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变脸
贡桌齐备,香烛、香猪、香花和香果上案,大佬们排排站。
揭红布、开机,导演讲话表达祝愿,然后便是各人执了香烛去拜自己心里的神。
元夕托姚东的服,被安排站在老先生身边,负责扶着他上下来回,还帮忙敬了四方神。
老先生不信现有的宗教,不过却认为万物有灵。他拍摄的每个电影都会有个盛大的开机仪式,其目的倒并非真的祈愿保佑。而是他认为剧组几百工作人员来自天南地北,许多人一辈子可能只见这一回。要让一群陌生人凝聚在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奋斗,则需要进行集体活动融洽感情。
元夕目前挂的名头是老先生的助理,不忙的时候帮他处理和协调几个副导演、美术等等大咖的闲杂事情。如果各部门有突发事件也需要向她汇报,起来也是个杂的活,但胜在能够认识许许多多以前不认识的人。
这是老先生给她的平台,她领这个情。
当然,还有一份更重要的工作目前无法展开。等机关殿完成后,她作为对其结构和操作熟练的人,得兼一份执行导演的工作,配合老先生拍摄殿内戏份。
基于此,神通广大的演员经纪人和助理们纷纷来和她招呼,分吃水果和点心的时候,甚至连莫向阳都为她端了下盘子。
“谢谢。”她对莫向阳道。
影帝莫向阳,年纪约莫三十五六,长相偏男人阳刚挂,五官如雕刻一般立体,身材维持得非常好。他横扫国内三大电影节的影帝桂冠,从十年前火到现在,也是各种大制作电影的常客。身上的票房记录已经超百亿,正在向两百亿进发,曾经有人开玩笑,无论那个电影只要请到他做主演,保底票房二十亿。当然,其中也许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但可见圈内人对其实力的肯定。
基于以上,他的个人风格十分独特。敬业度和专业度毋庸置疑,几乎每个与他合作的剧组都不得不承认;不过私下的做派却被嫌龟毛挑剔,因而在人缘上有点一言难尽。
元夕曾经在几个片场和他擦肩而过,不过彼时她是不起眼的工作人员,而他是忙碌的主演,相互之间没引荐过。她认识他,他不认识她。
“元导,听这次机关殿里的戏份全部是你拍?”莫向阳给她递了果盘后,努力做出亲切的样子来,但眼睛里有怀疑。元夕太年轻,导演的资历并不亮眼,他最精彩的戏全在她手里,他不是很满意。
中间有与姚东沟通过,不过那边回馈老爷子很坚持。莫向阳很尊重老先生,但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只能尽量提前做准备。
元夕点头,“对。”
“姚哥你精通机关操作。”
“还行,只能是会。”她时候在机关上的天赋很不错,不过长大了分心,大部分的精力用来拍电影了。要精通,秦方才当得起这两个字。
莫向阳大约是不太满意她还行的答案,道,“我的大部分戏在机关殿里进行,听现在正在进行最后的组装。我这边和统筹协调了几天时间,准备提前去熟悉场地和操作,你可以陪我吗?”
元夕低头看了下记事本,最近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密,她道,“五天后我有一个休息日,我可以带你过去。不过之后你需要和负责机关殿的秦方协调,他有可能不会放外人进入施工现场,这个我不负责协调。”
“行,我自己想办法。”莫向阳也爽快,马上叫了助理姐姐过来,在手机上备注了日程后,“五天后我来联系你。”
两人刚约定好时间,叶司静微笑着上前来,“莫大哥,元导,你们好。”
元夕回她一个点头。
她道,“刚听你们机关殿的事情,我也想一起——”
莫向阳冲元夕摆摆手,显得客客气气地走了,但骨子里的难交道展现无遗。
叶司静漂亮的脸僵了一下,马上艰难地调整好,很不自在。
元夕心知肚明她是来和影帝搭关系的,但见她被晾在一边也不好,为了今后工作顺利,道,“我记得你有两场戏是在机关殿里拍。”
“对。”她有点感激道,“我有看机关殿的地图,但方向感真的不好,所以想去现场走位。”
“现在还不行,木工组那边还在组装,没完成。”
她明显不相信道,“那莫大哥为什么可以——”
“他在机关殿有十五场戏,其中十场是必须要进行操作,如果对内部结构不熟练的话搞不定。五天后带他去看,主要是看里面的结构;至于你和其他人的戏,主要是在殿内走位。”她把自己的本子摸出来,做了记录,“我这边有安排统一的进殿时间,到时候所有人都得去。所以,请你等等。”
元夕解释得很清楚,但姑娘刚才被甩了脸子,心里很不舒服,咕哝一句,“看人下菜碟的人。”
她有点诧异地抬头看她,她翻出来一个白眼,转身走去自己助理那边,嘀嘀咕咕不知写什么。
元夕觉得有点好笑,摸出手机来瞧瞧给叶司静拍了个远景,然后将照片发给王米,道,“你要看的热闹来了,赶紧起床。”
王米梦到自己终于争取到写《挖祖坟》剧本的机会,帮易庭北重新设计了一个复杂又具有人性冲突的形象。上映后一炮而红,重新奠定了他实力生的位置。她作为其坚定的追随者,在微博上叉腰狂笑,啪啪脸那些不要face的黑子和脑残,一时间成为自由媒体人的标杆。
这滋味,爽得不要不要的。
