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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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珍听到尤氏担心惜春不愿意回宁国府, 眉头也是一皱。

    对于惜春这位因为缺爱, 就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如一个刺猬一样保护着自己的丫头, 就是贾珍自己, 也没把握能一次就把她给接回来。

    可是这都不是放任她继续留在荣国府的理由,尤其是秦可卿已经死了之后,贾珍更不能让人因为她,就以为宁国府已经与荣国府一样, 要首鼠两端了。

    贾珍也知道, 最终胜利的就是已经坐上了皇位的当今,可是宁国府早在秦可卿进府的时候,就已经让知道内幕的人, 把宁国府上了义忠郡王的标签了。

    现在可不是宁国府与义忠郡王分割的最好时机——这个时候投诚, 别人只会认为宁国府是人行径, 就算是当今直接把他们收拾了, 都不会有人同情他们一秒钟。而义忠郡王不定不等当今动手,就会对宁国府展开疯狂的报复。

    两面夹击, 不是此时的宁国府能够承受得了的。

    贾珍看向尤氏道:“你还没去, 怎么就知道妹妹不肯回来?平日里你去那府里, 又有几次是特意去探望妹妹的,自己给妹妹送过几次东西?妹妹与我不亲近,焉知不是也有你平日不关心她的缘故?!”

    尤氏让贾珍给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是, 她是平日里没有怎么关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姑子, 可是大爷自己不是也不闻不问的?现在又把不是都算到了自己身上, 尤氏不服。

    不服又怎么样,原主在宁国府的淫威,不是来听听的。对上尤氏这个娘家不显,那就更是威上加威——尤氏得好听些是主母,得不好听些,那心的样子与偕鸾佩凤等侍妾也差不多,对贾珍从来也不敢劝谏。

    贾蓉也不敢什么。就算刚才贾珍已经算是与他交心,可是平日里对上贾蓉那一不二的劲头,也让贾蓉不敢替尤氏求情——若是父亲又按原来行事,那自己一定会求情不成,还会得一顿板子。

    贾珍知道自己这样,其实不算是一个有担当之人该做的。可是现在他外头的事乱成一团麻,内宅里也就由不得他再与尤氏娓娓道来了。

    简单粗暴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让他简单一回吧!

    “你到了那府里,除了向老太太与琏儿媳妇道谢以外,还是要好生与妹妹分一下,”贾珍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与尤氏将现在府里的处境告诉尤氏一二:“咱们府里现在已经快到生死存亡关头。若是妹妹回来,咱们府里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妹妹不回来,怕是咱们几个都得死。而那荣国府,自己的大姑娘都能送进宫里搏宝贵,妹妹与她们关系还能近过那个大姑娘不成?!”

    尤氏听得一脸懵逼:“何至于此,大爷不是开玩笑吧。”

    贾珍看了看贾蓉,对着尤氏摇了摇头:“一会儿我就会带了蓉儿去城外见老爷,哪儿有心情与你玩笑。你只这样对妹妹就是。”

    尤氏还想问,却见贾珍并没有什么谈兴,只好看着他们父子起身离去。想了想,自己也不能还是如此枯坐,让人收拾了些东西,以做感谢之用,就套了车,向着荣国府而来。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还是荣庆堂。有贾母这个辈份最高的人坐阵,荣庆堂里仍如往日一般热闹。此时不过是刚用过了饭,姐妹们还都在陪着贾母笑。倒是邢夫人与王夫人以及王熙凤、李纨并不在此列,想是也回自己院子里用饭或是处理杂事。

    贾母见尤氏过来得早,不由得笑道:“今日你可来晚了,我们已经用过了。没有饭给你吃的。”

    尤氏也含笑道:“本想着我今日勤谨些,来得早点还能在老太太这里讨一口吃的。谁知道还是来得晚了。都是我们大爷,非得嫌弃我挑得东西不好,左换右换的,才来迟了。”

    听她提到贾珍,贾母脸上就有些不喜,不过也只是一纵即逝。若不是尤氏刚才听到贾珍什么惜春与这府里,不如元春亲近的话,尤氏也不会注意贾母的脸色,更不会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不喜。

