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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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王熙凤大驾光临?迎春不知道她为何而来, 心下却暗暗警惕。来这位也是个可怜人,可是迎春自己这一世里对她却没有什么好感。

    至于为什么,只看迎春的嫁妆就知道了:做为一个亲嫂子, 给迎春准备的嫁妆但凡上一点心, 也不会都是些面上光鲜实用性很少的样子货。而上一次原主回娘家的时候, 也没见此人对她的婚后生活有过多少关心,注意的只是不能让迎春在孙家的生活传进贾母的耳中。

    就算迎春知道贾母所谓的不知道, 也不过就是做样子给人看, 可是原主不知道呀!贾母那简直就是原主最后的希望, 谁知道却被王夫人与王熙凤这对姑侄生生地破了。若非如此,这一次孙绍祖动手之后, 原主也不会因为气恼与绝望, 生生地昏过去。而她若是不昏的话,或许她就不会穿到这二木头的身上吧?

    迎春如此不确定地想着,却让司棋扶着自己躺回到床上, 才让人去接了王熙凤过来。司棋有些不解:“琏二奶奶好不容易来一次, 太太怎么不亲自迎接?”

    迎春此时已经笑得十风虚弱:“我身子不好, 又刚挨了,自是起不来床的,哪儿有力气迎接嫂子?再嫂子不定也愿意看到我还是原来的样子。”

    在荣国府里贾琏夫妻待迎春如何,司棋与绣橘一样知道得最清楚不过,也觉得在不知道琏二奶奶所为何来之前, 迎春示弱没有什么不好,忙问:“那要不要把太太脸上的伤痕遮一遮?”

    前日孙绍祖动手之时,可没想着什么人不脸, 迎春此时脸上虽然消了肿,可是面上的青紫还是挺显眼的, 一看就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道:“嫂子与姐妹们关系最好,看到我这个样子不定还能为我出下头。”

    司棋有些不相信地撇了撇嘴,当日太太在那府里被个奶娘给拿捏住了的时候,也不过是平儿出面平息,大事化事化了,如今太太已经嫁人,还能指望琏二奶奶?

    外头绣橘笑声传来:“二奶奶快请,我们太太现在身子不大方便,要不就亲自接二奶奶了。”

    又听王熙凤的声音道:“都是自家姐妹,也不必闹那虚客气。二妹妹身子不好,正该好生养着。”话间人已经进了屋子。

    迎春就着司棋的手,做出要扎挣着起身的样子,王熙凤快走两步,按住她道:“我的姑奶奶,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个没心肝的,下得好狠手。”亲帮着司棋扶迎春斜倚着靠好。

    迎春虚弱地点头做礼:“没能亲迎嫂子,还请嫂子别见怪。”

    王熙凤笑道:“这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不过是老太太、太太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谁成想你已经有了身子,那没心肝的还下这样的狠手。”

    听她一语道破自己有了身子,迎春与司棋绣橘心下都是一惊。现在除了迎春院子里的人,别处那些通房们都还没得了信,怎么王熙凤在荣国府竟然知道了?

    迎春摇头道:“我年轻也不知道忌讳,就记得原来听王嬷嬷过一回,是南边的规矩,孩子不满三个月之前,不能告诉外人,怕是孩子气。”你老家也是金陵的,若是不知道这个规矩才是让人笑话呢。

    王熙凤听了脸上也是一呆,随即笑道:“你那个奶嬷嬷也是个不着调的,这样的话怎么也给姑娘们听?亏得没让她跟着你过来。”

    迎春主仆三个心里对王熙凤的话都有些反感,面上却是该上茶的上茶,该拜见的拜见。王熙凤这才故做刚看到司棋的样子:“这丫头怎么又跟了妹妹?”

