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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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沉夕咬了咬牙, 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大婚不是下个月初八么,若是提前看了,不就没了惊喜?”

    “早晚的事, 我只是不想再等了。”

    “不想等,也得等。”

    裴君越的脸色沉了下来:“为何?”

    沐沉夕叹了口气:“你自然是不知, 刚生完孩子的女子,腹上还是会留着一些难看痕迹。太医院配了药, 我正在用着, 倒是有些效果,估摸着到大婚时应该就好全了。”

    “腹上有些痕迹算什么,你这背上不也有许多刀疤么?胳膊上原先也有箭伤, 要不是我那时日日督促着, 胳膊上也该留疤了。这有什么, 莫不是你怕我嫌弃你?”

    沐沉夕背过了身去, 低着头“嗯”了一声。

    裴君越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好嫌弃的?你有些伤还是为我受的, 我若是嫌弃,岂不是太没有良心?”

    “可我就是不想让你看到。”她声音有些沙哑,“原本…原本我应该是以完璧之身嫁你的。如今非但和旁人成婚,连孩子都生过。你心里不计较, 我却很在意。总觉得…亏欠了你许多。所以…所以我不希望我们大婚当晚,你瞧见那些痕迹,会想到我…我还有过别人的孩子。”

    裴君越怔住了,他声音里透着喜悦:“你…你怎会这样想。夕儿,你愿意嫁给我便已经很好了, 至于过去那些,不要再想了。也是我不好,当初没有先一步求父皇赐婚。你不必如此。”

    “你越是这样对我好,我越是愧疚难安。”沐沉夕低着头,裴君越看着她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肌肤,喉结上下翻了一下。缓缓伸出了手去,覆在了她的肩上。

    “你这心思如今怎么重起来了?”

    “对在意的人,自然…会多想一些…”沐沉夕转身泼了他一脸的水,“诶呀,你不懂。快出去!”

    这一声娇嗔,听得他差点把持不住。裴君越抹干了脸上的水时,沐沉夕已经上岸将衣裳裹好了。

    “好好好,女人真是奇怪,以前吆五喝六喝酒的时候不见你扭捏,这时候脸皮薄起来了。”他脱下外套将她包裹严实,“外面风大,我送你回去。”

    裴君越完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这柔软的腰肢落入手中,裴君越愈发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立刻就到下个月初八。

    走出汤泉宫,沐沉夕瞧见跪在地上的齐飞鸾:“她这跪了也许久了,不如让她回去?”

    裴君越瞥了齐飞鸾一眼:“再跪上三个时辰。”罢大步离去。

    沐沉夕不解:“她的举动虽有些僭越,可确实也没有觊觎后位的心思。这么罚她,是不是重了些?”

    裴君越抱着她上了龙撵,紧了紧她身上的衣裳:“她是没有觊觎后位的心思,但她觊觎了后位上的人。”

    这话让沐沉夕思忖良久,忽然回过神来:“你——你是她——她——可——可她也是个女的,怎么会?怎么会…不对不对,肯定是你疑心病太重,看谁都觊觎我。这也太荒唐了,绝不可能。”

    裴君越嗤笑:“你又不是深闺里长大的,难道没听过磨镜?”

    沐沉夕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那…那我…可是…”

    怪不得齐飞鸾诸多举动总是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今晚尤其如此。她与风裳也算是要好,可风裳撒娇最多抱着她胳膊晃晃,绝不会有那么多怪异的举动。

    “并非是我多想,她看你的眼神,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沐沉夕一脸绝望:“我要看得出来,我——”她至于栽那么多跟头么?

