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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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能贾母醒了, 不过是原身演技感人,贾母很好地发挥了这个特长。因为她当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着王公夫妻的面, 她是不好明着与贾赦讨论该坑王家多少银子的。

    所以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她老人家就把别人都赶了出去, 也顾不得贾政的表情有多失落了, 只把贾赦一人给留了下来。贾赦觉得老太太这是看重自己,心里又高兴一分。一想老太太刚才还昏倒过,不是该高兴的时候,只好心翼翼地问:“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儿子去办?”

    贾母点了点头, 又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道:“赦儿, 你与我实话。你父亲有没有与你过,咱们府上还欠着国库银子的事儿?”

    贾赦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扭曲,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做为家族传承的隐秘, 按理老太太是不该知道的。现在老太太即已经知晓,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贾母没有功夫与便宜儿子玩什么你猜我猜游戏,她只当是贾代善去得突然, 没有来得及向贾赦交待,不由得对贾代善心存不满:“你父亲也真是,这样关乎一家存亡的大事, 怎么就没有与你交待一声?”

    听到老太太埋怨自己的父亲, 贾赦更是不知道该什么好。他知道自己父亲不待见自己, 就有老太太从中自己不是的原因。可是现在老太太明显已经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 可是父亲那里,却是再也改不过来了。

    见贾赦沉默,贾母还当他是让这突然的消息给吓着了,只好轻声对他道:“唉,也是你父亲有一次喝得多了,不心提起我才听了一耳朵。只是日子久了,咱们府里究竟欠了多少国库银子我也不清楚。看来你还是要去东府走一回,问问你敬大哥。不得他能清楚。毕竟两府当日是一起借的银子。”

    贾赦这才知道老太太并没有偷听过父亲与自己的对话,心里放下一块石头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刚才怀疑老太太实在不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父亲倒是与我提过,不过母亲刚才突然问起,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贾母还能听不出贾赦对自己称呼的变化?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放在便宜儿子突然改称呼上也一样适用。不过她也不准备破坏这样大好的局面,只是一脸期盼地看着贾赦。

    在这样全面信任的目光下,贾赦竹筒倒豆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了出来:“那还是开国的时候,许多老兵受了伤,朝庭给的抚恤银子根本不够生活。四王八公为了跟自己一起奋战的老兵能有个好日子,才一起向国库借了银子。咱们府上借了八十万,东府是借了六十万。”

    贾母一边点头,一边问:“那怎么我管家的时候,记得你父亲每年都要支两万两的银子,却从来也没有与我用处。难道那些老兵如此长寿不成?”有问题一起解决吧,可别一会儿蹦出一件,一会儿蹦出一件,她老人家还想着这一世轻松一点儿呢。

    贾赦果然没有隐瞒,道:“父亲支那银子,不是为了开国时的那些老兵——那些人就算是长寿,也活不到这会儿子。是为了与父亲当年一起杀敌的伤兵。父亲觉得咱们府上还过得,就没有向朝庭伸手,只是从府里每年拿出银子来接济一下他们。这些人好些都还在父亲征战过的平安州,那地方母亲应该知道。”

    贾母的脸色就变了:“你父亲真个是老糊涂了。”

    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父亲为国分忧、高风亮节情绪里的贾赦,不知道贾母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有些不解地看着老太太。他想着老太太要是不出个理由来,就算是自己的亲娘,也不能这样诋毁自己的老子。

    “你父亲想法是好的,能替朝庭出一份力。咱们家里又是出得起的。可是他就没想过,此事要是让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就能给他戴上一顶市恩的帽子。咱们家是武将出身,一个武将,还在老兵中市恩,可让皇家人怎么想咱们家?!”玩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看,原著里让人抄家了吧?皇家能查不到贾赦与平安州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是起了疑心?