    尤氏将贾母的神色看在眼里,面上还只当是不知道,仍带笑道:“也是前段时间蓉儿媳妇的事儿出来,老太太与府里的太太、还有凤丫头都跟着受累。我们大爷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让我过来相谢。”

    贾母点点头:“都是一家人,要是这样话也就生分了。”

    尤氏还是赔着笑:“哪里是生分了,不过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贾母也就无话。

    又了些闲话,见到贾母乏了,姐妹们也就要告退出去。尤氏笑着向贾母道:“我好些日子没去看看妹妹的屋子,也不知道她可缺什么少什么。也想着去她那边看看。”

    贾母的眉头又有些微收,可面上那笑容更慈祥了些:“正是这个理儿。平日里你们也忙,好不容易得个空儿,也该关心关心这唯一的妹子才好。”

    尤氏让她得脸上一红,就是惜春,鼻子里也哼出了一声,显然把贾母这样挑拨的话给听了进去。见贾母再无别话,尤氏也就随着惜春到了她住的屋子。

    现在惜春早已经让贾母挪到了王夫人所居荣禧堂后的抱厦里面,与迎春、探春三人共用,每人只得一明一暗两间屋子,一间做了卧房,还有一间明厅算是客厅。

    想想宁国府里到处闲置的院子,就是尤氏也觉得惜春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大求象样:“妹妹这里到底逼仄了些,就是想着放东西怕是也不大方便。”

    还没等她提起不如与自己一起回去住的话,惜春已经道:“地方还不好。正好由着你们,我这里地方太,就送东西过来也没地方摆的,即省了你一回子事儿,也省得我还得感你的情儿。”

    尤氏让她这一句给堵得发昏,自己平息了半日,才道:“平日是我忽略了妹妹,就是妹妹怨我,我也不敢什么。只今日里嫂子已经知错了,还请妹妹原谅我这一回。等着回了家,我再给妹妹斟茶陪不是。”

    惜春终是年,见自己嫂子如此低声下气,也不好再些冷话,只好问道:“好好的,怎么就到让我搬回去了。老太太必是不允的。”

    尤氏就向四周看了一眼,银蝶带着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尤氏这才对惜春道:“今日我过来,就是特意想着请妹妹回府里住的。要不什么时候谢老太太不成,非得今日里过来。这也是你哥哥的意思。你知道蓉儿媳妇一没,我身边连个话的人都没有。好妹妹,你只可怜可怜嫂子。”

    不提秦可卿还好,她一提秦可卿,倒让惜春想起这两日在府里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来。她本就还,最是好脸面的时候。别人她的哥哥与侄儿媳妇的不是,心里大是不自在。可是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真的当成一件事儿问起来,不为不能遮盖,反倒知道的人更多。

    正憋了一肚子火气,现在又听到尤氏提起,哪儿还忍得住:“嫂子还是别了。什么好听的话不成,别人起,我也只有远远躲着的。若是起这个,那府里我是再也不回的,没得我好好的人,倒让你们给带累了。”

    若是没有心病,尤氏也不会在秦可卿之事一出,自己就犯了胃疼的老毛病,以至丧事都不能操持了,白让王熙凤即得了名声又落了银子。

    现在听到惜春什么带累,不免也急燥起来:“怎么就不能提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能碍着谁不成,竟然还能带累了妹妹。不如妹妹与我,是何处带累了你这公侯千金。”

    那样的话,惜春只从的人口气里听出不是什么好话,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倒不是她这个年纪里能知道的。可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她也是不愿意多听的。现在见尤氏居然大刺刺地问起自己来了,不由得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一个做姑娘的,难道还得处处与人解释去不成。只是即是人人都不好,总有它的不好处。”惜春略抬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不屑地道。

    有心再与她理论,这还是个身量都没长足的丫头,自己又是个做嫂子的,就是辩得赢了,人也得自己欺负姑子。尤氏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暗怨贾珍把这个烂鱼头交给自己拆。

    想到贾珍,尤氏也就有了辞:“妹妹再有怨气,总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也就不辩了。只是今日里想着接妹妹回去,也是你哥哥的意思。”

    惜春对贾珍这个罪魁祸首更是没有什么好感,听是他让自己回宁国府,心里更加不服。才想着反驳,尤氏也生怕她再出什么好听的来,急急道:

    “今天早你哥哥急三火四地到了我屋子,别的话都没提,只让我来接了妹妹回府。是现在咱们府里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若是妹妹回府的话,府里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妹妹不肯回去,怕是我们这几个人都得性命难保。”

    惜春的神情,就与尤氏刚听到时一样一脸懵懂:“胡,府里一向好好的,休想借这个诳我回去。”

    尤氏听她得坚决,生怕她不跟着自己走,然后自己没法儿向贾珍交待。又见屋里没了别人,心下一横,已经离座,对着惜春跪了下去:

    “妹妹且想想,若真是想着感谢老太太她们,外头你哥哥总该跟着过来才是。可是你哥哥急急地与我完,就带着蓉儿出城去见老爷商量去了。若是没有大事,他怎么能走得那么急。还请妹妹看在你终是与大爷一母同胞的份上,救这一府的人一救。”

    她刚才一跪下,就把惜春给吓了一跳,自己连忙躲得远远地,还叫着:“嫂子这是做什么?”后来听到贾珍竟然出城去见贾敬——他一向是离自己老子能有多远是多远的人——可见事情怕是真的重大。

    此时的惜春,还不出“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的冷心之语,又见尤氏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心里就不忍起来:“你快些起来。怎么就能到了这样的地步。不是已经去找老爷商量了,定是会有法子的。”

    尤氏听出惜春话里活动之意,也就着她的话起了身,也不拭脸上的泪,盼着惜春因此可怜自己几分,嘴上还着:“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妹妹还不知道。已经不问世事多少年了,你哥哥虽然没是什么事,可是看着颜色不成颜色的样子,想来去见老爷,也不过是求个心安。”

    惜春已经在那里喝道:“老爷也是你能议论的?”

    听到惜春还这样维护着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贾敬,尤氏不由得心下大定,连连地道自己的不是:“妹妹得是,都是我得急了。也是我让你哥哥吓着了,什么话都不想就出了口。妹妹别怪我。”

    这话倒比刚才更动了惜春——能把尤氏吓成这个样子,可见不是虚话。因道:“也罢,我就随你回去走一遭。只是若是无事的话,咱们再好生道。”

    尤氏忙笑道:“正是这话,若是真的没事——只盼着是你哥哥自己吓自己吧——嫂子任妹妹责罚。就是有事儿,那就是妹妹救了咱们这一家子,到时嫂子带了一府的人给妹妹磕头,谢谢妹妹的救命之恩。”

    惜春啐她道:“快罢了。只你一个人我就受不住,再加上别个,可让人怎么看我呢。”又向外头叫入画。

    尤氏得了准话,也就不怕丫头们见了,由着她叫人送水进来给自己重新梳洗。外头的丫头刚才已经影影绰绰地听到她们姑嫂好象起了争执。若不是尤氏在来之前,已经吩咐过银蝶不管听到什么,没有自己招呼,一个人也不许放进屋子,早就进来看了。现在听到惜春叫人,还没听到尤氏反对,可不马上人就进来了。

    这边尤氏梳洗,那边惜春已经吩咐入画:“把我常用的东西收拾出来。等我与嫂子回过老太太,回府里陪她两天。”

    东西自有丫头收拾,尤氏又与惜春相携来见贾母。此时贾母已经重养回了精神,见她们一起过来,尤氏的两眼还有些红意,问道:“四丫头给你受了气不成,怎么两眼倒红起来了。”

    尤氏借着这话,笑向贾母道:“也是刚才与妹妹起了蓉儿媳妇,一时伤感。自蓉儿媳妇去了,我身边也没个话的人。刚才求了妹妹,请她回府里与我住两天,也好一起话。”

    自己刚才已经出言提醒了惜春,平日这尤氏对她并不上心,怎么她还肯答应回宁国府呢?贾母又一向是以疼爱辈示人的,自己不出不让惜春回宁国府的话,只道:

    “你那府里的确是冷清了些,只是你妹妹还呢,又与姐妹们一起熟悉了。冒冒然地让她一个回府里,我也不大放心,也怕她离了姐妹们,自己一个觉得孤单。”

