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脱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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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庭北的脸,特别适合视觉系的妆容。

    他被化妆师推出去给导演和美术看的时候,王米爬在一边流口水。

    好想拍照,好想马上和基友分享。不过才闯了祸的她,忍住。

    谢老端详了一会儿,道,“衣服不是很合身,再改改。”

    美指道,“形象有了,气质呢——”

    “庭北,摆个款儿点的。你是个将军,带着船队去新大陆征服土著。”

    易庭北点点头,立刻开始带入。他没看剧本,上面也只有寥寥几段描述而已,王米读给他听候其实内容并不多。可他隐约知道老先生要的是一种感觉,从黑暗里走出来代表了更先进文明的异族,能够灭绝这片大陆一切希望和火种的邪恶力量,其高傲和冷酷,犹如——

    犹如秦方在面对他的时候。

    他眯眯眼睛,瞬间带入秦方。精英,自诩有教养的贵族,吃着不脏手的血食,直接碾压下面哀嚎的尘土。

    王米几乎不能呼吸,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他转头看看谢导,老先生没动,但眼睛里的满意流露无遗,甚至连美指和化妆师也几乎被惊呆了。

    最终还是老人家开口落定,“把衣服改了,黄金饰品更精细化,妆容再琢磨琢磨,然后给他拍个定妆照存档。”

    这就是过了的意思。

    易庭北如坠梦中,不敢相信地看着王米,他这算是成功了吗?

    王米冲他猛点头,是的,公子你终于开始踏入梦想的第一步了。

    易庭北晕乎乎卸妆,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四处寻找元夕。

    王米懂他的心情,指点道,“她俩个时前去机关殿了。”

    易庭北呼啸着冲了出去,根本没发现谢老的生活秘书拿了电话进来,两人仿佛在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开始谢老脸色有点僵,可半晌后居然软了,无奈地挥挥手表示算了。他看着易庭北远去的迫不及待要找最亲近的人分享喜悦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这俩孩子,怎么就那么坎坷呢?

    易庭北从片场出门,顺着影视城的中央轴线转了一圈,及至机关殿都没找见人。他走入殿内,阿生和阿圭坐在屋檐下收拾图纸,见了他后都没吱声。他感觉气氛有点奇怪,去殿内转了一圈,秦方更是不知所踪。这边的组装工作基本完成,地下室的调试也在前几天搞定,现在剩下的就是上漆和美工做装饰了,因此工人也散了一大半。

    他心里有点慌张,跑出去道,“阿生,元夕呢?”

    阿生瞥着他,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

    阿圭也道,“机关殿完工了,秦叔叔带着他的人走了。师傅发短信让我们先回家等着,她的项目开工后会通知我们的。”

    易庭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两个时前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元夕过了,要他在这里体验三个月的工人生活,安排在了木工组,就算是机关殿完成,可片场那边还有很多活儿要做呀。

    易庭北身上没带手机,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个电话问问看,我有事想和她。”

    阿圭看着他,一脸的不耐烦,也没去拿手机,道,“自己有手机不会用啊?什么事情都靠别人给你安排好,你自己就不能——”

    仿佛是太生气了,他不下去,一把抱着图纸往殿里面走了,还叫道,“阿生,别和他啰嗦。搞出来那么大的事情,做的时候自己是爽了,该怎么处理一点办法都没有?”

    易庭北听出来了,元夕是真的出事了。他冲上去,拦住阿生,道,“阿生,你告诉我。”

    阿生和他相处了二十多天,已经习惯了他温和内敛的摸样,第一次对上他微怒且犀利的脸,一时间怔住了。易庭北等不得,抓着他的胳膊,道,“阿生,我知道我之前很没用,一切都要元夕帮我安排。我是男人,该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以前没做好,但现在都知道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让我有弥补的机会——”

    阿生咬牙,看着阿圭。阿圭站在门边,没话,半晌道,“你知道师傅家里是做什么的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家里断绝关系吗?虽然我很崇拜秦叔叔,觉得他很厉害,但他对师傅根本就不好。”

    “又是秦方?”

