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于蕾设宴招待没有排场 陈劲请看电影突遇变化
从杨开林所在的易家巷出来,看见毛头在巷口等着,这才知道陈劲两口子已经在招待所安排好了房子,于蕾也回来了,在招待所的餐厅等着大家了。
见人走进大门,于蕾放下红生迎了出去。张桃花很高兴,快速走过去,走在李昭福的前面和于蕾握了握。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子,中间一排三个柱子把房子分成了前后两个部分。房子那头有橱窗,应该是厨房。石灰粉墙,下部有一米高的暗红色墙裙,顶上是菱形分布的木条做成的天花板。厨房的橱窗上边有用红漆写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后墙有一个宣传栏。
于蕾带着大家在宣传栏下的一排木质长椅上坐下,长椅前面摆着一个好大的圆桌,上面摆着碗筷。而房子里的其他三张同样大的圆桌却没摆东西,这明这张桌子就是李昭福他们就餐的桌子。
桌子上除了规则地摆着的碗筷外,还有无规则地摆着好些装着饭的中号蒸钵,桌子最中间放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放着十几个大馒头。馒头周边放着三个用大钵子装的大锅菜:第一道,肉炒香干,放了干辣椒和大蒜;第二道,清炒莴笋,放了韭菜;第三道:盐菜汤,放了葱花。
李昭福觉得有些寒碜,想问一问于蕾,无赖于蕾在和杨家人话,而田毛头已经照于蕾的吩咐叫陈劲他们去了。
于蕾问杨开可:“谈好了?”张桃花抢先答道:“谈好了!这不简单,把贫协的话照直一,跛子还能什么?”
张桃花称杨开林为跛子,是不恭敬的,毕竟杨开林是杨艺的长辈。可张桃花从就和杨开林有交往,李昭福虽有不快,也不好什么。于蕾也觉得张桃花的称呼不妥,看了一眼杨开可,杨开可的表情很无奈。于蕾道:“我不清楚他家的情况,按理都是金家台的,也应该去看看的。原来不知道地方,这次知道了,有空是该去走一走。”于蕾又对张桃花道:“桃花!贫协有交代我们要执行,但作为当事人,我们还应该话和气,把道理摆清楚明白,尽量不要留下意见。杨爹!你是吗?”杨开可道:“以前不知道,以为他们父子俩在城里享福,没想到他家也是很困难的。我隔得远,也帮不上忙。”
红生喜欢吃馒头,好久不吃了,爬上桌子边的凳子想去拿。李昭福怕他把桌子弄翻,也不知道他想要馒头,连忙把他抱了下来。红生不依,叫出声来。于蕾拿了一个馒头给他,他才不闹了。
面粉是稀罕物,除了那几个吃不惯大米的老同志,不是待客不能吃面制品,于蕾平常也很少吃到。
不一会儿,陈劲提着菜盒进来了。这种行为是不允许的,干部不能在外面吃东西,一是为了安全,一是不和老百姓争夺食物。其实就算是食堂里的东西,除了要按供给数量严格控制外,有结余也是不能随便浪费的。于蕾家有结余,因为红生也有供给。今天这一桌子饭菜,实际上就是红生剩下的供给,除了陈劲从外面饭店提进来的四碟炒菜、一碗汤。
李昭福不清楚这些情况,觉得这在县城当干部还不如在家过得舒服。以前他也去过溆浦县城,应该是民国三十一年的样子,那还是打着仗呢,县城了人来人往的,有吆喝着各种吃的,有剃头的、看相的、磨刀的,好多人,不也是热闹得很嘛!为什么东乡看不到呢?难道东乡县城还不如湘西大山中的县城,不应该呀!李昭福有些纳闷。
蓝三妹和遥遥一来,人就齐了,人都坐拢来吃饭。遥遥认得大公公,和李昭福坐在了一起。外面带进来的四道菜中有一道扣肉,人人吃得满嘴油,过瘾!
吃过晚饭,陈劲想带李昭福去看看自己的新房,陈劲道:“也不是新房,是别人腾出来的,用石灰粉刷一下就成新房了。”李昭福明白,也就是去认认门。本来也应该去于蕾那里的,于蕾她的房间是临时的,不定几天后就会搬走。
陈劲退还了菜盒回来,见遥遥在招待所大门口,也就站到他的一旁,牵着他的,等着里面的人出来。李昭福不分彼此把杨开可一家也叫上了,他:“也就是出去逛一逛,不然,回去后别人问起,还没有什么可的了。”
郭宝麟正好路过就跟陈劲打招呼,陈劲正想找人话,道:“你们新青团,是什么团?我以前听过三青团。”“是呀,三青团是三民主义青年团,我们是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哦!原来是这样。那郭副书记,你我能参加吗?”“未满二十八周岁,你”“那我不行了,遥遥行。”遥遥听了这话,欢快地跳了起来。郭宝麟道:“陈老大真会开玩笑,最也要超过十四岁。”“是嘛!不过,这个好,我赞成。这样就不会有儿子和老子都在一个团里,相互叫“同志”这种情况发生了,这个好!”