    既然王熙凤连自己有了身孕的事儿都知道了,那自己把秦显一家子要过来她也一样清楚。也是迎春虑事不周,忘记了王熙凤这个管家奶奶,对府里哪处人去了哪里还是清楚的。何况孙绍祖还带回了秦显一家子的身契,更是逃不过王熙凤的法眼了。

    迎春一笑道:“我身边也没有个可靠的人,就这丫头嘴上还来得,能帮着我震吓一下那起子刁奴,就问了她的意思,她也还愿意跟着我。”

    只这几句话,就让王熙凤觉得自己这个姑子与在府里之时大不相同。再看她虽然还是柔弱地靠在床上,可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话之时散发出的那种自信与一切尽有掌握的气势,不自觉地就让人对她不敢轻视。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丈夫毒呢?王熙凤有些弄不明白。

    “听你有了身子,老太太、太太都替你欢喜。是你这一次也算是站稳了脚了。”王熙凤笑着道出自己的来意:“老太太还不放心,非得让我来看看,怕你自己不知道保重,再生气动怒地伤了孩子。”

    看来这荣国府对自己身边的事情还是知道得挺清楚呀。迎春在心里把跟着自己的人过了一遍,几个丫头是没空去荣国府的,能的除了那个住儿媳妇,也就是换了秦显一家的赵家了。

    对了,贾琏的奶嬷嬷可不就姓赵!难道那户人家还与贾琏的奶嬷嬷有什么关系不成?难怪自己这个做主子的都快让人死了,这户人家也没有一个上前的,原来背后还有一尊大佛呢!

    迎春笑容就有些淡下来:“我也想着不生气,可是事儿赶事儿的,也不由得人不气恼。就在昨夜里,还有个丫头背着我爬了老爷的床,闹得我在这府里都抬不起头来。”我这些陪嫁可都是你挑出来的,听了这个消息你臊不臊得慌?

    王熙凤听闻此言,脸上果然有些讪讪:“这是哪家的丫头,竟然行这么无礼的事?姑奶奶告诉我,回去我给姑奶奶出气。”

    迎春脸上的笑已经换成了愁容,在王熙凤眼里又与那个遇事就自己退缩的姑子合成了一个人:“反正事儿已经出了,我也问过了老爷,直接抬她做个通房。嫂子也不必为了我回去找她老子娘的麻烦,让府里的人知道我的丫头如此……”

    王熙凤知道她怕在府里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安抚她道:“这也不算什么,我收拾人的时候还能大张旗鼓地是因为她们家的丫头爬了姑爷的床不成。”

    你倒是不,可是老太太、太太那里你是一定会去卖这个好,这样府里一样会闹得人人皆知。迎春心里吐槽,面上还得露出感激的样子:“那就多谢嫂子了。”

    听她居然不再给那家子求情,王熙凤也有些愣症,自己不过是顺嘴的人情,怎么现在竟然要被坐实了?就听迎春那里还着:“那丫头即做了这府里的通房,大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她父母若是还在府里当差,怕是她脸面上也不好看。若是与老爷提起来,我又要担了不是。嫂子只当是疼疼我吧。”到孙绍祖的时候,脸上又是害怕的表情。

    王熙凤至此再不好什么,只问那丫头叫什么名字,是谁家里选上来的。绣笼的名字是跟着迎春出嫁时新改的,还是与她一起改名的绣屏知道根底:“她是张材家的丫头。”

    迎春好悬没忍住笑出来,这张材正是王熙凤手下得用的管家娘子,平日里随着王熙凤进进出出,没想到生个丫头也是心大的。王熙凤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我看她们两口子还算老实,怎么生出的丫头这样不成器!”

    迎春只做不知道张材家的是谁,一点台阶也不肯给王熙凤。只看这位凤辣子回府之后会不会如迎春所停了张材两口子的差事。若是真停了,那王熙凤自己失了个助力,不停的话,那就是怠慢出嫁了的姑奶奶。日后迎春有事与王熙凤对上的话,也就不用再与她客气。

    王熙凤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回了荣国府自是自己了算,与迎春现在争个短长很没有必要。她笑着转了话题:“虽然姑奶奶有了身子的事儿,该当瞒着些。可是也得分个远近不是,怎么也该给府里报个平安信,也不至于让老太太、太太如此悬心,非得发我走这一回。又怕姑奶奶吃不好用不好,带了多少好东西过来给姑奶奶补身子。”

    迎春笑道谢了王熙凤的好意,并不把那些东西看在眼里。现在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到了王夫人到处找人参而不得的光景,拿到她这里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定是放了多少年失了药性的。

    王熙凤见她淡淡的,还当她是那个在府里有话不出的二姑娘,也不在意,闲闲地问道:“昨日里我听姑爷到府上,用赵家一家换了秦显一家,这是怎么回事?”