    阿生点头,“他把师傅的爸爸找过来了,来了一堆人。那些人把她带走了,姚总也没办法——”

    “元夕的,爸爸——”

    “元氏的大老板,有钱人。你敢和他硬碰硬吗?”

    元夕是主动跟着元高走的。

    如果旁少平是机关枪级别,秦方是大炮筒吗,那元高就是核武器。

    实力对比明显,她看得清楚。

    姚东在旁边一脸着急的样子,明显是害怕了。旁少平怎么蹦跳,都不过是跳蚤,他一巴掌拍下去就拍死了,影响不到拍戏的进展;可元高就不一样了,首先,他是个有钱人,其次,他是个有手段的有钱人。以前他以为谢导用元夕,大概是看在这个层面上故意培养她,给资本一个面子;可现在看来,资本根本就不希望自己的接班人在这个圈子里出名。

    昨儿易庭北那爆炸性的新闻,席卷全网的同时,恐怕也是让几亿网民认识了元夕。

    所以,事情似乎只有这样了,他除了向谢导汇报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元夕没躲着元高抡圆了的那一巴掌,右半边脸已经肿得不能看了。本来人就不漂亮,这下更丑出格调来了。她挨后,现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特别是元高,有点不可置信的意思在。她松了松颈项,没理他,直接走上了保姆车。

    元夕太了解自家亲爹,不想连累一向照顾她的谢老,走得干脆利落。

    她上车后,秦方面色不忍,幸而元高回神过来,偏头让俩保镖跟上,一左一右将她守在保姆车的最后排。尔后他和秦方上车,坐在了中排的位置,司机便启动车,直奔高速路而去了。

    秦方很不放心,扭头担忧地看着她,让保镖赶紧从冰箱里取冰饮给她冷敷。

    元高却不依不饶地伸手道,“把你手机交出来。”

    元夕痛得呲牙咧嘴,“都了,手机就免了吧?”

    “你妈交待的。”元高不忍看她慢慢肿起来浮现四根胖手指的指印,为了掩饰心虚和愧疚,吼道,“快点,别跟老子嬉皮笑脸。”

    “我男朋友找我怎么办?”元夕刺激爱面子的老人家。

    元高手又扬起来,元夕干脆把另一边好的脸伸过去,“你啊,吧!”

    元高气死,这么个祸害,到底是谁生出来的?他瞪着两边的保镖,“吃干饭看热闹的啊?还不快点把她的手机给我翻出来!”

    保镖何其无辜,不过老板发话了,只好一人一手架住元夕。她的力量比普通女人大很多,但肯定挣不脱两个男人,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手机被强行弄走了。

    元高看她赌气瞪眼的样子,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马上抓起手机给家里汇报。

    “人我找到了,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你把房子改建好,等我回去把人给关进去。咱们元家,就没这么丢脸过。做什么不好,学人家玩男明星——”

    “大半夜的,老朋友电话问,微博上那个被男明星搂住的是不是你家女儿啊?听她和你断绝关系有三年啦,还以为是出去读书了,结果是拍电影呢?干那个有什么钱途呢?你看现在是不是上新闻了?你自己,半夜三更没睡着的是谁?让我连夜过来抓人的是谁?”

    秦方欲言又止,最终放弃。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了些什么,元高烦躁道,“?有什么好的?先把她弄回去关起来再讲道理,三年前那次我就了,她这样性格就不能妥协。结果呢?”

    “行了行了,别啰嗦。反正就一句话,你安排的任务我完成了。你那边的事情也要弄好,千万不要又被她跑了。MD,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什么看在她伤心的份上让她自由。结果呢?在外面玩得心野了,过年过节不回来看望老人家,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像话吗?”

