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天门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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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战之中, 赵起之柱着刀, 勉强站立起来, 无数术法宛若利刃插在他身上,他依然腰背挺直,眼神犹如嗜血的狼, 穿过人群望着独秀楼,嘶哑着喊道:“那子混进去了——!”

    这时候人们才发觉,在那一阵乱战之中, 叶限竟然消失了。

    而守护独秀楼的顾真君早已在与阿祯一战中重伤!

    独秀楼中法阵重重,纵然是有宗师加护身侧,潜入者也未能完全讨得了好,牺牲了数件法宝, 靠着隐匿的秘法, 终于来到独秀楼最高层。

    人们面容沉肃,望着他们一路筹谋的目的所在。

    他们的眼中放出狂热的光。

    那是一面石壁。

    石壁上记载的不是功法,不是秘要,而是……规则。

    当初那些信笺来临的时候他们是不曾相信的,他们遇到过太多诱惑,太多诡异之事, 也见证了太多的殒身, 他们从不轻信和冒险。

    直到他们的经历一一得到了预示,所经历的瓶颈得到了解决, 他们才发觉,真的有规则的存在, 而规则,超越了他们之前所修炼的一切。

    有人叹道:“此事一了,云浮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另一人冷声应道:“此事能了,云浮又算什么?”

    “我去了。”叶限挥了挥手,神态满不在乎。可他灼热的眼神却是暴露了一切。

    最高层中心是一面石墙,墙面凹凸不平,排列着星辰的形状。

    星辰是规律的化身,昭示万物。

    叶限真气运动,念诵着冗长复杂的法诀,手中动作不停,结成了奇怪的法印。

    星辰开始运动。

    墙面忽然一片齐整,里面有许多奇异的字词在流动着——

    那些字词还不断添加着,映在人们的眼瞳之中,他们阅读得那样贪婪,又是那样恐惧。

    人们的面色苍白下去,嘴唇颤动,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们渴望破解规则,却不料到所谓规则,本身却不是允许他们这样的人去看的!

    “——不该是这样的!”叶限的嘴唇失却了血色,失声喊道。

    与此同时,云浮山中却是忽然大放光芒!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无论是云浮弟子,还是云浮之外的人们,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盛况。

    他们所站立之处都亮起冰白光芒,地面法阵显现出它的图形,构造复杂的图纹亮起,布满云浮的土地,即使最幽暗的森林都被法阵所占据着,带铺天盖地的真气,如同无尽的海潮一样,劈头盖脸盖压下来!

    而那只是法阵启动的最初始的真气而已!

    那些真气不断激荡,满满的威压引得人都无法呼吸。然而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望着长庚殿的方向,受惊的飞鸟不断在云层中穿梭。

    他们能清晰地感悟到真气的来处,那是启动法阵之人本身就含有的威压,几乎是故意地释放开来。

    他们知道云浮掌门是住在长庚殿中,也知道因为他受伤而鲜少走动,却从未料及这个所谓伤者,竟还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就如同琴弦绷断一般,整个云浮的真气都在同一时间震颤着,有功力不佳的外来者已经是受不住这般的震荡,呕出一口血来。然而更令人畏惧的在于那顾力量的震荡之下,便连体内的真气都要受到震荡,并随着这一次的波荡而陷入闭塞的旋涡之中!

    最为霸道的是,这些法阵竟然完全回避云浮的弟子,真气的盖压囚锁的是非云浮弟子之人!

    这个法阵原本不是这样的、叫人窒息的效果!

    他们若是不做好功课,必然不会这样贸然和云浮作对,他们清楚云浮有三重护山大阵——擎雷断龙阵、凌绝寒霜阵、飞凤巽风玄阵,每一个法阵都有着钧天之力,叫人畏惧,但是没有一个法阵会是这样直接盖压真气,限制别人的能力!

    可人们很快能反应过来。

    那是一位在术法之道可称颠覆的强者,他已是突破了术法的表象,掌握了真气的本质,他所御使的,不是术法之形,而是它的神意之所在——

    这便是镇守整个宗门的人物!

    谢春荣将羽毛收回手上,变回一把羽扇的形状,地面一片狼藉,她在山门之外能感受到真气的波动,眉心紧皱,眼中波澜横生。

    “——掌门不可!”

    她飞羽加身,飞速前往长庚殿。

    当人们被那些力量所震慑之时,他们身上的伪装迅速褪去,被独秀楼留守之人发觉,他们却无暇缠斗。

    他们的力量急骤褪去,便连石墙也变得黯淡,褪去了光泽,变回原来凹凸不平星辰斗列的模样。

    他们带着惊魂未定的惊惶,看着这样的情形竟然毫不意外。

    然而独秀楼众人忽然也停止了动作,却见天空迅速涌起了层云,一刹那风云骤变,有一种叫人窒息一般的恐怖缓缓降临下来,那是结成金丹的人才能体会的感觉。

    “那一位,使用真气过度……果真引来了天劫!”