    迎春就看了王熙凤一眼,看来今日能让这凤辣子过府,此事才是重点吧?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精明还是傻的,为了一个奴才,竟然问到姑子头上。本待不答,王熙凤又问了一句:“姑奶奶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那赵家跟着姑奶奶来孙府时间也不短了,换上秦家的怕是还不如他们熟悉。”

    迎春这才要笑不笑地道:“嫂子的我竟不知道。从那家子随我来了这府里,除了每月里领月钱的时候能见着人,别的时候竟是唤都唤不来的。就是我几次受气,指望着身边有人挡一挡,都叫不着人。来还不如司棋的婶子,从昨日里来了就一直在我院子里守着,做饭也尽心。”

    一个陪房,平日里不来主子这里等吩咐,叫都叫不到人,还好意思什么熟悉不熟悉?王熙凤一时语塞起来。想起贾琏的嘱咐和那赵嬷嬷的哭求,还是道:“敢是姑奶奶记差了?这赵家的本是你哥哥奶嬷嬷的婆家兄弟,一家子再是勤谨不过的人。”

    迎春就是一叹:“也是我平日里性子太过软和,才让这些在嫂子身边的勤谨人,到了我身边就不听招呼起来。”并不要收回这家人的话。

    连着两户陪房都出了问题,还都是自己给挑上来的人,王熙凤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许是那赵家有什么事儿才耽搁了姑奶奶这里的差事吧。来让姑奶奶这样把人换回去,别是赵嬷嬷一家脸上过不去,就是我也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得了大不是,我给你挑陪嫁的时候不尽心。姑奶奶只当是替我挡挡老太太与太太,还让她们回来服侍吧。”

    若是原主,得了王熙凤这样的软语相求,怕是怎么也得给些颜面。可是此时的迎春,想着今后的出路都已经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如何还肯养闲人,还是四处嚼舌头的闲人?

    就见迎春向着靠枕上倚了倚,拿手帕子抚了抚自己的嘴角,正有一处淤青在此处,配着迎春素白的一张脸分外醒目:“嫂子得是什么话。论理我本该为嫂子分忧。只是嫂子也知道,在这府里我是一点主也做不得。老爷也是因知道我有了孩子,觉得自己动手之前若是有个人劝着,他也能思量思量。这才觉得我的陪房不尽心,做主要换了人使唤。”

    这就是不答应将人再叫回来的意思了。王熙凤有心发火,可是迎春受伤的脸就在眼前。有心就这样走了,又怕贾琏现在对她本就是面子情,更得埋怨她办事不尽心。一个贾琏自己现在都还得如此心,那个孙绍祖想来还真不是迎春能应付得了的。

    “即是姑爷做的主,也就不难为姑奶奶了。”王熙凤见机得快,笑向迎春道:“改日让你哥哥与姑爷去。”

    迎春也点头:“很是,这府里的事情,都是我们老爷做主的。”

    王熙凤在心里骂了句窝囊,也就只与迎春些闲话,又嘱咐司棋与绣橘两个好生服侍迎春等语。迎春自是要留饭,却让王熙凤以家中事繁给拒了。

    坐上车子的王熙凤,恨恨地一拍座垫。丰儿不知所以,还问:“难道二姑娘怀相不好,奶奶替她着急?”

    王熙凤恨声道:“我替她着什么急。人家现在有了身子,娇贵着呢。”丰儿不敢吱声,王熙凤也自想着心思:迎春刚进孙家才半年,就已经有了身子。就算是在府里还是做不得主,可是厨房却已经立了起来,日子总比以前好过得多。自己这里却是除了个巧姐再无所出,才让那贾琏有理由东一个西一个地胡天黑地。

    唉,王熙凤叹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是失了保养,现在与贾琏关系又差,想再要个孩子是千难万难。可是没有一个儿子,就算是她再管着家,也觉得底气不足。就是不知道,迎春是怎么怀上的,难道她还能有什么生子的秘方不成?

