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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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所在屋里光线的来源仅仅就是那扇推窗而已,细微之处无人打理,凹槽里布满灰尘。

    可是坠着流苏结扣的帘布遮挡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光亮。

    清晨八点。

    屋内从女孩子的呜咽嚎啕慢慢转变为僵持,寂灭。

    桑渴坐在床边,双撑着身后的被褥,裙子一截细细的肩带滑落到臂弯,露出骨俏的肩胛,她将右腿抬高搭在左膝上,晃动脚丫,百无聊赖。

    脚踝那儿是一道明显的勒痕,腕也是,虽然伤口被裴行端用纸巾还有备用的创可贴清理过了,但是看上去仍然怵目。

    裴行端刚才帮她绑绷带的颤成了筛子,生怕他一个用力大点儿,她会疼。

    结果桑渴连看他一眼都没有,更别提吱声。

    除了最开始被绑着时那几声尖锐的嚎啕控诉,她之后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麻木地被他伤害,麻木地被他关爱,紧接着再麻木地被伤害。

    心成死灰再复燃。

    裴行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露出满身尖刺的桑渴,处理完伤口他就开始慌慌张张收拾绳索,这些绳索打从一开始就被丢弃在窗帘下边,应该是前一个客人遗弃下来的用品。

    装烤棉花糖的盒子凌乱掉在地面,装着热奶的塑料杯也是,无人问津。

    裴行端后背已经捂得满是汗,他刚才又造孽了不是吗。

    之前是怎么答应她的?他之前了什么?

    这就是你要好好爱她,不再伤害她的做法?

    你是人吗。

    但他也有难言的苦衷,他害怕,裴行端他怕。

    他怕桑渴万一醒过来,会一声不吭地跑掉,会不要他。

    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她想跑,她万一跑了怎么办?那谁来救救他?桑渴就是他的药,没有她他会疯掉的。

    所以他不愿意,他一想起昨天桑渴揪住陌生人的衣角向别人呼救,她那会儿连神智都不清,神志不清的她都想着跑,那神志清醒的时候呢?醒过来,她照样会想着跑。

    只有绑着她,哪里都不能去,她才会牢牢属于自己。裴行端神思已经扭曲。

    可是他没有料到,桑渴会醒过来,而且醒得那么早,他明明已经跑得很快了,就连牛

    奶都还热着。

    他想回来时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松绑,这样就什么都没发生,她在睡梦里边安安稳稳,而他躺回她身侧,看着她醒过来。

    然后给她吃想吃的烤棉花糖,喂她喝牛奶。

    结果却是,她用绝望甚至于惊恐的眼神,将他的心一刀刀凌迟。

    *

    “两年前,你也是这样绑住兰婆的吗?”

    桑渴原本盯着自己的脚尖,听着身边男人略显慌张的喘息,突然就问了出来,语气稀松平常。

    裴行端清扫地面的动作一僵,听明白她了什么之后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他急了,突然就一把将她按倒在床塌,力气很大,失控了那般的大。

    “你什么?”

    “桑渴,你他妈什么?!”

    裴行端的眼底是要将她活活弄死的狠劲。

    桑渴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觉得惊诧。

    “你在心虚吗。”她毫不示弱。

    “心虚?我他妈心虚什么?”裴行端恻笑着,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你,我他妈心虚什么!”

    “你就是,心虚。”

    “我,都看到了。”桑渴一字一顿,磨耗着他的意志。

    裴行端不知道她在胡些什么,他只是觉得下边的劲,直逼失控的边缘。

    “你看见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话啊!”

    桑渴觉得耳膜被吵得好疼,生疼。

    裴行端压着她,喘着粗气,他也想冷静,但是他做不到,他冷静不下来。

    桑渴用了一种近乎笃定的口吻,来反问他,来质问他,兰婆?兰婆是你害死的吗?

    不是!

    但是她为什么会死?

    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

    这于他而言,明明就是一个禁忌。

    但是桑渴却十分漠然地,甚至用一种几近嘲讽调侃的语气,轻飘飘地就质问他。

    他真的快被她逼疯了。

    可是,你呢?裴行端你呢?你从前有哪次没这样恐吓过她。

    你可以,桑渴就不行吗?

