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人家孙绍祖就没有迎春的纠结, 反正一个姨娘没了,再抬一个进府就是,还落得个新鲜。却不知道, 从此这后院进不进人, 进的是什么人, 就不是他一个人得算的了。
院子里头鸡飞狗跳,迎春被诊完脉后也就“醒”过来了。不理一边紧张的孙绍祖, 只对着绣橘道:“扶我起来, 让那些人进来吧。”绣橘见她坚持, 也不肯当着孙绍祖让她失了颜面,只得替她再拢头发, 整整衣衫, 就扶着迎春起身。
孙绍祖还想问问迎春身子可受不受得住,又见迎春看都不看他一眼,怕自己出一句话她又恼了, 只好看着她动作。一时迎春已经端正地坐在了主位上, 还向着孙绍祖了一句:“一会儿我与姨娘们话, 老爷还是暂时避一避。”
那都是老爷的妾好不好,有什么可回避的?孙绍祖不解,身子也就没动。迎春已经双目圆睁:“老爷这是想着给她们求情不成?”
谁要给她们求情了?再自己还不知道迎春干什么呢,就听她求情不求情,孙绍祖也立起眼睛。不想迎春那边巴掌已经扬起, 大有一言不合就拍在自己肚子上的意思,将孙绍祖还没出口的话堵得出不来咽不下。
“爷不话就是。”孙绍祖没好气的来了一句。
换来了迎春大度的一句:“问你的时候再。”
孙绍祖咬牙,看着自己的妾姨娘们鱼贯而入。等这些人都站好了, 却没有一个出声,迎春皱起了眉头:“你们闹着要见我, 所为何事?”
这些姨娘们见孙绍祖也在坐,又有刚才发卖之事,态度都恭谨了不少,也有胆子大点、觉得自己还算受宠的道:“我们姐妹是来给太太请安的。”那些人就跟着点头。
迎春就“哦”了一声:“请安的?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如何请安?还是竟不是来给我请安,而是来告诉我你们人多势众,又得老爷的宠爱,让我老实些的?”
姨娘们的脸就有些红白不定。她们不情不愿地矮下身子,向着迎春行礼道:“给太太请安。”
迎春那边就一拍桌子,孙绍祖的身子跟着都颤了一下。他看看迎春的肚子,倒是还平平的,怎么竟让他娘的脾气一日大过一日?想到自己昨日还跪了一跪,这些人竟然还敢站着,不顾迎春刚才不让他话,已经喝了一声:“跪下。”
因孙绍祖在自己的后院,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听到他这一声,扑通扑通地,姨娘们一个个站立不稳,都跪了下来。迎春没忍住,嗤地笑了一声:“现在知道了?日后请安,都行这个礼吧。”
地上的人心里骂娘,脸上还不敢带了来——上面还坐着一个卖人就卖人的呢!再次恭谨地道:“给太太请安。”
迎春点点头:“我不安。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进府的,现在拿得是什么份例?”既然孙绍祖今天非得留下,那就大家一起清静起来吧。
诸人不知道她为何有些一问,却也不敢怠慢,一个个地出了自己进府的时间,大部分人都是拿着姨娘的份例,每月二两银子。只有两个由家里丫头被收房的,还拿着大丫头的份例,每月一两银子。
听完她们话,迎春对着孙绍祖就是一笑:“老爷还真是家大业大,对着奴才也大方。”
人不聚在一起,还看不出多来。现在黑压压地跪在一起,竟有十三、四个,这还不算是没来的王彩蛾与她那个拿着大丫头月钱的妹妹。算下来,每月里光是姨娘们的月钱,府里就得支出近三十两。
孙绍祖的脸上就不大好看了,他祖上也存了些银钱不假,可是那也是一点点靠着仗积攒下来的,真正是血汗钱。现在不过是些玩意,竟然每月花他这些银子,还不算吃喝与平日里做衣裳、首饰,不心疼才怪呢。
迎春就是要让他心疼——这家伙点选官才肯出五千两银子,事没办成还要让贾赦拿闺女顶债,可见是对银钱看得重的。想把这后院收拾得清静一点,迎春自是从他看重之处入手。
“绣橘,我的月例是多少银子?”迎春自已端起茶杯来,一边刮着浮茶,一边问道。绣橘清脆的声音如在孙绍祖脸上的巴掌:“自太太进门,那个王姨娘就了,老爷有话,太太自有嫁妆,不用府里的钱。能给咱们一口饭吃,已经是老爷开恩了。”
“原来是这样,王姨娘,绣橘得可是真的?”迎春眼都不抬,边喝着茶边问道。
边上坐着的孙绍祖脸上变幻不定,那王姨娘姐妹与他浑天黑地了一宿,此时分明是在补眠,并不在跪着的人之中。有心想要给她讨个情,刚才迎春已经过让他不要话,再昨日里才要处置那女人,现在又给她讨情,就是孙绍祖脸皮再厚,也有些张不开嘴。
迎春那里没等到人答话,才抬眼扫视了一下跪着的人,问道:“那个王姨娘是法外的人,怎么不见她来请安?还是有别的人也没来请安,你们谁知道的与我。”
地上的人纷纷表示,只有王姨娘没有到场。不过眼里都有些兴奋,她们可是有人看到老爷昨日晚间还是宿在了王姨娘那里,就看太太敢不敢与那老爷心尖上的人叫板!
