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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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绍祖吩咐人双倍给了两位大夫诊金, 又送上上等封赏,才自得地回了迎春住的正院。恰听到迎春主仆议论,而迎春还是一张嘴就不想着要孩子, 把他那火气又引了出来。

    进屋后黑着脸对迎春道:“别人想要孩子也不能有, 你可倒好, 开口闭口就是嫌弃这孩子。就是不生他,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迎春现在是一句亏也不肯吃, 对上孙绍祖就来了一句:“好处就是将来我的孩子不用挨你的!”

    又是这事儿, 孙绍祖愤怒起来:“我不是也向你赔了, 大夫也给你请了,你倒是不依不饶起来了。怎么, 真以为现在你有了身子, 老子不敢你了是不是?”

    迎春已经举起了不知道怎么又到了她手边的剪刀,这一次的刀尖却是对着自己的肚子:“我自然知道你是个英雄,一个只会在女人身上出气还觉得自己能干得不得了的英雄。我就是担心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地洞, 老娘不要这样的儿子。”

    她的动作太快, 绣橘来不及阻止,急得喊道:“太太快放下剪子。”

    迎春对她摇摇头:“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还不如早些去了干净。”

    孙绍祖脸也吓得发白:“是我错了,我不该吼你。刚才大夫也了,你现在生不得气, 快把剪子放下,我再不动你一个指头。”

    迎春看着他冷笑:“狗还能改和最吃屎?你空口错了,怎么前脚大夫刚走, 后脚就对着我要要杀?”

    孙绍祖见她手里的剪子已经快抵到肚子上,牙一咬, 心一横,为了孙家能传承下去也是豁出去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都是我猪油蒙了心,让太太受了委屈。太太想怎么罚我都行,还请太太自己保重身子,别再伤了孩子。”

    绣橘见孙绍祖如此行事,心地靠近了迎春:“老爷都已经认错了,日后必是不敢再犯的。太太就原谅老爷这一回吧。”边边向着迎春眨眼,让人觉得她眼睛是不是抽筋了。

    迎春强忍下笑意,也知道绣橘这是让她见好就收的意思。现在看来这孙绍祖倒是一时半会不敢再对自己动手,那自己也不必一心只想着赴死——能完成任务,还不用运用少得不能再少的死于非命机会,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也不想如此轻松地放过孙绍祖:“老爷?他天天只我是他五千两银子买来的,也不看看我的嫁妆,算下来抵不抵得了五千两?只他孙家的钱是钱吗?把我与那青楼里抬进门的相提并论,算得哪门子老爷?”你不尊重别人,还想着让人尊重你?

    见迎春手里的剪子并没有放下,孙绍祖也不敢起身,跪着对迎春道:“那不过是我气头上的话,太太别往心里去。日后再不提了。”

    迎春见他那怂样,才把剪子放到床上,对着孙绍祖道:“口无凭,你且立个字据来。若是日后再人要怎样,骂人要怎样,开口那五千两银子又要怎样。”

    孙绍祖见她放下剪子,才算把悬在心上的一口气吐出来,有心想骂两句,自己还矮着半截,气势上就不占便宜。再那剪子离迎春的手只可一寸远近,就是想抢也不如迎春来得方便。只好苦笑着对迎春道:“太太是知道我的,大字也不识几个。”

    迎春冲着绣橘抬了抬下巴:“刚才绣橘也得了你的“照顾”,也该给她赔个不是。她正好识字,让她写好了你签上自己的名字。”

    天大地大,现在孩子最大,孩子他娘更是大上加大。孙绍祖只好起身向着绣橘道:“刚才你忠心护主,也算是有功,等会儿闲下来,自去帐房上支二十两银子。”

    “我总共就这么一个放心的人,你还要把她支走,可是想着支走了她,再摆布我?”迎春却怕孙绍祖是要等着绣橘落了单时,再为难绣橘,怎么也不肯让她现在就去支银子。

    孙绍祖无法,只好叫那三绣进来,让她们去帐房里支银子。绣橘道:“我这里倒是不着急着得赏。只是已经闹了这么一天了,太太还水米没牙,谁去厨房上把太太的份例领回来才好。”

    孙绍祖忙夸奖道:“正是,正是,还是你想得到,难怪你们太太一时也离不得你。你们还不快些去取太太的饭来。把我的也取了来。”

    迎春开口道:“只取我的。老爷自有服侍他的人,再看着你我也吃不下饭去。”

    孙绍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与迎春掰扯,只盼着让她回心转意好生养胎,就是想收拾人也等着出了月子之后再。那三绣听了迎春的吩咐,又见孙绍祖并无他话,暗中相互使了个眼色,自有那绣屏去取饭,那两个留下来等着招呼。

    绣橘扶着迎春靠得舒坦些,才自坐到桌子边上,对着孙绍祖道:“老爷,这个可怎么写呢?”

