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赵世卿, 你到底想什么?”
看着膝盖前她的肚子, 赵世卿伸手摸了摸。
他手像一团火, 隔着单薄的衣裳温暖了她的腹, 也暖了那里面的东西。东西倏地动了动, 而这一动,也牵动的赵世卿的心,他一把将妻子揽进了怀里, 抱着她哄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容画看着他, 一脸的不信。
赵世卿捏了捏她柔嫩的手,犹豫再三。“我想南下……”
“那就去!”容画连个迟疑都没有,直接开口道。
这倒出乎赵世卿的意料, 他讶异地看着妻子,忽而笑了。“你舍得?”
“不舍又如何?你命如此,我命亦是如此,我会在家等你回来,你也不必担心我更不用担心孩子, 待你回来,我们一家定会团聚。”
容画得好不肯定, 语气坚决得好似在努力地躲避着什么。她就是在躲, 就不让他把他想的话出来。
“我想守着你,给你稳定的生活。”
“这还不算稳定吗?”容画反问,她捧着他脸端详,从峻峭的眉峰, 清冽的眼,高耸的鼻子,一直到他那个看上去寡淡无情的薄唇,她知道那双唇有多深情……她轻轻吻了上去,软,有丝丝凉,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心境吧……
吻了又吻,好似要把他给焐暖了似的。
外人都是他在焐她,可何尝她也不是在焐他……
“侯爷,如果你不能给我稳定,这世上就没有人能给了。生活的无忧不是稳定,这稳才是真的稳……”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她的心跳。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你想这些,但是我要告诉你,跟你在一起我才真的有了根,一颗心不用忐忐忑忑四处飘摇,这才是稳。这世上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任何人也代替不了你。生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已经确定了……”
“我确定。”赵世卿应声。
容画却噗地笑了。“对啊,你都确定了,那还纠结什么呢?哦?难不成你还担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会被人家拐跑了?那你可真是过分了!”她撒娇似的靠向他。
他知道她在哄自己开心,也跟着笑了。可笑过之后依旧是苦涩,就是因为他确定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他才不忍心啊……
谁也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南下只是个借口,真正的恐惧来源于……赵世卿正想着,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俞修竹连门都没顾得上敲就闯了进来——
看着房里的两人,俞修竹一时愣住,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该来的总要来,赵世卿对着他点点头。
“宫里来人了,皇帝请侯爷入宫,还有……”俞修竹看看赵世卿身边的容画,“还有夫人。”
……
容画第一次入宫,紧张是不可避免的,尤其她料到今日所行必然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这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也许赵世卿的敏感就是因为这个,因为侯府背负的那个巨大的秘密——
妻子有孕在身,他也没顾忌礼数,挽着妻子进了太极殿的暖阁。
一进明室,过高的门槛险些没让容画绊倒,赵世卿手快揽住了她。“别怕。”他温柔笑道。容画点了点头,刚直起身子就听暖阁的隔间里传来浑厚的声音。
“给侯夫人赐座。”
容画蓦然抬头,正对上了从隔间里投来的视线。她猛然一怔,慌乱地低下了头。皇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四处张望,不该看的绝对不能看。
可也就是这一眼,让隔间里的皇帝也愣住了,顿了良久才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夫妻双双跪拜,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起身,宫人朝容画身后送了椅子,赵世卿朝她点了点头,扶她坐下了。
赵世卿虽唯抬头,可他感觉得到皇帝的目光再扫向妻子,他揖礼问道:“不知皇帝唤臣……”
“都昌平侯的新夫人像极了曾经的亡妻,还真是像啊。”皇帝低哑的声音慵然道了句,抑扬顿挫,听语气全然不似传中那个气数将尽,病入膏肓的状态。
不过就算他是皇帝,这话多少问得也有些唐突了。人臣之妻,岂该是做君主该问的。可也正因为他是君主,这天下还没他问不得的,尤其还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管是赵世卿哪个妻子,皇帝都不该见过。就算要感慨,不是感慨容画像萧羡妤更符合常情吗?
所以他这么问也就等于承认了当初的一切,这话与其是感叹,到不若是试探和挑衅。
“回陛下,都是坊间传言而已。”
这是不想接话啊,皇帝笑笑,依旧没放弃。“娶妻如此,看来王爷对亡妻的感情很深啊,逝者斯已,便找个替代的……”
这话得容画好不窘迫,赵世卿瞥了眼妻子,回道: “陛下,臣妻并非任何人的替代,我二人相悦成亲,仅此而已。”
“嗯。”皇帝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么可就无情了,听你当初和你亡妻感情很好的。”
“相敬如宾。”
“不能吧,若非如胶似漆,岂会成亲一年就有了子嗣?哦,对了,令公子叫什么来着?”
皇帝的话犹如一根根刺,扎向赵世卿夫妇,两人心头都不由得紧了起来,也预料可能要发生什么了。
果然不出所料,皇帝果然是为了子颛招他们来的。
这个秘密,怕是他真的知道了。
赵世卿硬着头皮回道:“犬子,赵子颛。”
皇帝眉头皱了下。犬子,好个犬子啊!他手捏紧了椅子,玉扳指和紫檀相擦,发出怪异的声音。
皇帝沉默良久,渐渐地,他松开了手,目光再次落向容画。转开了话题。“夫人这是有孕几月了?”
这话一出,赵世卿心猛地一提,却还是平静应。“回陛下,五月余。”
“嗯。”皇帝点了点头,又问。“听令夫人身子骨不大好?”
“谢陛下关心,夫人她身体很……”
“哎,也是,侯府一时间经历这么多,难免不得将养。”皇帝自问自答,完全没有在意赵世卿的回应。好像他回不回应都无所谓,他的目的,只是想出自己要的话!
“怎么你也是国之功臣,你的家人我应该多予抚恤才对。你这常年在外,听你又要南下,不若这样吧,宫里的御医无论是医术还是药材都是最好的,就让夫人留下,在宫里养着吧!”
话音落,赵世卿登时抬头,对上了皇帝那双晦暗不明却冷森森的眼眸。
原来他招他们入宫的目的在这。
“谢陛下,夫人身子无大碍,还是不搅扰宫里的贵人了。”
“昌平侯这是在跟朕客气吗?在宫里养胎,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皇帝唇角弯起,却不见笑意,“我给你这荣耀,就是向世人昭告你昌平侯府对皇室的重要,从今往后,没人胆敢在动侯府一下。”
的真好听啊,不要赵世卿,就是容画也觉得可笑。他是皇帝,他可以赋予荣耀,也可以收回来,天下人是没有敢动昌平侯府的,可偏偏只有一人能让侯府瞬间坍塌,那就是他,当今圣上。
这些都不是目的,皇帝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需要一个能够控制侯府,控制赵世卿的人质。
而这个人,非容画——或者和他的孩子莫属。
“陛下洪恩,臣谢过,可臣妻还是留不得。”赵世卿坚持。
皇帝的脸色不大对了,本来就阴沉的脸更阴了,阴得发黑。容画偷偷瞟了一眼,直到这一刻她才察觉出,原来听上去中气十足的皇帝真的可以用形容枯槁来描述了,除了那双灌了点精气神的双眼,他脸上已经脱了相。
“好,你可以不留夫人。”皇帝盯着赵世卿道,“那你就把赵子颛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