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喧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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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怀疑我爸可能知道了。”

    冷不丁听到成则衷这一句的时候,戎冶正单手拿着手机翻找一条讯息,手上立刻就一个没拿稳猛地滑,手机脱手径直就往下掉。

    戎冶表情顿时裂了,本能伸手去抢救,一阵手忙脚乱。

    可那手机在他两手间杂技似的颠腾了两个来回,最终还是屏幕朝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成则衷:“……”

    戎冶也顾不上捡手机,几乎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来:“阿衷,你刚才什么?”

    成则衷比他镇定得多:“应该不是我姐讲的,我爸他可能自己察觉了什么。”

    “大爷他……”戎冶心谨慎地问,“具体什么表现?”

    “没什么表现,”成则衷语气淡淡,“就是让你去我家吃顿便饭,很久没见你了。”

    戎冶登时生出几分焦虑:“啊……”翻译一下不就是约谈么!

    “如果我爸已经有所察觉,反而会比较冷静地看待、处理,”成则衷,“倒是你,做点心理准备,就算是我想多了,我爸也有其他事势必要跟你单独谈一谈。”

    “我明白,”戎冶短叹一声,略显伤神地抹了把头发,沉吟了两秒抬眼看向成则衷,“阿衷,你希望你爸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两种情况我都有应对的准备,顺其自然。”成则衷回答。

    “那……如果大爷反对,你会怎样做?”戎冶深知这个问题不该问出口,但还是没有忍住。

    成则衷眼神平和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不会让爸爸伤心。”

    戎冶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闻言只得涩然笑了一下:“嗯,我明白。那么我只能祈祷大爷能接受我们在一起的事了。”

    “现在不必多想,”成则衷,“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戎冶点点头。

    戎冶也不愿多想,但大脑偏偏很有自己的个性。

    晚间他一躺下预备睡觉,那思绪就愈发活跃,弄得他拼命闭着眼也没能挤出一丝睡意,精神得简直能下场斗牛。

    近两时后戎冶坐起身来,尽量放轻了手脚从主卧离开,独自走进书房、到了保险柜面前。

    他经过密钥及指纹的认证开了柜子,从其中拿出了一个真皮包裹的盒子。

    戎冶将盒子托在掌中微蹙眉头聚精会神地看了数秒,继而将之开、徐缓地取出了里面的指环。

    金属拉丝质感的平滑整圈,到了戒托位置渐宽渐高,一颗雷迪恩钻石镶嵌其上。

    ——是他准备用来向成则衷求婚用的戒指。

    他指间捏着这枚求婚戒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沉沉的目光看向保险柜中已端端正正并排摆放了一段时日的另外两个方盒,发出了带有无奈意味的一叹,又重新把手中的戒指放回盒子里、归于原处。

    ……

    定好去成家吃晚饭的这天,天气略显阴沉。两人从槟源出发,戎冶的司机早已将车备好开到门口,见到二人出来便为他们开了车门、姿态得体地侯立着。

    成则衷看了这名比起前任更为聪慧有效率的新司机一眼,道:“现在先不必用车,你将车开回去吧。”

    司机的眸光微微一闪,半垂着眼颔首道:“好的,成先生。”

    戎冶疑道:“那我们?……”

    “直接坐我的车过去,我开;时间也不准,等你要回来了再让他接你就是。”成则衷道。

    “也好,”戎冶点头,吩咐司机,“那你就先去歇着吧易逍,等我电话。”

    “是,先生。”

    时隔多年戎冶再度登门做客,成则昭是整个屋子里最不高兴的人。但她也仅是神情冷冷的,没有过分流露出坏脸色,毕竟戎冶是父亲叫到家里的,她的涵养足以管束自己的情绪。

    帕特里克是头回见到戎冶,态度就如他对其他人一样和气而友善;成海门对待戎冶则自然得就如上个星期才刚刚见过似的,没有一点戎冶想象中的生疏、仍然温和包容一如戎冶记忆中的模样。

    戎冶到成海门面前问好时,成海门便走上前来握着他肩膀,轻而稳地拍了拍,细细瞧着戎冶的模样点头轻叹道:“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丈夫了——不止你母亲,你父亲若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戎冶再度近距离站到成海门面前也很有几分感慨,竟有些嘴拙了,这时一味地只是笑。

    成海门继而又温声询问了戎冶现在身体复元得如何,叮嘱他要好好保养,切莫留下病根。

    再度感受到久违的、成海门真切的关怀,戎冶心下难抑感动,胸膛中也一股暖意默默流转。

    后来到用晚饭时,成海门特意要戎冶坐在身边,还破例多次与戎冶低声讲话——他另外一边是女儿成则昭,全程专心致志埋头吃饭、偶尔为丈夫取菜放入餐碟,根本不看客人一眼。

    戎冶也无法,只能佯装不察地一直维持着澹然笑脸,免得气氛陷入尴尬。

    就在晚餐期间,外面已经下起了雨,于是餐后成海门没有按例去散步。他看向戎冶,终于讲出了戎冶深知逃不过的那句话:“冶,愿意陪大伯话吗?”

