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晋江独发52
大漠的黄沙卷天,冯露站在船头,扑来大片沙子,看不到天的颜色了。她觉得眼睛发痛,闭上和睁开都很疼。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都在自己隔间里。外面是陆凤楚留香和冯露三人。
忽然楚留香皱眉:“冯姑娘蹲身躲一下。”
最后大风过去了,其余二人爬起来。他们面面相觑,这位姑娘头发、脸、衣襟上全是沙粒。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没有石观音的弟子们,熟知地形,不知哪里有水可以沐浴。
众人都是稍稍用水,漱口洁面。陆凤和楚留香,二人颇为尴尬。
总归不能让一女孩子,灰不溜秋回到江南水乡吧?
冯露擦拭脸上的沙粒,有几颗掉进她眼睛里,颗粒凸起,很是难受,使她眼酸得想落泪。
她默默哭了很多天,现在一哭就眼睛就肿胀。
她道:“对不起。”她做什么都不对,只能拖人后腿。
楚留香一怔,他知道有些劫躲过了,心底却留下永久的疤,比捅到人身要痛要长。
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曲姑娘做了觉得对的选择。就算为之折戟,也是快活得。”
冯露默默无言,陆凤也出言宽慰。可是他们不知,在这世上交到的第一个真心友人,为自己而死是什么感觉。
既痛苦又恐慌又歉疚。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压得冯露喘不开。
她没有麻烦别人,设置沐浴的条件,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她蜷缩在床角,面前就是曲无容的骨灰。
若之前对冯钰的悲恸,是原身血脉的牵绊,那曲无容就是她自己选择的亲近人。
她们聊过天,夜里围着炭盆吃烤肉,讨论过香料水粉。
就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面前,鲜血溅在她身上。她与去了的曲无容待了两个时辰。
她的血热热的,蜿蜒在密室里。
想到这里,冯露头痛欲裂,又干呕,想把肚子里所有的器官,吐出来。
自己的朋友,为了救自己,横尸当场。
那日的场景时常在她梦里出现,脑海里浮现。她深深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愤怒,以及自我的厌弃。
“冯姑娘,我能进吗?”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还带着
些许歉疚。
花满楼进来,害怕冒犯到冯露,不进来
他叹了口气,这位冯姑娘已经五天五夜未进食,只喝点茶水。
水能保证人的生命运转,却不能提供营养。
冯露的发髻松散,短短几日,下巴就尖了,双环抱自己,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坐在床的角落。
花满楼里提了食盒,里面盛放了简单的肉粥,糕点。
他根据前几日的摩挲,将食盒准确无误的放在几案上。
花满楼寻了个座椅,坐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
“为什么要苛刻自己?”花满楼问道。
良久,久到他以为冯露,会向平日呆呆的望着,不言不语。
她的指微动,道:“也许该活下来的人不是我。”她好几天没进食了,完一句话,都气喘吁吁,很是疲累。
花满楼的声音轻柔,耐心地如同哄孩子:“任何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每个生命的降临,幸运又波折。怎么能随便就否认自己的存活?”
冯露低头:“花公子,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她没给他回答的会,继续道:“雨林里的蝴蝶,多煽动了下翅膀,就可能引起一场,本不会有的龙卷风。”
花满楼细细听完后,觉得她意有所指,沉吟道:“冯姑娘,怎么知道蝴蝶多煽动翅膀,不是本就该有得,那场龙卷风也是本该有的。”
冯露突然放声痛哭,连日来忍耐的痛苦愧疚,在此刻爆发。
她嘶哑着嗓子:“我知道,曲无容不该死可是我的到来,让她死了”
人一旦沉溺悲伤的负面情绪,就难以自拔,冯露甚至觉得罪魁祸首就是她。
白衣秀拔的男子,走到床边,为她递上帕:“遇上冯姑娘,并且成为好友。这就是曲姑娘的选择。”
“若按照冯姑娘的推法,那楚香帅也有错,我也有错。”
冯露抬首望他,脸瘦愈发显得眼睛大了,“花公子,怎么会有错?”