    你是人吗。

    桑渴听见他问自己那天看见了什么,她短暂地收拾了一下泥泞的大脑,开始缓缓陈述,她看见的东西。

    “我看见,她高高挂在屋顶。”

    桑渴将指铺平,尖对尖,形成一个三角,有些想笑,但是嘴角又僵住。

    “她浑身冷冰冰的,我想将她抱下来,但是我太了,没有力气。”她越,眼神中的反感还有无助就越盛。

    “她的腿,好硬,像是你以前,一只轻易把我按在学校旗杆,硬逼着我对你背古诗词,跟那旗杆一样硬。”

    “我弄不下来她,叫她她也不答应。”

    “你家里没有人。”

    “只有我。”

    跟一具尸体。

    裴行端原本在惶怒还有失控的临界点,但是听完桑渴的内容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他颤抖着缩回压住桑渴肩膀的,紧接着他甩了自己一巴掌。

    打完整个人就清醒了。

    他从没想过,原来,他一个月之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血腥的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原来桑渴,她直接亲眼见到过。

    这就是她口中,口口声声最爱的阿婆。

    她那年多大?

    她不疯才怪。

    裴行端打完自己,那一身蛮戾劲儿瞬间就泄掉了,他有些累了,忽然就累了。

    他这几天睡的觉,加起来不超过八时。

    有时候睡得半梦半醒,还会抽搐着惊坐起来。

    不过有桑渴在的时候,倒还好些,他倒也不觉得困累,每次看着她,他知道看一眼就少一眼。

    所以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瞬间。

    桑渴这样被他半压在身子下边,他听着她嘴里的话,忽然就

    “给我抱会儿吧。”

    “桑渴。”他。

    “我累了,给我抱会。”

    他完,就变侧卧将桑渴拥在怀里。

    疲累不堪地闭上眼。

    “对不起。”他喃喃失语。

    “不会,再绑你了。”

    “对不起”

    “桑渴,对不起。”

    怀里抱着桑渴的裴行端,像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睡。

    不停地呓语,紧锁着眉。

    梦里的东西,应该不会骗人了吧。但是桑渴不能确定,她不敢再相信他了,哪怕是掏心肺的梦中言语。

    裴行已经彻底没电了,也野蛮不起来了,这么些天几乎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桑渴被他抱着,神情很木,可是眼眶不知道怎么的,变得很酸很涩。

    她想哭。

    *

    崔婉舅母在桑渴离开家的当天晚上就报了警,桑渴是突然失踪的,就连出去也没有告知半

    个字。

    当她发现家里处处都找不到桑渴时,第一反应是跑去桑渴卧室的窗户,捂着嘴惊恐地朝下边望,下面黑漆漆的,紧接着她快速跑到楼下草坪,心跳声乱颤着四处寻找,但还是找不到。

    最后她哆嗦着,给身在建筑院的丈夫打电话。

    “渴,渴不见了——”

    桑渴的卧室里面空空的,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且鉴于她有心理疾病方面的因素,找起来其实有些困难。

    那年头的监控远没有如今这般多广,警方已经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dwn却联系上了崔婉舅母,因为那通电话。

    陌生青年野蛮又阴森的调侃,dwn已经不愿意再,甚至是有些逃避那天晚上,他听见了什么内容。他只想找回桑渴。

    将那个姑娘,完完本本地找回来。

    他也大约能猜到,那名青年应该就是桑渴幼年时期,那个名叫‘端端’的少年。

    他回来了,而且不只是回来,他还找到了桑渴。

    可即便有这样一条线索,人海茫茫,也是无从下。

    桑渴走丢多久,他就没合眼多久。

    像是心脏这,空了一块。

    *

    那一觉睡醒,裴行端像是彻底跟自己和解了。

    同意放桑渴回去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

    暖呼呼的温柔太阳光配上娇羞的凉风。

    在旅店房间里,裴行端眉眼利索,他的头半垂,笑着问:“桑渴,你想回哪儿?”