没用她们等太长时间,迎春已经冲着孙绍祖道:“我的人去怕是请不来王姨娘,老爷是自己去请人,还是现在告诉我这个王姨娘得让我去拜见?”
“她算个什么东西,哪儿值得你去见她。快去个人,把那上不得台面上的东西给我抓过来。”孙绍祖向着门外叫了一声。开玩笑,迎春如何他倒是不在乎,还能让他儿子去拜见一个姨娘?!
迎春见他上道,也不管是谁去叫王姨娘,只对着孙绍祖道:“那个王姨娘不敬主母,可见是个没规矩的。老爷日后补了官,也是要与同僚往来的,这后院不能让人没规矩惹笑话。从今日起,她就先降为通房吧。”
这个结果已经比昨日里的发卖强得多。孙绍祖只想着自己大不了私下补贴一二,也没有二话。就听迎春道:“起规矩,原来我就过,这后院里实在没有规矩可言。来一个个的都成了姨娘,谁家的姨娘不是要给主母敬茶之后才抬举的?从今日起,都先做通房吧。”
跪着的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这太太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呀,平日里装得柔弱绵软,一出手竟然就把自己这些人都贬成了通房丫头。
“老爷……”含泪的眼睛,都雾蒙蒙地看向孙绍祖,还有的已经成双成对地掉落,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那泪水竟然是直直地掉在地上,一点儿也没顺着眼角滑到腮边,脸上妆容完好如初。
迎春心里不由得感叹,每一个成功的人身后,都有着不同寻常的付出呀。只看人家这一手梨花带雨,她就学不来。不过她也在等着孙绍祖的反应,就看是美人诱人,还是银钱动人心了。
孙绍祖可没觉得有什么压力,不管这些人是做姨娘还是做通房,都不耽误他睡人,还能省下钱来。见他不开口,地上的姨娘,哦不,现在都已经是通房了,心下失望不,就是迎春也觉得此人真渣到了一定的境界。
因又道:“还有就是你们即都做了通房,房里的丫头也都用不了那么多,每人只一个丫头就够了。自己想着留谁,一会儿报给绣橘。另外,记着你们的身份,不过是个通房,丫头也敢与我这个太太的丫头一个份例?日后都按二等丫头的例,每月五百钱。”
人少事非才能少,也就没空什么闲话了。迎春看向孙绍祖:“这剩下的人如何安置,老爷可有章程?”
减人是你刚提出来的,自己能有什么章程?孙绍祖只能摇头。迎春想想道:“我正有些个东西要做,等着想好了再与老爷。这些人先给我留着吧。”
孙绍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迎春:“这些人可是不少,那月钱?”
迎春没想到他竟然算到这个上头,看为昨日同意每月给自己厨房二百两银子,心里不定如何滴血呢。对着孙绍祖摇头道:“都先降一等,我自有用她们的地方,将来老爷吃不了亏。”
孙绍祖笑得就有些猥琐,想是以为迎春是在替他培养通房后备呢:“太太做事自是周全的。”
门口绣笼向内通报道:“王姑娘来了。”就听那王彩蛾还没话,她妹妹已经与绣笼对上了:“怎么话,我们姨娘何时成了姑娘?”