    两人互相抱怨完毕后,都生气地挂了电话。

    秦方见师傅气成这样,略有些迟疑道,“师傅,还是和夕再谈谈?”

    元高挥手,道,“没什么可谈的。我想来想去,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浪荡也不像样子。反正你也离婚了,她以前也不要脸过喜欢你,干脆这次就把喜事办了吧。”

    秦方脸上带了一些喜色,但还是犹豫,“可是夕——”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元高不太高兴道。

    秦方立刻否认,道,“师傅,我当然求之不得。但结婚这么大事,还是要师妹高兴——”

    “讲她高兴?以前就是太考虑他了,所以把你的婚事搞得一团糟。放她在外面玩了三年,一事无成,现在又闹出这种丑闻来,还要她高兴。你是不是怕气不死我?这事不谈了,回去直接结婚,就这么定了。”

    元夕悠悠然插了一句,“不如,把上床和生娃的事情,也代劳了吧。”

    元高回头,对上她开眼后倔强的目光,道,“你以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啊,就是提个建议。”她想了想道,“啊,对了,就是不晓得你干兄弟的前女婿变成了你的现在女婿,你干兄弟会不会和你崩啊?”

    秦方脸白了白,道,“夕,你何必这样话?”

    这边三口人还没吵得清楚,那边保镖收缴的元夕的电话响起来了。她探头看了下,道,“是阿生给我电话了,不过我估摸着是我那男朋友找我。他肯定很担心我的,给回个短信呗——”

    “想都不要想。”元高回头大声道,“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给我好好想结婚的事。”

    “可是,他是我肚子里娃儿他爸怎么?”元夕睁眼瞎话。

    秦方和元高均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仿佛世界毁灭一样。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否则你以为我今天为啥不跑呢?这不正在保胎吗?”

    她想,其实网友们的脑洞还是有帮助的,这不就给她灵感了?

    易庭北收拾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去向谢老等人告辞。谢老没多问原由,只道,“你客串的那场戏安排在40天以后,不要晚了。”

    他点点头,顺手将翻出来的帽子盖在头上,冲大家鞠躬后离开了。

    王米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挺伤心的,道,“你们他能把元夕带回来吗?”

    谢老没话,姚东心里吐槽,这俩祸害,最好不要。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人海里,从演艺圈滚出去吧。

    从影视城回天京最快的速度,首先得从镇去市区机场,然后去机场坐飞机。

    易庭北开自己关闭了大半月的手机,忽略了和旁少平有关的全部垃圾信息,下了一个APP开始订票。幸好从百乐村离开的时候,元夕检查行李,将他的全部合法证件带在身上。他选了最快的航班后,又再下了个网约车的APP,包车直接去机场。

    网约车司机来得很快,易庭北直接从后座上,上车便开始睡觉。

    去元家可能是一场恶斗,他得保持精力和体力。

    阿圭对易庭北没好脸色,但当元夕和其他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无条件站在她的立场上。

    他们在最绝望的时候遇上了同样绝望的元夕,路上最无聊的时候无话不谈。

    在元夕看来,元家不是她的家,而她的离开是自然而然地断绝关系。

    那年元夕二十五岁,沉迷在电影拍摄中,到处混组验证自己书本上的东西。她没功夫想个人问题,虽然发现家里对她毕业三年还晃荡在外的不满,但没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暗恋了多年秦方已经到了不得不结婚的年纪。

    秦方少年时候便被元家弄过来,学手艺后一应培养和开销全是元家负责。元高把他当成自己儿子和半个接班人培养,走哪里都带着,连人脉关系毫无保留地交给他。秦家人本份,老人多次交待秦方既然元家这么厚待,那未来就都得交给元家决定。

    秦方心里约莫也是这么认为的,早就将生活了十多年的元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比较麻烦的是元家从事的是古老的手艺,虽然外面的社会日新月异,但他们师带徒的方式还是遵照古代的规矩。从元高到元家的其他几个老辈子,均是传统的直男癌和保守个性。等到他们发现自家最出色的徒弟到三十了终身还没着落,便商量着给他定了个对象。

