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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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文殊全身赤裸,自己仅仅有条牛仔裤。

    刚才没找到内裤,他没穿,就这么拉链大敞……最糟糕的是抱着他的这个人,不知是勃还是又起性了,即便牛仔裤这样僵厚的料子,也能感觉到那里明显有什么东西顶着……

    尴尬,特别尴尬。

    从武文殊身上下来时,周唯简直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里放,恨不得有个地缝生出来让他钻走,或是有个什么法咒把自己变没了……

    而对于武喆本人,远没有武文殊手机里那两个苍白的汉字‘武’来得舒服,虽然每次‘武’的来电也没让周唯多舒服,至少比现在强百倍。

    他是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不懂,过往的情感轨迹他无从得知,但仅仅从武喆眼里折射出来的震惊,茫然,甚至注视武文殊时那种难过和怅然,周唯都能深深感到这两个人之间匪浅的关系。

    有什么在心头上扎了一下,刺痛。

    周唯低下头。

    武文殊走过去,拣起武喆滑落在脚边的钥匙,他没话,放在柜台上。

    周唯不想再待下去,埋头快步离开,却被武文殊拦在门口,他抓了把他的头发:“去洗澡,你头发上全是那东西……”

    周唯猛地抬头看他,惊得合不拢嘴,他不明白当着武喆干嘛把话得这么直白,不知哪来的,一种三被原配当场抓包的羞耻心瞬间滋生爆棚,周唯极不淡定且反应过激地狠劲推了武文殊一把……

    对方讶异,却也没怎样,半软不硬地:“别闹了,二楼也有浴室,去洗洗,你不能这么出门。”

    没再执拗,周唯飞快从武喆身边侧身而出,光脚下楼。

    两人肩膀相擦时,一种审视探寻,充满敌意的目光投过来,周唯明显感到那里面还有更多的东西……

    人走后,武文殊穿上内裤和睡袍。

    武喆当然注意到他叔的胯下雄风,据他了解,这种状态明昨晚两个人一定搞得酣畅淋漓,他叔是越满足越兴奋,起性从不会三分钟热度。

    神思游走时,武文殊的烟已经抽上。

    “你来干什么?”他问。

    武喆没答,反问:“这人谁啊?”

    “一个大夫。”

    “大夫?”武喆狐疑:“怎么认识的?叫什么名字。”

    “周唯。”

    “哪儿的人?”

    “你户口调查啊……”武文殊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口白烟。

    对方忽然加重语气:“废他妈什么话!!”

    “怎么话呢!别没大没!”武文殊提高音调:“我的事轮不上你管!”

    “是啊……我哪有这资格,你一向不都想怎样就怎样,”拿过柜台上的钥匙,把其中两个卸下来扔在床上:“梅苑的钥匙我还了,省得扰你,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尽量少来往……”

    “得都是什么浑话!你到底来干什么?!”武文殊突然神色一变:“难道是姜明晗?他怎么了?”

    “真能找理由!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很好,特别好,我们两个很幸福……”武喆转身迈步却突然停下,他回头,眼眶红润潮湿:“我来完全是因为你!!都多长时间了!你接过我一个电话吗?!我怕……我怕你想不开,我怕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武文殊吸了口烟,表情平淡,浅浅皱眉。

    “是啊,好着呢……我看见了,过得真他妈太棒了,”武喆咬牙,委屈气恼:“算我白操心,马勒戈壁的。”

    武文殊没接话,也不知什么。

    很久,他问:“姜明晗恢复得怎么样了?”

    “很不错,除了腿,一切正常。”

    “你们的事总该有个结果,他妈知道了吗?”