    贾赦也让贾母出来的这个理由吓了一跳:“那母亲,父亲曾经亲口交待了儿子,每年这个钱不能停。如今可怎么办?”那可是老爹的遗命呀。

    三十多岁的人了,有事还要向老娘问计,贾母又有了一条鄙视原主的理由。可是与自己任务相关,她又不能放任,只好先与贾赦道:“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咱们这府里的当家人,总不能凡事都问我这个内宅都出不去的妇人。”

    贾赦的脸就一点一点红了起来,看他还有羞耻之心,贾母才接着道:“此事我觉得,还是要过了明路才好。你与你敬大哥商量一下,这折子怎么写。只是你父亲的遗命也就成了,想来圣人是不会为难你的。就算是将来有人想着借此事攻讦咱们府里,有了圣人的御批,也就不怕了。”

    见贾赦点头,她才出重点:“那八十万两银子,也要在咱们回金陵之前还上。”

    这可真是吓着贾赦了:“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知道这银子可是开国时借下了,已经历经百年,并没有哪位皇帝提出过还银之事。也就是这皇家也是知道此银的用途的。再当日是四王八公一起借的银子,咱们独自还上了,可不就是让那几家与咱们离心?日后府里再有什么事儿,又有谁会帮着咱们?”

    看,有了压力,这贾赦的脑子还是转得不慢的。贾母心里确定了日后多给贾赦找事做的方针,口内出的却是自己非得让他还欠银的理由:

    “你也了,此欠银已经历经百年。万一哪日皇权交替之时,出现了我刚才担心国公爷没有向你交待的情况,咱们府里怎么办?还有就是现在听国库里面,多是各级官员的借条,存银却是没有多少。当今是位仁慈的,可是谁知道下一位圣人是不是也如此仁慈?”

    见贾赦回答不上来,她老人家接着道:“若是朝庭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呢?不趁着现在咱们府里还有余银还上,等到子孙无银可还是怎么办?别忘记了,先祖可是写过借据的。”

    贾赦觉得老太太得都有理,可是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并没有老太太想得那样乐观:“可是老太太,咱们府里一下子还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

    贾母不相信:“府库里的压库银子呢?”

    贾赦只好苦笑:“这些年王氏管家,年年都会动府库的压库银子。现在府进里的存银也不过是四十万两多些。可是咱们要是回南的话,路上花用不,金陵的老宅也要修缮,父亲入土也要用银子。这些总得有个七八万两才行。”

    “唉,”这可是原主造下的孽,贾母是不背也得背:“刚才从王氏那里搜出的银子,都入到公中。还有我手里也还有些体己,回南的花用总是够了。那四十万两,都拿去还了国库欠银吧。”

    贾母这边都要拿出自己的体己了,贾赦就知道她的决心不可更改。再这也是为了子孙大计,就算老太太得危言耸听了些,也不得不防。贾赦咬了咬呀:“儿子手里也还有些银子,也一并拿出来吧。想是这样凑一下,加上王氏房里多出来的十二万两,也就够了。”

    府库里的四十万,加上王夫人那里搜出来的十二万,也不过是五十二万。离八十万还差二十八万呢。现在贾赦虽然咬了牙,可还能一下子拿出来,还真是有钱呀。看来同人文里的,贾赦得了老国公夫人全部私房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不过贾母却不愿意让贾赦太吃亏,那不是还有一个王家没坑呢吗?她笑了一下,贾赦却觉得老太太笑得有些惨人。听到老太太的话,他才知道惨在什么地方:“王家不是要赔偿我贾家,那明日就看看他们家里的诚意吧。还有就是你也别只是自己受累,查奴才的事你不能放手,可是定出行的车马、舟轿还是能让老二去办的。总不能只享受府里的富贵,却一点力也不出。”

    见贾赦又用不解的眼神看自己,贾母就知道自己贾政的话,有些不符合原主的性情了,只好用话圆回来:“如今你们兄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那兄弟又是个不通俗务的。将来真的与你分了家,可怎么好?还不如给他些事,让他先操操心。省得天天只知道捧着本书,把人都看傻了。自己媳妇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哼。”

