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迎春看着自己的指甲, 对绣笼道:“若是做不好,那就两罪并罚!”
绣笼哪里有讲价的余地,只好向迎春保证道:“奴婢听太太的差遣。”
迎春点了点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因前几日琏二奶奶奉了老太太、太太之命来看我, 这几日我身子又见好了些, 你回去替我向老太太、太太们请安问好。”
绣笼听只是这样的事儿,不该轮到自己身上才是, 怎么也该是太太身边的司棋或是绣橘回去, 才合规矩。就听迎春又道:“若是在老太太那里见到琏二奶奶, 就顺便问一句,我那铺子的租金是不是她替我收了, 现在我养胎, 自己手里一点儿银子也没有,活动不开。”
这最后之事,才是让绣笼回去的目的。只要这丫头当着贾母的面把话问出来, 那张材家的与王熙凤之间, 不翻脸都不行了。还能让这位八面玲珑的琏二奶奶, 也尝尝让自己陪房坑了的滋味。
不给绣笼拒绝的机会,迎春叫过吴娘子:“绣笼要替我回荣国府请安,该走什么份例的礼?”
吴娘子已经让前几日孙孙绍祖亲查大厨房与采买之人吓破了胆,对迎春只有巴结的份:“太太是主子,自己是太太觉得走什么样的礼都使得。”
迎春却不领她这个情:“糊涂!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若是不按了例,你们又好在背后对老爷,我把家当都搬回荣国府了!”
那吴娘子吓得跪下就赔罪:“都是奴婢不会话。实在是府里并没有这样的例, 所以才请太太亲自操心。”
倒是个有眼色的。迎春略满意地点了点头:“上次我嫂子过来时带的东西你可都上帐入库了?”见吴娘子点头,才道:“按那个准备一份差不多的回礼来见我。司棋与吴娘子一起去库房里看看, 若是有新鲜的玩器,挑几样出来给姐妹们带过去。”
吴娘子干答应着,人却不动身。迎春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事儿还要等着老爷回来做主才成吗?”若是这女人敢一个是字,就直接换了她。
吴娘子也听出迎春口气不好,忙赔笑道:“上次舅奶奶过来,只是带了些药材与吃食。来是亲家老太太疼太太的一片心意。可是,可是,若是按着那样的礼送回去,是不是简薄了些?”
呵呵,亏得从贾母到王夫人,都是讲面子好排场之人。就是不知道她们若是听到,连孙绍祖这样新荣暴发之家的一个管事娘子,都觉得拿给出嫁姑奶奶的礼物简薄,脸上可过不过得去。
冲着吴娘子不在意地挥挥手:“就如你的,老太太疼我是她老人家的慈心。我想着孝敬老太太也只是我的心意,岂在东西的多少上?按那样的礼回了就是。”现在送得再多,也不过是将来便宜了抄家之人。
吴娘子得了实信,才心地伴着司棋一起出了正房,路上笑对司棋道:“司棋姑娘知道几位亲家姑娘的喜好,一会儿还请多多指点。”司棋也客气地答应下来——现在迎春自己处理与这些管家娘子之事游刃有余,司棋乐得与这些人交好些,好从中得些消息。
孙家的库房司棋还是第一次进来,只见里面也堆得满满当当,东西只是大体的分一下类,要是找什么东西,还是得现开箱子才成。不由笑对吴娘子道:“嫂子得和管库房的嫂子们一声,若是太太哪日里见了这库房是这个样子,怕是要生气。”
吴娘子就有些讪讪:“她们人手少,管的事儿也多,让司棋姑娘见笑了。”
司棋道:“倒不是为了这个。实在是找东西不大方便。等哪日里管库房的嫂子们闲了,不如往我们那里走一遭。太太的私库里东西虽然少,可是找哪样,只对着帐本子就能找出来,不用个个箱子都开。”
吴娘子并不觉得司棋是夸大。这几日里她也算是知道太太的厉害了:原来看着不言不语,高声句话都脸红的人,一旦管起家来,全不象是刚接手的样子。更不象传言中在娘家完全没学过管家的样方:不管是采买上的情弊,还是厨房里的疏漏,这位太太都是明镜一般。几个采买的在老爷那里遮掩了过去,却让太太给指出了藏私之处。气得老爷直接开革了三四个人。