    孙绍祖觉得无脸,把那两绣又赶了出去,偏自己不敢自专,只求迎春满意:“看太太怎么。”

    绣橘又看向了迎春。迎春想想道:“先写上五千两的借据给我收着。”

    涉及到了银子,还是与自己请贾赦办事同样数目的银子,孙绍祖问了一句:“写这个做什么?”

    迎春看着他的眼睛又立了起来:“你做什么?老爷是个记性不好的,自己刚刚过的话、做过的事话就能忘记了。不如有个借据在我手里,等哪日里老爷忘记今日的话,又想拿这五千两银子事,我也好让老爷记起来。”

    被迎春那么一瞪,孙绍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迎春怀了自己儿子之故,竟觉得她比往日里还好看了些,就是腮上的红肿有些碍眼,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自己一句,好好的什么地方不好下手,非得在脸上,倒让这颜色失了几分。

    花不迷人人自迷,就得就是此时的孙绍祖,他看向绣橘道:“这几个字我倒是还会,不用让这丫头动手。”不定自己一会将那借据交过去的时候,还能一亲芳泽。

    绣橘看向迎春,见她点头就让开了位置,由着孙绍祖自己核桃大的字写了满纸。迎春又让他借着自己的胭脂印上了手印,才让绣橘拿给自己。孙绍祖这里没有了亲近机会,刚才抬笔更觉得有山重,又把地方让给了绣橘。

    “写,若是骂我一次,帐房送十两银子过来。我一次或是动我的丫头一次,帐房送一千两银子过来。若是提那五千两银子,由帐房送一百两银子过来。”即是孙绍祖把银子看成命,迎春自是要蛇七寸。

    孙绍祖一声也不敢反驳,由着绣橘在纸上落字,完了自己依样扫了手印。迎春这才道:“就是如此吧。日后请老爷还是如常地骂于我,等着什么时候这孙家的钱都到了我的手里,再和离不迟。”

    屋子里的人都让她这话给惊住了,绣橘情急之下叫了一声:“姑娘!”

    迎春已经笑了出来:“不急,也不过是半年的光景,怕是就能把这府里的银子都搬过来了。到时还不到生的时候,咱们大可出府找个房子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孙绍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让人如此拿捏的一天。要待什么,可是看看迎春的肚子,还是咽了下去,只问:“怎么太太的饭还没取来?”

    绣橘撇嘴道:“哪次我们院子里的饭,不是最晚的?看吧,拿过来的东西不是冷的,就是别人挑剩下的。”见识了迎春把孙绍祖揉搓得方圆不禁,她出来的话也不大客气起来。

    正着,绣屏已经自提着饭进来,那食盒倒是不,一层层开,取出了四样菜蔬,只是一看不是烧过了,就是还没到火候,里面更是一点肉星都不见。

    迎春看向孙绍祖:“老爷即是还没用饭,那这饭菜就让给老爷吧。这样的饭菜我也吃提够了,现在看了就倒胃口,吃不下。”

    绣橘上前劝道:“太太多少日子都对付过来了,如今又有了少爷,怎么也得吃上两口才是。”

    一声少爷,叫得孙绍祖身子都软了三分,觉得直到今日,自己这一声老爷才算是名符其实。当即对着绣屏骂道:“不要脸的蹄子,取个饭也去这么久,倒了太太的胃口。若是让少爷饿到了,你有几条命来抵?”