    听贾母从鼻子里传出不屑的哼声,贾赦以为老太太这是把对王氏的不满,给加注到了自己那个假道学的兄弟身上了。不过他也觉得老二天天只是嘴上得好听,还真不是什么做实事之人。又想着老太太的,要看王家诚意的话,自己还是要与敬大哥商量一下才行。

    越想事儿越多,贾赦就有些坐不住了。贾母也知道他那些事儿都不是只吩咐就能做好的,也就让他各自忙去。

    出了贾母的院子,贾赦也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东府。现在两家都守着孝,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贾敬听了贾赦的来意,觉得平安州之事上折子无妨,理由也是现成的,那就是贾代善的遗命。可是还欠银之事,还是要再斟酌一下。

    贾赦把贾母的理由都了一遍,贾敬也觉得是那么个理儿。他刚才在荣国府也不是没有被触动,毕竟有公库的不是只有荣国府一家。就算是宁国府比荣国府的人口少些,可是自己家的库房是不是真的能对得上,贾敬心里没底。

    此时的贾敬,已经生出了些向道之心,不过还没生出出家的念头,对家里的事务还是十分上心的。所以他在贾赦来之前,就已经决定抽时间也要把自己家里的公库房查一下。现在贾赦提起欠银,他也就想起自己家也还欠着国库银子呢。

    只是荣国府有理由还,他可是没有什么理由——他老子贾代化年纪比贾代善大得多,早早地就去了,他总不能也用先父遗命的名头。

    可是不还,不将来出事了如何,就是没事,荣国府还了银子全家回金陵去守孝了,那些同样欠着国库银子的人家,找不到荣国府还找不到他?反正都是让人找麻烦,那还不如一次让他们找个痛快。

    更何况贾敬也发现,自己的儿子贾珍,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母亲与妻子宠坏了,那就是一个不着调的。若是自己也不在了,他一定不会想着还欠银之事。与其那时让人逼迫却还不起,还不如趁着自己在时把那银子还了。也算是了了自己红尘中的一份牵挂。

    看到贾敬也赞同了还银之事,贾赦才出贾母有意看看王家诚意之事。贾敬一个正经考中过进士之人,对贾母这样内宅手段是有些看不上的。不过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荣国府里的人丁一直比宁国府兴盛,这产业越分越薄之下,一时拿出这样一大笔银子来还是有些吃力的。现在有人愿意做冤大头,又是对贾家有利的,他做什么要反对呢?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冤大头的王公,第二日带着两个儿子和厚厚的礼物,再次登上了荣国府的大门:昨天他连夜清点了自己老妻的嫁妆,发现自己女儿胆子那么大,手那么黑还真是有本而来的。所以如今的王太太已经去佛堂念经去了。可是他自己又实在没有脸上门,只好拉自己两个儿子过来充数。

    他想得很好,自己大儿子与贾赦交情不错,那可是一起进过青楼、过架验证过的。而贾政对二儿子一向很敬重:谁让人家王子腾会读书,而贾政一见了读书人就心向往之呢。

    谁知道迎接他们的,只是荣国府的管家赖大,就算他脸上与别人不同地堆了笑,可是王家父子还是觉出了这府对他们的不欢迎。只是昨日王家兄弟都知道了他们好妹妹做的事,现在人家贾家还能派个管家出来接他们已经算是大度了。若是王家兄弟碰上谁把自己老娘气昏了,不直接把人出门才怪。

    兄弟二人难得一致地觉得,自己家的这个大妹妹还真是不靠谱,连累了老子娘不,就是自己做兄长的也得跟着一起丢脸。有这样的妹妹在,还真是悲惨。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世界上比丢脸更加悲惨的,是丢脸加上丢钱。

    王公不知道两个儿子所想,可是他知道自己家人此时一定不能露出一点的不耐。好在看了两个儿子之后,发现两人脸上就算是严肃了一些,可是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指摘的。毕竟贾家现在还有热孝在身,他们要是人人都笑嘻嘻的,那才是来结仇呢。看来还是自己会教儿子呀,看看两个女儿,让他们那个眼皮子浅的娘教成了什么样子。