且这太太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只要原本没跟着几位通房姑娘狠踩过她的,都既往不咎,该用谁还是用谁。自太太管家以来,后院里一下子安静了好些。就是那些通房姑娘们,也不敢再挑三捡四,或是仗着老爷的宠爱非得指名要东要西了。她这个管家娘子,从中也省了好些的事。
这就是吴娘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那些通房们也不是没向孙绍祖报过委屈,想着还如往日里一样多吃多占些。可是才起了头,迎春就扣了那通房的月钱,还直接告诉她,这次抬姨娘没她什么事儿了。
孙绍祖有心从外院里拿钱贴补那通房,又让别的有上进心的通房密告到了迎春这里。迎春也不多话,只自己肚子痛,非得让孙绍祖亲自带了通房们为孩子念经祈福。最要命的是,光念经是不中用的,还得斋戒,把个孙绍祖素得见到老母猪都觉得是貂蝉了。自此再不敢做贴补通房之事。
迎春又与孙绍祖商量,是上一次自己肚子疼,大夫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怕是有人嫉妒自己,在自己吃用的东西上动了手脚。孙绍祖想彻查,迎春又以家和万事兴为由拦了,只要求把这些姨娘们搬得离自己远些。
不过是收拾个院子的事儿,孙绍祖自是不在意。却不知道迎春是让人收拾院子了,却是把府里西北角的三个院落通成一处,正房只留了两处,预备着将来提上来的姨娘用。别的通房只能一人得两间屋子。不过现在院子还没有收拾完,也看不出效果。若是收拾完了,迎春完全有信心让那些通房们内斗去。
至于迎春自己,自然是要养胎兼赚钱,难道还指望着她与孙绍祖来一个虐恋情深?!
司棋带着自己挑出来的东西回了正房,就见迎春还在纸上勾勾画画。忙道:“太太又不听劝了,绣橘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拦着些。大夫都现在太太不能太过费心思。”
迎春看着她手上抱的东西,问道:“都挑出了什么好的?”
司棋嘁了一声:“看着库房不,可是里面的东西不是奴婢,怕是太太看不上眼去。倒是有几样新鲜花样的料子,给几位姑娘一人匹,正好做件秋衫穿。”
这倒也是,迎春看那料子倒是苏锦,花样也有折枝花卉的,也有百蝶穿林的,还有一匹竟是浅绿的底子上,织出了深深浅浅的竹枝来。不由笑道:“这个必得给了林妹妹才好。”
司棋也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着,才单另拿了出来。”
迎春猛地想起,此时怕是黛玉已经被那掺了败参的人参养荣丸败坏了身子,这一世自己连自保都难,也不知道这钟灵毓秀之人,能熬到什么时候。质本洁来还洁去,此时她竟盼着荣国府还是快些抄家,别让这清洁女儿生生地让一群黑心之人搓磨得香消玉殒。
司棋见她神色突然惨然起来,以为她是想起旧日姐妹相处时的情景,忙道:“太太也别太挂念姑娘们。等着过再过些日子,太太的胎坐稳了,回府去看看也使得。”
那样没有一人真心惦记的府邸,就是金砖铺就也不过是冰冷所在。迎春摇头道:“你回去还能看你老子娘,我回去看谁呢?”
“总还有姑娘们。”司棋也跟着叹了一声。
“姐妹们也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见可有谁是真正开心顺意的?”迎春忽地恨起警幻来,就是她几本破册子,就让这些女儿赔上了青春与性命。
前几世里她没有这样的念头,不过是自己和处境不管怎样,都有可拉拔人之处。就算是不能全改了姐妹们的命运,却也能救得一二。这一世她竟是一个也使不上力,可不就把那始做蛹者恨了个十成十!
