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0七
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已经过去,元清濯率领自清军退回凤鸣关。
深夜不寐,依然毫无睡意。每到了夜晚人静之时,元清濯便格外思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姜偃和嘟嘟,也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她离开已经半年了,孩儿长得快,嘟嘟现在应该已经能开口唤人了吧。
长公主这厢悠悠地对月长吁着,林霜写早已卷好了舆图,开始坐下拭枪了,这枪刃青锋上还隐隐沾带了点血腥气,对林霜写来很难闻。
她虽然这些年一直征战,杀敌无数,可是她依旧是不能喜欢这股味道,总觉得那血腥味早已渗进了自己的皮肤每一处毛孔,在她身上,早已经腐烂发臭,难闻到令她自己也开始厌恶起了自己。
突然有人在外敲门,是驿使送来的物事,嘱咐交给长公主。
元清濯略微感到诧异,开门,接过了一只包袱。
重新关上门,她走回来,当着林霜写的面打开它,只见包袱里的物事是七八只香粉盒子,她知道橘兮喜欢胭脂水粉,并收集了许多粉盒,这盒子一看便知是梁都之物。
她试着打开了一只粉盒,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立刻散发了出来。玉肌凝露,盒身上写道。
林霜写擦枪的顿了顿,也不禁看了过来,淡淡地道:“定是国师送你的,没想到男人也会考虑得这般周到,对女子的心意如此着紧。”
元清濯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又拿起香粉盒子,凑过去深嗅了一口,明白了几分,笑道:“我家夫君虽然善于制物吧,但这几盒凝肌膏,实在不像是他的笔。”
林霜写一时没听懂她的画外音,有些发怔,只见元清濯笑意盈盈地回过身来,举起了一只粉盒,对她道:“依我之见,怕是有人心肠七弯八拐,明明费尽心思做了这东西,却担心你不肯收,故意借我夫君的名义送给我,知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必不会独享,定分给你用吧。你,他为何不直接给你呢。”
林霜写的面浮出了红晕,落在她清冷如霜的脸蛋上,显得格外瑰丽明艳,生动万分,连元清濯都没见过她这样。
这东西到底是谁送的,想必她已经很是清楚了,不必挑破。
不该自己的东西,元清濯分毫不取,将其全部赠给了原本应当属于的主人。林霜写明着不肯收,但两人朝夕相对,元清濯总能看到,她偶尔地会对那只包裹出神。
直至有一次她不慎受了伤,在脸蛋上留了条刀痕,元清濯想起来还有这好物可用,劝她不再拘谨,用了再。这膏药果然好用,涂抹了之后没有几日,疤痕尽愈。
林霜写嘴上不,心底却大是惊诧,这两年,姓谢的果然对她还没有死心。
可他这般的浪荡公子,不是应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早早地投入下一个美人的怀抱了吗?
难道,一直都是她想错了谢淳风吗?
凤鸣关粮草告急,元清濯向朝廷请调粮草,没几日,就近便调了一个月的口粮过来。
押送之人乃是一眉清目秀的粮官,到了凤鸣关便已卸任,元清濯与林霜写亲自督察粮草运送情况,远远见一人,一身皮草毡帽,穿得极厚重,背朝着这边,可惜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元清濯一眼便认了出来,于是肘朝状况之外的林霜写击了一下:“快看那人。”
林霜写不解,目光才投射过去,元清濯已经挥了挥臂:“谢师兄!”
那道背影似乎为之一僵,指挥的右臂也停了下来。
但没有对元清濯给予丝毫回应,他转身便朝辕门外离去了,一根插在毡帽上的红色鸡毛在日光底下闪闪发亮。
林霜写还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元清濯又撞了她一下,微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次的粮草可都是谢师兄一人掏腰包购置的。”
“连姜偃都不大清楚他的财力,可想而知是藏得有多深了,别看他平日里是个抠门鬼,可对你真的是很大方了。”
“霜写,还不去追啊,更待何时。”
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元清濯一个劲催促她。
林霜写这才恍然回过神。
不论如何,该问清楚一下的,他这到底是何意,她林霜写从不白拿人家的好。
她立刻提枪一掼于地,看了眼元清濯,便举步朝辕门外追了出去。
看着他们俩身影消失在眼前,元清濯叉腰,摇摇头轻笑。
一晃眼,她与阿偃成婚生子,已经快要三年了,他们这些错过了的人,也总算是该成的都成了。
战事收尾在即,不过一些北胡残部而已,项煊与元清濯分两路出兵,犹如入无人之境,怒风狂卷,一举拿下了北胡乱兵上将的首级。大魏军威大振,士气一吐,终于在这短短一个月中,彻底结束了战役。
至此,北胡交还贪婪侵吞的大魏领地,心甘情愿奉上降书,献出牛羊千头,与主战派十二人头颅。
战事至此了结。
同年立夏,元清濯率大军凯旋。
回梁都之后,先入了一躺宫,来不及梳洗便要入宫,太皇太后虽是体谅她要立刻与丈夫儿子相会的急切心情,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三天三夜不洗澡蓬头垢面地便出了宫,因此令心腹女史将她拦下,应是挽留她在凤隐宫洗了个澡,浑身搓干净了才放她走。
太皇太后与她许久不见,本来还有心与她叙话,却见元清濯一直心不在焉,顾左右而言他,便知她此时一颗心早飞回了听泉府,叹了口气不再挽留,放她出去了。
元清濯策马疾驰,狂奔回家,终于停在了西山听泉府门口。
阍人拉开门,只见公主亭亭立在面前,确实一早听公主大军回了梁都,他也并不感到惊异,立刻就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见他这样,元清濯便猜到姜偃是在里边,问也没问一句,便举步朝里闯了进去。
步入迷花重重,还没走近,只听见一片笑声从里头扬了出来,是孩儿的笑声!