    “不知道,我顾不上。”

    武文殊把烟灭了:“我可以帮你,毕竟都是长辈,沟通起来好一些……”

    “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操哪门子心啊。”武喆不耐烦地断他。

    又是沉默,寂静,一言不发。

    咔嚓一声,火机搓响,火苗跳窜,武文殊又点起一颗烟。

    武喆知道他叔天生话少,性格内敛,像个闷葫芦,越是心里难受烟抽得越凶,话越少,甚至到后来一个字也不会。

    以前急了,他会逗他,挠他痒痒,非叫他发出声音不可,甚至有次还夸张地抱上去咬他的脸,亲他的嘴……

    武喆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搓了把脸,语气缓和很多:“叔,西山的事秦凯全部料理好了,韩婷婷和李长远的尸体,还有那帮狗杂种都移送到公安局,整件事被秦凯做手脚压下来,口供证据,案件卷宗上都不会出现咱们的名字,不会牵连到中泰……一切盖棺定论,已经归档了,”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对了,你的车找回来了,上面的两千万……”

    “我不要,充公吧。”

    武喆愣住:“为什么?这两千万是你的!”

    “听不懂我的话啊?!”武文殊突然喊起来:“少跟我这些!我不想听,也不想再提!”他烦躁地把手里的火机使劲扔向楼梯口,“咣”地一声发出脆响。

    响过之后一片沉寂。

    很久,武喆开口,声音干涩:“叔,从西山回来我就老做梦,做你的梦,一直没断过,梦里……”他不下去,伸手拿柜上的烟,被武文殊先下手:“你别抽,身上烟味太大,让姜明晗闻出来不好。”

    武喆苦笑:“你这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心思细密得可怕……”他跨前一步,贴近他,动情地凝视:“我懂你了解你才更担心你,在梦里……你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全是自杀……你跟我实话,你是不是曾经为了我……自杀过?”

    武文殊瞪大眼睛,眼底一片惊愕,随后慌乱地闪躲武喆咄咄逼人的目光:“你想多了,我以前是,现在不会。”

    “因为你找到人上床,不在乎了?”话时,武喆自己都能听出声音的极度发颤……

    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情绪,红着眼眶注视他叔,嘴唇抖动。

    武文殊把烟灰缸拿到窗边,拉开窗帘,最大限度地开窗户,他没再看武喆,只是对着外面一个劲儿吞吐烟雾。

    过了一会儿,他问:“姜明晗知道你来我这吗?”

    “不……不知道,他在医院睡着了。”

    武文殊转过头,面对他,眼中升起一层难辨的雾气:“喆,无论咱俩以前是什么关系,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你年纪,什么也不想,我却不知轻重,让你跟我这儿遭罪,咱们不该开始,是我没把控住……”

    “所以……你才想到死?!”武喆吼叫,忍着眼泪:“你怎么想的?!勾`引你的人是我,是他妈我有问题!!”

    “喆!这事你就别再纠结了!”武文殊掐着鼻梁压抑什么,喘了口气,再话时语气平静很多:“那时候跟你分手,把你送到部队,我的日子不太好过,想法也极端,要原因,愧疚自责大于一切……”他露出难得的笑容,注视他:“那都是些过去的蠢事,不提也罢,现在我就觉得我做对了,我早该把你送到部队,否则你去哪儿认识姜明晗?你们两个生活圈子,成长环境,身份背景天差地别,没我,这辈子不会有交集……”

    着,他走过去,温柔地抱他,为他抹眼泪:“这个人不错,在西山我就看出来了,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样的人,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武喆再压抑不住,眼泪滚落,他紧紧回抱他。

    耳边响起武文殊熟悉的沉音:“好好跟他过日子,你过得好我比什么都踏实,真的。”

    眼泪奔涌,哗哗地往下流,多得根本来不及擦,武文殊苦笑地抱怨:“烟都不敢让你抽,你哭成这样……”想去拿纸巾,却被武喆抱得更紧,动也没法动。

    武喆极力克制,平复情绪,他咬牙哽咽:“叔……你要过得好,一定要过得比我好……不然我他妈饶不了我自己……我真受不了……比死还难过……”

    “你放心吧,”武文殊拍他的后背安慰:“行了,别哭了,眼睛又红又肿跟兔子似的你怎么解释,再姜明晗身边需要人,别耽误太久。”

    用手背擦眼泪,武喆指着那串钥匙:“钥匙我还放在这儿,你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来梅苑跟回自己家似的。”