    是的,长辈们自行商量了,给他订婚了。

    秦方懵懂地跟着去参加了一次酒席,到场才知道居然是自己订婚宴。他当场僵在原地不能动,视线到处找元夕没找到,结果被元高带过来的是干亲崔家的女儿崔如玉。

    若元家是玩木头的宗师,那崔家便是玩石头的宗师。

    两家人的交情几百年,中间婚姻连接好多次,比普通的亲戚更亲。来参加酒宴的几百人全是两家的亲朋,他们仿佛也非常期待这个新的关系建立,继续维持世代友好的传统。

    秦方的身份和性格令他做不出来当场否决的事,只好悄无声息地默认,想着等结束后再和长辈坦白试试有没有转圜的机会。

    那个时候秦方的心里约莫是有元夕的,但因她跑出去搞电影了,他一个人便没和长辈过;而元夕自己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家里人更没想过她和秦方会有什么不妥当。阴差阳错之下,订了这个婚事。

    当秦方忍耐到订婚宴结束的时候,原本应该在外地的元夕突然出现在酒宴上。

    崔如玉没慌张,没害怕,反而一脸安心地样子,仿佛终于见到自己想见的场景。她,“我还担心你赶不及回来,没想到速度还挺快的呢。”

    秦方脸色煞白,知道自己所谓的权宜之计不管用了。元夕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崔如玉从和她不对付,两人没事就要争输赢,更何况是在这样的事情上。

    果然,元夕直接将秦方拉到一边,道,“师兄,你订婚我本来该恭喜你,但是在不出口。我只一句话,我喜欢你,你怎么?”

    他整个人脑子嗡嗡响,眼睛却看着不远处脸色铁青的两家长辈。

    果然,元家人过来,将元夕带走了。

    元家人立事的原则,千金一诺。

    这么大场面,这么多人参加,承诺了的订婚,不可能因为女儿一句喜欢便停下来。

    元高对元夕道,“这个事情算我疏忽了,但绝对不允许翻过来,不然咱们家面子怎么算?崔家的面子怎么算?”

    那边,崔如玉也已经去找了自己的父母,放狠话道,“我喜欢秦方,你们要是被元家两句好话就取消婚事,我直接从一百楼上跳下去。你们要不信,可以试试啊——”

    崔如玉执拗,她干得出来那事。

    同时,秦方也知道,自己和元夕被崔如玉摆了一道。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便是默认;默认后因为元夕的出现当堂反悔,这是把两家的女儿当成什么在挑选?他一个靠了元家才有今天的子,干出这种事情来,除了一条道走到黑,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元夕被父母拒绝帮忙后,对他,“师兄,咱们不理这边的破事了,直接走吧。我就不信了,天下离开这狗屁什么忠义礼智信还活不下去了?咱们有什么错?唯一错的就是你喜欢我没敲锣鼓,我喜欢你没早点把你定下来,结果让人钻了空子。所以,只要咱们私奔,岂不是什么都解决了?”

    易庭北听到这里,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她能拍出《往生》来,她根本就是一个那样的人,即使看不到希望,也会下决定去做想做的事情。

    但是,秦方拒绝了她。

    元夕了解秦方,以为他的立场没办法做出得罪所有人的事情,那就由她来好了。

    她不是轻易认命的人,又找上了崔家的长辈和崔如玉。

    崔如玉无所谓道,“秦方不爱我又怎么样了?只要结婚不就好了,我爱他就行了,要求不高的。”

    听到这里,易庭北才想起来之前秦方在机关殿里询问阿圭关于元夕的事情,他脸上的痛苦从何而来。他明明得到过她的爱情,明明有过自己爱的人为自己奋不顾身,可是他首先松手放弃了。

    他道,“秦方是个懦夫,他才配不上元夕。幸好——”

    易庭北没完,其实是觉得自己这么评价太过卑鄙了。他能够得到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不过是因为她被伤害过。

    阿圭听他如此,道,“所以,你觉得你能干得赢他们吗?别你没有经纪公司帮忙了,就算是有,他们的钱也能让所有人闭嘴——”

    易庭北笑了,他,你把元家的地址给我,我去试试看吧。

    世上没有注定的事情,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呢?