    王熙凤再叹一口气,迎春在荣国府时过得是什么日子她知道得很清楚,能自己长大都不容易,府里并没有一个真心为她算之人,她倒是想有什么秘方,可是谁给她呢?看来还得自己派人去找了,王熙凤想到这个就恹恹的提不起劲头来——这些年来她药也没少吃,可是都没有什么效验。

    一回了荣国府,自是要先到荣庆堂里向老太太回报一下。进屋就见姐妹们正陪着贾母玩笑,王熙凤笑道:“怎么今日里里人来得这样齐全,就是林妹妹都过来了,身子可是大好了?”

    黛玉冲她抿嘴一笑:“自是知道你去看二姐姐,我们才在这里等消息呢。二姐姐身子可好?”

    王熙凤给贾母见过礼,才笑着道:“咱们姑奶奶确实是有喜了,看着精神也还好。”对迎春脸上的伤只字不提。

    贾母听到一个好字,也就笑道:“那就好。这孩子也算是熬出来了。想来有了孩子,不光是她更稳重,就是姑爷的脾气也能好些。”

    果然,这老太太不是不知道孙绍祖脾气不好,而是直到今日里才提起。王熙凤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敲自己的意思在里头,只低头答了个是字,就捡着让贾母高兴地话:“姑爷知道咱们姑奶奶有了孩子,也是一天里请了两三回的大夫诊脉。还特意给姑奶奶的院子里立了厨房,要汤要水的很方便。”

    “那就好。”贾母笑得十分和善。诸姐妹听到此,一直替迎春悬着的心也松了一口气。

    “那二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最的惜春问道。来一众姐妹里,惜春与迎春的感情算是好的,只因这两个文采不如宝黛,言语爽利不似探春,大多时候两个都是一处做伴,自比别人多些思念。

    王熙凤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依着咱们南边的规矩,这前三个月连娘家都要瞒着有,要不怎么没见你二姐姐差人回来报信?怎么也得等她胎稳了才好走动。”

    惜春闻言就皱了眉头:“即是前三个月要瞒着,二嫂子今日上门不碍的吗?”

    这话可就不好接了。贾母笑着给王熙凤解围道:“是瞒着,哪儿有娘家人知道了,却不管不问的道理?所以我才让你二嫂子送些吃的用的过去,也让那孙家人看看,你二姐姐娘家人关心她,不敢轻视的意思。”

    老太太此言一出,众人心中自有计较,可是没有一个人去反驳她的话。其中薛宝钗与迎春同龄,如今迎春已经有孕,可是她还在这里不上不下地吊着,隐晦地看了一眼黛玉,宝钗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过知道迎春现在比原来过得好,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贾母开口让众姐妹陪着她用饭,还特意让厨房里加了菜,算是为迎春庆贺。倒是邢夫人听到此事,在服侍着贾母用饭时连个欢喜的模样都没有,让贾母看了她好几眼。

    王熙凤也跟着服侍完贾母中饭后,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可是想想迎春住的却是个正院,就算是孙家不比荣国府,那院子依然比自己如今住的大得多,里面还立了厨房,王熙凤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奶奶回来了,二姑娘可好?”平儿并没有跟着王熙凤一起出门,预备着府里有什么事儿,王熙凤不在时她可以处理一二。

    王熙凤身心俱疲:“好,有什么不好的。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更是好上了十分去。老太太、太太又发我过去看过,面子里子都有了,与在这府里时是大不相同了。”

    平儿见她脸上神色不好,也不敢二姑娘就算是好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心地扶着她进了屋子:“奶奶是略歇歇还现在就开始摆饭?”

    王熙凤有气无力地道:“摆饭吧,早吃完早些歇一会儿。谁知道下午又有什么事儿。”

    平儿往出招呼一声,自有丫头出去传饭。平儿服侍着王熙凤洗漱,一面嘴里埋怨道:“奶奶就是太逞强了些。自己身上不舒坦,回来何妨回屋里歇歇。老太太那里又不少人伺候。”

    这几句话,倒让王熙凤听了心下一暖,笑骂道:“如今我越发混得不如人了。连你也敢揪我的错处。”

    见她有了笑意,平儿心下才松了口气:“我这是为了谁?看看这府里,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算计来算计去的。只奶奶一个实心人,处处为了别人算,又落了几句好话?但凡看开些,早些保养身子,也不至于……”知道下面的话王熙凤必是不爱听的,也就不再多言。

    王熙凤也知道平儿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她与贾琏之间关系已是如此,若是再不讨了老太太与太太的欢喜,那这府里哪儿还有她站的地方?