迎春只做听不见,看着孙绍祖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孙绍祖让她看得颇不自在:“还不快滚进来。”
听到孙绍祖的声音,那姐妹两个才扭了进来。见姨娘们都跪在地上,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仍如常向着迎春行礼:“见过太太,不知道太太唤我们来有什么事儿?”那眼神却都往孙绍祖身上招呼。
迎春把茶杯往炕桌上一放,啪地一声唤回了孙绍祖的神魂,又用眼神示意他,把刚才的话给这姐妹二人听。孙绍祖本是让这姐妹两个看得腹下发热,让那茶杯磕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讪讪地对着二人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些给太太跪下。日后来太太这里请安,都规矩些。”
迎春那里已经道:“当不起。王姑娘不来请安,还没个理由,先闭门思过半年吧。扣她三个月的月钱。还有她那个丫头,主不主奴不奴的不成个体统,还敢跟主母的丫头顶嘴,一体思过。若是再犯,老爷,到时候可就不用我了吧?”
迎春处置别的姨娘做通房,孙绍祖都没有什么意见,可是这王姨娘姐妹却是此时他心爱的,若是一关就是三个月,那他可怎么办?迎春的指甲轻轻叩在桌子上,一声一声地象是在催着他下决心。
王彩蛾昨日里虽然将孙绍祖拉到了自己院子里,可是那人岂是与人什么私房话的?不过是皮肤滥淫罢了。所以她还以为孙绍祖所以容让,不过是看着迎春背后的家世,并不知道迎春现在最大的依靠竟是已经有孕在身。
“我们也是老爷正经抬进门的,哪儿能太太一声做通房就做通房了?这府里还是老爷当家作主,并不是贾家当家。”要王彩蛾也是个刁的,一出口就直指孙绍祖最忌讳之事——他所以不让迎春当家,也是怕那贾赦再借着自己老子的身份,让迎春送银子回贾家。
迎春拍了拍手:“得好。”
孙绍祖诧异地看向迎春,不知道她怎么这次这么好话。正好迎春也看向他:“大爷是把这个女人正经抬进门的?”孙绍祖应也不是,不应又有点舍不得,支支吾吾地不出话来。
迎春不难为他,又把头转向王彩蛾:“把纳妾文书拿来我看。”
王彩蛾傻眼了,她不过是个清倌儿出身,是正经抬进门,也是在自抬身价,哪儿有什么纳妾文书?眼睛又看向孙绍祖,夜里大爷对她还是一样的热情,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替自己了呢?
孙绍祖看她们姐妹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让自己与迎春话底都不足,觉得二人也是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对着她们就喊了一声:“让你们跪下给太太请安,竟没听到不成?”
他的意思是用话遮一下,迎春不定就不在意什么纳妾文书的事儿了。没想到王彩蛾嘴不让人,那个彩蝶更是从昨晚是就存着气呢:“老爷还真是起了床就不认识人了。和我们姐妹得多好,怎么一见了太太就变了腔调,没得让人恶心。”
需知孙绍祖这种人,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不过是要与谁苟合,才两句好话,许几句空诺。这彩蝶年岁到底上两岁,只把男人床上的话当了真,立时就吃上了亏。就见孙绍祖已经立起了身子,王彩蛾见事不好,忙叫道:“老爷,彩蝶还不懂事,请老爷饶了她这一遭。”又拉彩蝶使她跪下。
那彩蝶从与王彩蛾来了孙家,仗着自己姐姐受宠,后来自己与孙绍祖也有了首尾,虽只是个丫头却养了身傲气,觉得此时若是跪下了,不唯日后在正房里难抬头,就是在一样的姨娘们面前也算是落了面子,死挣着不跪。
孙绍祖有心借着王彩蛾的话坐下,却见彩蝶并不肯跪,脸上也觉得热辣辣地失了面子。又见迎春八风不动地再次端起茶来,自己也不好坐下,上前给了彩蝶一脚:“贱人,连老爷的话也敢不听了,可见平日里也是不服太太管的。留你做什么,不如与昨日那贱人一样卖出去,也省得你调唆得你姐姐处处掐尖要强。”
话是这么,可是眼睛还是看向了迎春,因为刚才各位通房屋里的丫头,迎春可是开口留下不让卖的。他却忘记了,人做恶也是有大有——那些通房和她们的丫头,平日里对原主也不过就是言语上失了尊敬,却不象这王家姐妹,处处踩着原主。有几次孙绍祖动粗,都是在这姐妹言语挑唆之下。迎春愿意留她们才怪呢。
孙绍祖无法,只好向外叫人来拉彩蝶出去。却被彩蛾抱住了两条腿:“老爷,求老爷念念往日里的情份,这丫头有千日的不好还有一日的好,昨日里老爷不也赞过她?”