    她原以为凌彦已经是她无意之中招惹的最后一朵桃花了,没想到这还藏着这么一朵。沐沉夕揉了揉眉心:“话虽如此,但…但她毕竟是女子,我跟她也不会有什么可能。你罚她跪三个时辰,只怕她那双腿就废了。”

    “心疼了?”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沐沉夕总算是弄清了齐飞鸾的心思,原以为她是想借着她的东风攀高枝,原来她帮她诸多竟然是真心。

    “有必要。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敢觊觎我的女人,就都得付出代价。”他抱着她的手愈发紧了。

    “你这就算是要杀鸡儆猴,这么惩治她,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因为我。何况这事儿出去…也很奇怪。都要大婚了,不要平白又添了晦气。”她犹豫了一下,将胳膊搭在了裴君越的肩上,“我怕晦气。”

    “你不是一向百无禁忌。当初那个用傀儡的刺客装神弄鬼,吓得多少大老爷们儿都差点尿了裤子。偏你不怕,还半夜里守着。这会儿怕起了晦气。”

    “有句禅语得好,叫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惧。我如今有了忧思,又有了畏惧,只是因为…”

    裴君越面露喜色:“因为什么?”

    她撇过头:“你自己猜。”

    “我不猜,我要你。”他掰过她的脸,“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给我听。”

    “不要,太…太羞耻了…我不出口。”

    “莫非是你在骗我,所以不出口?”

    沐沉夕瞪着他,眼眶慢慢红了:“你——你怎么蛮不讲理?”

    瞧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裴君越顿时慌了手脚:“好好好,我不逼你。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几句好听的,自到大,你这张嘴,什么脏话狠话没过。可从来未曾对我过什么甜言蜜语。”

    “我…我也不会那些…”

    “那你可曾对谢云诀过?”

    沐沉夕气结:“你若要起他,我还要你宫中的嫔妃侍妾呢。少也有二三十个,我何时计较过?”

    “你为何不计较?”

    “我——”

    “谢云诀纳个妾,碰都不碰一下你便吃醋吃到要和离。我宫中妃嫔侍妾成群,即便是当着你的面翻牌子你也不曾有过丝毫醋意。沐沉夕,你是不是觉得我蠢?你卖个乖装个可怜,我便会信你那些倾心于我的假话?”裴君越一把捏住了她的脸,“我不只是因为,即便是假话,我也喜欢听。”

    沐沉夕吃痛地哼了一声,手上无力地捶着他。

    裴君越稍稍松了些力道,她眼眶一热,眼泪滚落:“早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我何必答应你要成婚。是不是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相信我?”

    他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手:“要我信你也很简单。”他向后靠着,张开了胳膊,“亲我。”

    沐沉夕衣袖下的手紧了紧,裴君越眯起眼睛瞧着她:“别拿害羞那套糊弄我,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

    沐沉夕没想到装了这么久,功亏一篑。她始终是迈不过这一关。

    忽然,裴君越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她的拳头紧了又紧,指甲几乎嵌入了肉里。

    他的吻凶狠又霸道,交缠之间咬破了她的唇。他按着她的后脑,迫得她根本无法逃脱。

    轿撵停了下来,他放开了她。

    沐沉夕推开他,下了轿撵大步向宫中走去。她越走越快,走到宫中的莲池旁时,她止不住扶着栏杆吐了起来。

    裴君越站在离她不远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她吐完。

    头顶一道雷电闪过,夏天的雷阵雨下就下。瓢泼的雨倾盆而落,在两人身上。一个跌坐在地上,一个站在雨里。宫人无一人敢近前。

    她的手撑在地上,先是声地啜泣,雨点在脸上,头发也粘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到了后来,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裴君越没有近前,雨水浇在他的身上,冰冷透心。他忽然想起,她还在月子里,如此一来会落下病根。

    他伸手取过宫人手中的伞撑起来,走到她身旁,缓缓蹲下身。

    沐沉夕用力想要推开他,他却一动不动。他知道,她现在没有力气推开他了。否则此时此刻她何必哭得这般狼狈,直接杀了他便可。

    “哭也哭够了,闹也闹够了,回去吧。”

    他伸出手扶她,却被她一口咬在了胳膊上。

    裴君越没有动,只是淡淡道:“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自到大我行我素,做什么事都有人撑腰。受了委屈和苦楚有人心疼。你欺骗我,我哄着你。你恨我,我只当不知道。可我呢?我从四岁起就没了娘亲,即便是她生前,也从不曾关切过我一句。没有人问过我吃饱穿暖了没有,也没有人关心我开心还是难过,更不会有人关切我想要什么。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只是想你像从前一样,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么?”