    戎冶心里那根弦悄然绷紧了,但面对着成海门他只得微笑道:“当然。”

    成海门同戎冶两人到茶室,在木案边对坐下来。

    四下清净和寂,只有成海门洗杯温杯过后冲泡大红袍的清越水声。

    他专心致志、动作平稳简练没有多一丝花哨,俄顷便满室生香。

    戎冶闻着馥郁茶香,神情端凝地看着成海门将第二泡分杯,心中感觉也愈发强烈——大爷恐怕……真的是知道了。

    “你父亲偏爱岩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成海门温声道。

    “我和我爸口味一向相近,也是喜欢的,”戎冶微微笑了一下回答,端起茶杯嗅过香气才浅饮品啜,然后将杯轻放回桌上,“原来您冲茶的手艺这么好。”

    成海门莞尔:“只是熟练罢了。茶养心,对身体也有裨益,你父亲从前好酒远胜过好茶,后来与我饮得多了觉出茶的益处来,才乐意时不时跟我坐下喝茶,不再执着于老想着拉我喝酒了。”

    戎冶闻言失笑:“我爸是奉行‘以酒会友’的,除您以外,旁的人要是跟他喝不到一块儿去,他都不爱来往。”

    成海门点着头低笑,有些怅然地短叹了一声:“戎拓走了也有这么些年了。”他双眼平和地看着戎冶,慢慢地:“我想他对你最大的期望不是别的,只是与天下所有父亲一样,愿自己的孩子一生平安喜乐罢了;而任何需要你用平安或幸福才能换取的,你父亲都绝不会加诸在你身上。”

    明白成海门讲的是什么,戎冶心头一阵熨帖的酸楚,他垂了垂眸子,低声但坚定道:“往后,我爸在天之灵、我妈、您,以及其他所有关心在乎我的人,都不必再为此担心——我已经回到该走的道路上,再不会回头。”

    成海门流露出宽慰神情,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虽然有冲动的一面,但终究是个明理有度的孩子。”

    戎冶有些惭愧,默默然无言。

    “现在你身体大好了,衷也该放心了,”成海门语气和缓地,“那时他先斩后奏远赴异国去找你,我很意外,一是我儿子原来也会有这样不管不顾的时候,二是他竟然觉得我会阻拦他;但我也明白了,衷他非常在乎你,甚至超过我认知的程度。”

    戎冶愣了一下,讷讷地:“大爷……”

    成海门稍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母亲回O国前我到你们戎家老宅坐了坐——你母亲应该同你提过——我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你的孩子并不同你生活在一起。”

    他看着戎冶问:“我该怎样理解这件事呢?将之看作你对衷的在乎吗?”

    戎冶的表情当即肃然,几乎立刻站了起来,沉声道:“您听我解释——”

    成海门摇摇头,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让戎冶坐下,可还没等做出动作,他突然变了表情,挺拔的腰背也猛然泄了力,下一刻他神色痛苦地捂住了心口,嘴唇肉眼可见地褪去了血色。

    那一瞬间戎冶感觉自己直像在深冬被人重重一脚给踹进了冰湖里——他的身体理智地上前扶住了成海门,魂却浑浑噩噩沉入黑冷湖底,胸口闷痛、从头到脚的血液都要凝结。

    好在在这紧急情况下,戎冶的神智及时归了位,他急切地询问成海门有没有带着药,争分夺秒在成海门衣服上几个口袋位置找寻,并拔高了声音叫人。

    与此同时,心中有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在告诉他,一切都完了。

    闻声而来的琼姐推门走了进来,看清情况后大惊失色,立即转身跑着去通知主人家的成员。

    戎冶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沉着和清醒不被击垮,开从成海门外套内袋找到的硝酸酯药瓶,按给药明倒出一片喂成海门服用。

    成海门将药片含在舌下,双眼紧闭,眉头也深蹙。

    数人急匆匆的脚步声愈发接近,成则昭第一个进入茶室看到了父亲的模样,她气得浑身微颤,双拳紧攥瞪视着戎冶,齿间挤出的每个字都冷锐得像是要杀人的刀:“滚出我家!”

