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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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过了大半,裴行端从最开始两天过来敲一次门变为一周一次,甚至近半个月都不来。
来,他不提前,不来也是。
桑渴整天都闷在家里,等着门被敲响,但总是事与愿违。
最近裴行端不去找她的原因是他实在没空,队里很忙,忙成无头苍蝇。
先前尚且能够挤出来的时间,他已经全都用来找桑渴了,先是腆着脸皮过来敲门,然后赖着不肯走,累的不行就睡她客厅好在这一切并没有让桑渴觉得特别不自在。
但是这段时间,地区纠纷多,且队里就他一个之前在市公安局呆过,因此那些人有事没事都来找他,一天正正经经忙下来,也就眨眼的功夫,凑活凑活他晚上就睡在派出所里。
桑渴也不爱发短信,来来去去他们每天的对话不超过五条。
并且,裴行端还明里暗里还担心自己经常去敲门,桑渴会觉得烦人聒噪,她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呆着的,于是最近他去的几率就更降下不少。
他们俩之间的模式不上有多亲密,因为桑渴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正如裴行端所的那样,他特别特别想补偿她。
从日常吃穿住到精神方面,他极尽可能的让她体会到他是有认真的在为她而做出改变,不会再像幼年那样对她只有病态的羞辱,以此来满足自己扭曲的心肠。
可这么长时间,他除了对桑渴补偿二字,就没有再过别的,没过喜欢,也更别提爱不爱这类字眼。
或许在弥补面前,喜欢和爱对于裴行端来都渺茫到不值一提,唯有补偿能让他觉得心安。不过即便如此,他对桑渴的喜欢不曾少过半分。
但凡事过犹不及,他一味这样,相反却会令桑渴觉得不安失落。
有好几次桑渴会忽然间觉得面前的男人陌生。仿佛他们之间不存在爱,有的也只是关于无知年代里受到伤害,他在极尽可能地在弥补,仅此而已。
这样一来,关系中的那份情/爱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冲淡。
报恩补偿和单纯的我喜欢你,之间差距甚广。
债主和爱人到底不能相提并论。
裴行端觉得桑渴会嫌弃他聒噪,不希望他经常去
,但事实却与他所认为的截然相反,桑渴其实万分期待他能来找自己。
毕竟一个人,太孤单了。
而裴行端不来找她的这段时间,桑渴夜里多梦,总是失眠。
里翻来翻去就是那几条寥寥几字的短消息。
[累么,吃饭没有?]
[不累,吃过了。]
[早点儿睡。]
[嗯。]
[桑渴,我会对你好的。]
我会永远对你好。
[嗯。]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交流。
桑渴睡不着就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看,再不济就拿出他落在这的衣服,抱着,缠裹着睡。
上面有他残留的味道。
似乎,他们之间又陷入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死循环里。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还是由于性格原因,桑渴自幼便伶仃缺爱,深刻能明白这种滋味。
什么样的滋味?孤单的滋味。
这种念头疯涨的缘故无非是——
她想他了。
惦念某个人却得不到应有回应的感觉会令她感到惶恐,一如时候。
时候的她尚且能不顾一切的凑到裴行端跟前去,亦或是努力去结交朋友,她不愿意被忽略,不愿意孤零零地没人要,但是现在,她不这样了。
以前轻贱惯了,人大多会永久地怀揣羞耻心,时不时会回忆起脸颊烧红的滋味,病耻感会在隐秘的地带日复一日滋生,蔓延。
这样似乎有些话语偏重。
简而言之就是,桑渴在家闷得太久,闷出来的坏毛病。
她需要出去见见阳光,而不是窝在窗帘紧闭的家中,对着暗无天日的书桌,梅雨停歇她依旧厌恶天气的恶循环里。
这个假期,太漫长太烧心。
而那个她惦记的家伙,已经好久没来找过自己。
***
距离裴行端上一次过来,还是半个月前,他来还雨伞。