    回去就给自己的两个孙女请教养嬷嬷,象大女儿这样的有一个就已经是不幸了,孙女可万不能随了她们姑姑。贾母还不知道自己一个昏倒的举动,就让日后王家的女孩逃脱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命运,要不非得让王家再多出些银子不可。

    接待王家父子的地点,不是什么荣禧堂正堂,只是在贾赦的外书房。若是只有王家兄弟上门,这样的安排无可非议。可是今日有王公一起,就有些轻慢了,他可是与贾母一辈的人物。

    不过贾赦觉得老太太得有理,现在是王家上门来求着他们贾家,所以没有必要对他们太客气:有些人就是把别人对他的客气当成福气,觉得是应该的。其实就是给脸不要脸,那还给他们脸做什么。

    一起坐等王家脸的,还有贾政,外援还是贾敬。谁让贾赦袭爵的折子还没有批下来,而贾敬身上好歹有个三等将军的头衔。

    礼不可缺,再是恨得牙痒痒,也是一群人相对作揖恭地礼让了一番,才分宾主落了座。王家先是呈上了自己带来的礼单,王家兄弟还要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什么的:通家之好的晚辈,给长辈请个安问的好,才亲近不是。

    不过贾家完全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老太太让太医看过,是再不能经了气恼,否则会有卒中之患。此言一出,王家的三个男人都有些尴尬,知道正题来了。

    不过王公还是想努力一下,又起了自己可以帮忙出面走动,找人脉帮贾赦早日袭爵,暗示贾家也不是完全没有有求于王家的地方。

    谁知道贾赦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竟然什么此事自有圣意,何况自己家里现在即在守孝,又担忧老母之病,所以圣人赏个什么就是什么,想什么时候赏就什么时候赏。

    得了,人家都自己无欲则刚了,那也就别什么虚的了,直接上干货吧。于是王公自己先拿出了一沓子银票,递向贾赦:“昨日老朽已经了,会将那孽女侵吞公中之物补齐,现在还请大侄子看一看,这十万两银子可够不够用。哈哈,咱们毕竟是亲家,有事好商量。若是大侄子觉得不够,只管开口就是。”

    王公就算还有后手,可是他也觉得自己拿出来的银票不少了。这都快赶上自己女儿当年的陪嫁了——所以一下子就拿出这么些银子,王公是想着在声势上压贾家一头,看吧,我们家不差钱,都是那个大女儿自己做下的孽。

    谁知道贾赦接都没接那沓子银票,只是对贾政示意了一下:“老二,把昨日发现公中少了的财物单子,请王公过一下目。”老太太可是了,那二十八万的缺额可都要算到王家头上,现在将将三分之一,怎么能让也十分珍视自己私房的贾赦满意?

    王公闻言脸上就是一僵,不过他那笑容还在继续:“不必不必,想是缺少的有些是贵府祖传之物,这个还真是不好估价。也是老朽上了年纪,思虑不周。胜儿?”

    王子胜来到贾赦面前,也同样地递了一沓子银票,面额与薄厚都与王公所出的差不多。贾赦一面心里暗自佩服老太太对王家人了解之深,一面继续对贾政道:“老二你也真是,如此磨蹭做什么。让你拿昨日公中所失物品清单,你把那个王氏放……”

    没等那利子钱三个字出口,王公已经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就不必看了。我昨日即是此事由王家抹平,王家话算数。大侄子很有国公风范,让我这老不死的也替国公欣慰。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不是。子腾?”

    同样咬牙的王子腾,把一沓子银票同样递了过来,可是那心里与王子胜一样都滴着血。满京中听一下,谁家嫁了十多年的姑奶奶,还一下子得从娘家掏出这么些银子来,三十万两呀,都够他嫁三回闺女了。就算是王家有钱,可也不是这么花的,太窝囊了。

    贾赦不看对面三个人的脸,只看坐在他上首的贾敬:“族长,您看这事儿?”

