沉夕被捏得有些痛,用力挣脱开来:“好好好,是我思虑不周。你当我没。阿越,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裴君越瞪着她的背影,双眼有些发红。他明知道她的谋划是可以助他巩固储君之位,可是…可是…
沐沉夕转身大步离去,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脑袋还在屏风上磕了一下。
他又好气又好笑,手里攥着那药瓶,良久缓缓摊开了另一只手。掌心四道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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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溜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万籁俱寂。唯独是夜晓,孤身一人坐在屋顶上,抱着胳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他身为谢云诀的贴身侍从,几乎是寸步不离。沐沉夕倒是有些担忧,屋顶上睡觉,一个不心可能就会摔下来。
她蹑手蹑脚回去,谢云诀已经睡了。于是她心翼翼除了鞋袜,摸黑想要翻到床的里侧。
一只手已经撑到了谢云诀身体的另一侧,忽然他揽住了她的腰,用力抱住了她,借力翻身将她拢在了怀里。
沐沉夕正要解释自己为何晚归,一抬头,却发现他并没有睁眼,朦胧之中还在睡着。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努力缩身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谢云诀凑近她,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呼吸落在锁骨上,她的指尖都有些颤抖,却什么也不敢做。
她现在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谢云诀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再惹他生气,不定他真能与她和离。
刚成婚那会儿她还不在意,可是如今食髓知味,一点点沉沦了进去。于是患得患失,不愿放手。
谢云诀朦胧中闻到了她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这样的时候,她去的,只可能是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