    因此,易庭北下了网约车,进入机场。这次机票买得急,没找到头等舱,也没提前预约专用通道,所以过了安检后直接进的登机口大厅。

    他安静地坐着等待,身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几个女性乘客突然发现了他,犹犹豫豫地想要不要过来;另有几个年轻的伙子似乎也发现了,凑过去和她们话。

    片刻后,有个女生作为代表过来,道,“易庭北吗?”

    他点头,“可以请你不要尖叫吗?我可以给你签名——”

    女生猛烈点头,然后冲身后的人招手,立刻围了几个人过来。他们纷纷找笔记本或者白T恤,迫不及待。

    易庭北道,“一个个来,我不会走。但是不要惊动太多的人,会影响别人的工作。”

    显然,他配合的态度让大家很满意,没有再发生任何喧闹了。甚至,还有几个女生超体贴地将他围了起来,阻挡别人的视线。

    签字完成后,等级时间到了,一群人簇拥着去检票。上了飞机才发现,易庭北的座位在经济舱的最尾巴上,甚至和一个妹子的挨在一起。

    妹子乐得几乎晕掉了,整个行程没一刻能安静下来。

    她道,“公子,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回天京。”

    “网上你和那个元夕——”

    “嗯,我回去找她。”

    妹子依然很开心的样子,但忍不住眼睛里流露出不理解,“你真的,喜欢她——”

    话问到一半,她自觉有点过份,停住了。

    易庭北道,“我喜欢她啊,当然是喜欢的,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妹子又捂住了嘴巴,“你在微博上的大号真的不用了吗?是不是号你自己经营?我们提出的问题,你都会回答对不对?”

    他点头,道,“抱歉,最近因为我的状态很混乱,给你们造成困扰了。等我和——”顿一下,他道,“等我和元夕安顿下来,会给你们一个完整的答复。”

    妹子猛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我可不可以,和你合影——”

    “当然。”

    两人的头靠在一起,拍了一张V字的照片。易庭北见她年纪,人可爱,干脆将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用力按了按道,“姑娘,要好好学习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道,“因为这样你才会变成更好的人。当有天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后,你才能有勇气,毫无顾忌地去追求她。”

    妹子处在兴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出这句话的易庭北,眼睛里面的忧伤能将整个世界淹没。

    后来,她下了飞机后将两人的合影发在了自己微博上,只附言一句,“被公子爱上的女人肯定很幸福,我也想要成为一个配得上被这么爱着的人。”

    元夕又被关起来了,不过这次的心境完全不同。

    上次她还年轻幼稚,整个人太绝望,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现在嘛,她很平静,该吃喝吃喝,该睡觉睡觉。

    唯有一条,谁也别想靠近她的身体,抽血或者检查什么的确定孕期,否则她就让元家绝后。

    当然,话是这么,她不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只是吓吓他们而已。基于元夕过去到做到的历史记录,再结合她敢毫不还手地让他刮了个耳光,元高半信半疑了。

    至于秦方信不信,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秦方站在被钢条焊死了的窗户边,道,“夕,师傅和师娘的意思,还是想你回来。现在网上的舆论太坏了,如果不是出手快的话,你的资料已经被挖出来了。”

    元夕充耳不闻,仔细量自己这房间。是个套房,洗浴和卫生间齐全,床也布置得很舒适,显然是她妈妈的手笔。门窗被钢条焊得死死的,靠她自己的力量肯定出不去。

    “师兄,不会让我把娃生在这房子里吧?好呆给弄个电脑和网络进来,不然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秦方幽幽地看着她,半晌道,“我会转告师娘的。”