    “爸,您觉得怎么样?帕特已经在给章医生电话了,还是我们去趟医院?”成则昭完就吝于再多看戎冶一眼径直走向父亲,焦急但声音轻柔地询问。

    戎冶扭头看向在成则昭后头进来的面沉如水的成则衷,慌乱而无措地开口:“阿衷,我……”

    成则衷只看了他一眼,也直接快步走向父亲:“爸,您怎么样?”

    戎冶眼里本就微弱的光亮彻底黯淡了。

    成海门总算缓过来,紧蹙的眉头稍为放松了,辛苦的呼吸也逐渐趋于正常,他在女儿给自己揉心口的手上轻轻搭了搭,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关冶的事,是我自己今天忘了按时吃药,别怪他。”他的声音轻而缓慢。

    “爸,你不必护着他替他话,我没动手已是对他客气!不是他了让您情绪起伏的话,您怎么会犯病!”成则昭转头含怒看了一眼戎冶,站起身来冷冷盯着他,“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听不懂人话?”

    “昭,冷静,我的不是假的,”成海门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从儿子面庞上一扫而过,“他和衷的事在今天之前我就知道了,又怎么会在这时候为此激动。”

    成则昭的身形一僵,慢慢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父亲:“爸爸……”

    成则衷半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情绪。

    “冶,昭是紧张我所以口不择言,你不必当真,先到外面稍坐吧——今天是伯伯招待不周。”成海门看向戎冶,却发现他此刻听不见外界声音也看不到其他人似的,只是双目不瞬地、焦灼而踌躇地望着成则衷。

    “昭,帮爸爸去房间里准备一下,我想休息一会儿,别的等章医生检查过之后再吧。”

    听到父亲这样,成则昭暂时放下气愤立刻去照做了。

    等成则昭出去,成海门轻搭住儿子手腕,低声道:“衷,先扶我去休息吧。”

    成则衷点头:“好的,爸爸。”

    “你先到我房间吧,我们晚些再。”经过戎冶时成则衷低声与戎冶道——他有意让戎冶避免再与姐姐成则昭碰面。

    虽然成海门还没正式宣判,但戎冶终于等到成则衷跟他一句话,那语气、眼神也都是温和的,他的心便落下一半:“好。”

    看着父亲歇下,成则昭看了看弟弟和父亲,开口道:“爸爸,我想你应该有话要对衷,那么我……先下楼去等章医生了。”

    “好,去吧。”成海门点点头。

    成则昭出去了,成则衷面对着父亲深深垂下了头颅:“爸爸……对不起,儿子不孝。”

    “坐下来和爸爸话吧,衷,”成海门平静地、慢慢地,“其实在刚猜测到的那一天,爸爸远不如今天冷静,那时心中震动,一直到夜里也都还在想,想了很多很多,但始终想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为什么要在一起?”

    “我只有您这一位父亲,”成则衷缓缓半跪下来,望着父亲双眼字字凝重道,“如果您不希望我和戎冶在一起,我听您的,爸。”

    成海门有些伤感地看着儿子,摇了摇头:“重要的不是我的想法和感受,衷,而是你的。爸爸刚才之所以没有对戎冶明确地表态,也是想要先确定你的意愿。”

    成则衷微怔。

    成海门问:“所以衷,和戎冶在一起,你开心吗?你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因为他而增加过吗?”他清楚地记得,在儿子和戎冶恢复来往之前那中间的十年多时间里,他从没在儿子脸上见到过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

    成则衷垂下眼睫,缄默了五六秒才终于回答:“和他在一起,我的开心变多了,不开心也变多了。”

    成海门的目光更柔软了几分,也添了慨然意味。他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叹道:“爸爸明白了。”

    ……

    戎冶有十多年时间没踏入过成则衷的房间了。

    房间内的变动不算太多,还是能看出记忆中的模样,熟悉而陌生。

    他不曾在天海郡或是雅洲绿地那两处公寓见过成则衷摆放任何一张他们俩的合照,但在这里,数张成则衷同家人的照片以外,还有一张二人少年时的合影。

    戎冶记得,这一张是在滑雪后拍的。

    他穿着红色雪服,头盔摘了、雪镜已经拉下来挂在脖子上,雪杖插在身前,左手搭着成则衷肩膀、右手高举着雪板,笑得见牙不见眼;成则衷穿的是白色,雪杖雪板都稳稳地扎进身侧的雪里竖立着,双臂环抱看着镜头也在笑,嘴角的弧度虽不夸张,但眼里满漾皆是愉快和煦的笑意。