    尤氏忙道:“知道老太太疼妹妹,可是老太太怎么也得把疼孙女的心,分我些才好。妹妹不过是陪我两日,等着过些日子我习惯了,必是亲自给老太太送人回来的。”

    外头远远地听到人笑道:“我听今日有人送谢礼上门,就自己在屋里等着。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敢是老太太把谢礼扣下了不成?”一行,王熙凤已经一行进了屋。

    见了她来,贾母脸上的笑都多了两分:“还什么谢礼,她今日来送谢礼是假,拐人才是真。”那手就微指了一下尤氏。

    王熙凤点了点头:“即是这样,老太太只不放人。等着她天天来老太太这里送礼。什么时候老太太觉得谢礼足了,再让四妹妹与她回去几日。全了她那张脸。”

    贾母与尤氏听了,一起笑了起来。只有惜春还想着刚才尤氏的话,脸还绷得紧紧的,一点笑模样也没有。王熙凤见了,笑向尤氏道:“看了没有,我们四妹妹也不想与你走呢,你可快些自己回去吧。”

    惜春听了,有些发急:“谁不愿意来着。”

    贾母便知难留,脸上还是挂着笑:“看了没,平日你再疼四丫头也没有用,人家这才是嫡亲的姑嫂。一到有了事儿,还是向着自己的嫂子。”

    王熙凤就做出了哭样来:“好好的臊了我一脸。看来往日里咱们都白疼了,不如以后老太太把疼她那份,改疼了我吧。”

    听到从尤氏到王熙凤,都想着得了自己的宠爱,就算是知道不过是戏言,贾母还是高兴,对着尤氏道:“我可与你好了,四丫头只与你住几日。哪日里我想她了,还是要接回来的。”

    尤氏忙笑道:“那是自然。就是老太太想不起我们来,我们还得来给老太太请安,好让老太太别忘记我们呢。”

    贾珍并不知道尤氏竟然真把惜春一次就接回了府,现在他正让贾敬罚着跪在当地。不过贾敬还肯听他话。他正问道:“当日老爷走得匆忙,好些事儿我也是一知半解的。就是不知道,咱们府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这样惦记着,下这样大的力气算计于我。”

    贾敬刚才听贾珍直言自己让秦可卿算计之事,才罚他跪下。就是贾蓉想陪着都不肯。现在听到贾珍问起,脸上也有些悔意。向贾珍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你且起来吧。”

    能站着谁还愿意跪着不成?贾珍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形。贾敬又向他与贾蓉两个示意一下:“你们也坐吧,此事来也是话长了。”

    贾珍两个坐好,就听贾敬道:“当日里义忠亲王出事儿之前,也有人上咱们府上劝于我,让我将府里你祖父留下的人脉交出来。或是我自己亲自招呼,或是只将那名单与了他们,好与义忠亲王一起起事。”

    “别你祖父去前一直交待,我们府里只能忠于坐在皇位之上的人。就是没有这份交待,我好歹也是读书之人,知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道理。义忠亲王一个做儿子的,却要反自己的老子,哪儿能不为天下人唾弃。”

    “见我不从,那些人日日上府里来劝。还什么四王八公,本就是圣人指给义忠亲王的班底,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也该是效力的时候。可是圣人还在,我岂能听他们行事?当日里想着你还,又一向只知道吃喝玩乐。只要不把事告诉你,那些人也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也算是保下了这一脉香火。”

    贾珍不解地问道:“那老爷怎么不直接向当时的圣人告发义忠亲王?”

    贾敬听了好笑:“我当日才多大的官儿,是想面圣就能面圣的?何况那些人是当面劝,只字片纸都没留下,我又有什么证据去告发?到时人家一句离间天家父子,咱们府里可还想有活命之人?”

    这也有道理。虽然贾珍觉得贾敬的做法略怂了一些,可是那个时候怕是与荣国府他也不能商量的——荣国府也在八公之列,谁敢保他们不想着随义忠亲王搏一个从龙之功?可不就只能借修道之名避世,然后留下一个尽人皆知的纨绔儿子,让人以为宁国府军中一脉至此断绝?!

    “现在人家又惦记起了咱们府上,总不能我与蓉儿也与老爷一样,出家修道。那时儿子好歹已经有了蓉儿,可是蓉儿现在却是刚经了妻丧,不好立即续弦的。”贾珍提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贾敬就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算没有?”