    他的手有点颤抖,是危险所引发的共鸣。

    他的境界如今也历劫在即,一旦这道天劫引发,他恐怕会连带着引发自己的天劫,此地不宜久留!

    而石壁上所述……正是他会殒灭在天劫之下!

    而天劫将至,掌门的术法竟然还未有停歇。

    待到他们品读出那术法的含义时,却是心中一片冰寒。

    “云浮之狠戾,超出我们的预计——云浮要闭山!”

    所谓闭山,是以术法要拉回一切可以拉回的弟子,驱逐一切可以驱逐的对象,紧闭山门,无入无出!

    难道他们已经如此丧心病狂,想要靠着天劫报复他们?

    不……依靠云浮的能力,闭山必有它事!

    而踏出独秀楼的一刹那,他们终于知道了云浮闭山的原因。

    不仅是他们的闯入,也不仅是掌门的天劫,更是——

    云浮的许多山脉已经裂开!

    不知为何,裂开的山脉中间不是泥土,而是破碎的星辰,从裂口爬出无数怪物,却是以钢铁为身,发射出不属于任何一种真气的激光,撕裂树木,扫平大地!

    那些怪物本来对于高手如云的来不算什么,但是在如今的云浮境内,却是尤为可怖——因为,就在山脉裂开之际,无数诡异的、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从裂口疯狂涌来,那是一阵波荡,以裂口为中心,冲向云浮的所有人,将周遭的灵气冲乱!

    修真之人力量中最基础的便是内气外气的相融,此刻外气彻底被乱,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内息的不稳!

    而且这一道波荡接触到云浮弟子身上的时候,他们体内的真气都好似被腐蚀一般,艰涩难行!

    裂口之中还有怪物源源不绝地爬出来!

    叶限一行人见到这般变化,面色一白,但他们的行动没有半分停滞,迅速拿出一张符篆来。

    他们虽然能力受限,但那种以备一时之需的符篆必然带着,只见他们捏符在手,咫尺千里,径直离去!

    他们离去得匆忙,未见得有人在他们身后抱着胸轻轻嗤笑一声。

    他目色冷漠,手中拿着一张符纸,印在自己唇上,轻轻一吻,而后又漫不经心甩开,让符纸飘落于地,燃起蓝色的火焰,拖拽着袅袅的余烟。

    青烟里,一个身穿黑袍手持黑镰身负黑羽,面目苍白双眼血红的俊美男子在烟雾中显出身形来。

    变故来得突然,云浮弟子们不熟悉这种真气被完全乱、近乎一半的灵气被侵蚀的感觉,一面艰难去感受如今境界可以运用的能力,一面还要勉力对抗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可怕敌人——

    他们的躯壳异常坚硬,攻击却是难以抵挡。

    有见识稍广的人,便能回忆起那个传,一切的事情在他们心中渐渐水落石出。

    那个传是——天地由混沌之气而起,衍生星辰万物,星辰照见规则,而万物在规则中归于其位,相生相衡。时日过去,这便成为人们所居的世界,金木水火土之象包裹住本初的规则。世界被表象覆盖之时,便许活物生息繁衍,但在世界之中尚留有一些未能完全袒露的、连同本初规则的空间,通往最本初的地方的入口便谓之天门。但天门即使被发现,也未必能够产生什么作用,因为这些天门通常都刻着玄奥的文字,唯独破解了才能接近天机的一步。天机带来的也是天谴,天门一旦被破解,就会有来自于上天无情的报复!

    就好比如今会冒出无穷无尽的、姿态各异的、力量强横的,被称为“天引”的怪物!

    人们都当这是荒诞不经的传,他们是修道之人,他们逆着天意去求得寿元,从不相信什么不可参破的规则。

    但到了今日,传竟然好像是真的。

    叶限修行星辰一道,得到关窍,或许是为了一步登天,不惜联合诸多高手得罪云浮,破解出云浮独秀楼暗藏的天门。

    如今天门被开,守卫天门之物便是这样朝无关之人袭来!

    人们对抗得艰难,不由疑惑起前辈们的决定,云浮中人不论敌我都被天门的动乱限制了真气,这样的当口,还要封闭云浮,这不是关门狗瓮中捉鳖,而是被困锁在笼子里与兽搏斗!

    他们想或许就连掌门都不能明白这样的变故,或许掌门原先只想解决独秀楼的危机,将入侵者赶出云浮,之后紧闭云浮山门,防备之后诸多宗门的步步紧逼,然而到了最后,却是这些外来之人带来祸患,让云浮陷入险境之中。

    大约是有人苦战之中终于埋怨出了声,赵起之原本已是一身伤,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因为久战和重创而显得衰弱无力。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候,他仍然坚持着提出一口气,用那嘶哑的喉咙发出声音。

    “掌门不会没有料到——”他神色凛然,“恰是因为他知道,他才选择关闭云浮山门!”