    “十两。”迎春对着绣橘道:“记上,明日里去帐房支银子。”

    孙绍祖要呕死了,自己是在替这女人出气好不好?却见迎春晃着自己手里刚立的文书:“这丫头再不好,也是我身边的,骂都由着我自己来。”孙绍祖想那文书之上只动不得她房里的丫头,又没骂不得。却不知道迎春才不愿意管那三绣的死活,不过是要借着这三人给他做规矩。

    这边孙绍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对着绣笼吼叫道:“把厨房管事的给我叫过来。”

    绣笼看向绣屏,就见她正鼻观口口观心,只好自己转身去厨房叫人。等到了厨房,才知道绣屏刚才为何一句不辩:那厨房里面热气扑面,几个厨子面前摆了几道刚出锅的热菜,看上去有鱼有肉,比迎春那里好上多少倍去。

    她们这三人虽然是后跟了迎春进孙家的,可是毕竟也是荣国府出身,没少让这府里面的人排斥。所以刚才绣屏并没有告诉厨房里的人,现在老爷就在太太的房里。而这厨房里的人怠慢迎春已经成了习惯——知道她惯是息事宁人的,再今日里正院已经请了两次大夫,眼见着这个太太怕是不中用了,何必奉承于她——只把那别人不要的,捡够了盘数让绣屏端走。

    现在听到老爷传唤,厨房里的人才都麻了爪,火炭样奉承着绣笼,想从她嘴里套出话来,看看老爷心情如何。绣笼此时对迎春也生了些敬畏之心,有这样大好让厨房人吃瘪的机会,怎么肯透露?不过催着人快走:“老爷正在等着呢,大娘还是快些吧。一会儿老爷发起火来,可别是我的脚程慢耽搁了。”

    那婆子向厨房里的人递个眼色,让她们快些向自己的主子报信救自己,才磨蹭着跟着绣笼来到正院。

    刚进了院子,就见孙绍祖正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子,还对着两个丫头叫着:“不过是让你们煎个药,竟然连个火也不会生,要你们何用?”完才觉得自己声高了,声地咒骂一句,再看看房门,又转起圈子来。

    那婆子就以为老爷不过是看着这两个丫头不会点火,才叫自己过来,暗悔自己刚才不该那样奉承绣笼,想着等明日里怎么给这丫头些鞋穿。

    心里是这样想,可她嘴上却对着孙绍祖道:“这些屋里服侍的姐姐,都是金尊玉贵的,怎么会做这样粗活计,还是老婆子来吧。”

    孙绍祖现在只想着让迎春快些喝了药,好保住他的儿子,这婆子已经到了院子里,早一会儿收拾晚一会儿收拾什么紧?不过是嘴里唔了一声,看着那婆子施为。等那婆子生了火,看着两副药都煎上了,孙绍祖才问:“你可知道叫你何事?”

    婆子心下纳闷,不就是让自己来替这两个没用的东西生火的吗,怎么还有别的事?不过看孙绍祖脸色不好,还是加了心道:“老婆子并不知道。”

    “不知道?”孙绍祖眼睛一瞪:“你给太太分饭的时候,倒是知道!”

    婆子这下子明白过来,自己是上了那两个蹄子的当,她们谁也没老爷就在太太的房里,也没把老爷的饭菜一起提过来。若是知道老爷在正房,就是再借她个胆子,也不敢给太太上那样的饭菜。

    扑通一声,婆子跪到当地:“老爷,婆子冤枉。也不知道那提饭的丫头到哪儿钻沙去了,让太太的饭菜都冷了。并不是老婆子有意怠慢太太。”

    孙绍祖一天来在迎春这里受的气,总算是找到了发泄之处:“你冤枉?老爷还没问,你就知道太太的饭是冷的,你还冤枉?!再太太是家里的主母,菜里竟然一点油水也不见,这也是丫头偷吃了不成?”

    那婆子还不知好歹地接了孙绍祖的话:“正是,正是,不得就是那丫头背地里偷吃了。”

    孙绍祖都让这婆子的话给气乐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府里的奴才,竟然把当家的主母给欺负成这个样子,也难怪迎春竟是一心求死——连奴才都敢欺负到头上,活着可还有什么趣儿?