    “还有,让他们俩想好了,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放人出去。”她认真道,“如果是和你结婚的话,那马上放我出去咱们领证。只要你不嫌弃帮别人养儿子——”

    “夕,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元夕偏头看着他,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她生在一个古老的家庭,接受传统的教育长大,可她的天性向往的就是自由。她可以为了父母和亲人屈膝弯腰,但绝不会折损自我。十年前爱上电影,选择了这一行作为事业,没后悔过;三年前为了争取到他用尽全力,也没后悔过;与阿生和阿圭住在荒野里,吃着苦涩的野水,看着天上的星坠,其实执拗的爱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传统的一切能够束缚她的身体,但永远无法禁锢她的心。

    是的,一张结婚证而已,决定不了她爱谁。

    秦方失望地离开,元高和韩梅正在客厅里拌嘴,两人对元夕的态度还没统一。

    “我就不相信她怀孕了,肯定是在骗我。”元高道,“我已经叫医生来了,等会想个办法采血——”

    “少来。你女什么时候过假话?”韩梅急死了,“她走就走,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要不是趁这个机会有借口去抓人,你好意思?当时是谁当着所有人的面同意了断绝父女关系的?你去找她,也不怕自己的脸?”

    “我那不是被她给激的吗?”

    “那她到做到了,你呢”

    “那你怎么办?就认了她肚子里那崽子?要我,给她水里放点安眠药,弄医院去处理了——”

    “你可以试试看啊,看她要不要和你拼命。反正我是年纪大了再也生不出来了,你元家绝后我不管,自己找别人再生去。”韩梅心里怨气冲天,当年要不是他喝酒头脑不清楚,被崔家的人拿住了话,怎么会搞出这一场是非来?结果两个的跟着倒霉了,一家人也变成了仇人。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到底要怎么样?”元高拍桌子。

    “你!”

    “我就让她和秦结婚算了——”

    “外面那个呢?”

    “怎么?我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他还敢来找我?”

    韩梅道,“人家在网上的是谈恋爱,怎么不敢过来找了?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呵呵,那种明星,见得多了。自己走歪门邪道,被人戳穿了还不躲?总之,明儿就让他们去领证——”

    “那你是要重复三年前的事情了。”

    “我哪有?”元高被戳了肺管子一样,“她自己喜欢秦方,要和他结婚,现在满足她怎么又不乐意了?”

    “哦,我早想吃包子你不给我吃,等晚上要开饭了端一盘来塞我嘴里,吃啊!”韩梅跟着拍桌子,“我反手就能塞你嘴巴里,你信不信?”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去跟她谈。”

    “不行,我是长辈,哪有长辈主动找辈谈的?”

    “你自己是这个死性子,她是你生的,还能不像你?”

    “呵呵,她要真像我,那就简单了,明儿直接去领证结婚。”

    秦方站着听了一会儿,内心苍凉。

    如果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收拾表情,故意加重脚步声,里面的争吵立刻弱下去。他慢慢走进去,道,“师傅,师娘——”

    韩梅背坐在皮沙发上,只能看见一点侧脸,还带着怒气。

    元高略有点尴尬,转换话题道,“她怎么样?”

    “挺好,情绪稳定,要一个电脑。”

    “不行。”元高本能否决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在网上出什么幺蛾子了,绝对不行。”

    秦方欲言又止,韩梅道,“秦,这个事情不着急。她心里恐怕也有数,是真的让老人家生气了,所以才乖乖没反抗。咱们大家都冷静冷静,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元高忙不迭道,“对对对,这次真是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方道,“夕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两个老人家半苦着脸看他走开,对看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易庭北抵达天京已经是深夜,和那群粉丝分手再见后约了出租车回百乐村。强迫自己睡了一觉,次日早六点便起床,他还能压着自己绕村子跑步活动身体,调适心情。