    贾敬其实有点被王家的手笔镇住了。当王公第一次拿出那一沓银票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诚意十足了,却没想到一向不着调的贾赦,竟然用两句话又换回了同样两沓子。这银子若是放在宁国府,都已经够他们家欠银的一半了。可是现在毕竟是在贾家的地头,贾敬又是族长,又是现在贾家官职最高之人,有些话只能他。

    好在他一直就是板着个脸,表情不多的存在。所以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妥。清了清嗓子,贾敬才干巴巴地了一句:“即是王公带两位世兄亲自登门,此次之事也不好再过深究。只是王公还请与两位世兄言明,并不是我贾家容不下王氏,而是王氏所行实在不堪为人妇。日后就是我贾家对王氏做些处置,我也不希望两位世兄来府里为令爱张目。”

    “那是,那是。”王公应得很爽快,现在不管贾敬什么他都准备应下,反正他已经不算认那个孽女了。就是儿子们也不必认她,没得将来再受他的连累。而这贾家,哼哼,现在有手拿他王家的银子,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运气花才行。

    送走了王家三人,贾赦兄弟一齐来到了贾母这里。这也是贾母昨日就与贾赦好的,这还欠银之事,不能瞒着贾政。不然今日他们可以清点家产,来日分家的时候贾政也可以对家产提出质疑。

    对老太太一再提出分家之事,贾赦心里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可是现在他觉得老太太一切都是在为他考虑,并没有怀疑老太太的初衷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兄弟离心。只有这样,她老人家才能在收服了贾赦之后,慢慢地改变贾政。

    听这银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贾母才开口道:“老二,你是不是觉得,今日咱们家对那王家,做得有些过了?”

    贾政低下了头,按他的想法王夫人即是犯了错,那休了她就是。现在让王家用三十万两银子就掩去了王氏的罪行,自己家还不让人指着只认银子见钱眼开?

    看他不语,贾母只好道:“我知道你自诩读书,眼里是看不起这银钱往来的。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吃穿用度,可都是这些让你看不起的银子换回来的。”

    贾政又不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银子的重要性,可是若是能在不失了面子的情况下拿银子,他自是乐意的。就如原来王氏给他的银子一样,那是他媳妇给他的补贴,他不用管是从哪里来的。现在王家用银子来掩盖王氏之错,不就是在他原来从王氏手里得来的银子,都不是那么干净的吗?

    正是基于这个心理,他才更要与王氏一刀两断,借此显示自己从不知情。贾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只用一个字就能回了他:渣!

    正是因为不知道贾政的想法,所以贾母才示意贾赦把情况向贾政明一下。听到自己兄长把家里将还国库欠银,还是整整八十万两的欠银,贾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那日后要是分家的话,他还能得到什么?

    “财去人安乐。”贾母给自己家的行为如此定了性:“老二也别害怕,咱们去的不过是府里的现银,公中的产业也还有。接下来又要守孝,并不用花用什么银子。只要你们兄弟用心经营,想来几年也能缓过来些。好在几个孩子还,暂时不到嫁娶上。”

    还得去经营,可是他只是个读书人,能会什么经营之法?贾政听了老太太的话,越发地觉得暗无天日。不过贾赦与贾敬与他的想法不同,这两人一个是长兄,一个是族长,没有注意他情绪的必要。

    “老太太,我与恩侯商量着,这还银之事还是悄悄地才好。就由我与恩侯请见圣上,当面向圣人还了欠银。”贾敬把他与贾赦商量好的计划与老太太听。一是出于尊重,二来也是觉得老太太不比一般内宅妇人,思虑还是很长远的,他愿意听听老太太的意见。

    贾母也觉得悄悄地还欠银是个好主意。就算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能晚一时让人知道也是好的。不过客气话也不能少:“如此也好。不过我们还了欠银怕是就要回金陵了。留你一人在京中,怕是要带累你了。这京里的人心,唉。”