    上去给了那婆子一脚:“就算是她把里头的肉都偷吃了,总该有油星剩下吧,怎么菜里油星都不见半点?”还要起脚再踢,就听到院子外头一阵的人声,竟是那王彩蛾带着她那妹子,还有两三个婆子围着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她已经未语先笑:“老爷和这粗人动得什么气,不过是个奴才,看着不好,只让下面的人罚她就是,仔细老爷伤了脚。”

    婆子的脸色明显一松,孙绍祖才想起,自己原来看不上媳妇,将这后院之事都交到了王彩蛾手上。现在婆子敢这样怠慢主母,想来也是她在背后指使,要不来不了这样快。

    以前孙绍祖自己就作贱迎春,看着一个公侯姐在他面前哭都不敢大声,很是满足了他那有些变态的自卑心理。对于自己后院这些女人不敬主母,也当成了个乐子看。可是现在迎春肚子里却有了他的儿子,而他儿子日后就是这府里的继承人,继承人的妈,岂是一个区区清倌儿能欺辱的?

    于是孙绍祖黑着脸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在自己屋子里,来太太这里做什么?”

    王彩蛾闻言心下暗惊,平日里老爷提起了太太,那都是张口贱人,闭口娼妇,怎么今日里自己倒是尊重起来了?难道这太太让老爷了两顿,开窍了不成?那可不行,自己在这后院里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不全凭了老爷的宠爱,若是让太太起来了,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脸上堆了笑,王彩蛾向着孙绍祖的身上若有若无地靠去:“奴家这不是担心太太的身子,听太太请了两回大夫,这才过来看看,可有用到奴家的地方。”

    孙绍祖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平日里他不讲究规矩,可也不是对规矩一无所知,怎么听这王彩蛾的话,都是大家主母关心妾之语,什么时候自己家里妻妾的位置竟然掉了个?

    上去一脚,用上了十成的力气:“贱人,太太的事儿也是你能插嘴问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要太太的强?”

    这一脚因王彩蛾离得近,挨了个正着,当即哎哟一声委顿于地。她妹妹上前一边搀扶一边道:“老爷这是哪里受了气,只在姨娘身上使性子?当日怎么的,如今就这样待承姨娘?”

    所谓持宠而娇,也要看看对象,如孙绍祖这样的人,还能指望着他给你来一出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吗?自是也在那彩蝶身上找补了一脚:“不过是几两银子抬进来的贱人,也敢跟爷大呼叫?明日里提脚卖了的时候还有呢。,这厨房里的人竟然敢苛待太太,可是你背后指使的?”

    王彩蛾这才知道今日里这风是哪儿刮起的,顺势将自己身子改成跪伏,向上哀声道:“老爷得是哪里话,就是再给奴家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对太太不敬。都是奴家心活面软,才让这些奴才一个个眼里没了主子,回去定重重地罚她们。”

    “回去?”孙绍祖狞笑了一声:“都在这里给我老实地跪着,什么时候太太吃上了饭,再你们的事。来人,”他这样一叫,也有厮们听到了,只进不得二门,在外头虚答应着。孙绍祖也知道如此不是个事儿,只好对着绣笼道:“你带着几个人,去这贱人房里,把库房钥匙与帐册都给你太太拿过来。”

    自己就这样让老爷夺了管家之权?王彩蛾不甘地向孙绍祖叫了一声:“老爷?”

    孙绍祖却看也不看她,对着绣帘道:“你看着这些一体跪好,有那偷懒不好生跪的,只管进来回我。”着自己就向着正房走去。

    就听身后有人又唤了一声:“老爷。”回头一看,竟是那个刚才与自己理论的王彩蝶,他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何事?”

    王彩蝶笑道:“我们姨娘不在,那屋里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不如让奴婢随着绣帘姐姐走一趟,也省得她白走一回。”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孙绍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由她自随着绣帘去了。不管那些人跪得如何,他进屋里向着迎春表功道:“明日里我就把那厨房里的人都换了,让她们敢怠慢了太太。”

    外头一阵喧嚷,迎春有什么听不见的?要不是她一直呼唤系统都没得到答复,还得以为自己给孙绍祖下的言听计从符与忠心符起作用了,才让他有这一番做作。看来从古到今,这男人们还是对自己和血脉看得更重呀,不管是谁怀了他的孩子,都直接从女奴变身成女皇。

    “明日里还是给我这院子里立个厨房,我们自吃自做还干净些,要不谁知道那厨房里端过来的东西,有没有谁给下了什么东西。”即是暂时不用担心生存的问题,迎春也愿意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儿。

    “他们敢!”孙绍祖当即喊了起来:“我已经让你的丫头拿帐本和钥匙去了,日后你管着后院,谁还不得巴结着你,哪儿敢再给你冷饭吃。”

    迎春连眼角都不看他,只道:“你也知道那是冷饭。厨房离这里多远,什么东西端过来都得冷了。日后我想喝口热汤,还得再去求你厨房里的奶奶们吗?”