桑渴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二度登门,且那天雨下得很大,哗啦啦倾盆般,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给淹了,雨天总是会令她觉得烦躁抑郁,就像是同样找不到人爱怜的幼年一般,桑渴受够了这种天气。
难得有人闯进她的世界,她不肯放,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
而今也是,没有分别。
雨天/行人大多避让,单元楼下连野猫都不曾出没。
男人裤
腿湿了,整个人杵在门口,跟当天第一次过来时不太一样,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大概是下午在沙发里睡了一会,充了电的缘故。
他里还提着现买的鱼。
个子极高气质极冽,眉眼含笑。
桑渴看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微愣住。
后面理所当然的,那天他们在一起吃了晚饭。
吃的是鱼,糖醋的。
很好吃,桑渴吃光了半条还有一大碗米饭。
并且裴行端这天居然破天荒的在吃饭时没有很多话,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坐着吃。
男人眉眼一如既往的好看,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更加成熟,桑渴在夹鱼的时候会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他。
裴行端知道她在看他么?知道。
打就知道,且从就是如此而已,隔壁家年幼的丫头天天过来蹭饭。
不知道她在哪个烂泥地里刚滚过,衣服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不懂得打理,披头散发像是什么野丫头。
一双眼睛细长且勾人,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姝色。
还会趁着他不注意,偷偷用筷子去夹离她很远的糖花生米,吃饭的时候也会偷偷看他。那目光胆胆怯怯,心翼翼生怕会被他发现。
但,早就被发现了。
男孩子不动声色,眉眼间的矜傲气就更绝。
他那会儿的最多的话是,矮子,你是鸟胃么?白吃我家这么多大米,肉呢?长哪儿去了。
桑渴每次都不吭声,只咬唇扒拉着衣摆。她想法很单纯,只是想跟他待在一起仅此而已。这样的话她就能继续偷偷看他,看那双眼睛,看他长长的骨感分明的指。
他比她见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整个人像是被上帝亲吻过。
那个年纪的女孩,喜欢花,喜欢糖,喜欢长相好看的男生,喜欢一切易碎的精制品,轻易就能被迷住。
时候她是这样被美色所引诱,现在依旧。
只不过这份美色褪去了荆棘刺,变得轻易能获得。
裴行端吃饭的时候似乎总是在笑,在桑渴夹了什么之后他也跟着会夹一筷子,仿佛没有主见似的,真就是给他贱的,狗东西。
桑渴吃完饭又窝着看了会书,屋内开着灯,所有窗帘都紧紧闭合着,企图遮盖住外面汹涌的
天色。
而裴行端则是将剩饭剩菜快速解决,末了还去厨房刷盘子。水流声哗哗,他亦清洗得认真仔细。
等到桑渴洗完澡出来,脚丫子刚踏出浴室,就看见拿着吹风的裴行端。
他整个人里在门外,不知道他在外边等了多久,桑渴头发全湿,拖鞋有些太大了,脚的蜷缩在里面,连带着脚趾。
裴行端眼带笑意地你我之间平等,你白天帮我吹了头发现在该轮到我了。
男人身量高,头近乎抵着天花板,穿着断袖的白衬衫,裤腿还精心折了两圈,胯下依稀还粘着刚才洗碗时迸溅的水。灰色的裤子,水一湿漉就分外明显。
在桑渴的印象中,裴行端的十根指头从未沾染过阳春水,但是现如今他们吃的每一顿饭,碗筷都是他去洗,就连菜也是他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俨然变了个样。
桑渴刚洗完澡,脸上团着血色,她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边经过。
没吱声,没有同意亦没有拒绝。