“算你还天良未泯!”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迎春最讨厌的声音,竟然是天道!迎春不由问道:“系统呢,你把它怎么样了?”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要把它禁闭些日子?”天道似乎不大耐烦。
迎春大是不解:“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够吗?”却再也听不到天道的回答。这样突然的出现又消失,让迎春除了给它一声国骂外,再无它法。
司棋不知道迎春脑内的交锋,只觉得她脸色更加难看,忙道:“太太也忙了这半日,不如上床上歇歇?”
迎春摇了摇头,觉得黛玉之事怕是刻不容缓,若是再没有什么行动,这位傲娇的姑娘,还是得生生被病痛与绝望要了性命:“去把你叔叔家的儿子叫过来。”
秦显共有两子,大儿子与司棋差不多大,已经接管了迎春嫁妆中那个庄子。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平日里迎春也让他跑跑腿,好给他发一份月钱。现在听到迎春又要叫他,司棋也知道迎春这是有事让他办。
让人去叫人之后,司棋才道:“太太不能亲自回去看老太太与太太,这礼单还是要亲自写了才好。”
迎春无法,只好提笔先写礼单。不过是四样吃食,还有些个略贵重些的药材,想必药性总比贾母那里放腐了的强些。不过以荣国府诸人的富贵眼,怕是一听药材的名字,就会堆到库房里。这就不是迎春要操心的事儿了。她更在意的,是把哪匹料子送到哪位姐妹手里。
司棋见她将料子上都标了签子,才一拍脑门:“也是我糊涂了,竟然忘记了两位奶奶。”
知她的是李纨与王熙凤,迎春不在意地摇头:“不必。这府里的东西,怕是入不了两位嫂子的眼。再这不过是我与姐妹们之间往来,嫂子们送了,太太们呢?”四个人里就没有一个真心为原主算的,何必白送她们东西。
对自己主子现在的脾气,司棋这两天也摸清了些,就是个自有主张不听劝的。她不知道主子现在的脾气好还是不好,可是不吃亏、自己活得顺心总比原来加了心还落不了好强多了。
没等着绣笼收拾好,秦显的儿子已经在窗下等着吩咐了。迎春快快地发了绣笼去王熙凤的脸,自己才提笔又写了两封信出来。将信封好,对着秦显的儿子道:“这信一封给户部李侍郎,一封给礼部孙侍郎,可记清楚了?”
那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若是人家不接奴才的信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迎春想想道:“你不必自己出面,只找个年岁些的叫花子,许他些钱,让他举着信往那门房手里一递,什么话也别就跑,可记住了?”
是人都有好奇之心,如此神秘地递上的信,就不信那门房敢不给当家老爷看。只是这信的效果如何,迎春也只能看黛玉的造化了——求不得内应,现在她只有替黛玉求外援一条路可走。
只是人心难测,此世她来得又晚,怕是黛玉在外的名声比前几世里还坏了几分。就是不知道这二位是不是还能如那世里一样,对她有一丝香火之情。
“对了,”为了看看自己写信的效果,迎春吩咐秦家的子道:“你就在那两府外等着,过个个把时辰再走。看看那府里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秦家的儿子接了信去了,司棋有些奇怪:“太太认识这两家的大人?”
“什么大人?你认识什么大人?”孙绍祖竟然在此时进来了。
迎春有些奇怪地问道:“不是你出门办事去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孙绍祖听到这儿就有些生气:“本来约好了神武将军,谁知道他临时有事,竟然爽约了。”
神武将军?不就是那个冯唐吗?迎春对此人还真是不大放心,这可是那个将要起事的义忠郡王的死忠来的。现在孙绍祖竟然要与这人搅在一起,岂不是要上了义忠郡王的贼船?
“没见到也好。”迎春的话脱口而出。就见孙绍祖已经立起了眼睛:“你一个内宅妇人知道什么。”
来这孙看内宅的规矩不怎么样,可是内外之事却分得挺清楚。就是帐房也分了内外,迎春已经开始管家,也不过是只管着内宅的花用,对孙家究竟有多少家底,还不大清楚。这或许才是这个时代正常的家族模式,而不是如荣国府一样,内外帐房不分,都是当家太太一手管着,才会出现许多同人文中,怀疑王夫人卖了祭田之事。
迎春听到孙绍祖的话,没好气地道:“若不是为了孩子别一生下来就没了爹,老爷爱与谁喝酒与我何干!”
