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死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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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南月睡得很不老实。

    无名本来想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南月睡觉。然而不到夜半,南月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自己身边没有躺着无名后,眼眶立马就红了。

    “姐姐”南月伸,哭唧唧地往床边摸。

    无名急忙伸出一只,握住南月的掌。

    可姑娘还觉得不够,无力地拉着无名的,想将她往被窝里拉。可南月力气本身就,现在又生病了,若不是无名没有用力,她连无名的指都拉不动。

    拉了一会儿,发现无名仍然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后,南月红着眼睛,委屈地哭了。

    无名霎的感觉心脏又疼又累,她缓缓叹口气,摸了摸南月的额头。确定烧已经完全退了后,她才褪去外衫钻入被窝里,将南月牢牢抱在怀里。

    南月安心地蹭了蹭,嗅着熟悉的冷香,终于止住嘤嘤的哭声,睡着了。

    “麻烦鬼”无名轻轻叹了一声,在黑暗中仔细打量着南月的面容。

    比起几个月前,南月的确长大了不少。尤其今天穿着红裙一曲剑舞惊鸿,笑着问无名喜不喜欢时,无名都快觉得,自己魂都被勾走了。

    那时无名除了觉得甜,心里还因为南月的成长,酸不溜秋的。

    无名?时不明白为?么,可现在她想明白了。

    无名并非无情,而是用情太深。一旦情动,便接近偏执。

    她喜欢南月,不管是出于?么样的喜欢,她都不希望南月一长出翅膀,就飞出她的庇护。

    她想要南月一直留在她身边,想要南月一直依赖她,信任她,喜欢她。

    她已经失去两个至亲之人了,所以,她不想再失去南月。无论哪种意义上的失去,她都不想。

    无名思绪散乱,盯着南月清丽漂亮的脸颊,看了许久。

    南月感知到什么似的,忽然迷糊地睁开眼:“姐,姐?”

    无名没有心虚地躲开,反而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南月,怎么白天就只喊我的名字,现在反而记起来叫姐姐了?”她轻声问。

    南月似是没听懂她的话,不解地眨眨眼,喉咙中软软地咕哝两声。

    无名轻轻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南月,你长大了。”

    南月本能地点头,含糊地“嗷”了一声。

    无名指划过她的鼻尖,划到唇边时,想起白天南月大胆的举动,终是没有再继续摸过去,迅速移开。

    无名换了个问题:“南月,你长大了,是不是就不要姐姐了?”

    南月听懂了这句话。

    她眼睛倏地睁大一些,眸中立刻起了一层雾气,用力摇头:“要要的!不能不要无名姐姐。”

    随即,南月似是想到了些?么,慌张地紧紧抱住无名,就连声音都变得委屈可怜起来。

    “无名姐姐,觉得南月长大了不喜欢,不要南月了吗?”

    病了的南月话十分没有条理,像个孩子似的。

    然而无名却听懂了。

    她的心脏就像被千万根细针刺中一般,又疼,又痒,又酸。

    原来南月竟也在担心她会离开她吗?

    “不会的。”无名忍住喉咙中干涩疼痛,柔声道,“我过的,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愿意,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所以”无名伸出一根指,做出拉钩的姿势,轻轻笑?,“南月,你愿意吗?”

    南月朦胧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软软地伸出指,和无名勾在一起:“愿意!”

    “那就好了哦,南月,你也不要离开我。”无名靠近她的耳边,用气音道。

    南月咕哝一声,缩在无名的心窝里,再次沉入甜甜的梦乡。

    无名心中思绪终于平静下来,她缓缓阖上眼,脸颊上始终漾着一抹笑。

    第二天,南月的烧虽然退了,却仍然没?么力气,又昏呼呼地躺了一整天。

    直到第三天清晨,南月?终于清醒过来。

    从床上坐起的第一眼,就看见无名捧着一碗热粥坐在床边,正轻轻地吹着。

    无名的脸色十分柔和,动作更是轻柔无比。

    见她醒了,无名自然地喂来一勺粥:“病好一些了吗?”

    “嗯好多了。”南月吞下粥,含糊?。她回想起生病时和无名模模糊糊的一些相处细节,脸颊泛起微红。

    前两天南月病得并不严重,也不上难受,只是脑子一直是昏沉的。

    南月隐约记得自己发烧躺在床上时,无名一直守在她身边,温柔地任由她任性,

    就连大半夜也陪着她聊了许多

    等等,她们都聊了些?么?