迎春怕孙绍祖转了主意,清咳一声道:“老爷即是舍不得人,愿意留下也行。自带了你的这些人都离了我的眼。总是我是不招老爷待见的,你只与她们过日子就够了。”
现在孙绍祖最怕的就是迎春带着孩子跑路,听她如此一,不忍心也得狠下心来:“还不快把这贱人带走!”
门外已经来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拉了彩蝶就要走。那王彩蛾与彩蝶俱已呆住,好在王彩蛾还知道求两声情,彩蝶却不想自己如此轻易就要被发卖出去。在她的心里,此事的罪魁祸首还是迎春,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向着迎春那边就冲了过去:“贱人,不过是多花了老爷几两银子,与我们是一样的人,也来要我的强。”
孙绍祖想拉她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她欺近了迎春,那绣屏正站在迎春身边,见彩蝶气势不好,也知道自己从此荣辱都在迎春身上,哪儿能让她得逞?向着彩蝶冲过来的身子就是一推。
人急气力壮,彩蝶冲得又急又猛,被绣屏一推,身子倒射了回来,而绣屏也让她给顶了个趔趄。好在迎春身边的绣橘已经站在她身前,又把绣屏的身子挡了一挡,扶着她站定了。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没等别人反应过来,迎春的哭声已经在屋子里响起:“我得让你快些走,你非得在留在这里。原来是要看着你的妾害我。孙绍祖,你也算是个男人?有本事与老娘真刀真枪的做上一场,只让女人出面,算什么本事!”
孙绍祖本就吓了一跳,又让迎春哭得心烦,得脸热,对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彩蝶心口就是一脚:“贱人,敢谋害主母!现在你想着让发卖也由不得你了,看老爷不把你送官。”
王彩蛾看到自己妹子受伤,尖叫一声扑上去,只推着孙绍祖踩在自己妹妹身上的脚,嘴里也已经不干净起来:“老爷当日里千求万求地要把我抬进门来,还是后院都由我了算。现在就为了一个进门不到半年的太太,生生要把我妹妹死不成。就算是太太比我们身价高些,不一样是老爷买回来的,怎么就比我们高贵起来了。”
迎春看了绣橘一眼,这丫头已经站出来冷笑道:“老爷给你那不知道何处蹦出来的妈妈钱,那是买了你的身价,给荣国府送去的,是聘礼。也对,王姑娘一向只知道金钱交易,何曾知道这三媒六聘的规矩。”
迎春那边叫着:“快些收拾我的东西,这里已经住不得了。老爷也别忘记了,自己还有借据在我手里,若是不快些把银子还回来,就等着我上顺天府告去吧。”
屋里哭得、叫的、抱屈的、对嘴吵架的乱个不休,孙绍祖这才知道原来女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此时谁也没有迎春来得重,只好让那些婆子先把王家姐妹关到柴房里,等着太太一会儿气顺了再处置。再看地上跪着的女人们,更觉得心烦,挥手让那些人都回自己屋子里,太太不唤不许出自己的院子。
女人们都走了,迎春仍是哭声不止,还不耽误让绣橘快些开了门窗,去去一屋子的香粉与头油气。孙绍祖哭笑不得,还得心地亲自向迎春赔不是。
有了彩蝶那一撞,王家姐妹是一个也不能留了。本来昨日迎春还觉得孙绍祖把人直接发卖是心狠,可是现在这人都要威胁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如何留得?不心狠也得心狠起来——现在这肚子,就是她对付孙绍祖屡试不爽的法宝呀!