    “是啊,我可怜你,关心你,换来的就是你这样待我。我还怀着身孕,你就逼我杀死我孩子的父亲。刚出生的孩子,面都没有见到,就让我与过去割舍。月子还未出,你就要我与你高高兴兴成婚。我也是人,我做不到!”她声嘶力竭冲他吼道,“裴君越,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我做不到,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执念。”

    沐沉夕捶他的手垂了下来,泣不成声:“算我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

    裴君越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向宫中走去。他召了宫女进来伺候着她擦干身上的水渍,又熬了姜汤看着她喝下。

    沐沉夕蜷缩着,一言不发。

    他伸手在她的额上探了探,声音温柔了许多:“好生歇息,别落下什么病根子。今日之事是我不好,以后我只当没发生过。”

    裴君越没有得到回应,静坐着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太医们轮番来诊治,宫里宫外忙成了一团。她这回来的及时,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第二天一早,裴君越便又来看她。沐沉夕原是在用早膳,见他过来便停了筷子。

    “怎么了?不合胃口?”

    沐沉夕没有话,他冷声唤来了宫里的太监:“是谁替郡主准备的膳食?”

    “回皇上,是厨房备下的。这些都是…都是郡主平日里喜欢吃的。”

    裴君越一拍桌子:“胡!郡主不喜欢吃甜食,餐餐喜欢吃肉。最近忌荤腥油腻,素了些,但这桌上甜食偏多,郡主怎会喜欢?!定是你们这些狗奴才懈怠!来人,将厨房一干人等拖出去剁了手!”

    “奴才遵旨。”

    “站住!”沐沉夕重新拿起了筷子,“最近嘴里发苦,改换口味,吃些甜的罢了。你何必一大早上就来我这里搅得血雨腥风的。”

    “我…只是来关心你。”

    “你关心我的方式,就是砍了我身边人的手脚?”

    “那你想如何?”

    “我也不想如何,只是想得些清净。”沐沉夕放下了筷子,起身向书桌走去。

    “有我在,便不得清净么?”

    沐沉夕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你…又要和我吵架么?”

    裴君越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只锦盒,递到沐沉夕面前:“不吵了。前几日我命工匠为你了这玉镯,你瞧瞧可是喜欢?”

    “喜欢。”她看也不看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裴君越捉住了她的手腕:“你都没看。”

    “我看与不看,与不反正你也不信,何必费事。”

    “你,我都信。”他着将玉镯套在了她的手上,“这是冰种翡翠,价值连城。三千两白银买来的。”

    沐沉夕看了一眼:“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

    “你若是不喜欢,摔了听个响儿也好。”

    她叹了口气:“三千两白银,边军一个月的口粮,摔了听个响?”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前些日子我裁撤了一些边军,让他们领了饷银回乡务农了。”

    沐沉夕一怔,转头看着他:“裁了哪几个营?”

    “精甲营。”

    沐沉夕闭上了眼睛:“金国狼子野心,两个太子一个皇子死在唐国。去年唐国水患,三大世家接连倒台。今年先帝驾崩,你登基未几,朝堂动荡。为了我的事情又走了那么多的老臣。这个时候你裁撤边军,你是生怕我们唐国亡的不够快么?!”

    “前年一役,你不是全歼了金国精锐。若非如此,你又如何敢放心回长安。金国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

    “金国精锐全歼,唐国也损失大半。精甲营训练有素,也是边军精锐。那是我和钟将军一手带出来,一场仗一场仗过的老兵。你裁就裁了,莫非只是怕我当了皇后,有朝一日联合边军来反你?”

    裴君越没有话。

    沐沉夕怒极反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心中无大义?你在雍关待过,知道那是我们唐国的第一道关卡。如果边军溃败,金国势如破竹,你是不是要当亡国之君?”