    绣橘在旁边也道:“刚才大夫也,太太怕是月份越大,越饿不得。”

    这事儿孙绍祖也听到了,忙一迭声地自己糊涂,明日里就让人把厨房给立起来,每日里买来的菜蔬,也都先由着迎春这里先挑。

    迎春倒是不承他这个情,今日里他一件事,迎春就要驳他一件事,正是要趁着新出炉的包子,把孙绍祖彻底压制住了。原著里夏金桂是如何炮制薛蟠的,她觉得很可以借鉴:“不敢劳动这府里采买大爷们。我那陪房住儿是我的奶兄,想来也不敢害我,还是让他每日里出去采买,我吃着还顺口些。”

    孙绍祖自是无话,还问迎春这厨房一个月该得多少银子。迎春想想自己手里总得有些活钱,不客气地叫出了一百两一个月的天价。谁知道那孙绍祖只以儿子为重,自己竟迎春身子还需要补胎,又加了一百两出来,倒让迎春觉得这家伙也不是全无心肝之人,看,对自己的孩子不就挺上心?

    她才不会做什么推让之事,只要孙绍祖敢给,她有什么不敢接的?至于会不会有人她靡费,一个人厨房用的银子,快赶上合府三个月所用,又关她何事?

    “太太,”绣橘看了看迎春,又看了看孙绍祖,心地道:“太太这么大的喜信,是不是也得给府里报个喜?”

    孙绍祖刚想话,又让迎春截住了话头:“现在胎还不稳,不宜让人知道,只咱们自己保重些就是。再若是哪日里老爷烦起来,再给我一个窝心脚,这孩子有没有还不一定,也不必让老太太他们跟着先喜后悲的。”

    对于迎春每一件事都能扯到自己人之上,孙绍祖这一天下来已经习惯,嘴里讨着饶,又问现在迎春饿不饿。迎春也不客气:“从早到现在,一口吃的不见,我不饿你信不信?”

    孙绍祖那边就鸡骂狗的让快些给迎春准备饭来。迎春只自己口内无味,也不想吃别的,下一碗鸡丝面就是:“别劳动了你厨房那些奶奶,让她们背后骂我。”

    只能人性本贱,或许这孙绍祖更是此中翘楚,听了迎春这话不唯不生气,还亲自让自己的厮去厨房里守着,看着人把面整整齐齐地端了上来。迎春也就赏他一个好脸:“今日里是沾了老爷的光,让我也吃顿热乎饭。”孙绍祖一声也不敢言语。

    只看着迎春用了饭,停一时又用了药,才出了正房,料理那还跪在院子里的姨娘婆子。又怕扰了迎春休息,不利于养胎,将人带到了王彩蛾的院子里一体处置。

    绣橘等他走了,才长出了一口气:“太太这一日里,可吓坏我了。”

    迎春只问:“你那药吃了没有?我这里只你一个可靠的,若是你倒下了,可让我指望谁去?”

    绣橘让她的话得心酸:“也是太太身边没个得力的人。要不孩子都已经两个月了,咱们能今日里才知道?也不知道二奶奶是怎么想的,总是太太的亲嫂子,挑出来的陪房只知道赶热窝,轻易也不上太太这里个照面。”

    对这个迎春还真不放在心上。就算是她处处用孩子拿捏孙绍祖,也只是为了让他对自己有所顾忌,可是真自己要生一个,还是一生下来就会哭会叫、会动会粘人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怕是担不了这个担子。

    因问绣橘道:“你若是这孩子没了,咱们会怎么样?”