    桑渴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端端那。”这个回答像是已经准备了好久。

    裴行端正蹲在她身前帮她穿袜子,棉麻色的,桑渴身上的新裙子又换了一套,是浅蓝色的。

    他听见后,微微一愣。

    紧接着笑了。

    是吸鼻子的,苦笑。

    笑完他:“好。”

    是第三声,很宠溺的语调。

    *

    dwn这几天家不回,觉不睡,只是呆在医院办公室里,硬逼着自己工作。

    办公室很大,有桑渴停留过的痕迹。

    他见过的病人那么多,只有桑渴进来这里过,这是他私人的空间,私密的领地。

    最初那段时间,桑渴是这里的常客,她会穿着自己宽大外套,窝在他私人办公室的椅子里,看书看得入了迷。

    甚至有时候有人进来她都不知道,他会刻意在书

    架上,放置一些大学的册,里面是五彩斑斓的生活,青春洋溢的页脚。

    桑渴无意间翻到,还会失神好久。

    桑渴的人生不圆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残缺,迥绝,悲惨。

    年幼时期没有好的引导,少年时期被人玩弄于鼓掌。

    桑渴总是会觉得,在这样一个温柔的人面前,自己的病一定会好,没法不会好。

    而dwn起初,他其实无法理解,这类名为惦念,爱意的滋味。

    因为爱会让人着迷,上瘾。

    是慢性的毒药。

    他能共情但也仅限于共情,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栽在病人里。

    可是他却对那样一个温柔又脆弱,即便身后有人将她往深渊拖拽的,她也同样上进想拉自己一把想回头的桑渴,动了些不该动的念头。

    这是忌讳呵。

    但是,甘之如饴。

    *

    桑渴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熟悉的街道,车窗半开着,风掠起她额边的碎发,又痒又舒服的触感,令她有些觉得恍惚。

    身侧就是裴行端,她在看着街角,而他在看着自己。

    放她回来,裴行端答应地很干脆。

    这是她从没想过的。

    裴行端帮她穿好左脚的袜子,抬起右脚,很虔诚地很隆重地,朝她的脚尖,吻了吻。

    他,“别忘了我。”

    裴行端:“桑渴,别忘了我。”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别忘记我。

    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是潋滟迷人的桃花眼。

    她曾经痴迷了整整一个年少。

    真难得啊,他居然会这样耐心温和地听自己话,唇边还漾着笑。

    桑渴恍惚了好久。

    *

    车开的不快,司是个有品位的大叔,好巧,车载音播的是黄昏,裴行端听见后,也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桑渴的乖乖垂在大腿上,她听见后指有些弯曲僵直。

    一路无话。

    可是路就那么长,总有尽头。

    车子最后停在ferry边上的路口,桑渴直到被裴行端搀下了车,还是觉得恍惚。

    但是裴行端却拉着她,执意领着她朝天堂的路口走。

    她看着那道背影,拉着她跑的,从到大,她一直都仰望的背影。

    忽然好难受。

    裴行端推开那扇玻璃转门。

    他刚走进去,就

    看见一身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前,而站在他身侧的姑娘,身体开始露出兴奋的颤栗。

    他压抑住心底那份扭曲,执意将她推过去。

    桑渴被裴行端推过去。

    她先是踉跄了一步,接着开始不顾一切地朝那边奔跑。

    朝白大褂黑领带的男人,奔跑。

    dwn看上去有些憔悴,接过护士递来的报告,揉着眉心。他忽然听见了皮鞋哒哒的声响,他朝右侧看过去。

    结果一身浅蓝色裙子的桑渴,看着他,怔怔落着泪。

    dwn失神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大步跑向她,将桑渴搂进怀里。

    用力搂在怀里。

    裴行端看着这一幕,这一路不算久,可是桑渴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他将头朝天上扬,呼出一口从丹田聚拢的气。

    呼完后,他倒着走,一步一步,脸上挂着刻意佯装地无所谓的痞笑,贱兮兮的。

    谁他妈哭,谁就是狗。

    他这么想着,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逼出眼眶。

    尝了一口,真他妈咸。

    齁咸。

    裴行端刚走出医院的门,从身后就包过来一批穿着统一制服的打。

    身上的挎包顺势掉落在地上,他举起双。

    作者有话要:略略略

    明天修文

    仓促了嗲

    已修。这结尾真中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宝贝营养液!!

    感谢投出地雷的天使:?uy、时光wmx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时光wmx2瓶;波啊啊啊啊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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