最后孙绍祖与迎春商谈的结果,就是王彩蛾姐妹必须出府,还不能卖在京城里,有多远卖出多远去,必须把卖身的文书还有银子都给迎春看过才算做数。另外这些已经降为通房的女人们,每个人的身契必须都交到迎春的手里,防止她们撒娇撒痴地让孙绍祖心软。
如此一来,这后院的女人们才算是知道,如今这府里是谁了算。就是孙绍祖想要变卦也没有办法了——帐本与库房的钥匙交了,女人的身契与管理权都到了迎春手上,他能做的也就是冲着别的女人发一发威风了。
至此迎春才算是有了一点安全感,可也就到了该用中饭的时候了,她才发现,自己要求的厨房竟然耽误了下来。因又让人去前院与孙绍祖明,自己晚上就要用上厨房做的饭菜,才有心情与绣橘商量起厨房的人选来。
绣橘早就替自己姑娘犯着愁呢:“采买倒是还好,反正一个月二百两银子,太太就是想着吃山珍海味也都够了。这钱不管是给了谁,都能给太太办得妥妥的。只是光有东西也不成,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有了东西没有好手艺,做出来也是糟蹋了。”
这一点迎春也赞同,可是她手里是真没有人使。昨日里住儿给自己请来大夫,才诊出自己身怀有孕,让自己在没有了系统的情况下有了依仗,让他采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做饭的却成了难事——从孙府老人里选人迎春不放心,自己陪房一样让她不敢用。总不能让绣橘还得学着做饭吧?
绣橘想了想,还是向迎春建言道:“其实倒是有个人,只是不是咱们府里的。”
迎春就让她看,有人选总好过没有人选不是。绣橘出来的人,迎春也是有印象的,就是司棋的婶子,那个司棋大闹大观园厨房后,接替了柳嫂子不到半日的秦显家的。记得别人她最是干净利落的,不管是不是有所夸大,可是她会做饭却应该是真的。
迎春听了也心动,即是司棋的婶子,想来总比别人对迎春有些香火情份。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动:“也不知道你司棋姐姐现在如何了。她即是在家里没有差使,想来她那父母也不愿意,不得还每日里絮叨她。不如让她还回来得了。”
绣橘别的话还罢了,听到迎春还愿意让司棋回来,简直喜极而泣:“太太当真愿意让司棋姐姐还来服侍?其实司棋姐姐也让人给我捎了几次的信,只是那时太太自己也还……我就没敢与太太提起。”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当日里在大观园,我还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自是不好保她。现在我已经出了门子,也不怕那些人什么。现在这会里咱们的人又少,自是该她来镇住这院子。你也有个替手之人。”
绣橘就要找人去给司棋捎信。迎春却止住她道:“你自己亲自走一回,若是她愿意就直接接了人进来,若是她不愿意,也别勉强。”万一人家的表弟现在找回来了呢?虽然迎春觉得她那个表弟若是不回来,司棋还能多活两日,可是谁让万事都有意外,不定此一世那表弟就知道先把司棋的娘稳住了,也能与司棋成就了姻缘。
商量完了司棋,秦显家的也就让司棋一并去问,迎春这里的厨房,只能先从大厨房里挑个人过来应付两顿。正好看看挑来的人可用不可用——就算是秦显家的来了,也不能整个厨房只她一个人,总得有一二下手之人。
商量已毕,绣橘自出府去找司棋,迎春却上困倦上来,要回屋里歇晌。此次又与昨日里不同,那三绣再不敢自己离开,只眼巴巴地想着趁着绣橘出门,自己能入了迎春的眼。迎春就点了绣屏值守,也不过是让她看着不让人吵着自己。
直到迎春歇了午觉,也没见绣橘回来,倒是有个管事娘子过来见她。迎春一问才知道,此人夫家姓吴,是来送迎春进府以来的月例、厨房本月的用度、还有昨日里孙绍祖被罚的那十两银子。
迎春要笑不笑地对着那吴娘子道:“还得谢谢你们,若不然我也存不下这么多的银子。”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偏今日处置了王彩蛾姐妹,自己还有陪嫁们就都有了月例银子,若这里头没有猫腻,迎春才不信。
那吴娘子也听太太不知为何,就把老爷给拿捏住了——迎春已经告诉过孙绍祖,南边的规矩是胎儿不满三个月,是不许告诉人的,否则对胎儿不利——还让老爷把原来最受宠的王姨娘姐妹都发卖了,心里正着鼓,只敢对着迎春哈着腰笑道:“都是奴婢该死,都是奴婢忽略了。”
迎春此时也无意理她,只道:“等我看完了帐本再与你们话。只是那王彩蛾已经发卖出去了,你们也别想着把什么事儿都扣在她头上。但让我发现了里头有什么藏掖,除了她们姐妹的身价银子,还少的自是由着管事的们赔出来。”她可是做过王熙凤的人,孙府的帐本还能难住她?!