孙绍祖听她得大有蹊跷,脸色也缓和了些:“怎么回事?”
迎春自是不好过两天那个义忠郡王就要起事,还是注定失败,现在跟着他混那就是自己找死,只能从旁处解释道:“我在娘家的时候,就发现神武将军一家,与老爷他们并不亲近。要知道从我家大姐姐进宫之后,荣国府就已经算是圣人的人了。”
孙绍祖能从一个边军,到京中来补官,头脑还是有些的。听到迎春的话,已经自己坐下来犯起了寻思。迎春更关心地是秦家子送出的那两封信,也坐在一边发起了呆。
好半会儿才听孙绍祖问道:“你们家里与神武将军家不来往?”
迎春抬眼看了一下他,才恹恹地道:“毕竟是我祖父用过的老人,怎么能不来往。不过是年节时走一份礼的事儿。平日里除了他们家里的次子与宝玉有些交往,别人是不联系的。”
别是孙绍祖,就是司棋也很奇怪自己主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原来在府里的时候,也没见自己主子听这些事情。不过再想想自迎春接过管家之事后,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又把诧异收了起来。或许她的主子,原本就是心里有数,只是没有机会表现。
孙绍祖却有些狐疑,当日他迎娶迎春,也是为了与荣国府拉进些关系。若是按她所,那冯唐并不是一个好的亲近对象,可是怎么自己的老丈人却没有告诉过自己?
“你父亲也知道此事?”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让贾赦给骗了。
迎春仍是提不起精神:“父亲每日里最爱的是古董、扇子,并不管家里交往之事。倒是我哥哥,”虽然这两个字出来有些沾牙,可是让孙绍祖与贾琏接触一下也不错,正好可能提醒一下贾琏,王熙凤平日里行事不谨之处:“倒是我哥哥,这些年和二老爷一起迎来送往的,还明白些。”
敢情自己用力巴结的,竟然是个在府里作任事不管的。孙绍祖心中更气几分。也不再理迎春,站起来往外就走。
迎春却不能让他这么便宜地就出门:“老爷若是见了我哥哥,也替我问问我那陪嫁铺子的事儿,怎么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一两租金也没见。”
孙绍祖鼻子里哼了一声,出门去了。司棋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太太,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也该留老爷用了饭再走。”
“看到他你太太就吃不下饭了。”迎春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司棋无法,只好扶了迎春上床歇着。
迎春这里还只是忐忑于两封信的结果,却不知道到了晚间,李、孙两位下朝之后看了门房递上来的信,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这信是哪里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问自家的门房。
门房的回答也很一致:“是一个乞丐扔下就走了。并没有是哪家里送来的。”
李侍郎得了回复,想着信里的内容,心下难平。时间有时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东西,可是也会让一些东西因沉淀变得更加醒目。尤其是被回忆的人已经不在,想起的难免都是此人的好处。
何况那信也写得实在让人汗颜:
把酒言欢忆旧游,谁念探花足风流。
甚同科金兰厚,莫道乡情桑梓谋。
从来人在恩情周,人去孤女熬更漏。
高门冠带求谁救,黄土一抔掩忧愁。
探花是谁?孤女是哪个?不用人言,在李侍郎心里就有了名字。至于送信只让乞丐过来,信中只字不提自家与父亲的名讳,正是那孩子明理之处。
她不知道自己上门求助,会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只好写诗试探。可怜一个孤女,要在怎样午夜辗转之下,百求不得之中,提笔匆匆写下这几行文字(大雾呀,明明是迎春急着送信出门,字迹缭草)。
