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晋江独发53
碧纱帐子如波纹荡开,空气里弥漫浓浓的药气。
她记得之前好像滚下楼梯。
冯露怔怔坐起,她脑海仍昏沉未清,随即一股憋闷之气,压抑在心。
“冯姑娘,你醒了。”那声音如拂松木的清风,带着喜悦。
花满楼端药碗,身穿箭袖长袍,领口袖子处的白云滚边,更衬托神姿洁彻,芝兰玉树。
冯露接过汤药,并未先喝,腾升的热气熏染她清瘦的面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雾里,让人看不真切。
她问:“花公子,素日不是穿宽袖的吗?”
如琢如玉的公子,其一绝技就是“流云飞袖”。
可见他素来爱博冠宽袍,今日却穿了窄袖。
花满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道:“在下这几日发现,穿窄袖做事很方便。”
冯露心思宛转,尤其在武力值爆表的武林世界,察言观色几乎炉火纯青。
瞽目的大家公子,以往怎么会做事煮药?就算独居楼,亦是家仆送来饭菜,准备好膳食。
所以他博冠宽袍,出尘世外。为了照顾他却穿窄袖,下厨房煮药。
冯露你看看你多弱,每次都是让人迁就你,忍让你,真是恶心!
她脑袋忽剧痛,似把利斧在中间瓢开,脸色煞白,热汗涔涔下流。
花满楼听她气息不稳,忽急忽慢。搭在她上,粗浅诊查。
他自体弱多病,又因眼盲,没少投医问诊,也懂了些粗浅医理。
“冯姑娘你心乱了,快喝药。”花满楼的语气少有的严肃。
冯露不想浪费他好意,忍耐剧痛和身体抖动,巍巍颤颤举碗饮下。
老大夫给她开得皆是缓药,治疗缓疾。她现在急症犯了,却无法。
冯露大口大口喘息,只能保证呼吸畅通,不能缓止疼痛。
她像条脱水的鱼,在岸边蜷缩狼狈挣扎。
一双温柔有力的,握住她右腕,涓涓暖流汇入躯体。她头疼欲裂渐渐平复。
等她彻底清醒神智,身上汗水淋漓。
花满楼松开,起身半敞窗户,转身问:“姑娘方才是否心躁头痛?”
冯露内心对他十分歉疚,不知如何面对他,掩面低语:“正是。”
花满楼叹了口气:“江南春热
,姑娘郁结心躁,用内力为你舒缓病痛,无异于饮鸩止渴。多上几次足以让你热火攻心,介时头痛发作”
“给花公子添麻烦了。”冯露抓紧被子,她现在最害怕给人添麻烦,她道,“我日后会注意。”
他摇摇头,她明显没有听进去。公子长身玉立窗前,蓝色箭袖长袍更显英姿挺拔。
街道对面的沽酒女,抬首擦汗无意相望,窥其仪容神姿,不禁脸晕神痴,漏洒酒水,惹得客人不快。
花满楼思量大夫曾言——“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道:“我们离西湖不过几里,每日为曲姑娘下葬安魂。”
“好。”冯露重重点头,这是大事。
她恢复神智和些许气力,沐浴换衣完后,二送来粥食面糕、开胃菜。
但她并无兴致,提筷子就饱腹了。
花满楼敲门,得到应允后进屋。听她并没有进食的丝毫动静,他道:“冯姑娘可知‘死者为大’?”
“自然是知道得。”冯露改扫之前恹恹神色,郑重回道。
“现在你不进食不饮水,明日憔悴无华,是否是对曲姑娘的不敬?”花满楼着质问的话,语调却温柔很。
冯露知他在劝自己,只得默默用了饭食。吃完饭,浑身确实更有力气些了。
宋朝坊市繁华,华灯初上,外边车马粼粼,吆喝叫卖,随半敞的窗户不绝于耳。
“冯姑娘要下去,散步消失吗?”花满楼提议道。
冯露道:“多谢关心。公子可以和陆大侠一起去。”
人若是固步自封,只会越来越压抑痛苦。品赏世事,反而会减轻阴郁。
他垂眼,那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冯露漠然,她拒绝与这个世界接触,从身到心。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陆凤已经离开了。
陆浪子知道,解决人复杂情感的事,比解悬案还难。他还是自由,爱酒爱美人的闲人好。
“我知道了。”花满楼知道,琉璃易脆,破镜难圆,何况人心?
花满楼缓缓关门转身,也不叫二来收拾碗筷。
她此时,也许更需要的是安静。
好些日子没有正经进食,冯露正经吃了次,就觉得胃胀。她脱了绣鞋,双抱膝坐在床上,望帐顶颜色单薄的帐顶。
外面天色渐暗,屋内没有点灯。
她觉得,什么都看起来灰暗。
她一连出了三个时辰的神,想很多,脑子有时又大片大片空白。
“冯姑娘,你睡了吗?”