    武文殊似有若无地笑笑。

    武喆也笑,转过身,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武文殊一下子松懈下来,露出极为疲惫的神情。

    ……

    …

    卧室的门一直大敞,整个过程和对话周唯只听到一个尾巴,由于武喆的突然造访,让他完成了所有的目标任务,除去主卧,另外两个卧室和两个书房都被他按上监控。

    他最纠结的是武文殊的手机。

    手机一直静静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唾手可得。

    可不知怎的,他什么都可以下得去手,也确实下手了,唯独这个手机让他犹豫到要原地爆炸,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恰恰是这一念之差让他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夜夜难以入眠,追悔莫及,周唯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时哪怕什么都不做,一枚监听也不装,只要在他手机里做手脚,他就可以阻止一切,推翻一切,让一切重新来过……

    **

    武喆出来的时候,周唯正蹲在墙角摆弄手机,头上的水滴滴答答浸湿毛衣外圈,脖子湿漉漉。

    本来他低着头,听到响动,抬头正好迎上对方的目光……

    四目相交,很快彼此避开。

    看到武喆下楼,周唯收了手机,转身进入卧室。

    踏进门,他愣住了。

    武文殊斜靠在窗边,半合双眼,木然地看着外面,他的侧脸特别阴霾沉重,跟最早在姜明晗病房看见他时一样,像个没有魂魄的行尸,除了这次可以抽烟以外……

    烟瘾是真他妈大啊。

    烟灰缸里插得跟山一样就不了,长长短短的烟头很多都溢出来,散落一地,即便窗户大开,浓重呛鼻的白烟也散不出去……

    周唯走过去,好像昨晚的事跟翻篇一样,他心里有的只是对这个人的无限心疼和怜惜。

    “烟还有吗?我给你再买点。”

    武文殊没话。

    “要不,我下楼给你买几瓶酒,陪你一起喝。”

    还是没反应。

    周唯低下头,拿过他的手,对着穴位,在他的虎口又掐又捏……

    武文殊终于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皱起眉,甩开他:“你干什么。”

    “行,还知道疼,差点以为你植物人了,”周唯又去摆弄他的手:“难受就,哭骂人砸东西,怎么都行,憋着能下蛋啊……”他突然一愣,猛地抬头:“但是你不能去碰毒品!这个绝对不行!!”

    武文殊推开他,只了一个字,滚。

    周唯像是没听明白,两个大眼睛眨巴眨巴,茫然地看着他。

    武文殊告诉他,要么脱裤子上床让他操,要么滚蛋。

    很长一段时间,周唯都没能出一个字。

    他彻底懵了,傻了,当他完全弄明白武文殊的这句话时,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这辈子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比起昨天撅起屁股让他干,躺在床上任由他玩弄,这句话的杀伤力简直可以达到万点暴击,超过无限倍。

    他伤心的不是字里行间的粗鲁,对他自尊人格的糟践,而是这个人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决绝。

    他不让他靠近,从没让他走进,一丁点的机会也不给他……

    对于武文殊,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眼眶肿胀,泪水掉下来的那一刻,周唯赶紧转身,走到门口,已是满脸潮气。

    关上前院的门,周唯走得很干脆,他哭得太惨,根本不敢回头。

    二楼,卧室窗边,看着周唯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武文殊吐出一口长长的白烟……

    ……

    …

    同样烟不离手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端坐在周唯宿舍的房中,一台笔记本电脑开放在面前,此刻屏保已经出现,彩色的WINDOWS不断跳跃,李峰摁下回车键,电脑弹出密码框,因为周唯的笔记本是组里配备的,配置,PCID,甚至密码,李峰都了如指掌,再次输入,进入。

    他把烟狠劲地在烟缸里转了好几圈,咬紧牙关,又去点击屏幕上一个软件的音频播放器,里面还是那些淫靡的声音,呻吟,耸动,皮肉的拍击,还有两个人低沉的喘息……

    啪地一声李峰合上电脑,他痛苦地将两手攥拳,支起额头,阴影下是他极尽愤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