这些年,李侍郎不是没有想过,林如海的遗孤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他与荣国府素来没有什么交往,而那一家又是出了名地不交际,所以根本无从听。
本以为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外祖家,又带了林家所有家财上门,怎么也会让那孩子平安喜乐。可是谁知,竟是个“熬更漏”的下场。
好一个熬更漏!再读这三个字,李侍郎只觉得自己脸上做烧,对着门外叫道:“来人,备车。”门外刚有人答应一声,又听门子来传话:“老爷,孙大人来拜。”
李侍郎一想也就明白了。当日里与林如海的关系,若自己只是同窗的话,那么孙侍郎可是即是同窗又是同乡,比自己还亲厚两分。
倒是个聪慧的孩子。李侍郎微笑起来:自己是同窗金兰厚,那孙侍郎可不就是桑梓谋么?嘴里道:“不必备车了,请孙大人到书房。”
不知道李、孙二人如何商议,迎春听到秦家儿子是自己在两府外都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见到什么动静,也没见到两府里的老爷回府,才一拍脑门:自己只顾着着急,倒是忘了这二位都是要去衙门里办差的。
看来只能静等事情的结果了。迎春将自己的这一次失误,归于这些天日日与人斗智斗勇,才导致算计不周。也就按下不提,用心听起绣笼的回报来。
这位绣笼,得了迎春的差遣,又带了礼物上门,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平日里贾母哪儿把一个的丫头放在眼里?听她是迎春让回来给请安的,才拔冗见她一面。
她去的时候恰是贾母等人刚用完午饭,正消食的当口,见她让人带进来,贾母等她磕了头,才问道:“你们姑奶奶身子可好?”
绣笼站起身来回答道:“回老太太,我们太太身子已经大好了。大夫,太太的胎也稳下来了。只是还不能多走动,所以太太就让我回来给老太太、太太们报个喜信,也请老太太、太太们不要惦记。等太太身子再养得好些,就回来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
听她口内太太不离嘴,邢夫人与王夫人两个脸色都不大好看——前几次迎春回府,她们还听孙家的人叫奶奶,怎么这次绣笼这个陪嫁的丫头,就已经开口叫起太太来了?哪怕你声姑奶奶,也比听上去竟是与自己平辈了一样强些。
只是贾母没有在这上面纠缠,她们两个也不好多。又听贾母问起绣笼,迎春请的是哪个大夫,现吃的是什么药,与姑爷之间可还有磕碰?最后一句问话成功地让绣笼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把前面的问题先回了:
“请的是街上有名的妇科大夫,听名气很大。老大夫为人还和气,太太吃了他的药,身子才一日强过一日。”
贾母并不问迎春为何原来的身子那样差,只:“身子好了就好。该请个太医的,街上的大夫到底不知道根底。”
王熙凤刚才已经看出了绣笼脸红,也知道她为何脸红,终不愿意在贾母面前露出她识人不清来,笑道:“老太太只心疼孙女,想着什么好东西都给孙女留着。只怕二妹妹也不是不想请太医,只是姑爷毕竟还没补官,这太医不好请。”
贾母也就笑了:“是了,可不是我糊涂了。”向着王熙凤道:“即如此,明日里你让人拿咱们府里的帖子,请个太医去给你妹妹看看,也是你们姑嫂好了一场。”
绣笼见王熙凤终于开口,也赔笑道:“正是,上次二奶奶去看了我们太太,让太太欢喜了两三日。若是这次二奶奶还过去,我们太太不定怎样欢喜呢。”
王熙凤让她奉承得眉开眼笑:“那我明日就走上一遭,老太太就准了我这个假吧。”
贾母笑道:“很该如此,你这个做嫂子的多疼疼你妹妹也是该的。”
绣笼等贾母笑完了,才心道:“我们太太还有事想问二奶奶呢。”
王熙凤因问何事,这丫头已经让自己能进了荣庆堂冲昏了头,以为迎春真的只是让自己问一声:“不过是我们太太的那个陪嫁铺子,来也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一两租金都没送过去。太太是请二奶奶问问,这一项是谁收了,现在太太要养胎,手里也得用些银子。”
一席话出口,整个荣庆堂里都静了下来,王熙凤更是脸上红白不定。只是她自己没贪了这银子,还撑得住:“怎么会有此事?那银子是我让旺儿收的,也了让他给姑奶奶送去,竟然没得不成?”