    有这一句话,贾敬就觉得自己刚才的判断没有错。虽然大家都是施恩不望报,可是又有谁愿意真的做好事不留名呢?要不这世上可就没有白眼狼一了。因此贾敬也就与贾母贾赦三人一起,商量了一下面圣时的措词。至于贾政,他只要旁听就行了。

    贾母想了想,又提醒了一下贾敬他们会里会清理奴才之事:现在贾敬还没有去修道。若是他与红尘沾染得深了,也就不会再有修道的算了吧?若是有他在,那个贾珍又怎么能把宁国府翻过来?

    造衅开端实在宁呀!若是宁国府一心作死,就算是荣国府自己再洁身自好,也只有与他们分宗一途才能避过。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这个时代有几家不是合族而是分宗呢?到时还得想个办法服贾赦,不如从开始就让贾珍没有从恶的资本。

    贾敬也谢过了老太太的提醒,与听得一知半解的贾政一起退出了贾母的居所,而贾赦又被贾母留了下来:“老大,那些奴才查得怎么样了?”

    贾赦道:“从庄子里挑上来的人正在查,现在看这些奴才有私产的不在少数。还有些着府里旗号为恶的。”

    贾母自然知道这荣国府的奴才是怎么回事,要不也不会让贾赦去查了:“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也别管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只要是为恶的,就不用与他们客气。还得多长时间能查清?”

    贾赦有些为难地道:“总还得个三天五日的。再母亲,那些奴才的私产,可怎么处理?”

    贾母就似笑非笑地看了贾赦一眼:“你想着应该怎么处理?”

    让老太太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毛的贾赦,不好虚词,只能道:“那些奴才私产,现在看着就不少。再公中的银子都还了国库欠银,自是要归到公中。”

    贾母敢保证,一开始贾赦一定不是这样想的。不过看在他改口还算快的份上,也就不再揭破,只道:“你明白就好。要知道你们这一辈只有你们兄弟二人,总要相互扶持才好。独木难支的道理,还用我不成?只看今日之事,若是没有贾敬,你一个人对上那王家人可有底气?”

    贾赦觉得自己至此才明白了老太太的苦心,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贾母只让他下去好生休息,毕竟明日就要去面圣还银了,还是养足精神的好。

    第二日一早,贾赦就与贾敬结伴出了门,贾母只能焦虑地在家里等着。好在现在王夫人已经被关了起来,等着回了金陵再想法子处置。也是因此,邢夫人过门几年之后,终于摸到了管家权,就是刚刚接手,一切还没有章法。

    贾母不是原主,对邢夫人也没有原生的恶意。就算是有不少黑邢夫人的同人文,可是贾母还是认为,这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丈夫靠不住、婆婆不喜、继子不亲,可不就想着将来靠银子增加些底气?

    所以贾母很是用心地指点了邢夫人几句,让她能好生指挥着下人将公库重新造册封存:贾赦那里还有奴才要收拾,家里的女人,总得能给他帮上点忙,别拖后腿不是。

    不过为了防止邢夫人犯了贪婪之病,贾母也把王夫人的前车之鉴给她听。更是直接告诉她,若是她出了王氏同样的事儿,她老人家可不会看她那过了世的五品官父亲的脸面还让她继续留在贾家。

    邢夫人这边听了贾母的话,即兴奋又忐忑。可是贾敬与贾赦这边,就只剩下了惶恐。

    他们二人是在别人早朝的时候就递了请见折子——你要见的是全国权势第一人,总不能还吃饱了、睡足了,看看自己家里没什么事儿了,才想起来还要找当今自己家的事儿吧?人家可是掌着整个国家命脉的人,一天的事儿车载斗量的,每天想见人家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是早早的请见,也还不定能见着呢。

    何况贾家还守着孝呢。

    若不是情况紧急,荣国府要着急着回金陵守孝,此事宜早不宜迟,他们也不会这样非得请见不可——论起忌讳来,这宫里比外头可是多多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就是贾家兄弟此时的境况。可是请见的牌子递上去了,人家当今见不见他们,见了之后能不能如他们所愿顺利地收回欠银,他们心里没有底——是这世上没有人不爱把银子装在自己口袋里的,可是当今却是好名的。为了自己仁慈的名声,对国库里那半库的借据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觉得贾家这是哗众取宠,要引得朝臣心下不安呢?