    贾珍看了看他与贾蓉,把自己的算了出来:“我是想着,不管那秦氏行事如何,在别人眼里都是蓉儿的原配嫡妻。蓉儿不如表现得夫妻情深些,亲送她的棺柩回金陵安葬。”

    “这样一来,蓉儿也算是离开了京中,那些人对他也就鞭长莫及。就是有个一二不妥,总能为咱们府里留下一条血脉。”

    此言一出,贾敬微微颔首,贾蓉早已经满眼带泪。早刚听贾珍问他想不想着送秦可卿回金陵,他还有些抗拒,现在听到贾珍让他这样做,全是保全他之心,不由得心下大悔,觉得自己从前对父亲误会太深。

    贾敬问道:“蓉儿这里你安排好了,你自己呢?怕是今日里你来我这里,有心人也会知道消息,更加不会放过你了。”

    贾珍就笑了一下,只是那笑里多了些阴狠:“不放过又如何。我已经让尤氏去西府里接妹妹去了。等着妹妹回府,就让尤氏与她一起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过是两个妇孺,那些人当不至于丧心病狂地对她们下手。”

    “至于我自己,我想着去投军!”贾珍最后的话,得掷地有声。

    “胡闹。你身上还有三等将军的爵位,别不能轻离了京中。就是能离京,这一投军的话,只怕让人觉得没私也有弊。”贾敬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只贾珍这么一个独苗,怎么能愿意看到他去沙场搏命。

    贾珍也随着贾敬站了起来,向他继续道:“等着从老爷这里离开之后,我想着去拜见秦邦业。”

    贾敬不赞成道:“你去见他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傀儡。”

    贾珍就摇了摇头:“父亲可别看了这个傀儡。若不是义忠郡王的心腹之人,那秦氏怎么也不能从他府里发嫁。我去见他,也不过是想着通过他的嘴,给义忠郡王带个话儿罢了。”

    贾敬不解:“让他带什么话?”

    贾珍道:“反正我今天来老爷这里的事情,有心人也能知道一二。那我不如光明正大地告诉义忠郡王,我来老爷这里,不过是为情所伤,想着独个去军中搏杀一回,以慢慢平复情伤。”

    “左右那宝珠也是他们的人,定是知道些秦氏与我之事。想来不会起什么怀疑。就是蓉儿去金陵,也会让人看成是被我逼迫的。如此一来,一个给儿子戴了绿帽子的老子,又怎么会把机密之事告诉儿子呢?只有这样,蓉儿才算是保全住了。”

    好吧,这样的话虽然让贾珍自己想吐,可是却把贾敬与贾蓉给感动了,两人眼里都有了泪。贾敬更道:“都是我这做老子的没有能耐。若是当日我有你这样的心胸,不定今日你就不必受这样的罪。”

    贾蓉也向贾珍道:“父亲不能为了我,就不顾自己的安危了。若是那样,儿子活着也不安稳。”

    贾珍却只拍了拍贾蓉的肩膀:“你老子这样算计,也不过是想着宁国府的香火得以延续。不管你老子会得个什么下场,你一定得好好活着,尽量活出个人样来,才算是不负你老子这样劳心。若是再什么活不安稳的话,那还不如咱们父子现在就一同赴死,好歹还能留下你母亲与你姑姑一条命。”

    贾敬在一边听得老泪纵横,哪儿还有修道之人的冷情之态?他对贾珍道:“罢了,即是你主意已定,那一会我给你几个人。若是你出京之事不顺利的话,也可去请他们代为项。这几个人,在太上皇那里还算得上话。”

    这才是贾珍此来的真正目的!可是他并不破,仍对贾敬道:“若是我能成行,那府里就只剩下了尤氏与妹妹在府里。只是咱们府里的奴才都与西府里有着亲戚,怕是还得整顿一二。”

    现在这个儿子,已经成功地在贾敬眼里竖起了为了家族忍辱负重的形象,自是他什么就应什么:“你自去做就是。那府里若是想插手,你只是我的,他们那些奴才给我道观里送东西克扣了,定是得收拾了,我才修道有成。”