    南月的指在被窝里蜷缩起来。

    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

    呼她想起来来了,她当时还是保留着一丝理智的,没有错?么话,更没有不心将以前的事情出来。她就连问无名是不是不要她了,话里也的是“南月”二字,而非月亮。

    而?时,无名的确回答她,只要她愿意,就一定不会离开她。

    南月看着无名温柔的动作,不由得微微愣神,眸中溢着流光。

    她在想,是不是,无名已经很喜欢作为南月的自己了?

    那么

    “在想什么呢?”无名又喂来一口粥,似是不满南月发呆,她没立刻抽走勺子,而是有些恶劣地抬起腕,让南月随着她的动作仰起头。

    南月可怜地眨着眼睛,声音含糊:“没没?么”

    无名这?抽走木勺。

    南月吞下口中的粥,抱上无名臂,软软?:“无名,年节那一天我有个惊喜要你,可、可以吗?”

    将自己的身份正式告诉无名,应该算算惊喜吧?

    南月忐忑地抿起唇。

    “?然可以。”无名狐狸眼微微眯起,笑着伸挠挠她的下巴。

    既然南月的病已经恢复了,她自然没理由再呆在王府里。喝完粥,无名便送南月回南家。

    两天没离开过王府,一出门,无名便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百姓看向她们的眼神似乎和前些日子有些不同。主要是看向南月的眼神,像是灼热的喜爱,又像是紧张。

    甚至还有人远远地伸出头来看一眼,又立刻紧张地收回目光。

    南月感觉不到他人窥探的目光,无名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微微眯起眼眸,冰凉的杀气四溢,这?逼退一部分目光。

    快要拐到南府时,无名轻轻拉下马缰绳,放慢速度问路边的卖菜大娘:“秋大娘,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和南家姑娘一出门,就感觉街上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似的。”

    南月听见无名的话,?发现周围人眼神不对劲,立马弱弱地往无名披风中缩了缩。

    无名轻笑一声,握住她的安抚。

    “嗐郡主殿下,您这几天没怎么出门,可不知

    道呐,现在京城中不知多少男子想要将南姑娘娶回家。”

    无名皱眉:“怎么回事?”

    秋大娘常常在无名的商行中买东西,每每在街上看见无名,都会热情地打招呼,甚至还无名塞过几次农家菜。此时听见无名发问,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一股脑了出来:

    “两天前南姑娘不是在城东擂台那儿跳了一回舞吗?我虽是没见到,但亲眼看见的人可不少。好几个年轻男子看完那舞,舞足蹈的,发狂了似的想要知道那究竟是谁家姑娘。后来不知是谁发现那是南姑娘后,?晚就有人上南家提亲啧啧,这两天啊,南家不知收到多少张拜帖”

    秋大娘还在滔滔不绝地着,无名眼底却冷了下来。

    那天南月的剑舞,自是极美的,可一想到观舞的不仅只有自己,还有无数来自远处的阴暗目光,无名就觉得心里暴躁得要命。

    看也就看了,竟然还敢去南家提亲?

    无名轻笑着问:“都有哪些人家?”

    秋大娘想了想:“这我也只是听,上至户部尚书家王大人的嫡子,下至那群成天在街上晃荡的混子。嗐,殿下,南姑娘,你们也别生气,他们也就是想凑热闹,看看南姑娘究竟长什么样。我相信南大人绝不会将姑娘许配那种人,还是王家公子和南姑娘更相配一些呐。”

    旁边的贩听到这话,也笑着凑上来:“对对,我前些天看了王家公子一眼,那是俊朗非凡呐,正好和南姑娘相配。”

    无名压着怒意和秋大娘告别,带着南月继续向南府走去。

    南月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的指不断在她心画圈圈,低声?:“无名我不会嫁的。我不认识王家公子,也不喜欢他。”

    其实就算南月不这话,无名也清楚,南博远是绝不会和王家联姻的。第一是南鹜至今没有娶妻,南博远为人刻板,他既然答应了南月要先处理好南鹜的婚事,只要中途不出什么意外,便绝不会中途反悔再不济,也仅仅是订婚约,等南鹜完婚后,再去确定南月的婚期。

    再?,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南博远虽然想着让南月成长一些,以便待价而沽,但

    怎么也不可能将她嫁入太子门下。

    “我知道”无名长叹一口气,熟稔地将下巴搁在南月肩膀上,“我只是有些生气。”

    自己辛辛苦苦照顾了半年的姑娘,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就有人觊觎上。她能不生气吗?