花满楼道:“香帅把你托付给无花,让你和曲姑娘相识,酿成了悲剧。而我没有早一步认识香帅,或者姑娘,没能阻止这场人祸。我有错。”
“若真要找一个错得人,我想是曲姑娘的师父。”花满楼鲜少责怪他人,声音都有些抖。
他看着眼睛不再空洞的冯露,道:“我虽无缘见曲姑娘,但我想她绝对不希望你因她而痛苦。”
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平抚和释怀:“她初衷是救你。”
望着花满楼挺拔的背影,冯露道:“谢谢你。”
冯露抽出食盒里的饮食,她便吃边道:“就算痛苦,我也要好好拿着自己剧本走下去。”
人生没有重刷。
花满楼找冯露了这场话,她精神好多了,只是吃饭不多,夜间三更半夜会惊醒,五更就再也睡不着。
而最让冯露苦恼的是,她很难入睡。入睡时间至少需要三十分钟。
按照现代医学,这已经是睡眠质量差,很影响精神和正常生活。
她都不敢梳头,一梳就掉好多头发。她捧着缕缕长青丝,却不似前世那么在乎了。
她之前事封闭着,现在出来,生活在窒息紧密的水底。每天自我催眠正常,却又会滋生压力和痛苦。
脱离沙漠,到郁郁葱葱,婉约水乡时,冯露已经形容枯槁,像风一吹就刮走的纸片人。
花满楼看不到她的样子,却能听到她虚浮的脚步声。
“姑娘,要保重身体。”
冯露鼓起劲,应答。西门吹雪与楚留香和他们道别分开。
花满楼决定跟随冯露,去西湖葬曲无容。陆凤也随行。
他们三人登上一艘舟。陆凤摸摸,平生很是得意的胡子。清风拂来,水波不兴。
他真觉得神清气爽,两腋生风。
然而好友花满楼的神色,可没有这么轻松了。他静静坐在抱陶罐少女面前。
她也算半个临安人了,原身本就是,她又来往杭州多次。
只是这碧波清澈的水,每回看都不一样。
“苦。”
花满楼耳朵较常人灵敏,他听到后,问道:“冯姑娘身体是否不舒服?”
冯露摇摇头:“我好好的,没有什么毛病。我就是觉得,这水看起来好苦。”
她又没尝,怎么知道河水的味道?
花满楼心中一叹,暗道痴儿。
清波碧影,好似在水中,将他们几人描摹了。
冯露细细看去,就觉秀丽异常。忽然船摇晃了一下,再盯那水波,已是换了新画。
一白纱罩面,执长剑的女郎出现在水里。
“阿容?
”冯露将陶罐塞进花满楼怀里。众人猝不及防,她一头栽进了河里。
把艄公吓得一愣一愣得。陆凤反应过来,对花满楼:“别担心。”
他脱了外衫,也随即跳了下去。
河水灌进了她的鼻腔,让她窒息炸裂。阿容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当冯露被就上来后,他们先住在酒楼修整。也正好洗去沙漠里的一路尘土。
两位好心的大侠,一直问冯露为什么“自杀”。
冯露摆:“我没想自杀。”别人拼命换来的,她怎么能轻易抹杀。
她只是在水中见到了阿容。
冯露发现事情有些糟糕,因为她时不时的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场景,无论黑天白夜。
她时常看到曲无容一身白衣,冲自己招。
她奔过去时,这是一层向下的楼梯。她滚了几圈,撞到柱子,身体终于停下了。
花满楼急忙为冯露请医士。
老大夫还没把脉,就见病人面色无华,消瘦见骨,发鬓有枯萎之态。
“这病,内耗。”大夫把完脉后,继续道,“这位姑娘肺部郁气,忧虑过度。身体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底子,全付诸东流了。”
“而且”这大夫行医四十多年,人情世故是懂得,有些话只能给女眷的亲人。
陆凤看出大夫的为难,拍拍花满楼的肩膀:“花兄,你妹子就你看着了。”
花满楼点点头,心却沉下了。