绣笼也发现了屋里的静默,头就点得有些迟疑:“我们太太正是因为这个才疑惑,想着是不是二奶奶事儿多,忘记了。”
自己家里的情况如何,贾母心里还是有数的。只看王熙凤青白交加的脸,也知道她并没有对迎春的事儿上心。就算是对迎春这个孙女没有什么感情,可是贪了出嫁姑娘陪嫁铺子的租金,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对王熙凤也生出了些不满:“凤丫头,你现在就回去问问,那银子到底去了哪里。钱多少不论,只是这样的事是万万不能再出了。”
王熙凤臊得满面通红,答应一声就出了荣庆堂。心里却把来旺儿与张材两家都恨上了。王夫人看着她脚步匆匆的样子,想什么又什么都不是。邢夫人嘴边倒是挂了笑,又在贾母严厉的目光里收了回去。
贾母见绣笼已经忐忑起来,还是让鸳鸯赏了好一个金钗,才道:“你们太太可还有别的事儿交待你没有?”
绣笼忙道:“太太得了几匹新鲜花样的料子,是送给几位姑娘。”
贾母点点头:“如此还是你自己走了趟,到各位姑娘那里亲送一下,也替你们太太尽尽心。来人,陪了这丫头去园子里。”外头就有丫头答应 着。绣笼不敢再呆,向着贾母与两位夫人辞别之后,出了屋子。
还没走远,就听到屋里传出茶杯落地的声音,绣笼才意识到,自己要老太太跟前问起太太陪嫁铺子的事儿,怕是不大妥当。只是话已出口,万难收回,只能一份份地把那几匹料子都送了出去。也各处得了赏赐,又从王熙凤那里得了二百五十两银子,才回府向迎春报信。
“这么,嫂子明日里还会过来?”迎春漫不经心地问道。
绣笼出荣国府之前,才见到自己的娘,知道她已经没了差事,就是自己的老子,怕是差事也悬了,还让她娘报怨了一顿,这才服了迎春的手段,哪儿敢不答:“在老太太屋里是这样听的。”
迎春就笑道:“不知道你娘这次会不会跟着嫂子过来。对了,你娘是时常跟着嫂子出门的吧?”
绣笼闻言,就知道自己家里落到这个结果,太太一定是早就知道的,身子一软就跪了下去:“太太,都是奴婢没脸没皮地非得要服侍老爷,可是这只是奴婢一人的错,求太太放过我那老子娘。”
司棋听了不屑道:“现在知道错了,上午的时候不是还要替太太给老爷带话吗?有在这里求太太的,不如再去求老爷去。”
若是求老爷有用,谁还愿意跪在这里。绣笼心下虽然不满,可是面子上还是哀切地恳求道:“千错万错都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太太开恩。”
迎春淡淡地看了绣笼一眼,问道:“现在你可知道,为何陪嫁丫头的父母,都不跟着到一个府里了?”
绣笼眼里终于见了泪,她要是早知道的话,也不会如此行事了。迎春见她流泪,并不动容:“有现在掉泪的,下次行事前还是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承担得了这个后果!去吧,好生服侍老爷。”
绣笼还想什么,却让司棋立着眼睛撵出去了。转身问迎春道:“太太算就这样放过这个蹄子?”
迎春已经站起身来,自己在地上走动起来:“放不放过什么紧,左右这府里也不多她一个通房。留她与那些人闹去吧。”
“可是明日二奶奶过来,若是与太太分了什么,可怎么好?”绣橘担心的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今日这个绣笼可是实实在在地了琏二奶奶的脸,以她那性子,怎么肯吃这样的亏!
迎春并不在意:“来就来吧,又不是我贪了她的银子。她的陪房没脸,也该知道我为何要把那赵家发回去了。”
正着孙绍祖又例行地来看迎春,的肚子。迎春这些日子已经习惯,由着他些有的没的。见他迟迟不走,没好气地问道:“老爷有事么?”
孙绍祖才笑着问道:“今日里听你的丫头什么大人,倒是忘记问你,你竟认识什么大人不成?”