    “我…”

    沐沉夕走到书桌前,良久常常地叹了口气:“该上早朝了。”

    裴君越静默了片刻,转身离去。

    沐沉夕立刻唤来了宫中的太监,这宫里就他一个能话:“去传齐婕妤过来。”

    太监略略犹疑,拱手道:“回禀郡主,齐婕妤…突发急病,已经死了。”

    “死…了…”

    她断然不会相信齐飞鸾会这样突发急病而死,裴君越终究是没有放过她。她坐在椅子上,垂着双眸,不知在思量什么。

    宫里的太监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宫里这两位主都不是善茬,尤其是在郡主的宫里。稍有不慎,皇上一个不高兴,砍手砍脚都是事,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

    好在经历过淋雨一事之后,两人似乎都消停了不少。虽然彼此间话少了一些,但总算是安宁。

    皇上每日过来一大婚筹备的进度。宫人也前来量了她的尺寸,做好了她的衮袍。

    一转眼,初八至。一大早,唐国的宫里宫外忙得人仰马翻。文武百官也早早候着,等待封后的大典开始。

    文武百官私底下议论纷纷,刚刚调回长安的许笃诚忍不住凑到凌彦身旁,压低了声音道:“这怎么回事?郡主不是谢大人的妻子么,怎么去年刚喝完她和谢大人的喜酒,今日又要被封后了?”

    凌彦笼着袖子道:“这来话长了,个中缘由,怕是只有郡主明白。”

    “不能再叫郡主了,以后得叫皇后娘娘了。”

    “爱怎叫怎么叫。”

    许笃诚又拿胳膊肘怼了怼他:“诶,这大内的禁军统领也换了。这人谁啊?”

    “桑落。”

    “桑落我认识,不长这样。”

    凌彦抬起头,赫然发现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看来皇上终究是不信桑落,将他换掉了。

    凌彦看了眼前方,谢云诀不在。听是病了,他心中也明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嫁给旁人,这种事换了哪个男人都忍不了。

    他看了眼天色,风雨欲来,忍不住轻声感慨了一句:“要变天了。”

    许笃诚点头:“是啊,这天气变就变。雷阵雨也是来就来,前些日子我赶回长安,官道上被淋了个透心凉。半道上还遇上商队赶路,溅了我一身泥点子。你这就一个大婚,那么有利可图么?一路上见到好几十——”

    凌彦一把捂住了许笃诚的嘴:“哥,你可闭嘴吧。当心祸从口出。”

    “呜呜呜呜呜。”

    “别话了。”

    许笃诚眼珠子使劲转悠。凌彦侧目一瞧,这銮驾已经到了宫门口,他松了手:“可别再话了。”

    许笃诚冷哼了一声:“知道了。”

    两人站在文武百官之中,瞧见皇上的銮驾缓缓到了金銮殿前。他缓步走下,在正殿前站稳。

    礼乐声号角声起,凌彦偷眼瞧着,瞥见了一道身影,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头戴着鸾凤金钗出现在宫门口。

    女子行动间扶风弱柳,看起来有些撑不住那二十多斤重的头饰。珠帘之下,隐约可见沐沉夕浓妆艳抹,美艳不可方物。

    她还是最适合这烈火一般的红色。

    走到汉白玉的石阶前,沐沉夕抬起头,裴君越就在那头等着她。

    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初回长安,骑着一匹白马横冲直撞。那时候,有她爹爹撑腰,她什么也不怕。一转眼,物是人非。

    裴君越向她伸出手来,满眼笑意。

    她抬起脚,正要踏上第一个台阶,却又顿住了。沐沉夕慢慢放下了脚,无数双眼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裴君越冷声道:“过来。”

    沐沉夕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心中忽然觉得一空。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裴君越厉声道:“皇宫禁地,何人胆敢骑马入内?!”

    马蹄声踏碎了这一片祥和喜庆,沐沉夕没有转身。她听到有太监惊慌地叫道:“陛下,是——是首辅大人!”

    “拦住他!”