越不能让人知道的病,越棘。
大夫道:“这姑娘还不到及笄,就落下了这等缓疾。原本日后慢慢调理也是可得。”
“但是她没有注重自己身体,如今又入了寒水。恐怕有扰天癸,甚至不能诞下子嗣。”
听到“天癸”,花满楼本来羞意顿起,只是听到后面,不禁为之担忧难过。
大夫见他没有过激举动,又暗道兄妹俩修养不错。他又道:“公子还和我,她夜不能眠,多有梦魇,白日自语,空对阶梯。”
老大夫重重叹了口气,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无后嗣,也能有条命,后边却是发怔多了——
“失心疯。”大夫收了钱,看着为冯露掖被子的男子,长叹一口气,道:“公子,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是现在无法根治,那就不要让她恶化
。在家遣人照顾汝妹,勿要受刺激。”
到了晚间冯露,被灌了散淤血的药,仍没有醒来。
酒楼后边的亭子,遥望月亮,大如银盘。陆凤举杯喝了个畅快,对眉间忧愁的花满楼道:“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得以报仇,何必再愁眉苦脸?”
花满楼苦笑:“你不知我愁什么?”
陆凤一噎,他混迹江湖多年,蓝颜和红粉遍布天下,区区察言观色亦是寻常。哪里能不知。
“把她送到家人身边。”
花满楼掏出一张纸,覆在石桌上,酒水微微晕开黑墨:
父母双亡,弟亦亡
陆凤忽然觉得酒水都苦了,他提壶仰头,一饮而尽。
真正亲友皆亡。
花满楼摩挲白瓷杯,缓缓道:“我欲照顾冯姑娘。”
如果将来,她真的失心疯了,他将她安置楼,每日听听她的自语。
作者有话要:感觉自己是后妈,为了丰富配角,后期我确实单薄了女儿形象。
对于曲无容:曲的出场,原计划很短很短。
她因为骨骼清奇,被石观音杀了全家带回抚养(本文设定孩童时期,已经有记忆)
原著里她因石观音嫉妒,毁了容貌又折断腕。主角团来到沙漠里,盗帅要求看她真容,她摘下面纱,一点红:你不丑,你很美。
从此这就是爱情萌芽,落难的公主等到了王子。楚留香杀了石观音,骑士楚斗倒了巫婆,曲再不必纠结生恩养恩。
我私下以为,如此曲的形象未免单薄,最后的解脱是他人的拯救。
凡顶天立地的悲怆英雄,很多时候,他人不能救其困,只能自救。
譬如乔峰。
武侠的女子,多为情所困。白发魔女,那个时代鲜有为女子主角,写武侠。但练霓裳也是围绕情一生。
所以最后我没有给曲,安排爱情线。我想看看她自个儿,怎么走这场困局。虽没有乔峰大侠格局大,但同样涉及生恩养恩千载难题。
而且石观音擅长利用人心,她下的弟子儿子,有很多能人,却都被她牢牢控制。她慢慢驯化了这些,让他们心理不能反抗,生理不能反抗。
女主在此是“工具人”了,她不仅代表曲朋友,还是孩童梦
魇里无能为力的愧疚愤怒。
所以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挥的那一剑,是对去无能,认贼作父洗刷,也是对养育之恩的背叛。
更是弱者对强者的挑战。
她在心理,克服了石观音的控制,生理竭尽所能护住朋友。
我让她如哪吒如乔峰,自救,自己作选择,而不是被动“幸福”。
我动改她结局念头时,已觉得她活不了。
现实力量悬殊。
石观音是两个成年儿子的母亲,不知她具体年龄,但也至少至少四五十。
高山不是那么容易踩到脚下,曲无容不是古龙儿子,没有变态天赋和运气。
所以死成定居。
但当她举剑那一刻,
曲无容真真正正成了强者。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