    人们抵御的动作都有些停顿,面上一闪而过都是有些惊疑不定的神色。

    赵起之微微喘了口气,道:“云浮派……不可能放这些东西离去。你们知道云浮派永远都是那个给你们盛风载雨的大宗,但你们可知云浮何以成为大宗?云浮派承载千年,依赖的是代代弟子的守望相助,立足此界,得到的是山下之人的供奉,那我云浮但凡仍有一息尚存,便不可能叫它们下山为祸!”

    “你们可明白——?!”

    有血肉撕裂的声音,天雷降下的鸣响,风声穿过云浮繁茂的树木,只留下了人们急促的呼吸。

    然而就是这样断断续续满是疲惫的气息中,有声音响起来,正如烛火在黑暗中缓缓被点亮。

    “弟子明白!”

    云浮山门之外,却是不停有人进入。

    是在外云游的云浮弟子,因为突然被唤回而满脸惊诧。

    叫他们更惊诧的却是其它的事情。

    “师兄,你不是去他界历练了吗?莫非宗门还能远隔数界将你拉回?还有……怎么那些前辈们都突然归来了?”

    “不是拉回,我收到的只是一个警告……希望我们避过仇家,保存力量。”被唤作师兄的人望着远处的山峦,神情肃穆,那有着他的师弟所不能看破的危险。

    他微微叹口气,又慢慢笑起来,眼神坚定。

    “我——或者我们云浮弟子,虽然常年云游,但从未离开。宗门但凡有一日需要,我们纵然远隔千山,也必将归来。”

    穆星河在疾步前行。

    他的身影几乎化作一道清风,却没有像所有赶路的云浮弟子一般,完全伴随清风而去。

    因为他在追溯一个人的踪迹。

    怪物凶猛,穆星河的衣裳被割裂了几道,面上还带着伤口,然而他依旧步伐如风,目不斜视,甚至不算多解决天引,而直向云浮山门之外而去。

    ——他要趁着仍有人归来云浮、未曾完全闭山离开云浮!

    自然有许多东西意图阻挠他,然而他岂是会受到阻挠之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男子,男子的镰刀所过之处,天引们纷纷被斩碎成两段!

    镰刀斩断过敌手,他的攻势越发狂猛,好似完全无法停歇。

    ——这便是鬼使黑的能力!

    鬼使黑的特性在于“收割”,只要他的攻击使敌人阵亡,就可以重新获得出手机会。而穆星河给他佩戴的御魂同样十分针对——那是一套阴摩罗,其效果是击杀敌人后获得3点鬼火,如此一来,鬼使黑就可以不断寻找新的对手,不断发动攻击。

    一路的收割中,一地都是支离破碎的怪物尸体,但旁人并没有穆星河解决得那样轻松,掌门的术法威力甚大,所有人的能力都受到了限制,按照常理,穆星河的鬼使黑的能力其实也是被以穆星河损失的真气水平而受到压制的,但似乎因为穆星河是在波荡到来后才召唤的鬼使黑,这个鬼使黑能力基本没有受到减损。

    云浮如今身陷危机,因为这项能力,他已经成为数一数二的战力。

    然而他却也是不得不离去!

    他必须在约定的地点截住叶限,不仅仅是为了同他算账,更是为了解决这一场危机!

    叶限或许只要开天门,但或许只有穆星河才能明白,指使叶限的人要的绝不止开天门那么简单,而开天门,也绝不止会冒出怪物那么简单!

    长庚殿已有劫雷降下!

    穆星河面沉如水。

    掌门天劫将至,还有谁能镇压云浮如今的危局?

    他心里是在希望着的——

    穆星河闭上眼睛,缓缓压住思绪。

    他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一部分,但此刻,至少一切安排都是妥当的。

    没有人想到叶限还在云浮派。

    所有人都觉得在此等情境,叶限不是被赶出云浮便是逃出云浮,没有人想到他还在!

    石壁,他在出逃的过程中被人拦截住,最后殒命。

    那么,他绕过法阵,不逃了呢?

    叶限隐匿了身形,望着一片混乱的云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有这个胆识。

    思虑之中,他看到一把折扇。

    青霜环绕,紫竹为骨。

    握着扇子的手手指修长,手的主人衣冠凌乱,却有着英俊而疲惫的面容,眼神沉静,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穆星河。

    之前叫他莫名十分留心的、斩月碎星诀的继承者。后来,他证明了他新的功法更胜一筹,那之后此人对他来便什么都不算。

    他抬眼望了望穆星河,不屑道:“手下败将,走开。”

    穆星河不以为意,折扇合起,在手中敲了敲,道:“我只问你,你身后之人,在何处?”

    叶限警惕道:“什么身后之人?”

    穆星河瞧着他的神情,笑了笑,手指点着唇,道:“嗯……大概叫系统或者天道之类的东西?可以让你一下变得很强的东西?”

    穆星河只觉一阵杀气沉沉压向他,不动声色之间,叶限已然出手!

    作者有话要:

    感谢蓝蓝路的地雷~感谢仙草的地雷X3~感谢阿怡家的糖的地雷~看到了好多熟悉的名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