    沐沉夕忽然抬起头来:“且慢!首辅大人一向谨守礼节,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今日不顾宫规,骑马入宫,定然是有要事。”

    马蹄声临近,侍卫们冲上前阻拦,最后在离沐沉夕百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谢云诀一袭红衣,骑着白马,腰间佩着一把长剑。

    沐沉夕听到身后传来了谢云诀熟悉的声音:“夕儿,随我回家。”

    这一声轻唤,让她的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

    裴君越垂下眼眸瞧着沐沉夕:“你要当朕的皇后,还是随他去做个反贼,由你选。”

    沐沉夕抬起手,扶住了头上的凤冠,轻轻摘下,然后一把丢到了一旁。满头青丝垂落,衬得她肤白如雪。

    她转过身,缓慢却坚定地走向了谢云诀。

    背后传来了裴君越的冷厉的声音:“谢云诀,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来人,将这个欺君犯上的逆贼拿下——”

    四下的□□手瞬间冒头,直指向谢云诀。文武百官吓得连连后退,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谢云诀骑在白马之上,沐沉夕摘下手上的玉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裴君越吼道:“拦住她——”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来,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的胳膊。就在他们碰到她的刹那间,她忽然一个反擒拿攥住两人的胳膊用力一甩,两人猛地撞在一处晕了过去。

    沐沉夕扯下厚重的衮袍,纵身飞掠而起。禁军冲上前想要阻拦,她却踏着其中一人的肩膀,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了半空之中。

    谢云诀向她伸出手来,眼看着两只手便要相握。忽然间,一道杀气传来。

    沐沉夕侧身躲闪,一把刀擦身飞过。她横着翻滚了一圈,稳稳落在地上。黑色的身影拔剑袭来,沐沉夕猛地抽出了腰间的剑。

    那一剑劈下,堪堪被她举剑接住。

    “好内力,难怪他这么器重你,一直派你来看着我。”沐沉夕嘴角扬起,眼中却是凌厉的杀意。

    清浅咬着牙:“郡主好心机,早已经恢复了力气,功夫还更胜从前了。”

    “我问你一句话。”

    “问。”

    “谢恒是不是你杀的?!”

    清浅冷笑:“那位谢公子的功夫着实是不行。”

    沐沉夕双眸一冷,抬脚踹开她。清浅侧身闪过,落地的刹那,旋即转身回刺。

    眼见着一剑就要刺中,沐沉夕忽然收了剑,指尖猛击那把剑。那把剑砰地一声断成两节,剑尖飞出,清浅被震得虎口发麻。却硬是忍住了一口血,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了沐沉夕。

    沐沉夕却仿佛早有准备,清浅都没看到她出手,手腕便已经攥在了她手里。她心中一凉,下一刻手腕剧痛,竟是被生生掰断,反折着插进了她的喉咙。

    鲜血喷溅,沐沉夕忽然觉得腰上一轻,人已经被提到了马背上。血喷溅在地上,没有沾染她分毫。

    她松了松胳膊:“都还不够我松松筋骨的。”她扫了眼禁军,“不怕死的就来过两招。”

    禁军们面面相觑,举着□□不知如何是好。

    谢云诀扬起了鞭子,策马上前。两人来到石阶下,裴君越低头瞧着她,双眸通红:“原来这些时日以来的软弱可欺,都是你在骗我。”

    “我骗你半年,你骗了我十年。”

    “沐沉夕,朕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若你现在过来,朕——”

    “可我不准备再给你机会了。”沐沉夕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卷轴,高高举过头顶,“你可知这是什么?”

    “圣旨?”裴君越嗤笑,“你伪造圣旨?”

    “这是先帝的圣旨。”

    裴君越变了脸色,谢云诀翻身下马,顺带着将沐沉夕也抱了下来。两人拾级而上走到裴君越面前。

    “先帝传位的诏书还供奉在太庙里,你如今拿出来的一定是伪造的!”

