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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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巽回身,见蜀王正在亲王卫队的簇拥下乘着王辇缓缓而来,而戈金赫然就在蜀王的卫队之中。

    到了近处,蜀王下了辇,圆胖的脸上一派和气的笑容。

    陆巽全然不买账,按着规矩给他行了礼后,便道:“我来接我未婚妻回去,这等闲事王爷也要插来管?”

    蜀王道:“此事本王已经听了。既还未成婚,女方又有悔婚之意,甚至为此都跳了崖,陆千户乃朝廷重臣,又何必行此强取豪夺之举,传出去岂不是有失身份么?按着大明律例,未婚夫妻一方悔婚双方协商不成的,可诉至当地官府。陆千户既是官府中人,还是按规矩办事比较好吧。”

    陆巽渐渐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意识到此情此景下,自己若强行将王濯缨带走,必将授人以柄。而且

    他瞥了旁边的贺兰一眼,这个聋哑商人,身份绝不止为宁王打理生意这般简单。他第一次看到他就觉着他眉眼有些熟悉,像他见过的一个人。而此时戈金的所作所为,将他的猜疑进一步升华。若他猜测为真,那此事将有巨大的利益可以图谋。

    “王爷所言甚是。巽年轻,意气用事是一方面,关心则乱是另一方面,总而言之,此事是做的有欠考虑。王氏受伤,我既不方便将她带回,可否烦请王爷为其延医诊治?待她身体恢复,再议婚约之事。”他向蜀王拱道。

    蜀王依旧笑呵呵道:“此乃事,陆千户尽请放心。”

    “那便有劳了。”将王濯缨托付给蜀王之后,陆巽并未耽搁,当即上马带人撤走。

    “多谢王爷。”戈金上前对蜀王行礼道。

    “不过举之劳,稍后你将王氏送来王府便可。”蜀王回到王辇上,回转王府。

    戈金送走了蜀王,回锦缎庄想将王濯缨带走,贺兰在厢房门前拦住了他。

    “你要带王氏回洛阳,我已帮你达成愿望,还想怎样?”戈金皱眉道。

    贺兰执剑在墙上写了一行字——我要带她回洛阳。

    他在“我”字下划了两横。

    “你以什么身份带她回洛阳?不要得寸进尺。”

    贺兰抬,剑尖指向他,意思很明显:想带走她,来战!

    戈金已经

    知道了他方才和陆巽的战况,眼下看他身上的伤,伤口虽多,但无一处是要害。他的剑法,就算赢不了陆巽,至少也能打成平。能和陆巽打成平,自己要赢他,不下狠恐怕不行。

    可是他又怎能对贺兰下狠?万一有个好歹,岂不耽误了王爷的大计?

    罢了,他要留着那女人,便让他留着好了。他眼下越紧张那女人,便越证明那女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这对王爷来未必是坏事。

    戈金未发一语转身离开。

    直到他消失在后院门口,贺兰才转过身,一扶墙,闷不吱声地吐了口血。

    凤泉默默地过来扶他去包扎伤口。

    王濯缨昏迷中被喂了两回药,身上热度终于慢慢退却,丑时末(凌晨三点),她醒了。

    眼睛不像她昏迷前那般疼痛,但还是难受得紧。她感觉眼睛上似乎被蒙上了什么东西,试着睁了睁眼,一片漆黑,又赶紧把眼睛闭上。

    察觉自己躺得平稳,身上还盖着被子,应当已经不在驴车上了。

    “贺兰。”她试着叫了一声,随即想到他听不见,若此时他不看着她,应当不知道她在叫他。

    她左伸出被窝,摸向自己眼睛上蒙着的东西,腕忽然被人隔着袖子轻轻握住。

    她下意识地一抖,僵在那儿不动。

    那人将她的放平在被子上,在她心写了两个字:“我在。”

    “贺兰?”看不见真的不方便,尤其是他不能话,这让她很难分辨身边人到底是不是他。

    察觉她疑虑,他又在她掌心写道:“要摸牙吗?”

