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续篇·Solo Por Tu Amor(三)

A+A-

    “哦,”戎冶反应神速,笑笑,“有次雪因阿姨到我妈那儿嘛,正好我也在,听她们聊天聊到了。”

    成则衷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别站着了,过来坐下吃饭。”戎拓冲他俩道。

    两人便到餐桌边就坐。

    戎冶先问身边的祖母想吃什么,为老人家取了菜,才又用公筷夹了点到自己餐碟中。然后看到裴雪因正盛汤便想起了一件事,出声问道:“雪因阿姨,昭姐再过一个月就该回来了吧?”

    裴雪因露出浅笑来:“对,不过昭昭这次回来待的时间不长哦,八月上旬她就要去联合国总部实习了,大概半年都不回来了。”

    戎冶愣了下:“啊?”

    “她还没跟你吧?也是前几天才告诉我们的呢。”裴雪因补充。

    戎冶也只能难掩失望地点点头:“这样啊。”——成则昭不在,那不就没有不跟老爸同行、一人上成家去的借口了吗!

    “等衷衷放暑假了,我和他要去看他姐姐的,”裴雪因见状却笑吟吟的,慧黠地轻轻抬了下眉毛,“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戎冶隐约觉得这话别有深意的,心中有分迟疑,但还是笑道:“可以啊,那时候我应当是有空的,挺久不见昭姐了。”又问成则衷,“则衷不介意多我一个外人吧?”其实他们在学校有也是叫对方全名,在家长面前才做样子显得不那么“见外”些。

    成则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话,不过只简单摇了下头:“不会。”

    然后戎拓也跟着不作声地扫了儿子一眼,然后端起酒呷了一口。

    戎冶:“?”

    等当晚宾主尽欢,一一将客人们都送走了,戎拓却一脸深沉地叫了戎冶过来“讲两句”。

    戎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爸,怎么了?”

    戎拓先是沉默不语,从盒子里拿了支雪茄剪了、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一脸肃穆地问戎冶:“子,你老实话,是不是喜欢昭?”

    戎冶吓一跳:“什么跟什么啊,爸!”

    “你幼儿园就能招得班上几个丫头为了争你长大到底娶谁吵得哭起来,现在你青春期,连早恋都没有?!”戎拓用看穿一切的语气,“仔细想想,你从到大最上心的姑娘就是昭——不对,是就上心昭,呵!”

    戎冶算是想明白刚才那几个眼神啥意思了,真是天冤:“爸,我跟昭姐那真的是……”

    戎拓皱着眉大手一摆截口道:“少跟你老子装傻了,你才活了多少年,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儿心思?”

    戎冶:“……”

    戎拓眉头没松,慢吞吞又呵出一口烟雾,声音更沉了:“跟成家结姻亲我是非常乐意,本来你要是真找个比你稍稍长那么几岁的姑娘我也没什么,不过昭大你还是有点儿多吧?三四岁也就算了……”

    戎冶听戎拓还当真考量起来了,不由一阵头大,赶紧住:“爸,爸——我向您保证,我跟昭姐就是纯正姐弟情!”

    戎拓将信将疑地瞅着他。

    戎冶一脸正直竖起三根手指。

    戎拓又不满起来,拍着桌子道:“海门那闺女又聪明又漂亮,做事面面俱到,性格也爽快,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喜欢,我看你是瞎了!”继而又想通了,“算了算了,不是也好,你还能申上跟八桥大学齐名的学校不成?横竖也配不上人家。”

    罢他压着一边眉毛问戎冶:“那你有喜欢的女同学?”