    绣橘赶紧冲着地上呸呸了两口:“红口白牙的,太太可再不能了。人都孩子是气的,听太太这样多了,怕是真的自己回去了。当日在府里,二奶奶吃了多少药,求了多少偏方都不能再开怀,太太刚进门半年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子,该知足惜福才是。”

    那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她生。

    迎春心里吐槽了一下,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在绣橘这里行不通。不光是她,就是别人听了自己的要求,也都会如绣橘一样觉得自己不知足。罢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世能呆多久,若是给原主留点依靠指望,为母则强,哪怕她还是那包子性子,也能立起来些吧。

    一夜无话。或许也只是迎春这正院里一夜安稳,别处有谁睡不着,或是多了什么人、少了什么人,都不是迎春愿意管的了。

    变化还是有的,那就是她们院子里的丫头,都没用自己去取水,就已经有人送到了院门口,还心地问够不够用。又没等着丫头们去取饭,厨房也已经把饭送了上来,还请丫头们看一看,是不是合了太太了口味。

    接了东西,那三绣心下都有些犯嘀咕,别人都知道开始讨好自己的主子,那自己这做陪嫁丫头的,更是该与自己主子好关系才好。可是她们自来了这府里,没几日就发现了自己主子是个没用的,一个正经的主母,竟是连管家之权都摸不着,可让她们用哪只眼睛看呢?也就各自去寻别的门路和。

    只是她们总是迎春的陪嫁,在别人看来也是来孙家争这后院话语权的,谁能与她们真的交好?就是给她们一个半个好脸,也是为了下迎春的脸面。这才让她们日日里巴结了这个,奉承了那个,却没一个真把她们当成自己人的。

    也是如此,这三个丫头心里也不是不生怨,既然有昨日里闹的,为何不早拿出这威风来,也省得她们此时四处不靠,让人白看了笑话。

    只能人难养,也不多这三个丫头就是。迎春不理这三人心下如何想,只看她们现在不敢生事,也就只让绣橘注意些个,别让这三个被人收买了去。

    绣橘服侍迎春用饭,想着平日里绣屏看着比那两个稍好些,也让她跟着一起服侍,那两个就去外头等叫。绣屏不想自己还能得了这样美差,不知道该奉承迎春好还是巴结绣橘的是,一顿饭竟忙得一头是汗。

    没等她们这里用完饭,院子里已经有了人声,迎春把眼一抬,绣橘推了绣屏一把:“还不出去看看,没见太太刚用饭,是谁这么不晓事?”

    绣屏听话地出去一看,竟是那些个姨娘们过来给迎春请安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平素这些人若不是如昨日一样要看迎春的笑话,再到不了这么齐全。而且今日里一个个明显都是扮过的,让绣屏心下了个突。好在她看出这些人里,平日最是尖酸的那个王姨娘并不在其中,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进屋向迎春回禀了之后,绣屏声音都有些颤:“太太,那些姨娘们一个个都扮得花红柳绿的,怕是来者不善。”

    迎春还是慢条斯理地吃她的饭,等着嘴里的东西咽净了才道:“扮了才好,总不能让一群脏婆子来污了我的眼。且让她们等着吧。”接着再夹起一个包子来:不知是有了身孕的缘故,还是原身饿得太狠了,她已经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粥,肚子竟还没有饱意。

    此时绣帘已经进来:“太太,姨娘们请见呢。”

    迎春就看了绣屏一眼。绣屏就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能不能入了太太的眼,可就在此一举了。抬了抬头,挺了挺胸,拉了拉自己的前襟,对着绣帘道:“太太正用着饭呢,姨娘们等一时又怎样?”

    绣帘想不到不过是一顿早饭不到的功夫,绣屏竟然当着太太的面把自己驳回了,不由得面上讪讪。就见绣屏自挑帘出去,外头传来了她清脆的声音:“姨娘们想着给太太来请安,自是姨娘们的知礼处。只是太太正用着饭,怎么姨娘们就一时也等不得?这是逼着太太饭也不能吃消停吗?”

    这些姨娘哪个是没得过三绣奉承的?现在看着绣屏如此作派,聪明的想着是不是这府里的天儿真的要变,也有不聪明的,直接把嘴撇得如瓢一般:“绣屏姑娘得可真轻巧,咱们这个时候来给太太请安,太太还不肯见,若是将来老爷有差事,太太也是这般不成?”