那管事娘子听得头上冒汗,才知道平日里看着软弱可欺的太太,竟然是个胸有丘壑的。原来太太不理论,不过是人家自持着身份不与自己这些人计较,现在人家要动手了,出来的话也是头头是道。
等她答应下来,迎春才出让她去厨房里挑一个人过来给自己做晚饭之事:“厨房里原来的管事是不行的。若是让我知道你挑上来的与她沾亲或是亲厚,那就请老爷与你们话吧。”
管家娘子哪儿敢一个不字?听话地下去挑选人过来。迎春这里又让人去把住儿叫过来。绣屏想了想,还是出言劝道:“太太,论理住儿是不能进二门的,不如叫他家里的进来听太太的吩咐?”
迎春摇头道:“你们不知道也有情可愿。这个住儿与别人不同,原是我的奶兄,这才跟着我来这府里。只是他那媳妇不大贤惠,日后你们也给我看住了,不许让她进我的屋子。对了,请老爷过来,让他与我一起见人,总得过去了。”原著里王熙凤又不是没自己召见过贾琏的厮。
绣屏听了心里就是一咧嘴,这老爷也不是一天只等着太太招呼的管事,还能随叫随到不成?太太自从的了身孕,也太拿大了些。
只是这两天下来,绣屏已经没有反抗迎春命令的胆量,主子让去她就去,若是老爷不来也不是她的问题。更让她惊诧的是,老爷不仅一听太太有请就立刻过来,还带了好些个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一进门就冲着迎春道:“听人这燕窝最养人,让绣橘每日里炖一盏给你用。”
迎春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倒不担心他在这些东西里头动什么手脚,只道:“我已经了我这院子里的厨房,所用之物都从外头采买。想来想去,还是让我那个奶兄去做我才放心。只是他也是个耳朵软的,怕让他家里的动了,办出以次充好之事,要当面嘱咐他两句。只是这丫头我单独见不好,才劳动老爷这一回。”
孙绍祖看绣屏的眼神里满是感激,看来这丫头在太太这家里得上话呀。迎春也注意到了孙绍祖的目光,却要看绣屏自己的心思。只见绣屏低了头,并不居功,倒是那个叫绣笼的,声地哼了一声。
一时住儿已经到了,迎春只让他在外间跪了,自己隔着帘子与他道:“我如今身子不便,老爷心疼我肚子里的孩子,在我院子里立个厨房。只是大厨房里采买的东西我不大放心,想着厨房的东西由着你来采买,你可办得?”
有差使就有油水,何况还是采买这样的好事,住儿没口子的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好,却听迎春道:“你自是能做好的,只是这厨房里的东西,可不光是我一个人用,就是绣橘她们也一样与我一起吃。”
孙绍祖听了有些不高兴,他那银子可都是给自己儿子的,怎么还让丫头与太太一起用,不满地叫了一声:“太太。”
住儿这才知道老爷也在屋里,如此这采买也算是过了明路,更放心起来:“太太放心,奴才一定勤谨着。别只是几位姐姐与太太一起用,就算是整个大厨房的采买都让奴才来,奴才也能做好。”
这也是一个不知足的。迎春心里暗呸了一口,厨房的事儿还没做呢,就惦记上大厨房的采买了。她也不点破住儿的心思,道:“我这里的东西,一体都要用好的。我也会让绣橘她们不时地出去问问价钱。你若是存了偏手的心思,趁早不用接这个差事。现在我求了老爷给两个人使,还是能做到的。”
住儿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让迎春识破,嘴里连道不敢,又听迎春对着老爷道:“老爷也该让两个心腹之人,出去听一下各处的价钱。再查查大厨房之事。我即接了管家,以前之事不论,可是日后可不想着还与奴才们为一个鸡蛋半棵白菜争论不休。”
孙绍祖不在意地道:“大厨房一个月用的钱是有数的,查那些做什么?”