冯露想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她有些害怕,又不怕。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了,她从到大没见过,颈动脉喷薄出的血,第一次见到,就是阿容的血。
她在这个世界,罕见真挚友人的血。
那血明明该是热,却冷到她骨子里,心里。阴入骨髓,日日发痛。
外面声音迟疑,又喊了一遍。
这回冯露确定是真喊自己。她没换鞋,屋里没有等,只靠窗外零星的光彩。她摩挲着,跌跌撞撞到门前。
她很想推开这个世界,却仍不想推开对她好的人。
花满楼听到,桌椅板凳的移挪声响。
果然没睡。他心里叹了口气。“今夜我亦睡不着,给姑娘奏一曲,搅扰了。”
他摆出高价让二租来的琴,试了下音色。紧接泄出缓缓流水之音,澄澈空明,万户共仰的婵娟洒下清辉。
冯露坐地倚在雕花门,搭门栓。
隔一扇门,琴音从耳入心。她抚摸身边木头的纹路,那女孩子的音容相貌,悄然绘现。
冯露心境难得的静谧柔和,她枕着门脑袋沉起来,慢慢睡过去。
里面没有人话,花满楼弹完第十遍,沉思片刻。
他抱琴翻窗入室。
他将琴心放在桌面,缓缓前行摸索,都没人。
直到门后,摸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花满楼才露出笑。
因为他没怎么听过鬼故事,否则今日夜摸脑袋,先吓一跳。
冯露神奇地发现,自己醒来是在床上。
她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了。
她想起今日,要给阿容下葬。冯露快速下床穿衣,洗漱完毕后,她在走廊等人。
花满楼抱着陶罐出门,听到她叫他,扬起笑。
冯露看到他里的东西,松了口气。花满楼果然仁善心细,曲无容的骨灰罐保存完好。
她见就二人,疑惑道:“陆大侠呢?”
“他找朋友喝酒去了。”
“你喊他大侠?”花满楼问道。
冯露点点头::“不是吗?我也称呼楚香帅和花公子为大侠。”
“盗帅?”花满楼觉得
有些好笑,他道:“冯姑娘不必喊我和他们大侠?”
这不是安全的称呼吗?大侠,江湖人人都可以如此,称呼别人。用作恭维,用作客气,用作真心实意夸赞。
称呼“大侠”,既不冷淡也不过分特殊。
花满楼道:“那很怪。因为感觉冯姑娘不是真正这么想叫。”
冯露一愣。
他眨了右眼,有些搞怪道:“而且大侠的称呼,太重了。”
担此名号,需一呼百应,义盖云天,作风端正,人人之楷模。
太重了。
他会心一笑,陆凤那个滑头闲人,是不会当得。
花满楼没给人办过丧事,家里人也让不他接触白事。怕引起悲郁。
他在乘船前问冯露:“需要雇人哭丧,洒纸钱,备依仗吗?”
“不。”冯露有力地回道,“阿容喜欢简单。”
清风拂波,吹荡她心扉,衣袂翩飞,清醒几许。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居静室静路,无拘无束的自由。”
行舟很快到了冯钰的坟墓,祭品衰败,已有风霜之色。
冯露抚摸墓碑,“日后我年年来望,年年守盼。”
冯露道:“糟了,我们没提前联系木匠,怎么刻墓碑?”
花满楼道:“是在下顾虑不周了。”
“若是有刀斧也可。”
冯露抽出隐藏的匕首,花满楼执短剑,蹲身雕刻木牌,问道:“该以什么名义立?”
生者为死者立墓碑,二人总是有关系,一般在墓碑上就可以体现。
“冯露之姊,曲无容。”冯露又摇摇头,道:“是曲无思。”
阿容最后怀念,想要认定的身份。
她认识她时,她已是曲无容,不能改变。而现在冯露,也仅能给她最后的自由。
花满楼丈量好尺寸后,开始动工,半个时辰弄好后,问道:“冯姑娘看可以吗?”
“若是不好,我们再问撑舟人买。写到满意为止。”
冯露摸摸凹凸的牌子,道:“很好了,从来都是落子无悔,下笔无改。”
花满楼要和她一起刨土,她拒绝了,“这个事情,该我自己亲自做。”
她拿起艄公借给的铲,从清晨到太阳热烈,弄好后。
她朝墓碑磕了一个头,从此以后阿容就是冯家的大姐,她的阿姊。
若是以后她她还能嫁人生子,她就将自己家谱编好,以传后人。
花满楼也跟着磕了个头。
冯露连忙扶他起来,“花公子,这是做什么?”
给冯钰下葬时,她没有下跪,因为他们是姐弟。可鞠躬不用跪。
如今曲无容作为大姐,她身为二妹自是要跪得。这些涉及到礼仪。
可花满楼和他们无亲无故,看年纪,可能比曲无容还大些。
让人家跪,可就是莫名其妙了。
花满楼解释道:“你一个人跪,我自己站着,很不好。”
冯露苦笑:“花公子给上香,作揖行礼也是可以了。何必跪拜大礼。”
“我和你是朋友,朋友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阳光照在他白皙面容,他坚持道,“我怎么能可以不跪拜?”
冯露头一次敢,认真打量花满楼,他依然翩翩风度,芝兰玉树。却又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在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她高攀别人,主动做人家的朋友。
还是一次,有人主动做她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七童真的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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