    贾赦都想着自己趁牌没递到当今面前,找人要回来了。可是再想想昨天晚上老太太满含期待地对他:“老大,如今你已经是家主了,日后我老婆子也只能指望你了。你能顶事,我老婆子就能享受几天清福,安乐至死。你若是不顶事,唉,左右我还有私房,咱们娘们省着些用也就是了。可是琏儿几上怎么办呢?”

    是呀,自己有老娘的私房,其实还有祖母的私房,一辈子吃喝是不愁的。可是就如老太太的,他也是有儿子的人,儿子还会给他生孙子,难道都指望着这点子私房,坐吃山空吗?

    所以贾赦就算是十分惶恐,可是还咬着牙站在那里,等着当今是否今日召见他们。这样的做派,倒是让贾敬心里宽慰了不少:叔父虽然去了,可是恩侯却似乎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了。再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父亲虽然去了,可是还有叔父不时地指点一下。现在对恩侯,自己虽然不能如叔父那样,可是能帮的也要帮一把才行。

    就这么一边惶恐一面等待,人家养心殿的大太监出现在这二位面前:“贾将军,还有这位贾…”大太监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贾赦了,因为他一向对人只称官职,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位还没有官职的,他可不就不知道了吗?

    好在贾赦知道他定是招呼自己,向着那大太监行了一礼:“有劳公公了。”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可是当今身边的人,比自己现在还没袭爵的等级可是高多了,行个礼也不吃亏。

    贾敬也随着贾赦行了半礼。只是那大太监是个知机的,却连这半礼也没有受。不过却声地提醒道:“圣人正批折子呢,两位进去的时候悄着些。”

    贾敬便知,这是当今给了贾代善面子,会抽出批折子累了的时间与他们兄弟上两句。看了贾赦一眼,见人还是心地跟着自己,觉得他也不会捅了什么娄子。跟上大太监的脚步,心地进了养心殿。

    并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只在大太监的指点之下,跪在那里恭敬地向上磕了头。然后等着上面的人话了,他们再奏对。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上头一道不辩喜怒的声音传来:“你们不在家里守孝,请见是为了什么事呀?”

    贾敬就带着贾赦重新磕头、问安,然后才道:“回圣上,臣叔父去世前,曾经留下遗命,言及荣国府还欠着国库八十万两银子,他老人家心下不安。嘱咐贾赦务必将此银还上。臣这才知道,自己府里也欠着国库六十万两银子。因此来向圣人还银。”

    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代善至死还记着此事?”

    贾赦就出言道:“回圣人,正是。先父去时难安,所以草民才请堂兄带着草民来还银。”他现在身无一官半职,想了想干脆就自称草民算了。

    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称呼,问道:“怎么,你袭爵的事儿还没批下去吗?”

    贾赦只好以头触地:“是。”

    圣人又嗯了一声,转问贾敬:“你们府里的银子若都还了国库,可还够用?”

    贾敬只好道:“家母与臣的贱内,还有些嫁妆。且家里的田亩还在,紧上几年也就好了。”

    “贾赦你呢?”

    “回圣人,草民家里孩子还,一时不用嫁娶。”贾赦了贾母对他的理由。此话一出,贾敬心里就是一抽,就是上坐的圣人,也似乎乐了一声。只是他们离得远,并没有听清也是有的。

    一会儿大太监就来到两人面前,从二人手里接过了要还的银票。好一会儿又听圣人道:“看来你们两府的家底还是挺厚呀。”

    贾敬与贾赦心下都是一跳: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