    他做完这些杂事后,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又约了个车进城。

    到此他才发现,人在极端压力的情况下能够更好地做平时以为做不到的事情,譬如,当一个普通人。

    他找到周平涛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律师交代情况,俨然便是他的案子。

    “你——”周平涛看到他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大惊失色,将他推去了会议室。

    “你怎么来了?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

    易庭北当然知道,他的微博号每天会收到上万的私信,大部分是粉丝发送过来的问题,部分是各种媒体记者采访要求。不过因为元夕的事情,他没心情去整理而已。

    “我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了。”

    “怎么样?”周平涛摊手,“现在就你这个解约的案子就够忙了好吗?律师愁死了,天天来找我麻烦——”

    他点头,道,“难点在哪里?”

    “其实旁博当时和你签的合约很宽松,时间到了后递交法律文件自然解约。旁少平除了想办法拖延时间外,其实做不了根本性的变化。唯一麻烦的是钱,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吞了你多少钱?”周平涛真是窝火,他在律师的帮助下清理两边的工作合约,发现从三年前开始,旁少平除了会给他每个月发一部分固定薪水爱,约定好的各种抽成全部没兑现。

    也就是,要真较真起来把这部分钱弄出来,旁氏绝壁要破产了。

    怪不得旁少平跟疯了一样,铤而走险。

    “我知道。”易庭北道,“不过没关系。你去跟律师,我的最低底线是按时解约,钱不要也没关系;在这个底线上,他能帮我争取回来多少的钱,咱们对半给他——”

    周平涛眼睛都要凸了,易庭北改口道,“争取回来的钱分成两半,一半我自己要,一半你和律师分。”

    这还差不多。

    “行,没问题。既然你这么了,我看那律师绝对找关系把旁少平咬死。”周平涛算是有点解气了,又恨恨道,“明明你的状况走好,怎么就闹出这些事情来。啊,对了,你不是在影视城那边么——”

    “元夕家里的人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很生气。”

    周平涛幸灾乐祸,“这不是当然的吗?那些粉丝把她成什么了呀?”

    “所以他们来影视城把她带走了,姚东和谢导都没办法。”易庭北看着他,道,“涛哥,我找不到别人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周平涛不出来话了,就这么看着他。

    “我这里有元家的地址、产业和联系方式。可我一个人找过去的话,肯定不行,得讲究方法——”

    “我一定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没烧好香。不对,是找的那个看风水的人没对,他居然元夕是我的福星,什么福星啊,是灾星才对——”周平涛声嘀咕着。

    易庭北不管他胡言乱语,道,“她爸爸是个很强硬的人,非常不好对付,直接去找他的话不可能会有效果。”

    按照阿圭转达的元夕对自己家人的评语,“爸爸爱面子,面子大过天,对别人的承诺永世不变,只有自家人可以无限委屈;妈妈挺有脾气的,不过也比较维护爸爸,爸爸的决定基本上不会去否定;只有爷爷,在不违背家训的情况下能管得住爸爸,偶尔出于老年人的昏庸也许可以找他通融一下。”

    她,“我和家里算是公开断绝关系了,他们要对付我肯定下狠手。如果找爷爷的话,也许可能还有一丝可能性。”

    易庭北最大的希望便落在了一个没见过的老人家身上,可是,他需要一个人脉比较广的人帮手。这个人,除了周平涛,再没别人了。

    他殷切地看着他,“涛哥,我和元夕都会感谢你的。”

    周平涛深深地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贪心收了他那所谓的对半分的钱,明明只是吊在半空中的胡萝卜而已。

    他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人的,忍不住伸手掐他脖子,“庭北啊庭北,你和元夕相处没一个月,居然变坏了。肯定是那臭女人带坏你的对不对?”

    易庭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满道,“涛哥,元夕是我喜欢的女人,才不是臭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