    偏这时候贾琏竟然回来了,也不问王熙凤迎春过得好不好,忙了一上午累还是不累,只问:“赵嬷嬷叔子的事儿你可与二妹妹了?什么时候让他们回去?”

    王熙凤见了连自己寒温都不管,却对一家子奴才如此上心,心中之气难平:“不过是一家子奴才,也值得二爷亲自来问?”

    贾琏还以为此事已成,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二奶奶出面,自是没有办不成的。虽然他们不过是奴才,可是到底嬷嬷求到了我头上。再我也不是特为问这一件事,不过是来看看你可用饭了没有。恰好我也还没用,来你这里蹭一顿。”

    听他得随意,王熙凤也知道不是出于真心,再早晚此事他也得知晓,还不如现在出来:“怕是二爷要失望了。姑奶奶是那两日里受气挨之时,这赵家的人一个人影也不见。就是平日里不是领月钱的时候,也看不着人。二爷听听,姑奶奶的陪嫁都是我挑的,听了这话很有脸么?还是姑爷亲自开口是不用,才换了秦显家的。二妹妹在那府里也做不得主,不敢把人收回去。”

    “她竟连这么点儿事也做不得主?”贾琏有些不相信:“别是你根本就没与二妹妹,拿这话来搪塞我吧?”

    王熙凤气得柳眉倒竖:“那赵家一家人都在后街上住着,二爷只问问他们平日里是不是如此行事,不就知道了?我这里还担着不是呢,二妹妹一个丫头昨夜里又爬了姑爷的床,出来我都觉得臊得慌。偏是我替二妹妹挑的陪嫁了脸。”

    贾琏只听到了迎春有个陪嫁丫头爬了孙绍祖的床,也不管王熙凤在那里抱委屈,开口就是:“她倒是个贤惠的,就这样认下不成?”

    就连平儿听了都觉得不像:“二爷还是过来洗手吧。”想着把这话岔过去。贾琏玩味地看着平儿一笑,自过去洗手。

    谁知饭还没摆上来,那赵嬷嬷听到王熙凤回来了,也来听信。得知事情没成,老脸上也觉得挂不住:“原本我们这个爷就是个指望不上的,我这才厚着脸求了奶奶。没想到姑奶奶连奶奶的面子也不看了。”

    王熙凤只能暗中咬牙。这个奶嬷嬷不同别人,与贾琏感情很是亲厚。王熙凤平日里不大卖邢夫人的面子,也是看出贾琏与邢夫人不过是面子情儿,对这个奶嬷嬷却是一直优容。不想越优容越落了抱怨。

    现在也不得不堆出笑脸来:“嬷嬷有所不知,他们实在是闹得不象了些。前日里姑奶奶挨了两次,他们一家子一个人都不靠前,也难怪姑奶奶生气。这也算是那肚子里的孩子命大,若是真的有个好歹,这些跟过去的人还能留着命?”

    “不过是个下贱坯子怀的,就是没了也就没了。”赵嬷嬷往地上呸了一口,嘴里还言三语四地唠叨不休。

    平儿借着饭已摆好,亲搬了个凳子过来:“妈妈也陪着奶奶用些。可怜我们奶奶一早出门,又服侍了老太太用饭,现在才能喝上口热的。”赵嬷嬷也知道自己刚才埋怨王熙凤的话有些过了,那怎么也是主子,还是出了名的凤辣子,讪讪地住了嘴。

    迎春这里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让人给恨上了,她又得了一千两的银子,想着怎么也得先置办上一个宅子,好做将来荣国府姐妹们的退身之地。

    叫过秦显,让他自去留心,宅子不需要多大,也不必非得在东、西城繁华之地,只要辟静些,日常安全些便好。秦显没想到自己一来孙府,就能得了这样好的差事,嘴里应得山响:“太太放心,的一定尽快把宅子买下来。”