    戎冶看着,郁郁不欢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他拇指隔着玻璃在相片上摩挲了一下,将相框妥善地摆回原位。

    他的视线扫过书架不禁停顿了一下——最下面那层格格不入地摆着全册《灌篮高手》漫画和典藏版DVD,是他那会儿非要让成则衷也来看硬送的,没想到居然还在。

    他的嘴角微微牵了牵,收回目光朝一旁的的置物架走过去。方才走进房间里就看到了,占据空间最大那一格的仿真建筑正是他当初送给成则衷的古罗马竞技场模型。

    架子上的物品中还有两台1:10的蝙蝠车,一块形状奇特、色彩神秘的铋晶体,也都是从前他送给成则衷的,全部保养得很好、纤尘不染。

    戎冶蹲下来,伸手从最下面一层将一个足球取了出来,在手上掂了掂——气很足——这是某届世界杯的官方比赛用球,他送了成则衷一个,自己手中还有一个。

    那一年暑假有梅嫣同行,他跟成则衷一起到决赛现场见证的冠军诞生,成则衷支持的队伍虽憾然止步季军,但他支持的球队不仅进决赛,更最终举起了大力神杯。

    关于那场球赛的记忆被勾起,沸反盈天的狂热喝彩与欢呼声仿佛也一并灌入耳中,还有被喜悦中的自己强行拖入合唱大军随曲子左右摆动身体、脸色微臭但最终还是无奈轻哂的成则衷,戎冶也忍不住对着这只足球笑了。

    戎冶把足球放回原处,目光落在置物柜旁一个厚牛皮纸收纳箱上。

    ——从前他和成则衷彼此都赠送过不少有意思的东西给对方,也不拘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平常若是有什么东西自己用着不错,或是见一个东西送给对方瞧瞧/玩玩儿不错,就买下送了;而戎冶送成则衷还有不少揶揄趣的“礼物”,若是全部总起来,确实能有一大箱子。

    他瞧着这个箱子,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去。

    “还真的是……”开了纸箱盖子的戎冶发出低低喟叹。

    箱子里整整齐齐、井井有条存放着的,全都是他从到大送给成则衷的东西。

    游戏机、手柄、光盘、玩具模型、帽子、护腕之类的还算正经,其他稀奇古怪的还有什么七龙珠、一比一大的精灵球移动硬盘、会讲经典台词的甘道夫闹钟、阿拉丁神灯造型摩擦发亮的夜灯、袋鼠蛋蛋钥匙圈、幸运兔脚等等等等,甚至还有满满一瓶未开封的钙片——那时戎冶身高猛蹿,一度超过成则衷5cm,得意地翘着尾巴十分欠揍地送了一瓶钙片让成则衷加油长个儿……戎冶一件件看过去,记忆纷至沓来,心中感慨万千。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磨光滑、质感厚重的扁扁的方形原木盒子,不足手掌大。

    这是什么?

    戎冶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自己送过成则衷什么可以装进这种盒子里的东西,倒是这盒子的质地让他隐隐有熟悉的感觉。

    他带着疑惑将之开,然后看见了一样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再见的东西,如遭雷击般僵在那里。

    ——那枚由他外祖母给了女儿梅嫣、后来母亲梅嫣送给他、最后又被他作为信物赠给了桂靖灼的错币。

    戎冶勉强从混乱和冲击中恢复了一些过来,不敢置信地将错币倒在掌心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尔后牙关不自知地愈咬愈紧,双目丧了魂般空洞无焦距地盯在错币上,脑海中无数思绪电转,两股无形的力量开始撕扯着他的心。

    问,还是不问?追究,还是不追究?难道这次……我还要再为靖灼赌一次我跟阿衷的感情?

    这样问过自己,戎冶的决心已尘埃落定。他定了定神将错币放入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动作迟缓得近乎庄重,将箱子里的一切按原样归置好,最后带着决绝意味盖好盖子、把箱子也推了回去。

    然后他在原地有些惘然地静止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站起身,找到椅子坐了下来。

    ……

    成则衷轻叩过房门后拧开门把手进入房间看到的就是戎冶坐在椅子里半垂着眼睛发呆、无限失意的模样。

    大抵是余光察觉有人,戎冶才慢半拍地回过神看了过来,从椅子上离开:“阿衷……”

    “我爸那关算是……”成则衷目光沉静恬和地看着他,“过了。”

    戎冶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棵本已发蔫的植物一场甘霖后又重获了生机那样,他也恢复了活力,边露出笑容边快步走过来紧紧抱住了成则衷,难抑高兴地了三个字:“太好了!”然后又放慢了语速,低声重复了一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