    “谁的圣旨是伪造的,验过笔迹便知。”

    “但玉玺——”

    “先帝生前遭到孟氏一族谋害,危难之际曾经将玉玺交给了我。先帝驾崩那日,是我告知你玉玺的所在,你连夜伪造圣旨,窃得帝位。这件事,你认不认?”

    “满口胡言!”

    沐沉夕看向朝臣们:“我手中便是先帝真正的遗诏。”

    裴君越大步上前,伸手要夺过那遗诏。不用沐沉夕动手,谢云诀挥剑抵住了他的脖子:“陛下,臣不怕担上弑君的罪名。”

    他停下了脚步,听着沐沉夕一字一句念出了皇帝的遗诏。那是他临终前写下的,字迹歪斜,来不及由谢云诀润饰文笔,字里行间都透着他当年在边军之中留下来的些许兵痞气。

    “朕膝下子嗣众多,却无一人堪当大任。朕自年少时郁郁不得志,直到入边军和澄均一起带兵仗,大战金国,方知唐国江山稳固是有多少边军在流血牺牲。自那时起便立意要整肃朝廷,以科举取仕选拔天下有用之才。然则因朕优柔寡断,连累澄均为朕而死,朕死后定无颜相见。夕儿心中怨恨,朕不怪她。朕封老十四为太子,便是因为他与夕儿自相交,又在边关屡立战功。希望他能继承朕的遗志,在谢卿家的辅佐之下让唐国太平安乐。”

    裴君越冷笑:“你听,先帝最终还是愿意让朕继承大统。”

    沐沉夕顿了顿,继续道:“但朕如今晚景凄凉,病榻之中才无意中得知了一桩事,心中难安。老十四虽为朕子嗣,但其母身份微末,来历不明。乃是朕酒醉之下宠幸之歌姬,只此一次,便诞下一子。经朕查实,此女竟是金国细作!”

    话到这里,文武百官哗然。

    裴君越瞧着沐沉夕,双眸渐渐红了起来:“荒唐!”

    沐沉夕淡淡道:“朕命谢卿家调查此事,才知原来给朕下噬心蛊的不是旁人,正是老十四。他自边关回到长安,自一个名叫寒鸦的组织中得知了自己身世,被奉为少主。寒鸦在唐国无孔不入,四处教唆作乱,最终导致了沐丞相之死。如今,他也要对朕下手了。朕自感时日无多,留下此诏,希望他日真相大白,废除新帝,立朕的十八皇子为帝,谢云诀为护国公,替朕辅佐新帝。”

    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许笃诚压低了声音:“十八皇子?皇上不就十七个皇子么?”

    裴君越冷冷地瞧着沐沉夕:“满纸荒唐言,哪里来的十八皇子——”

    沐沉夕勾起了嘴角,只见夜晓和风裳一左一右护送着一个女人缓缓走出。那个女人怀中正抱着一个婴儿。

    “赵太妃?”凌彦咋舌,“竟然是先帝生前最后一位宠妃。”

    “也就是,这位赵太妃离开皇宫去了帝陵生下了十八皇子?”

    裴君越冷笑:“都是笑话!这些都是你们捏造的!若我真有金国人的血统,为什么我的眼睛不是金色的?赵太妃怀里这个婴儿才有可能是你们随意找来的!”

    “那就要问问赵太妃了。”

    赵太妃上前,向沐沉夕笑了笑:“先帝驾崩前是我一直在照顾,那时先帝中了噬心蛊,许多事情便都是我在做。先帝就是怕我腹中的孩儿到时候不能自证身份,留下了一样东西。”

    她高高举过了头顶。

    文武百官骇然,许笃诚惊叫出声:“虎符!”

    沐沉夕纠正道:“是半个虎符。若是拥有一整个虎符,可以调动唐国二十万大军。”

    裴君越嗤笑:“你以为我不知么?你当年回长安,半夜回到被查封的沐府,从自家树根下挖出来的,就是这半块虎符!”

    谢云诀自衣袖中取出了半块虎符:“你的可是这个?她早就交给了我。”

    “你们胡——”裴君越疯狂吼叫了起来,“□□手,将这些乱臣贼子射杀!”