    若是南博远逼着南月嫁人,无名倒还可以直接上门把人给打残。可仅仅是因为上门提亲就打人的话,就算她是郡主,也实在是做得太过了些。

    无名心里压着一把火,无处发泄。

    南月却在这时转过头来,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

    冬天,南月的唇有些冰凉,沾着些许湿润,却又如羽毛一般柔软。

    “无名,别、别生气了。”南月缩回原来的姿势,藏住微红的脸颊,低声?。

    无名下意识抬起,摩挲着刚刚南月亲过的地方,好一会儿,?轻声?:

    “不气了。”

    转过拐角,便到了南家。

    南府门口倒不像无名想象般门庭若市,反而和往日一般清净。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柳氏笑着等在门口,朝她们招:“月可算从王府回来啦?病好了吗?还难受吗?这些天真是多谢长宁殿下照顾了。”

    柳氏是个典型的精明深闺妇人,她人不算坏,可若是南月太过弱,她也绝不会多加帮扶。就像原文中那样,柳氏虽没有主动欺负南月,却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更是任由下人刁难她。

    可如今南月有无名撑腰,她自己又是个争气的,这些日子还在京城中出了回名。柳氏便愿意帮帮她,甚至向她示好。

    南月牵着无名的,乖巧回答了柳氏的话。而无名将绿螭骢的缰绳交给门房,和柳氏打个招呼,便和南月一块儿往府中走。

    “殿下”柳氏却愣了愣,叫住无名,“殿下,老爷正在厅里招待客人。”

    “没事儿,我就去南月的院子里坐一坐,不会打扰到南大人的。”无名眯起眼睛,笑?,“客人?前来提亲的?”

    柳氏捂嘴巧笑:“对呢,今日是工部侍郎家的儿子。那孩子长得倒是俊秀,只是行为太过粗俗,配不上我家月。老爷他也不过敷衍敷衍罢了。”

    无名点头,揽着南月的肩膀走进府中。

    柳氏看着她们的背影,眸中笑意

    逐渐淡去。她在深闺中活了这么些年,尤其以前住在柳家的时候,?么样的人,?么样的事儿没见过?

    柳氏看得一清二楚,长宁殿下对南月的感情,恐怕早已超过了普通的闺中情。按照长宁那无法无天的性子,除非圣上开口,否则南月的婚事恐怕是没法子了。

    无名是在府中坐坐,便真只是坐了一会儿,不出半个时辰,她便告别离开。

    柳氏亲自将无名送到府门处,然而无名前脚刚走,南府中竟又迎来一个惹不起的。

    六皇子唐炙笑着踏入府中,温和有礼:“柳姨,南大人现在可在府中?可有闲暇?”

    唐炙问是这般问,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面对看似温和讲理实则性格如鬼魅般阴晴不定的六皇子,柳氏自然不敢多什么,讪讪笑着引他往正厅而去。至于里边那个工部侍郎的儿子就在心里默默祝他好运吧。

    大厅内。

    工部侍郎儿子邓锦严坐得歪七八遭,嘴上始终漾着油腻的笑,看得南博远一阵反胃。

    工部侍郎邓大人官位不高,却因为陪着?今陛下长大的缘故,深受陛下喜爱。他暗地里的权势,甚至比南博远这种刚升官的尚书都要大一些。邓家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如今都在朝中做官,前途一帆风顺。可唯独儿子邓锦严被两个哥哥宠大,从娇生惯养,是个性子混账的纨绔。

    若非邓大人是不折不扣的六皇子党,又向来和南博远交好,南博远根本不会让他进门!

    看在邓大人的份儿上,南鹜又不在家,南博远只得亲自迎接邓锦严。可这一个多时辰里,南鹜将坏话都了个遍,送客的话更是了无数遍,邓锦严都像是听不懂似的,始终笑着嚷嚷要见南月,弄得南博远头疼不已。

    他一个礼部尚书,总不能让护卫拿棍子将好友之子赶出家门吧?这要是传出去了,像什么样子?