    王濯缨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想起,这好像是自景嫣死了之后,她第一次笑。

    这么一想,她笑容渐渐又淡了。

    贺兰在她掌心写道:“我有个特征,比摸牙好认。”他俯下身子侧过脸,拉着她的摸向他的右耳。

    他的右耳耳廓上方靠后的位置,有指面大的一块皮肤粗糙不平。

    “这是什么?”王濯缨问。

    “烫伤留下的疤。”

    “哦。”

    他放开了她的,她又想去摸眼睛上蒙着的东西。

    贺兰再次抓住她的腕制止她,在她心写道:“眼睛能治好,裹的是药帕,不要摸。”

    王濯缨遂听话地不摸,

    又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晚上至9时),饿不饿?”

    王濯缨点点头。

    “想吃什么?”

    “粥。”

    “甜的?咸的?还是淡的?”

    王濯缨:“不必麻烦,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贺兰:“三种都有。”

    “吃咸的。”

    “好,稍等。”贺兰写完字,将她的左好好地放回被中,给她掖好被子,起身去厨下拿粥。谁知一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往前一个踉跄,虽是及时扶住了桌子没有摔倒,却碰倒了凳子。

    因为昨夜之事,凤泉也两天一夜没睡觉了,这会儿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连方才王濯缨话都没能吵醒她,这下可是彻底惊醒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无人色的贺兰,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了?发生何事?贺公子?”那边王濯缨也被凳子翻到的响声惊动,正费力地用左臂撑着因为发烧而酸痛无力的身体坐起来。

    贺兰伸出食指竖抵唇前,又指了指王濯缨那边。

    凤泉回过神来,忙道:“王姑娘,是我不心碰翻了凳子,没事。”顿了顿,她又道:“公子,你先回去休息吧,王姑娘这里有我就行了,这大晚上的,你在这儿也不太方便。”

    贺兰看着凤泉。

    凤泉伸揉了揉脸,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犯困。

    贺兰低眸看了看自己又洇出血色的衣裳,在桌上写了“咸粥”两个字,就慢慢地出去了。

    凤泉起身,走到床前扶王濯缨躺下,道:“王姑娘,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端粥过来。”

    “有劳了。”王濯缨闷闷地在床上躺下,对于自己目前这废物状态感到十分不适。

    过了片刻,凤泉回来了,将她又扶坐起来。

    “王姑娘,你先少用一些垫垫肚子,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还要用早膳,若是乱了习惯反而不好。”凤泉道。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现在不才”王濯缨话一半,反应过来。贺兰守了她将近一夜,不想让她心中有压力,才故意骗她是酉时。

    嘴唇被勺子碰了碰,王濯缨低头喝下凤泉递来的一匙粥,想自己来,随即想起她只有一只可以用,即便自己能舀粥,还得她帮忙端着碗,遂作

    罢。

    凤泉只给她盛来半碗粥,王濯缨也吃饱了。自从右臂被废后,她的食量就一减再减,如若不然,人也不会就这样瘦下来。

    “陆巽有没有来找贺公子麻烦?”王濯缨问。

    她和贺兰掉下来都没死,那陆巽大概率也不会死了。

    “他下午来过了,公子托人请了蜀王出面斡旋,短期内他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王姑娘你别多想,安心养好身体要紧。昨夜我误会你,在这里跟你声抱歉。”凤泉轻声道。

    王濯缨摇了摇头,道:“是我为了出逃利用了贺公子,即便不是毒药,脂粉洒在眼中想必也不好受,该抱歉的是我。”

    到此处,她又下意识地想摸自己眼睛上蒙着的布带,想起贺兰不能摸,生生停住,问凤泉:“贺公子我的眼睛能治好,不知多久才能痊愈?”

    “大夫快则三四个月。”

    “这么久。”王濯缨黯然。

    “王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凤泉问。

    “我杭州老家有个老仆,从照顾我长大的,我担心我在这里,陆巽会为难他。凤泉,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找人捎个口信给他,叫他躲出去避一避?”