裴行端笑笑,低声了句什么。紧接着又大步去追她。
桑渴用干毛巾裹着头,走到客厅,往毛毯上一坐。
不是这样会弄湿地毯么?裴行端邪性乎乎地腹诽句没良心的。
可她这分明就是默认的举动。
老裴龇了龇牙,紧接着笑意绵绵地在她身后盘腿坐下,拿掉裹在她头顶的毛巾,按下吹风的按钮。
“呼——”
耳边一下子就只剩下呼呼的电吹风声。
许久未见的纸生,神出鬼没,它从窝里跑了出来,它这几天跟她主人一个样,懒厌厌地不乐意动弹。
一看到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它还警觉的站立不动了一会,再慢慢靠近他们俩。
裴行端盯着那条黄棕色的狗,脖子偏了偏,眼神暗了暗,示意它别过来。
纸生还真就宛若能看懂似的,腾腾跑走,去角落里找水喝。
就这样,桑渴乖乖坐在地毯上,享受身后男人的照拂。
他们挨得很近,一前一后。
她温香娇软,后背是男人结实的腹肌。
屋内昏昏暗暗,两道身影高低落错。
裴行端盘腿坐着,眉眼张扬,头顶有灯光倾泻撒在他的鼻梁骨侧,看起来相当人模狗样。
臂长且精悍,肌肉横陈,乍一看桑渴几乎能被他单圈在身前。
桑渴里正拿着镜子,不动声色地往脸上涂抹乳膏。
她的指甲透着淡粉色,指很细很白,裴行端有点想啃舐的欲望,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差点分神。
头发在他指缝连流连,桑渴坐了一会坐累了直接就朝后仰,靠在他的怀里。
裴行端身体微僵,但很快便适应开来。
桑渴靠了一会儿,侧着脸,用眼梢瞥他。
裴行端神情专注,指也温柔,唇角微抬。
吹头发的过程很细腻温情,他亦没有只言片语。
桑渴默不作声看了一会,那句:你晚上还留下来吗在心中盘亘良久,结果还没等她张口,就被一个电话硬生生给打断了。
靠的近,桑渴隐约听见了,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这样,裴行端又身带雨幕匆匆地离开了。
桑渴站在门那,眼神沉沉看着他穿鞋的动作,臂械地抬起朝他挥了挥。
她想,再见。
但是裴行端似乎有点着急,他好像并没有看见她在话,穿好鞋子直接扭头冲她一笑,紧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到现在,半个月过去,家里的门无人再敲响——
桑渴在这个城市里总是一个人独居,哪儿也不去,出去就是吃饭填饱肚子。
鲜明深刻的记忆还是那天,裴行端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就匆匆离开的背影。
周围没有可以话的人,她有些闷出病来。
抑郁。
**
二零一七年。
这年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及:世人眼中清白自持,为人民服务的税局领导被查处,落了马。
媒体爆出来这些人的子女还在国外用赃款念书,林林总总牵连甚多,丑闻在省市乃至全国通报,头条新闻被挂了数天。
而被查的那个官员,姓许。
桑渴听到这则新闻时,正在切萝卜,不慎被切了道近一厘米长的血口子。
里正播放着女主持人义愤填膺的陈词,刀口略深,皮肉侧翻,她甚至都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伤口起初确实没有痛感,桑渴看着血从皮下猛然渗出来,过了一会痛感才渐渐变得清晰。
裴行端今天又是提着活鱼过来的,草鱼很
新鲜,刚从超市里买的,用来做糖醋的最适合。
这是他距离上回整整过了十五天再度登门。
他正在做调味料,男人身穿围裙,佝偻着腰,貌似想到了什么,又往调料里面多加了一勺糖。
只是桑渴不会做饭,只能帮他打打下,裴行端这几年厨艺精进,学的还都是淮南菜系,偏甜口。
桑渴指受了伤,可她像是无感一般地看着血滴进砧板上,一滴两滴,三滴
近乎带着快感地默然观看血色滴落。
紧接着下一秒,她的就被裴行端提起来。
“?怎么弄的?弄伤了不知道,不知道叫疼?”他炮弹般一连串的质问,语气不善,凶到眦目。
桑渴不发一语,仍旧盯着那冒血的刀口子看,看得入神。
“我他妈问你话呢。”
桑渴依然不吭声。
见她这样,裴行端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在空气对话,而桑渴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更衬得他宛若一坨垃圾废物。