竟是为了这事。迎春皱起了眉头。若这孙绍祖补不补得上官,对她来倒是没有什么防碍。可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来,有一个有实权的爹与一个只是侯补的老子,差别倒是挺大的。
见她只是皱眉不话,孙绍祖也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真是急病乱投医了——想他这个媳妇,听就算是在娘家之时,也是个不出挑的,来府里更是从来没见她出门交际过,能认识什么大人。
偏此时迎春开了口:“倒也不算是认识,不过是听林妹妹过两位大人的官职。”
“是什么人?”孙绍祖简直觉得是意外之喜。
迎春还是皱着眉头:“他们于今与林妹妹都没有什么联系了,能不能在老爷补官之事上上话,我也不知。”
“不如太太,咱们一起参详参详。”孙绍祖猴急起来,就算是只知道名字,他也好与人接触一二。
迎春也觉得,若是自己出面接了黛玉,怕是会引起荣国府众人的猜疑,而那两家定是不会做出冒然上荣国府门的事。若是将自己家里做了中转,不定还真能拉黛玉一把。可是看向孙绍祖那张脸,却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得意,人就沉吟起来。
孙绍祖也知道现在的迎春现在不待见他,见迎春沉吟,还以为她是在记恨自己以前行事,向着迎春就行了一礼:“太太大人不记人过,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吧。咱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总得给孩子多些根基才好。”
这话倒是与迎春所思相合。她趁机对眼前人道:“到给孩子根基,我连现在家里有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这根基该不该?”
孙绍祖听出迎春想着知道外院底细之意,本不欲,可是为了补官也顾不得了,咬咬牙道:“咱们府里根基终是浅了些,不过是有几个庄子,还有几个铺子,一年不过是三四万两的出息。好几个庄子都还是在西北,租子也不是每年都能送上来的。铺子也是我来京后陆续置办的。”
见迎春只是听着不话,只好把家底再倒一些:“当然府里也有些压库的银子,都是咱们家里几代人积攒的。也就是不上二十万两的样子,入不得太太的眼。”
我呵呵你全家!迎春在心里骂了一句,难怪这家伙敢一个接一个妾地抬进府来,敢情这家底还真是不薄呀。就是现在让孙绍祖死上一死,自己肚子里的这个都妥妥是个富二代!
只是你有这么些银子,只花出去五千两,就非得让人家用闺女顶债,然后还把人家的闺女给搓磨死了,人干事儿?!迎春已经愤怒起来了:“老爷这么藏着掖着怕我知道,可是怕我都搬回娘家不成?还是老爷另外还有儿子,这些银子是给那个儿子留着的?”
见迎春越扯越歪越气愤,孙绍祖少不得赔上了心:“太太得是什么话,哪里还有别人的,不都是给咱们儿子留着的。我也没想着背了太太,不过是看太太来家的日子浅,没不得及与太太。”
对这样一点都不诚恳的谎话,迎春连揭穿的兴趣都没有:“我正好要开个铺子,老爷那几间铺子都在什么地方,不如拿进来让我挑挑,看看可有合适的。”
孙绍祖没想到迎春如此狮子大张口,一下子就想着把自己所有的铺子都吞下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迎春不屑地道:“原来老爷刚才不过是逗我开心。老爷且想想,若是将来老爷补了官,或是一时半会儿不在京中,那铺子是不是得要人看着些。”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一个女人,帮衬夫君、理后院不是应该应份的吗?怎么自己娶的这一个,要帮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就先惦记起自己的铺子来了?就算是有补官这根胡萝卜吊着,可毕竟还是没影的事儿,孙绍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把铺子交出去。
“那两位大人是?”孙绍祖想看看迎春所的两个都是什么人,是不是真有可能帮自己补上官。
迎春此时相中了孙绍祖的铺子,直接对他道:“一位是户部侍郎,一位是礼部侍郎,不知道能不能帮上老爷?”她才不怕孙绍祖去人家门上听——每部都有左右两位侍郎,不出究竟是哪一位,孙绍祖冒然上门的话,得让人拿扫把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