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年少轻狂
穆星河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 他将一切安排妥当, 将沈岫带入玉泉谷之中。玉泉谷清幽不减当年, 草木越加繁茂,大约是没有悬赏干扰的关系,玉泉谷显得万分和平。
穆星河一路向深处而行, 路上信手采些草药,同沈岫讲讲当年的见闻。
那一日行到水泽之畔,沈岫望了望远处, 道:“里边有人。”
他的视线落在水里边,穆星河会意,道:“那是一把魔剑。”然后他笑起来:“那魔剑的煞气不得了,之前有人骗我去那里, 差点死了。”
沈岫微微扬起眉梢:“于是你求生意志觉醒, 令你突破逃出生天?”
“这倒是很标准的剧情,”穆星河笑了笑,“不过对我来可能不是求生意志,应该一个是不服被人算计,一个是钟子津那家伙还在外边,所以得出去。我自己的生死可能还没有在意到那个程度。”
“为什么?”沈岫停下脚步, 低头看着他。
穆星河挠了挠头, 他还思索了片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莫名其妙有了新的身份和身体,那么什么肉身啊性命啊这种东西, 在我眼里……挺儿戏的。”
“别想死。”沈岫凝视着他,眼色幽深。
穆星河看着他的神情,怔了一怔,那眼眸隐藏着很多情绪,他却找不到一丝头绪。沈岫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穆星河却感觉自己的某些竭力掩盖的东西被他看穿。穆星河习惯性地挤出一个笑来:“我没事也不会想这些东西呀,我这样的人,要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是吗?”
“……和谁鱼死网破都是不值得的,”沈岫转过头去,只给他留下背影,声音一如往日清淡,不知为何又带上了些许冷意,“因为只有活人才能去扭转局势,死人死了便是死了。”
穆星河心上不知为何生起几分执拗来,脚步停住,朝他喊道:“所以这就是你即使落到这样的地步也要坚持的理由吗?!”
这个人从云巅跌落谷底,旁人会即使他不再是云浮派的得意弟子,也是纵横一方的绝世魔君,但于穆星河看来,他每一步都背负着不一样的风险,每一步都在被不知何处之人推往更糟糕的地方,无论何处都有人想要致他于死地,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实际上这样本性可以讨得任何人喜爱的人如今却有着一副拒人千里的面貌,像穆星河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会时不时追忆往昔,他不相信他没有。
他也不信这些遭遇如沈岫所愿,哪怕只有一件事。
沈岫忽然回过头来,那并不是穆星河所以为的冰冷神色,反倒是带着几乎算是纵容的温和,目色温柔,像三月春风拂过刚化冻的水流,他微微一笑:“的确如此。”
“我能做,我该做,这便是全部理由。”
穆星河站在他的后边,心思数度变幻,发了一会儿的怔,最后却是掏出一个锦囊,好似下了万般决心一般闭着眼睛取出一张纸条。
他心地开了纸条,那是钟子津潦草的字迹,写的内容也是钟子津一般的没头没脑。
“毅然扑倒,春宵一刻值千金。——赵敷师姐。”
“这什么跟什么啊!”穆星河愤怒地把纸条塞回去。
他走了几步,忽然脑中好似有电流通过。
“好像也是,”他“啪”地一下击了个掌,“春宵一刻值千金,每一日都这样要紧,我本来就不应该烦恼这些还没有头绪的事情。”
他是永远都能有办法的穆星河,绝对不会被毫无意义的东西绊住脚步。
哪怕那是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顶,他也有信心能自己取下来。
他跑上去,追逐着沈岫的身影。
“大佬等我!”
沈岫似乎并不知道穆星河的心事,穆星河回归到胡言乱语满嘴跑火车的状态的时候,他也依然如故。甚至穆星河又绕了一圈路的时候还是被沈岫拉着带回原先的方向的。
在日落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山中院。
院依然是被绿叶簇拥着,门前白虎原本在憩,听闻声音起身亮爪,警惕地看着他们。
穆星河笑盈盈俯下身去,力图表现出友善的样子:“虎哥,你主人在吗?”
白虎好似没有听到,反倒是越发警惕。
穆星河转头便对沈岫抱怨道:“佬,你的灵宝会话,这个灵兽怎么就听不懂话了?”
沈岫略一沉默,而后道:“这一类生物一般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愿意理你。”
白虎骄傲地抬起头,瞥了一眼沈岫,似乎在表达一种认同。
穆星河:“……”
他决定不和这家伙一般见识,意图过去敲门,却被灵兽所阻拦,穆星河有求于人,不好采取暴力手段,只好自暴自弃坐在树下,同沈岫搭讪:“嘿,那边的大佬,你喜欢的人是什么类型的?”