    凤泉一早知道井叔被陆巽给掳了,见王濯缨对井叔的下落全然不知,想必是凶多吉少。不过这样的消息此时没必要告诉她。

    “好的,你将地址告诉我便可。”

    想着现在深更半夜的,王濯缨和凤泉了几句话便让她去休息。

    她自己躺在床上睡不着。

    竟然要三四个月眼睛才能痊愈,早知道死不了她便不那么冲动了。虽然在崖上她曾对陆巽遗憾没有会和时间继续去喜欢贺兰,可如今活下来了,她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她有这个时间和会,但是她不能。

    眼睛能治好,但她的右臂是确确实实废了。

    贺兰虽然聋哑,但他能识唇语,能写字与人沟通,并不影响生活。

    她却连给自己梳头都做不到,和他在一起,只是拖累他罢了。

    等眼睛好了,就去找景烁吧。

    她跳崖都没死,景烁会不会也没死?虽然那片崖下不是河,可是有雪啊。总而言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她没法向景嫣交代。

    还有陆巽,他疯魔成这样,以

    后,也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只盼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别再连累旁人就好。

    辗转了片刻之后,她又睡着了。

    白天醒来,一整天贺兰都没来,凤泉倒是来陪了她许久。

    第二天,贺兰还是没来,连凤泉都来得少了,派了个在厨房帮忙的大娘来伺候她喝药吃饭。

    晚饭后,王濯缨实在忍不住,问道:“大娘,贺公子呢?”

    “贺公子?哦,你掌柜的。掌柜的受了重伤啦,昨天昏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大夫一直守在他房里。凤姑娘都急坏了,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呢。”大娘一边脚麻利地收拾碗筷一边道。

    “受了重伤?如何受了重伤?”王濯缨左揪住被子。

    “还不是前天那个杀千刀的锦衣卫千户,不知道为了什么带了几百人杀到铺子里来,掌柜的亲自出去应战,打得那叫一个血呼啦的。哎哟,造孽啊,老婆子在门里看都看得要吓死了。姑娘,你先躺一会儿,老婆子把碗筷送到厨房去了就来陪你。”

    王濯缨点点头,听着大娘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

    她垂下脸。

    果然,只要有陆巽在,她活着就是害人。

    凤泉因为蜀王从中斡旋,陆巽暂时不会来找麻烦,那以后呢?

    贺兰花了这样大的代价才把她救回来,难道她还能再去死一次吗?

    也不知道贺兰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她究竟该怎么办

    王濯缨蜷起身子,左臂搁在膝上,脸埋进臂弯,深陷无能为力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帮厨大娘回来了,忙收拾一下情绪,抬起脸道:“大娘,我没什么事需要你帮忙的,你自去忙吧。”

    那人来到她床前,也不话。

    她就觉着自己左边的袖子被人轻扯了两下。

    “是谁?”她问。

    那人隔着袖子握住她的左腕,牵着她的摸他耳朵,耳廓上面靠后位置有块指面大的疤。

    “贺兰?”王濯缨惊疑,“方才那大娘不是你重伤昏迷”

    贺兰将她左摊开,在她掌心写:“下人夸大其词,我没事。”

    “真的?”

    贺兰没写字,指尖在她掌心点了两下。

    王濯缨痒得蜷起指。

    背被什么温凉光

    滑的东西碰了碰,她展开指一摸,是朵花的形状。

    “这是什么花?这样早就开了?”她从不侍弄花草,还以为二月只有梨花开呢。

    “玉兰。”贺兰在她掌心写道。

    王濯缨偏着头想了想,道:“玉兰花?我好像记得它的模样,但是以前没注意过,原来它也有香味。”

    “其色如玉,其香如兰,所以才叫做玉兰。”

    王濯缨摸着那娇娇嫩嫩的花瓣,心情又好了起来,抿着唇角微微一笑。

    贺兰见她笑了,也忍不住跟着微微一笑。

    凤泉端着药站在门口看着房里这对苦命鸳鸯,伫立良久,到底不忍打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贺兰(敲黑板):划重点,“我带她回洛阳”,这句话的主语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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