    戎冶刚才听着老爸奚落自己在学习方面差人一截,突然醍醐灌顶陷入沉思——那我跟阿衷也实在是分不当数不对啊,以后岂不是更加要渐行渐远了么!这可不行,不能再对学业应付了事了……

    戎拓见儿子站在眼前却神游天外自顾自不知想些什么,气不一处来,让他赶紧滚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其实别戎拓想知道自己“正值青春期”的儿子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同学,其实就戎冶的同学之中也有不少好奇能有哪个女生让他青睐的。

    这天午休,陈盎从外边回了教室——他们一个班拢共也就12个人,现在碰巧还只有两个人在——除了正懒洋洋靠在窗户旁的戎冶,另外一个正闭着眼戴着耳机听音乐呢。

    陈盎到戎冶边上拉了把椅子反坐下来,双肘架在椅背上故意愁叹道:“唉,戎冶,又有女生问我要你号码。”

    “嫌烦别搭理就是了。”戎冶眼也不抬地顾自浏览着一本体育杂志。

    “得轻巧,我对女孩子很心软的,哪儿那么容易脱身?”陈盎撇撇嘴。

    戎冶喜闻乐见地笑了一声。

    “你还幸灾乐祸?”陈盎眉毛一下子抬高,接着又落了下来,“——不过真的,从学到现在,咱们整个年级就属你跟那姓成的最受女生喜欢了吧,还一个两个都不近女色,真是可怜众芳心……‘落红乱逐东流水’啊。”他着还配以做作的摇头晃脑。

    “少掉那酸唧唧的书袋,还吟上诗了。”戎冶笑骂。

    陈盎嘴角一扬嘿然一笑,站起身凑近了戎冶些用八卦专用的音量问:“咱俩同学做了这么多年,我也算见证了各种类型的女生给你暗送秋波吧,可真没见你对哪个女同学不一样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不知道。”戎冶翻过一页杂志,搪塞地回答。

    陈盎露出老大不乐意的表情:“不够意思,你不理她们,就换我老得替你应付狂蜂浪蝶,你还不帮我个忙,好歹出个三五四六来,下次我也好直接把她们堵回去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讲讲讲,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戎冶光这会儿都被陈盎念烦了,可想而知陈盎确实是不堪其扰,不过戎冶只希望陈盎这八卦之魂别继续熊熊燃烧了,干脆张嘴答了句:“腿比我长的。”

    戎冶答得利落,陈盎听罢默默看了看戎冶的海拔,再默默扫视了一遍他腿,过了几秒才幽幽地竖起了大拇指:“绝啊,咱们学校是没女生‘高攀’得起了。”

    戎冶翘着一边嘴角笑而不语,又翻了一页。

    陈盎却又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戎冶知道陈盎喜欢另一个“隔壁班”的安柏很久了,可惜苦无回应——那女生是黄白混血,生得漂亮不,读书也厉害,而且情商极高,对所有人都温柔周到,没人不喜欢她,再加上自学习提琴和芭蕾陶冶出的好气质好体态,安柏看起来优秀得近乎完美,可以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形象。喜欢她的男生数也数不过来,但她对追求者素来是一个态度:不接受,也不拒绝。

    于是戎冶礼貌性地宽慰了一下陈盎:“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盎立刻嗤之以鼻:“切,别的‘芳草’怎么跟安柏比!”接着又恨恨地以拳击掌,话锋一转道,“起来就可气!成则衷不就是元旦晚会被安排跟安柏一起表演、合奏了首曲子吗?不知道哪个白痴先叫起来的,什么‘金童玉女’,什么‘两人其实已经在一起了’,安柏怎么可能喜欢他啊?”

    戎冶微哂:“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拜倒在阿衷长裤下的女生,有谁都不稀奇好么。那时传言甚嚣尘上,后来连老师都晓得了,实话,戎冶听到时心里也是十分不爽——陈盎对成则衷有偏见,他看安柏还带有色镜片呢。

    “安柏品位那么好的女孩子,要喜欢也不会选他那种又冷又硬不解风情的臭石头啊?话又回来了,成则衷一个朋友都没有,还不是赖他自己性格有问题……”陈盎起成则衷就是一顿咬牙切齿。

    戎冶脸一黑瞪着眼直接用脚背给了陈盎不轻的一下:“什么呢你!!”居然在我面前讲阿衷的坏话?

    “哎我他你生什么气——我的是实话么!成则衷那人情商是及格线以下大家都知道哇。”陈盎往开躲了躲未果,嘴上依然不改口。

    “他交不交朋友关你们鸟事,咸吃萝卜淡操心。”戎冶没好气道。

    “行行行,不是人家交不到,是人家不稀罕朋友,行了吧?”陈盎见戎冶真有点恼了,赶紧顺毛捋,心下却在嘀咕:你自己都不跟他玩!