    “就是,不过是老爷刚给了个好脸,就拿起太太的款来了,也不知道老爷能是几日的新鲜。”

    “也不过是和我们一般的人……”前面有人了,就有人得更难听。谁知道话还只了半句,身后就挨了一脚,只听孙绍祖气急败坏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和太太相提并论?”

    一院子的姨娘们唬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家里这个日日日上三竿还不肯起的老爷,怎么这会儿子就出现在了太太的院子里,也没听昨日里老爷宿在正院呀。

    在孙绍祖面前,这些姨娘们还真是乖巧,全都低身福了下去:“请老爷的安。”也有不安份的,微微把头抬起些,想着给孙绍祖送上一线秋波。

    可惜俏眉眼抛给了瞎子看。孙绍祖一大早就来了迎春院子,自是不放心她的身子,想着看看自己儿子是不是安稳。谁知道一来就听到有人什么迎春是与她们一样的人,那可是他儿子的娘,能和这些各有出处的贱人是同样的?这才抬脚把人踢飞出去。

    又怕迎春在屋里听到,她昨日里也过这话,孙绍祖还亲口出要让那王彩蛾与她赔罪、悔过。只是昨日一到了王彩蛾的院子,让那蹄子与她妹妹两双泪眼看着,软身子挨着,往日里的情份絮叨着,红罗帐里的温情叙着,孙绍祖也就把此事抛在了脑后。

    现在又有人提了起来,不是成心让迎春旧话重提吗?他这里正悬心间,屋子里迎春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摸了摸终于觉得饱了的肚子,向着绣橘使了个眼色。绣橘走到迎春身边,只见她把身子依了过来,眼睛也轻轻地闭上了:“叫大夫,我着了气恼。”

    绣橘把迎春扶稳了些,才高声道:“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伸手把那粥碗侧翻过去,对已经看傻了的绣帘道:“还不快些去请大夫,太太让人给气昏过去了。”

    绣帘愣了一下,被绣橘拿眼瞪得一哆嗦,自己冲着门外就跑,边跑还边叫着:“快来人,快去请大夫,太太让人给气昏了。”让迎春与绣橘险些笑出声来。主仆两个刚忍住,就见绣帘不知怎么竟然倒射了回来,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将她撞倒的自然是在院子里听到了声音的孙绍祖,他进来就问:“好好的,你们太太怎么又昏了?”

    就见绣橘正扶着迎春,头几乎低到迎春身上,自己的身子还一颤一颤地,显然十分吃力,把个孙绍祖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扶不好再把自己儿子摔了。一把扒拉开绣橘,他亲自上手把迎春横抱起,还不忘记问:“连顿饭也服侍不好,可是那厨房又把饭送晚了,还是送的东西不中用?”

    绣橘在孙绍祖刚接过迎春的时候,就退后了两步,好把自己脸上的笑容收上一收,只是声音还是一颤一颤的,听在孙绍祖耳中自是在替自己主子难过:“太太最听不得的就是什么与谁是一样的话。想我们太太是公侯府邸出身,怎么能是什么地方出来的人都能比的?”

    听到绣橘果然旧话重提,孙绍祖脚下就是一顿,却还是把迎春送到内室的床上,才出去吩咐叫大夫。至于院子里又吃惊不的莺莺燕燕,此时哪还顾得上。

    请来的还是那位老大夫,给迎春把完脉后,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今日里的脉比昨日平稳了许多,也没有气恼之相,还把自己请来走一遭?回思进此院之时所见的那些女人,老大夫自以为知道了真相,也顺着绣橘的提示,些还要保重身子为要,不可轻易气恼等语。又将方子略调了一下,加些滋补身子的好药在里头——一见这人家就是不差钱的,这位太太也要借着胎儿给那些妾们立规矩,大夫乐得多赚些诊金,多卖出些药去。

    孙绍祖却是不知道这内里的关碍,一听迎春果是为那姨娘的一句话恼了,少不得将气出在那人身上,叫过管家,立时让人领着出去卖了。

    一直装昏的迎春,也没想到孙绍祖渣到了这样的地步,一言不合就要卖人。她虽然不是圣母,也恨这些妾们给原主受了无数的气恼,可是真的让人就这样卖出去,还明显不是卖到什么好地方去,竟觉得心下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