    迎春隔着帘子倒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该交待的话还是要交待清楚:“这些可都是我的私房银子,我也只有这些。所以你得仔细些,别想着从中什么偏手,我是不应的。还有这宅子只管落在我的名下,但是得是红契。另外就是此事只可你自己知道,不许与住儿。若是他知道了,或是你要着荣国府的旗号出去生事,让我知道了,我也就看不得司棋的面子了。”

    秦显听了嘴就是一咧,心上也不由得发苦。他本想着此次迎春一下子给了一千两银子,自己可以从中多落些个,若是卖家再势弱些,出荣国府与宫里娘娘的名头,怕是价钱也好商量。

    谁知道太太一个深宅的女人,对这买房之事竟知道得如此清楚,根本不是原来府里传闻的那样针扎一声都不知道哎哟。迎春见他久不答话,问道:“可是办不下来?若是真办不下来,我也不难为你。”

    秦显忙道:“办得下来办得下来,太太就等着听消息吧。”

    迎春道:“你也别当我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真的不知道这房契长什么样子,就是真不知道,我却是知道身契长什么模样。”

    秦显听迎春提起身契,才想起现在已经不是在荣国府里,不能做一件事就想着自己能落得什么好处。回家里对他婆娘起,又让他婆娘给数落了一顿:“你是不知道,听司棋这太太与原来在荣国府时竟是两个性子了。再人家总是读过书的人,就算平日里没经过,那书里还没写过?怕是你刚起个念头,太太就知道你要起什么心思。”

    “咱们在那边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里还没数?若不是太太看在司棋的面子上,用那赵家一家子换了咱们过来,怕是饿死的时候还有呢。做人怎么这么不知足。”

    秦显听他婆娘话大有道理,觉得定是在太太那里得了提点,遂放下自己的心思,自此一心为迎春办起事来。

    也没用几天,他就看中了东城边上的一座宅子,正是迎春所要的两进大,前后共有十几间房子,院子也是规规矩矩的四方四正。要价倒是不低,共得八百两,不过那房主人了,若是诚心想买,价钱也不是不能让一让,还有家具也可都留下来。

    迎春听可以留家具,也有些心动,又让司棋随着她叔叔去看了一回。司棋回来也是极口的称赞:“那院子比咱们这正院还大些,青砖漫的地,后一进也是前有廊后有抱厦的。里面都是榆木的家具,样样都是齐全的。后院还有一口水井,就是平日里做饭也方便。再与太太柳营胡同的铺子离得也不远。”

    因司棋扮不俗,那房主何曾见过大户人家丫头如何穿戴?只觉得此次自己算是见到了正主,又降了五十两银子下来。迎春想想前几世的房价,觉得这个价钱倒也能接受。主要是那口水井难得,也就拍板买下了那宅子。

    直到房契到手,迎春才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开始让司棋□□起那些丫头来。她是算着让这些丫头将来做她胭脂铺子的劳力,自是要把人教得眼里只有她这一位主子,才不怕将来方子泄露。

    就是不知道,这各种符还有巨力术都不能用了,胭脂方子还能不能用。不过迎春觉得,胭脂从原料到手工,都会是自己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如现在她还是能开那套《大百科全书》,能把里面的内容记录下来是一样的。

    反正丫头们也都才开始□□,她也做出了养胎的样子,不必着急。孙绍祖与她现在是两不相扰的相处模式:只要孙绍祖不出现在正院里,迎春就不理会他做什么,更不象后院其他女人一样注意他晚上到底进了谁的屋子。而孙绍祖则是迎春只在安心在正院养胎,也不管她折腾什么。

    如此一来,迎春也就越来越放得开手脚。现在她手里有了宅子,还有着千多两的银子,就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让这银子多生出些钱来——贾元春死期将至,荣国府抄家之祸不远,不管是将来赎人还是安排一群人吃喝,都得有银子才行。

    秦显此时已经把迎春那个陪嫁的铺子听清楚了,虽然这铺子的房契是在迎春手里,可是却已经租了出去。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迎春从来就没见过租金!