    戎冶这才露出勉强满意、不再追究的模样。

    陈盎转回原来的话题:“别看被他皮囊和表象迷惑的女生多,再神魂颠倒,跟他近距离接触一次也得彻底清醒——他对那些女孩子可一点客气都不讲,没点绅士风度,安柏会对他有好感才怪,她早过最不喜欢自大无礼的男生。”

    戎冶哼哼一声,心道什么自大,你们对阿衷的「So What」原则一无所知。

    陈盎开始举例明:“钟怡写论文给成则衷表白无果,最后还是亲自去拦人你知道吧,有一句特经典的‘你我的灵魂有相近的高度,你我的思想有相同的浓度,注定要彼此吸引、走到一起’都传到校园论坛上去了!哦还有那句压轴的‘我确信跟你在一起能令我成为更优秀的自己’,你还记得成则衷怎么答吗?——‘你如果这么想提高成绩冲击满分,我建议你请辅导老师’,把钟怡给臊得,当场就掉眼泪了!”

    “这还不是他拒绝女生最过分的一次,艾琪,人虽然花痴了点,但只痴他啊,也挺漂亮一女生,还会跳国标舞,成则衷拒绝她的时候,噗……”着陈盎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哈哈哈……”陈盎笑得停下来匀了口气,学着成则衷不苟言笑、冷冷淡淡的样子,“他——‘我不喜欢牛皮糖,更没兴趣智力扶贫’!你听听,会话吗这人,人艾琪就算成绩确实忒不够看也不怎么爱读书,也好歹得婉转点么?哎,现在还会喜欢他的女生其实都是受虐体质吧?”

    成则衷想解决什么烦人又无聊的事情时,向来不介意动用简单粗暴的手法以求一劳永逸,而且从不觉得有必要留余地——戎冶心里别提多支持成则衷这么干了,此时听着陈盎吐槽,好气也好笑:“你这看不顺眼一个人,暗中关注得也够密切的啊。”

    “总之,”陈盎老神在在地盖棺定论,“不管外面怎么传,我确信安柏是肯定不会喜欢成则衷的。”

    ——结果就在陈盎完这话后的第二天,他的少男心就碎了一地。

    这天放学后他们一堆平常玩儿得来的男生约着篮球,酣畅淋漓一场终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有的去贩卖机那边买喝的或者零食。

    陈盎喜欢的某品牌饮料近期有个球坛明星系列包装,他心血来潮非要在今天找到一款自己至今没买到过的人物特辑,于是掏腰包把篮球场边上两台机器里的这种饮料都买光了请大家喝,结果也没有他要的,这教他更犯起倔来,又要去体育馆其他地方的贩卖机找,还拽着戎冶一起。

    与此同时,成则衷也刚跟地理老师完了网球——一次偶然在外面的球馆发现对方是此中好手之后,他们都觉得跟对方在这项运动上对抗颇具乐趣,于是时不时也会抛开师生的身份在学校的球场过把瘾——接下来就是收拾东西回家,不过在走之前,成则衷算顺便先去买瓶水。

    “嗨,成则衷——完球了?”

    成则衷还未走进球场附近的茶歇区,就有一名女生唤了他名字走了过来,巧笑倩兮,带着优美弧度的自然卷棕发束在巧的头颅后方随她脚步轻悠悠晃,正是安柏。

    “有事?”成则衷额头尚有细汗,瞥了她一眼,还是脚步不停进了茶歇区走向贩卖机。

    安柏笑盈盈背着手也进来茶歇区,看着成则衷自管自投币买水,道:“同人话还是看着对方比较尊重吧?”