迎春不耐烦地道:“我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只是那些钱日后也是我孩子的,没有让奴才赚去自己享乐的道理。”
听她提起儿子,还一心为儿子算,孙绍祖很是认同,也答应自己去查厨房里的帐,还外带把府里所有采买之人都查一遍。这也算是迎春为自己立威之举,上午她虽然也震吓了那管事娘子,可是那些人在孙家多年,能动手脚的地方多了去,还不如让孙绍祖直接出面。
一来让那些人无处可躲藏,二来也知道迎春言出令行,不是好糊弄的。
与孙绍祖清楚了,迎春才对已经听傻了的住儿道:“每月给你五十两银子,我们一共是七个人用饭,你可办得下来?对了,若是老爷过来用饭,他会单独给银子。”
孙绍祖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刚让自己查大厨房帐目的人。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此人一开始要建厨房,要的是一个月一百两银子,自己怕饿着了儿子,给加到了二百两。现在她就给这采买的五十两,明目张胆地吞了自己一百五十两银子,还要让自己来她这里吃饭的时候交银子?!
自己算不算被欺负了?孙绍祖有些不确定。迎春慢声道:“听我父亲还欠着老爷的银子,我总得替父亲还上,也省得老爷平日里嘴不是。”
你是巴不得我嘴,好罚我银子是吧?孙绍祖聪明地选择听不见。又向住儿交待一句:“心办差,你那个婆娘不许到太大屋里来走动。”
若是迎春吩咐这话,住儿还敢一句原本自己媳妇与太太也算是相熟悉,有用别人的,不如自己媳妇来得放心?可是老爷一发话,他就不敢多一句。接了绣屏递过来的银子,心揣好自去了。
恰绣橘带着司棋回来,看到住儿竟从迎春院子里出来,司棋就恨道:“姑娘还是那么心慈面软,这样的东西跟过来做什么?还不是接着他娘的班,欺负姑娘?就算是跟来,也该让他们只等死就是,何必给他差事!”
住儿不停地对着司棋恭:“好姐姐,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那老娘与媳妇的错。太太都不计较了,姐姐还是口内超生吧。好不容易我才得了这么个差事,何苦让我一家子没了活路。”
司棋道:“少得可怜,刚才还见你那个媳妇往那府里去,不定是给谁当了耳报神,那赏钱还能少得了?”
住儿赔笑道:“她不过是回去见见旧日里的亲戚,哪儿敢给谁当耳报神。姐姐放心,如今有姐姐在太太身边,就是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怠慢了太太。”
司棋不再理他,随了绣橘进来见迎春。一见面,双膝跪地之后就是个哭,把迎春哭得头都要大了,还得自己跟着陪泪:“你快起来,让我看看这些日子可是受了委屈不曾。”
司棋擦了泪,站到迎春跟前,道:“我还当再见不着姑娘的面了,谁知道还有相见的一天。姑娘即是还愿意用我,凭谁也别想再把我撵出去。”着眼泪又下来了。
迎春见她虽然也着意穿戴了,却全不似在大观园之时的神彩,只觉得两眼都抠了进去,双腮也没肉,更是一点红晕都不见。可见在家里过的日子并不如意。不由得那泪也跟着下来了,对主导抄捡大观园的王夫人,心里更厌恶上了一层:“绣橘可都跟你了?”
司棋也不答话,只对着迎春掉泪掉得更凶,引得迎春那泪也止不住。就是绣橘,从与司棋一起长大的,就算是在司棋家里已经哭过一场,可是想起自己主仆来孙府之后的辛酸,也跟着泪水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