    涉及到银子的问题,现在的迎春觉得都是大问题,她让司棋好好问问秦显,这铺子是谁租出去的,收租金的又是谁,租金是一年一给,还是几年一付,必须听明白。

    其实变些秦显已经问过了,所以没有明白回话,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主子知道之后,还能把这租金要回来。现在迎春一定要追根究底,他也就只好实话实:

    迎春的这个铺子,恰是租给了一家香料铺子,定的是一租五年,一年五十两的租金,已经全部给清了。而那往出租铺子的,正是王熙凤有陪房来旺儿。

    得知了这个消息,迎春就笑出了声。司棋绣橘两个只以为她是气狠了,怕伤了胎气,忙劝道:“不过是二百五十两银子,太太也不必太过气恼了。只当这五年里咱们喂了条狗。”

    迎春却不这样看。她敢断定,出这个主意收她铺子租金的,定不会是王熙凤——就算荣国府再寅吃了卯粮,可是王熙凤更要的是脸面。只是现在不管她知道不知道,迎春都不准备给她留这个脸了。

    “去,把老爷请来。”迎春现在有事,使唤起孙绍祖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司棋道:“这么点儿事,太太何必惊动了老爷。就是太太吃了亏,可是出去也是太太娘家行事不妥,没得在老爷跟前失了脸面。”

    不料在此时的迎春眼里,里子才是最重要的,面子再好也挡不得饥、去不得饿:“反正从来了孙家,你太太就没得过什么脸面。咱们这位琏二奶奶上次来,不也一样要为了一个奴才出头?她那时也没顾着我这个姑奶奶的脸呢。”

    就算是将来迎春要救助姐妹们,这王熙凤都不在名单里头,不如现在就撕破了脸,也省得她天天拿着嫂子的款来东道西。司棋听她得坚决,也觉得若是一味隐忍,那铺子让人偷着卖了的时候还有呢,出门让人去请孙绍祖。

    不想孙绍祖今日竟又出去跑他补缺之事,竟然不在府里。这几日得宠的绣笼自己摇摆着来回迎春的话:“太太,老爷今日里要请兵部的唐老爷喝酒,怕是回来得晚。不知道太太有什么急事,等着老爷回来了我和老爷上一声。或是让老爷明日早些来太太这里。”

    看着这个几日不见,越发水秀的丫头,迎春嘴里不由得啧了一声。绣笼只当迎春让自己几句话得没脸,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却见司棋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是吃过司棋亏的人,少不得自己就心虚下来,身子也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她退得快,司棋的巴掌来得更快。啪地一声脆响,这丫头脸上早着了一下子。

    “你算是哪个牌名上的人,也敢我?”绣笼不服气地叫了起来。

    对这个还认不清形势的丫头,迎春只给司棋使了个眼色,自己都懒得提点她。就见司棋上去又在绣笼脸上拧了一把,还往她腿上踹了一脚:“下流没眼色的东西,谁许你见到太太自己直撅撅站着的?每日里早起请安怎么做,这么一会儿就忘了不成?再了,谁教你的规矩,许你和太太满嘴里你你我我的?”

    绣笼让司棋骂得不出话来,不情不愿地跪在了地上。迎春这才慢声道:“这次记住自己的身份了?”

    绣笼还是跪在那时不出声,迎春一笑:“奴才就是奴才,就算是抬举了也上不得台面。”话是这样,眼睛却讨饶地看向司棋与绣橘两个,那意思就是我可不是你们。那两个眼里都是笑,可还是配合着迎春一起虎着脸。

    “你以为服侍了老爷两天,就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不成?我都和你们过了,你们的身契,可都是在我的手里!”迎春忽地起了一个念头,觉得这个绣笼也不是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绣笼这才知道厉害,毕竟这孙家不比荣国府,可不觉得卖上个把丫头是什么大事。她还算是机灵,向着迎春就叩起头来:“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也是怕耽误了太太的大事,才想着替太太传个话,就坏了规矩。还请太太念在奴婢服侍过太太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次。”

    迎春用指甲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地都叩在了绣笼心跳上,逼得她额头生出一层细汗。才问:“也好,我正有件事让人做,你若是做好了,日后我有抬举你的地方。若是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