沈岫向来不会被他拉到同一水平,因此已然撇过头去,不理他了。
“喜欢阳光的美少女吗?”穆星河召唤了日和坊。
“还是喜欢冷漠系的?”穆星河召唤了雪女。
“热情似火。”穆星河召唤了凤凰火。
“温柔如水。”穆星河召唤了雨女。
沈岫不置一词。
“喜欢男人也可以的。”穆星河来了兴致,撤下之前的式神,又拿出了几张符纸。
“琴。”穆星河召唤出妖琴师。
“棋。”穆星河召唤出弈。
“书。”穆星河召唤出判官。
“画。”穆星河召唤出书翁。
沈岫终于有动静了,他表示:“……你花样还真多。”
当院的主人推门而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穆星河兴致勃勃的兽耳PLAY召唤专场。
师夷光数年不见,盛气凌人的美貌一如往昔,他原本皱着眉,看到沈岫却绽放出一点不带温度的、明艳而幽冷的笑意来。
“有趣。”
而后他的目光转向穆星河:“你谁?”
老实师夷光寿元漫长,经历千百年的光阴,忘记一个路过的虾米也是寻常之事,然而穆星河却一点没被他的反应击到,反而是笑了:“仙人大大,不要装了,你看见有人来的反应是看我等凡人有什么事要求你,而不是问我你是谁。甚至你问我我是谁,正明了你知道我是凭借着什么来找你的。”
在当年他来到此处,陪着师夷光玩了一个游戏,而通过游戏的奖赏是师夷光要答应他四件事情,当时他只提了三件要求,如今他到来,便是想要师夷光实现他的最后一个要求。
于是师夷光也懒得同他兜圈子了,直接道:“你。”
“借您的力量,传送我们去某处千世界即可。”
“逃难来的?”师夷光微微挑眉,看了看一旁的沈岫,“也对,只能逃难了。”
“消除煞气,以醉梦砂、明心兰,入有玄之境,或可一试。”沈岫似乎没有听出那些话语的讽刺意味,只是微微一笑。
师夷光神情变得更为冷淡下来:“你以为我在乎?”
“有实力的人不会只有唯一的选择,因此不会在乎,”沈岫淡淡道,“就好比我不在乎会去往何处,但知道得更多,选择的余地也就更多。”
“又是一个我讨厌的类型,”师夷光的目光从沈岫身上移去,看向穆星河,“不过我既然答应过你,便不会反悔。”
穆星河狂拍马屁:“这就是一个强者的胸襟!”
师夷光当然并不会因为他的马屁而快乐,理都懒得理他,反而是转头问沈岫究竟想锁定哪些世界,沈岫一一作答,他便又不话了。
然而在他行使术法之后,却顿了一下。
“你们有着相似的命运轨迹,本不该牵连一起。”
穆星河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沈岫的身体也越发单薄。
他看了一眼消失中的少年,摇了摇头,声音湮灭在时与空的洪流里。
“不会相似的。”
舟行水上。
那是一片波澜浩荡的江流,舟在波涛上不断颠簸,显得岌岌可危。
舟上的人却是意态悠然,他卸去了伪装过的眉目,整个人像日光下的宝石,灿烂耀目。
“这位大能虽然不太好相处,但是还是道做到的,”他扬眉一笑,“你看,还给了我们一个落脚点,没有过来就被淹死。”
他身旁的人一身如雪白衣,气息也宛若初雪一样清冷而洁净。那个人转头看了看舟的角落,那里横着一具尸体,尸体胀大且皮肤灰白,显然断气已久。
“……你真觉得这是好心?”
穆星河也去量起尸体来,上下看了一圈,道:“衣着简朴,质地上好,是有钱人,手心有痕,长剑握口有磨损,是个剑修,没有外伤,尸身表现正常,假若不是病死就是被用术法击溃……待我去看看瞳孔……”
他着要走过去,却被沈岫伸手阻住:“不必去了,是术法。”
穆星河只好停住,讷讷道:“你居然能一眼看出来……”他是观察了一下四处的灵气流动,能断定出此处有术法体系存在的可能,但那人尸身附近真气滞留的痕迹极其细微,他还得走近点摸摸才能判断。
“不是,”沈岫倒是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这个人……大概,也许我知道他是谁。”
沈岫罕见如此不确定,穆星河越发狐疑,他还想再问,却见一艘歪尾船极速向他们驶来,激荡起一阵阵浪花。摇橹者是两名大汉,船上立着数人,行舟颠簸,足下却是极稳,不见一点摇晃。
看着架势,那歪尾船竟是朝他们而来的!
穆星河的感觉没有错,当歪尾船一接近他们,船上就响起了一阵喧嚣之声。
“没错,那就是掌门!”
“掌门竟已……!”
“就是这两个人,竟敢谋害掌门!”
话音未落,船上一道勾锁已经向舟来,那勾锁的目标竟然不是舟沿,而是舟上之人!
然而勾锁方才接近舟,却已是被不知名之力原路回,他们只见白影一闪,勾锁带着风声向着他们疾疾而去!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手段尽出,这才架住勾锁,他们终于能够看向那个出手之人的时候,那名为首的长者,却是满面骇然。
“……北域剑魔,竟然还在世!——这是妖孽!妖孽!”
穆星河转头看向沈岫,目瞪口呆:“……听起来很厉害啊大佬。”
沈岫扭过头去,拒不接受他惊异的目光:“年少轻狂而已。”
作者有话要:
上一章居然没有人甜甜甜,我很不服气,明明那么甜的!还是7000字那么长的!想要静坐抗议。
但是我不没有人知道我不服气,所以决定更新一章再表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