结果一通短信的声音将她吵醒了,烦躁地抓着头发起来,发现元夕发过来一张叶司静的远景照片。她哈哈一笑,老天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这不是转了一圈都落她手里了么。
她高高兴兴起床,晃荡着去食堂买了一份牛奶,趁着太阳还没发威的时候先看看男神去。
机关殿位于整个影视城的最里面,绕了一大圈路才发现一个隐蔽的招牌。她推开宫门进去,天井里七八个工人正在开木方。一个负责的工头呵斥还在修,让她赶紧走开,她马上祭出元夕给自己办的工作证,顺利进去。
殿内很安静,有五六个工人在组装木构,易庭北负责将堆在房间里的各种半成品搬到四面需要组装的位置去。这是个重体力的活儿,他长得太高,没学会发力的方式,看起来别扭极了。
秦方戴着安全帽一个人独坐着摆弄几组而精细的机关,阿生和阿圭在旁边帮忙,三个人连眼角也没丢给给他。
王米有点心塞,在情敌手下混日子,公子这是被孤立了。
她有点心痛,悄悄拍下来几张他干活的背影,虚化到几乎看不出原样后发微博上,附言俩字,“心疼——”
下面关心她动向的粉丝热情道,“米神最近怎么没开怼啦,在做什么呢,好想你哟——”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休假中,收集下一波大怼的素材。”
这半月不知为什么旁氏没有多余的针对易庭北的行动,再加上他自己铁了心切断全部外界联系,所以显得风平浪静。可他们其实都有预感,伴随着解约日期临近,旁少平肯定还要掀起一波风浪来。管好自己不出纰漏是一方面,收集资料为下一波开怼做准备却是王米的重要工作。
现在她心里已经好腹案了,如何一步步重新给公子建立新形象,但这一切都得等他拿出作品来。
破茧和涅槃的过程,痛苦得要死。
“什么大怼呢?是不是公子那边又有料了?最近没他的公开活动,也没人上新照片,好想他哟。”
“只好发公子美照舔一波解解相思愁了。”
“这种时候就很想念狗仔了——”
“是啊,再来一波公子和短发女的消息嘛,我可以看在放送公子的份上原谅她。”
“楼上什么意思?”
“楼上是公子因为被曝光了女朋友不开心所以遁了这么久?”
“什么女朋友呢?是女性朋友——”
“呵呵,公子二十五了,没个女朋友才奇怪呢。”
“叶司静不算,那绿茶自己倒贴上来蹭宣传的。”
“是呢,跟叶司静比起来,宁愿公子找个圈外的,多浪漫——”
王米在台阶上找了个庇荫的地方坐着,翻看微博下面大篇大篇想念公子的评论。里面许多人已经开始转变风向接受元夕的存在,她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那两人啊,谈个恋爱都坎坷,要是没她这个铁粉帮忙策划,肯定要混成最不受欢迎的情侣了。
翻到最后,发现有个最新的评论道,“大家不要着急,很快就能看见公子的新消息了,他现在在为下一部戏做准备呢。”
她怔了一下,本能去看那号的名字,却是丈雪俩字。
王米心里犯着嘀咕,随手关注了这号,并且分在了特别关注栏里。
她这边闷头操作手机,鼻子却闻到一点烟味,抬头便见易庭北站在天井里抽烟。他穿着一身宽大的工作服,安全帽丢石板上,右手捏了一个烟头放口中,偶尔吸一口后仰头将烟吐向空中。她高兴极了,立马就想站起来冲过去招呼,却见他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像是在泄愤一样。
这行为有点突兀,往日的易庭北不管任何时候都没被拍到过这样。
她感觉情况可能有点不对,缓缓坐了回去,心抽抽的。元夕可真能下狠手,把自己的男朋友兼男主丢给情敌招呼着,还放了两个备用的竞争对手伺候着,这是怕他不早死啊。那死女人心硬,她可受不了了,只看着就难受。
易庭北踩完烟头后,可能觉得这样的动作有点无厘头,双手捧着脸用力揉了揉后,复又走回殿里去。
王米悄悄跟在后面,透过窗棱偷看。
易庭北进殿后脸上的郁卒全不见了,他自在地跟阿生和阿圭招呼,蹲在木工桌旁边看秦方做机关。
秦方的手指十分灵活,一组组构建完成后立刻被阿圭殷勤地搬走,他侧头对易庭北了一句什么。易庭北虽然还保持着笑的样子,但眼睛有点难过了,显然是自信心被击了。
什么狗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怕她家公子苦没吃完,人就憋坏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得给元夕,不能一次虐太狠了。
元夕忙得脚不沾地,手机收到王米发过来的易庭北工作照片,她还可怜兮兮道,“叶绿茶在参加开机仪式,我家公子在被你虐。你这样这样良心何在?”
她回了一条,“你不准和他话,不准帮忙。”
元夕是故意给易庭北造一个孤立的环境,利用精神高压强行压迫他原本的意志崩坏。那家伙有时候挺敏感的,有时候神经却大条,她把很严苛的话甩出去了,结果他还记挂着女朋友的事情。当时她听了就想揍他一顿,现在想来,只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在三个月内搞定他。
得过去,他就是神;熬不过去,他再掉头走原来的路也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