    “哐当。”

    成则衷弯腰从出货口拿了水,如安柏所愿转过来看着她。

    安柏嘴角笑影不由自主正要加深,就见成则衷当着她面拧开瓶盖儿:“我听着,不过我希望你能在两分钟内讲完。”然后喝起了水,转眼就空了半瓶。

    成则衷表现得如此轻慢,向来被捧惯了的安柏难免噎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喝得那么快也丝毫不显粗鲁……甚至忍不住盯着成则衷一下一下滑动的喉结出了下神。

    直到成则衷又将瓶子拧上,深邃黑眸清清冷冷看着她,安柏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想问你,”安柏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你拒绝了爱丽丝姐的邀请,不肯为我们芭蕾舞社新排的舞剧演奏?”——爱丽丝是芭蕾舞社的总指导老师,安柏是她的御用女主角,新排的新编《睡美人》果不其然还是由她担纲,出演Aurora公主。

    虽然校交响乐团会担任伴奏,但爱丽丝出于喜爱和欣赏、以及安柏的提议,特邀成则衷来弹奏这舞剧中的著名曲目之一“奥罗拉变奏曲”配合女主角的独舞,没想到成则衷却一口回绝了。

    “因为我不想。”成则衷直截了当地。

    饶是安柏这样自诩情商一流的人也差点儿坏了脸色,她抑制了一下,还是维持着浅笑语气柔和道:“如果是排练时间上有冲突,我们可以商量、协调呀。”

    “到底身边要有多少人围绕,才能彻底满足你的虚荣心?”成则衷一针见血地挑明,“上回你‘好朋友’嘴上没把门,我不是接受了你道歉的辞才放任它不了了之,我只是懒得理会你们幼稚的把戏。你最好懂得适可而止。”

    ——这的就是之前两人的“绯闻”,安柏身边亲密的女同学被引导着误会了一些事,才传出那些话去,安柏后来找成则衷道歉给他造成困扰,又其实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能让两人各自的追求者都消停一段时间。

    成则衷的气势慑人,话也直白得很,安柏脸色一变生硬地笑了笑,声音低了两分:“你误会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确对成则衷心存倾慕,但她并不想先主动,然而成则衷却也从没有表示,所以她才忍不住推了一把、又推一把,可无论如何,她是绝不希望自己在成则衷眼中有任何负面形象的。

    成则衷根本不接话,两分钟时间到了,他抬腿便要走。

    安柏沉了够久的气、终于急了,脑袋一热快步上前抓住了成则衷臂,仰着五官精致的脸深深望住了成则衷,辩解的声音低低的、柔弱的:“我很抱歉,但你……你一直是不一样的。”

    那双大眼睛也是楚楚动人、欲还休的,安柏不愿意得更透彻了,饱满的两颊已晕生出娇艳绯色,她眉间微蹙,声音更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呀?”

    这时一阵脚步声近了,听着有两个人,一道男声也随之响起,语气淡淡惊奇:“今儿这里的机子这么受欢迎?”

    成则衷做了一个类似想把手臂上东西抖掉的动作的同时,安柏也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秒立刻就将手收了回来,并悄然退开了半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盎的心已经碎成了八瓣——刚才他都看见了!他恨恨地朝已经由“假想敌”变为“真实情敌”的成则衷飞去一个眼刀。

    戎冶摸了摸后脑勺往贩卖机走:“你们要是不用机器,就麻烦让个道?”

    “你们用吧。”成则衷侧了下身让戎冶从他和安柏之间过去,接着便径自走了。

    “陈盎,还不过来?”戎冶收回追了成则衷背影两秒的视线,屈指在贩卖器的玻璃上敲了敲,冲还对着安柏发愣的陈盎一抬下巴。

    安柏也收拾起眼中最后的尴尬神色,准备离开了,却正对上陈盎的目光。陈盎扯扯嘴角强笑着跟喜欢的女孩子招呼:“嗨,安柏,好巧——要回家了吗?”

    安柏对陈盎露出好看的笑,略点了下头:“对,先走了哦,再见,陈盎。”语毕袅袅婷婷地走了。

    心在滴血的陈盎也没心思去贩卖机上鼓捣了,一屁股在茶歇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垂头丧气。

    凭刚才所见一幕,戎冶就能确定成则衷对安柏根本连好感都没有,心里忍不住不厚道地暗爽了一把。

    但看陈盎现在这灰暗的模样,他还是控制了一下不要喜上眉梢,过去深表同情地拍了拍这名失恋男高中生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