既清脆,又甜糯。
“阿爹,你看。”
儿子似乎在给什么东西让姜偃去看。
这个声音一出,元清濯呼吸都凝住了,眼眶也似弥漫了雾气,跟着,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姜偃那道清雅的嗓音也随之响起:“嗯?我看看,嘟嘟又做了什么好东西。”
元清濯顿时凝定住了,她再也忍不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提裙拔足狂奔而去,直至奔到近前,一片热烈浓郁,流彩的夏花之后,现出了一大一两只人影。
儿子站在摇床里,跌跌撞撞地要姜偃抱,姜偃里握着一只嘟嘟给的风车,将他抱了下来,神态温柔至极。
她仿佛被摄去了呼吸,一动不敢再动地望着。
完好的,双足踏在地上的姜偃,正俯身抱起了儿子,将他放到地上来。
嘟嘟下了地,忽然看到了她,脑袋顿时揪了起来,那一瞬间元清濯心跳都停了。
嘟嘟心奋不已,指着他叫道:“阿爹阿爹!”
姜偃放稳他,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了过来,视线亦是一定。
元清濯再有忍不住,破涕为笑,朝姜偃所在之处奔了过去,一直到近前,双臂用力地抱住了他。
“阿偃,你的腿!我不是在做梦吗?”
离开梁都之时,姜偃的腿是她最放心不下之事。这大半年来,她始终在担心,不知他可曾有些微好转,怕他一个人无法料理自己,更不能照顾儿子,可她想尽了一切有可能的好的境况,都没有一件,是他这么真真切切稳稳当当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实在难掩激动,眼眶愈加地红润了。
姜偃伸拨了拨她的发,含笑碰了碰她的额头,“早知道公主回来,今日一定先跑上三圈给你看。”
元清濯简直惊喜交加:“阿偃,你已经恢复到可以跑动了吗?”
姜偃知她多日以来始终悬心,上次寄回来的家书,也是让他莫忘了四海寻医,不放弃治好双腿的希望。
“是,就在公主出征之后不久,听泉府来了一位游历的名医,自称与先师有故,他送来了珍品良方。用了他的药不过三个月,便可以逐渐下地行走了。”
元清濯感慨,世上无难事,这样的神医果然是存在的!
她翘起了唇,有些不满:“姜偃,你既然都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妻吗?”她鼻头红红,眼眶含泪,到他的可恨之处,不禁抬起拳,不轻不重地,凿了他一下。
公主真使起力气来能一拳揍趴一个壮汉,如今这只不过是稍稍用力而已,姜偃并不感到丝毫疼痛。
他扬了唇角,右握住她的臂,轻声地道:“自然是为了给公主惊喜。”
元清濯回给他一个“你真是越来越懂情趣”的眼神,并如同以往,要抱起姜偃,他缓慢地抵住她的臂膀,有些无奈,“满。”
“嗯?”
“你好像忘了你的儿子。”
母亲重色轻子,连他也有些看不过去了,出声提醒。
元清濯被他这一提醒,似乎才想起自己还生了个儿子来着,顺着姜偃的目光回眸。
家伙立在不断吱嘎摇动,一双黑眸睁得圆圆滚滚的,好奇无比,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
她一下子双眸雪亮:“好漂亮的儿子!”
遂一把抱起了嘟嘟,托住他的翘屁,嘟嘟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被哄着乖乖叫了几声娘亲。
接着,他这个只能作为父母爱情调味剂的工具人便被镜荧哥哥无情抱走了。
他十分不舍爹爹,眼巴巴扭着脸望向姜偃,直至再也看不见。
元清濯舒了一口气,再度抱住了姜偃的腰,脸颊朝他肩颈贴了上去,“阿偃。”
她好想念他,越是临近相见,那股思念的折磨越是能将人逼疯。好在,她终于回了,终于再如此刻一般抱住了他,感受到偏薄的一层衣料下,熟悉而紧绷的肌肉,依旧暗暗蓄着某种将欲喷薄的力量,她甚至也轻轻哆嗦了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吻他,就在此刻,与他激情拥吻!
可是还没等她得逞,蓦然身子一轻,她竟是就这么被抱了起来,便如以往她抱着姜偃时一样,腾空的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慌乱地、猝不及防地撞上姜偃的目光。
“阿偃”
他微微笑了下,并不多解释什么,就在她惊喜于他竟恢复得这样好时,抱她一路稳稳当当地上了阁楼,朝寝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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