伤口差不多长近一厘米,不深,但是桑渴的且瘦白,相对比起来红色的刀口子就十分怵目,边缘嫩肉翻裂,像是割在了他的心脏上。
桑渴依旧面无表情也不话,裴行端在要疯的边缘,他相当没辙地深呼吸了一口,冷静下来后将她拉到外面。
按着肩膀让她坐下,快步跑去拿棉签创口贴。
桑渴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有那种强烈的,被他在意的感觉。
创口贴足足缠了两三道,切在在食指的第二指节。
不知道是什么异样的情绪在作祟,桑渴看着埋在身前的头颅,忽然低声:“不疼的。”
“不疼?”裴行端蹲在她面前,抬头挑眉,口气偏冷,反问。
大概是他的模样有些横,令桑渴觉得不舒服。
“嗯,不疼。”
桑渴语气突然之间也冷了下来,完她就用力将从裴行端中抽回,也不看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兀自继续要回去切萝卜。
裴行端见她这样,抿唇有些失语,他蹲在椅子前,按着太阳穴。
紧接着他也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拉着她的肩膀强行将她转过来,“不疼?你再一遍不疼?”
都她妈快切到骨头了,还不疼。
他也横起来了。
毫无征兆地,两个人就这样急了眼。
但是这种情况,总是桑渴能占完全的上风和主导地位。
老裴也只是急眼了短短几秒钟,上一秒钟还硬得不行,下一秒就直接软了下来。
“桑渴,”裴行端长吸一口气,看着桑渴,实在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要是觉得我烦可以直,我会改。”
还是不吭声。
裴行端脑瓜子都要裂开了。
“要是嫌我吵到你,我也可以不来找你,我就让你自个呆着。”
“等什么时候你彻底接受我了我再来。”
“行不行?”
他噼里啪啦了一大堆的话,桑渴就是不吭声,只用一双非常非常令他抓狂崩溃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你话。”
“桑渴你别这样。”
桑渴就这样站在他面前,没人知道她怎么了。
不过是一个闷雨的夏季,她好像一下子又闹起了脾气。跟她自己。
裴行端想不出任何缘由,本能的又想起那些事,他将桑渴抵在门框,
“你嫌我丑,看不上我了?又想那个姓傅的老狐狸和姓柏的白脸了?桑渴,你他妈长本事了。”
桑渴被他抵在身下,一下子被问住了,她哑巴到一个字都不来。
见桑渴居然没有反驳,裴行端脑子里的某根弦吧嗒一声断了,他脱下围裙就要走。
“行。”
“你真行。”
桑渴见他要走,一下子慌了。
盯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桑渴忽然叫住他。
“裴行端——”
语气很急,像是弄丢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裴行端动作蓦得顿住。
桑渴还站在门框那儿,保持着刚才一动不动的姿势。
她声茫然朝他问:“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我太孤单了,我只是我讨厌下雨?”
“你一直不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已经好多天没来了”
明明不是质问,却胜似凌迟,一字一句在心头爆炸开。
裴行端整个人僵在门边。
呼呼的楼道风,刮得他耳朵疼。
他抬抹了一把脸。
一个转身,他跑回去抱住那个缺爱无助的姑娘。
他:“我不会不要你。”
“”
“桑渴,对不起。”
裴行端那天没走,一直在床边守着她,直到她能安稳入睡。
床头藏着她买的安眠药,裴行端抓着药瓶,他头疼。
他看得出来,桑渴在家窝太久都快要待出病来了。
怎么可能不要她?
趁着暑假马上要结束,他订了两张去青市的车票。
不远,邻省。那儿有大海。
桑渴她不能再在家里窝着了,她病得不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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