    沐沉夕上千断喝道:“你们要为金国人射杀我们唐国的忠臣和未来的皇帝么?!”

    墙头上的□□手骇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裴君越却还是声嘶力竭:“杀了他们——”

    忽然,四面八方飞出了百十名黑衣人。他们有的伪装成了朝臣,有的伪装成了宫人,还有些藏在禁军之中。得到了裴君越的命令忽然冲了出来,撕下伪装,一身黑衣,如同寒鸦一般。

    黑衣人不管不顾,见人就杀。

    忽然听到一声断喝:“跟老夫一起杀光金国的恶贼!”

    身着银甲的钟柏祁带领着自己的亲兵冲杀了进来,训练有素的边军和黑衣人战成一团。

    裴君越忽然拔剑刺向谢云诀,却被他劈手夺下,一脚踹在了心口飞落在龙椅之下,吐血不止。

    沐沉夕抬起手,谢云诀将那把匕首放进了她的手里。她一步步走向他,裴君越捂着心口:“夕儿,你真要杀我?”

    “不许这么叫我!裴君越,你可知寒鸦密谋害死了我的父亲为的是什么?”沐沉夕双眸通红,“我父亲怀疑你的身份,寒鸦得知此事,为了替你铺平登上帝位的路,害死了他!这一切,你知晓么?”

    “我没有害死他!我——我也是事后才知晓。若我早知道…”

    “你早知道会如何?还不是会为了你的太子之位陷害忠良!”沐沉夕步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这半年的时光让我真真切切看清楚了你。你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哈哈哈哈哈。”裴君越狂笑了起来,满眼都是绝望,“我是杀人不眨眼,谢恒也是我命清浅杀死的。谁让当初在城外,我与寒鸦交谈之事被他看到了。你爹也是因我而死,他做什么不好,非要查我的母妃的身份?沐沉夕,你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到头来还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帮着你的杀父仇人得到了皇位。”

    沐沉夕举起了匕首,他笑得咳出了几口鲜血,忽然冲谢云诀道:“你们两情相悦,到头来她还不是被我幽囚于宫中,任我玩弄。这天大的一顶绿帽子,谢太傅戴得可舒心?”

    沐沉夕手起刀落,匕首狠狠扎在了他身上,却没有致死。

    裴君越痛苦地发出了无声的惨叫,稍稍缓过来一些,他还是继续笑道:“谢云诀,你知道我最喜欢她身上的哪一处么?就是她这娇软的唇,尝起来竟然是甜的。她在我身下承欢之时,叫声也很是动听。”

    沐沉夕拔出匕首,用力扎在了他的心口。

    他吐出一大口鲜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手缓缓抬起想要触碰她:“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不错的结局…夕儿,你记得,我一直都很爱你。可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她看着他,双眸冰冷:“可我,从未爱过你。”

    他的双眸渐渐涣散,却不肯闭上眼睛,仿佛是要将她看进魂魄之中。

    沐沉夕松开了手,缓缓站起身来。她转身看着谢云诀,张了张嘴,谢云诀已经大步上前将她抱在了怀中:“不必解释,不用难过。我信你,他咎由自取。”

    沐沉夕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滚落。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弱了,钟柏祁带着人马冲了进来,他已经受了伤。沐沉夕上前:“钟叔叔,你且休息片刻,剩下的交给我。”

    “不用,张毅贺那子也来了。交给他就行。”

    风裳扶着赵太妃进来,沐沉夕走上前。赵太妃笑了起来:“郡主穿红嫁衣,真好看。”

    沐沉夕笑了笑:“或许您以后穿着凤袍,也很好看。”

    这一天,唐国政变,一场血色婚礼杀尽金国细作。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登基称帝,朝中却无一人敢有异议。

    谢云诀手握朝政大全,郡主拥有号令二十万大军的虎符,而唐国的盛世也自那一日开启。

    作者有话要:正文已经完结,还剩一些甜甜甜的夫妻日常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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