    嗯,贾珍看向贾敬的眼神也有些变化,这个假道士,也不是一点世事不通嘛。即是通世事,那就请多担点儿事吧:

    “来本不该扰了老爷的清静。只是老爷也知道,若是府里只剩下尤氏与妹妹,怕是就算是清理了些心大的奴才,也不能都一下子把府里的奴才都换了。那些没有大恶的,还得接着使唤。到时还请老爷不时地回府里照应一二。”

    贾敬这次也没推辞:“你只管做你的事儿去。家里自有我呢。就是蓉儿,也不必急着回京,总得把他那一年的妻孝守完了,再回京的好。”

    贾珍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若虽我这一年里头能平安,也就明这个劫咱们过去了一半。若是这一年里我竟不中用了,那蓉儿也不必回京了,只让人把尤氏与妹妹接去金陵,在那里做个普通的富户就好。”

    贾敬又是点头同意。让祖父与父亲这样为自己谋划的贾蓉,头一次升起了自己无用之感。想自己也已经是快二十岁的人了,可是文不成武不就,遇到事情也只得靠着长辈们为自己出头。就是自己的命,显然也是父亲在以命相换。

    “父亲,”想到这里贾蓉跪了下去:“都是儿子没用。日后儿子定会努力读书,或是用心习武,保住这一脉传承。父亲放心,儿子这次一定到做到。”

    贾珍拍拍他的头,笑道:“你只想着自己习文习武,就算做上进了?可是你别忘记了,你是咱们府里的独苗,只要你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对这府里来就有了希望。再若是我真出了事儿,你这一辈还真不宜多出挑,省得再让人惦记上。记着儿子,有人在,万事就有可能。”

    这样煽情的话,直接让贾蓉哭成了傻叉,就是贾敬也终于流下泪来:“别丧气的话,不定这次就是咱们府里的一次机会,你能重现你祖父的荣光也不定。”

    这位假道士,难道真的修道有成,知道了原主的愿望?还是人家这才叫父子连心,连原主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他老子都感知到了?又或者,这本就是贾敬自己的愿望?

    要让贾珍猜的话,他自是会选择了最后一种。不过此时也不是问这话的时候,贾珍接了贾敬给他的几个人名,自己记得熟了,又让贾蓉也暗里记下,还叮嘱他万不可对人起,才离了道观,与贾敬约好自己走前再来与他辞行。

    等进了城时,已经快到晚饭时分。贾珍对贾蓉道:“你先回府吧,我去找你岳父大人。”

    贾蓉还想跟着,却被贾珍给拒了:“你母亲去接你姑姑,还不知道接回来没有。若是接回来了,我是不耐烦与她们再这些的,你且捡着要紧的话,学与你姑姑听。还有告诉你母亲,也收拾出一处僻静又宽敞的院子来,以备老爷回府的时候用。”

    贾蓉听了,就又有些想掉泪的意思。贾珍如常喝骂他道:“做这样子给谁看,一幅没刚性的样子没得叫人恶心。还不快离了我的眼。”

    这次贾蓉再不如原来被骂时的反感,而远远地看不见贾珍的马了,才自己慢慢着马回府。厮们也只当他又被骂得无趣,哪儿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老子与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岳父,交谈得是不是顺利?

    秦邦业不过是个五品官儿,还是工部那样的衙门。想他在原著里是真穷也好、是装穷也罢,可是个给儿子交学费,都得东拼西凑的人。

    这样的人,所住自不会在西城这样贵人云集的地方,而是在东城已经快近南城边的地方。的胡同,房子也显得矮了三分似的。贾珍按着印象里的那家走近了,才发现院子里竟隐隐有人走动。

    不管内情如何,在世人看来秦邦业刚失了嫁入高门的女儿,不得就与那样的姻亲断了往来,不该有什么人来他家才是。

    按下心里的疑问,贾珍示意了一下,厮就上前拍门:“亲家老爷在家吗?”

    院子里的人听到叫声,应了一声:“就来。”苍头开了院门。他不认识贾珍的厮,可是还是会听话儿的,问道:“敢是亲家府上的人?”