    这时,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走进大厅里。

    由于光线原因,南博远一时没看清他的脸。然而看见他脚步稳重,体态自在,就这么不声不响却毫不局促地迈入南府,南博远立刻猜到了?么,俯身行礼:“下官参见六殿下。”

    邓锦严不屑地抿起唇,

    吊儿郎当?:“我南叔叔,你这何必呢?让我见南妹妹一眼又怎么了?这连六皇子殿下都搬出来了?叔叔你吓不到我”

    邓锦严话还没话,就僵在了原地。

    一只轻柔地摁在他的肩上。

    唐炙的指白皙纤细,骨节分明,漂亮得像是女子的指,却又十分有力。

    邓锦严僵硬地回头,一看见唐炙那毒蛇般的笑容,更是软软地瑟缩一下:“六六殿下,您”

    “我来拜访南大人,没想到锦严你也在。”唐炙声音温和无比,摁在他肩膀上的指却不曾放松,捏得邓锦严全身发疼。

    邓锦严恐惧地想要退开,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六殿下,我我只是路过,您和南大人慢慢聊,我先走了”

    虽然父兄都是六皇子党,但是邓锦严知道唐炙他,他就是一个疯子啊!邓锦严脑海中闪过数不清的恐怖回忆,瑟缩着躲开唐炙的,逃似的踉跄离开南家。

    南博远捋着胡子:“六殿下见笑了,友人之子,实在是不好怠慢。”

    “没关系。”唐炙笑得眯起眼睛,“以后他应该是不敢来贸然打扰南大人了。”

    “不知六皇子前来,所为何事?”南博远问。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顺?来拜访拜访,坐坐就走。”唐炙笑着拍拍,一个精致的木盒便出现在桌上。甚至无人看清,它是什么时候被放上来的。

    南博远早就听闻,六殿下家中养有春、夏、秋、冬四名死士,想必方才便是其中一位死士出。

    “这是?”南博远惊讶地看着木盒。

    “南月前些日子一舞动长京,她是长宁的好友,我算是长宁的舅舅,自然也算是她的半个舅舅,?然得前来庆贺一番。”唐炙微笑?,“盒子里边是我送南月的礼物,劳烦南大人帮我交给她了。”

    “这南某替女谢过殿下厚爱。”南博远起身行礼。

    唐炙意有所指?:“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不等南博远读出话中真意,他便接着问道:“听闻这些日子,不少人向南家提亲,想要娶走南月妹妹?”

    “的确如此,我这个做父亲的,简直操碎了心。”南博远晃头道。

    “依我看来,南大人无需操心,通通回绝便是。”唐炙微笑。

    “六殿下的意思是”南博远终于联想到,方才唐炙“都是一家人”是什么意思,眼底倏地一亮。

    六皇子日后定会成为当今天子,若是南月能嫁他,南家接下来几十年都可无忧。

    可唐炙只是笑着摆摆:“南大人,南月她年纪还。依我看来,她还不着急婚嫁之事,反倒是南鹜大哥得尽快了。”

    南博远点头:“六殿下得是。”

    南博远暗暗揣摩着唐炙话中之意,他南月年纪,不着急嫁人。那么他的意思是,等南月长大一些,陛下会亲自下旨让南月嫁入六皇子家?亦或是,六皇子对南月有别的安排?

    南博远正想要试探着开口,唐炙却毫无预兆地起身,一口喝尽杯中茶,就这么行礼告别。

    “对了南大人,明日清晨我和长宁准备去落雁塔看雪,麻烦你知会南月妹妹一声,问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路?”

    南博远起身送唐炙出府,笑着答应?:“南月那孩子喜欢长宁殿下得紧,她定不会拒绝。”

    无名牵着马儿,一路从南府缓缓走回王府,还没入府门,便感觉到一?久违的阴冷目光,正在不远处注视着她。

    唐炙的那名死士。

    无名笑着转身,果然没看见那名死士的踪影,却见唐炙从不远处款步走来。

    “六殿下?”无名微微歪头,声音有些甜。

    唐炙轻柔笑?:“我前些日子出城游玩,遇见路边有摊贩在卖稻草编织的人偶,还觉得挺精致漂亮的。不知怎么回事儿,就想着买一个送长宁你。”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从半空掉落,丝毫不差地落在无名上。

    南博远作为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自然完全察觉不到木盒子是怎样出现的,可无名是何等的眼力?她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灰袍一闪而过的身影。

    “多谢六殿下。”无名接过木盒子,捧到面前仔细地打量,看似不经意地甜甜笑着问道,“刚?那位就是六殿下先前派来跟踪我的死士吧?”

    作者有话要: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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