    厮就赔了笑:“请通报亲家老爷一声,我们大爷来拜。”

    那苍头听大爷,又见并不是自己家姑爷的形状,少不得上前见礼,口内也称亲家老爷,请二人先进了院子,才急急地向后院走去。

    一进院子,不过两进大,是那宽窄也不过四间房见方。贾珍无心量可有什么景致。因为他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是了,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疏忽了。贾珍想起此时秦可卿停灵已毕,那秦钟与尼姑智能也该得趣馒头庵了。不定这个时候,那智能已经找上门来,而秦邦业也该教训自己儿子,然后把自己给气病了。再然后,就是秦邦业一病不起,接着秦钟魂归地府。

    起来挺顺理成章的——那秦邦业也是读书人出身,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教训儿子应该,生气也应该,气性大一点把自己气死了也不是什么绝无仅有的事儿。

    可是贾珍却怎样想,都觉得这是秦邦业没有了利用价值,不定还因此被迁怒,让人给灭了口呢?秦可卿那一世的时候,贾珍(应该写晋江的,只是换来换去太麻烦了,大家能理解就行了。只解释这一次,下次同样情况不再解释)已经试过一次,结局很明显——秦邦业想保住儿子的心,比贾珍想保住贾蓉还强烈得多。

    概因人家秦邦业想保儿子,是出于本心,而贾珍想保住贾蓉,则是为了任务。

    等那苍头来接贾珍去后院秦邦业的卧房,贾珍已经把自己想的话,又调整了一下。原来他本想动之以利,现在完全可以晓之以情了。

    边走,贾珍边问道:“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药香,可是府上谁病了不成?不知道请的是哪位大夫,若是没有好大夫,不妨到我们府上一声,我们府上倒与太医院的王太医有些交情。”

    那苍头就道:“唉,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下人能的。亲家老爷一会儿见了我们老爷,想也能知道。不过是我们家里大爷闹得不象样,让老爷教训了几板子。现在还起不得床呢。”

    看吧,贾珍为什么要怀疑?秦可卿才停灵了几日,那智能就找上门来了不,还一找一个准。就是贾珍来过几次的人,再加上身边的厮,在这样的胡同里,还得寻思一下才能确认是哪儿一家呢。她一个常年在庵堂的人,怎么就找得这样准?

    找得准也就罢了,万一人家秦钟与智能情热,画了自己家里详细的地图给她也未可知。可是一般的两人偷情,也该背着些人才是,能让秦邦业一碰一个准,这运气也太差了点吧。

    最主要的是,等着秦家父子出事儿了,那个智能呢?没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日后又何以为生了。

    一路走,一路想。二进的院子能有多大?可不就一下子来到了秦邦业的房前。苍头又给贾珍挑起了帘子,让贾珍都替这秦邦业不值起来:

    好歹也是做人心腹的,来来回回身边只有一个苍头服侍,可让人怎么踏实地为其卖命呢?难怪秦可卿那一世,一也就通了。

    对自己此行又有了几分把握,贾珍面上还是的些吃惊地对迎上来的秦邦业寒喧道:“亲家怎么清减了这么多?孩子家家的都是淘气的,教训过了,改了也就是了。总是自己的身子要紧。”

    秦邦业本就对贾珍不请自来有些疑心,又听他得亲切,不唯不感激,心下越加警惕了起来——那馒头庵可是贾家的家庙,难道贾珍已经得了消息,今日是来问罪的?

    只听秦邦业叹口气道:“唉,我现在只剩下他一个,自是想着他争气些才好。谁知他竟行下这样的事儿来,不由人不恼。”

    一行着,两人已经对行了礼,分宾主落了座。等那苍头送上茶来,又退了出去,秦邦业才问道:“不知道亲家过来,有何见教?”

    贾珍看了他一眼,才道:“我今日过来,本是想着来与亲家商量一事。可是听令公子刚得了教训,倒是不好开口了。”

    秦邦业本就是心里有事儿的,现在听到贾珍什么秦钟得了教训,他就不好再的话,如何能就此放过?定是要让贾珍出自己的目的才好。

    贾珍也没用他再劝,开口道:“蓉儿与媳妇夫妻情深,不忍让媳妇的棺柩久留京中,想着送她回金陵入土为安。本想着请亲家少爷同行,谁知竟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