郭宝麟挺看不起陈劲的,也就是老子是县高官,不然什么也不是。郭宝麟看不起陈劲更因为蓝三妹,土里土气连国语都不好,也不认得字,还是少数民族,这女人把所有的“不是”都占全了。最近又听这遥遥不是陈劲的,这就令郭宝麟更加看不起陈劲了,心想:陈劲连这样的母子也要,不定是打仗打坏了什么东西。
陈劲也不大愿意和郭宝麟这号人打交道,只是因为父母和蓝三妹的原因才勉勉强强和这种人点一下头,打一声招呼,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这种人太假了,就算是那些玩神仙跳的都比他们来得真实。把这种人扔到社会当中去,他们一天也活不下去,不是饿死,就是被打死,这种人也就能在官场混混。陈劲每每在家里到这些,孙桂英总要骂他两句,要他向蓝三妹学习。有时陈劲也会反驳,要学习也应该向遥遥学习。
蓝三妹带着人出来,问道:“你们什么呢?哦,对了!你不也是杜李的嘛,李爹、杨爹认得吗?”蓝三妹把李昭福、杨开可让到自己前边,郭宝麟摇了摇头。张桃花从后面走上来,笑着道:“你不认识我?郭少爷!”郭宝麟被张桃花吓了一跳,连声道:“认得,认得。”停了停又道:“不过,我不是少爷,我是郭宝麟。”
郭宝麟当然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初冬,他为了文佳霞的病去找李郎中的情景,这一情景他曾经多次回忆,仔细回忆,仔仔细细地回忆。
金算盘:“请一个李郎中,不用少爷出面。”可文佳霞非要郭宝麟去不可。好在不远,郭宝麟也就去了。当时在家迎接郭宝麟的就是张桃花,她见贵客上门,不敢怠慢,一面叫人去喊李昭明,一面招呼客人。这李昭明的医术也就那样,治个头痛脑热的也就凑合,治其他病还真该打个疑问号。听是郭家少爷来请自己,有点想躲的意思,磨磨蹭蹭不敢回家,这就使得郭宝麟等的时间长了一些。好在这张桃花先前也是能会道的主,再加下从就和郭宝麟相熟,一两句话后,无拘无束地谈起了一些时候的事情,也就没让郭宝麟坐冷板凳。
张桃花比郭宝麟稍大,大几个月,不是一年生的。郭宝麟时候和一般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后来出来读书了,才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这样一来,大家又觉得时候的他和其他孩早就有所不同了。他做事果断,一不二,只要他发话其他人没有不服从的。正因为这样,他成了孩子王,伙伴们都叫他狼哥,张桃花叫他狼弟:可见一切都是有缘由的。什么缘由?那就是:郭宝麟属狗,狗和狼同类。郭宝麟前世是一条狼,灵魂中还含有前世的影子。
张彩荷当然认得郭宝麟,就算一时没认出来,听了张桃花和他的谈话也能猜出来了。可她不喜欢张桃花这样同郭宝麟话,故意问道:“谁呀?”“郭财主家的少爷。”“郭宝麟,不是少爷。”郭宝麟再次强调。“哦,知道了,”杨开可道,“不就是自己娘没奶,吃别人家奶的那个嘛!宝贝着呢。”郭宝麟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李昭福过去道:“郭玉明的大公子吧!金家台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就算是在我们东乡县也是响当当的角色呀。好!不过,你也该常回家,让我们这些爱念叨乡情的人瞻仰瞻仰。你瞧!我回金家台都有五六年了,我们叔侄俩还没打过照面。无志空长百岁,老叔我叫李昭福。”
李昭福的话把蓝三妹得一塌糊涂,没等郭宝麟回话,抢先道:“大爷爷!你还会这样话呀!”
郭宝麟确实听蒙了。李昭福“无志空长百岁”的含义是放低尊位,放下架子,自我介绍。可郭宝麟根本就不知道李昭福是谁,没听到过这个名字。现在看来,虽衣着上比杨开可强一些,可这和杨开可为伍的人,能“尊”到什么程度上去。也就械地回应道:“郭宝麟,郭玉明是家父。”
李昭福对他的回应很不满意,道:“回了金家台到处转转。”然后,抱起遥遥走了。杨开可还想话,张彩荷着力一拉,跟着走了。
杨开可依然认为少爷就是应该高傲一些的。相比之下郭宝麟比杨光一有出息多了。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陈劲特意请了假来陪大家。上午去江心岛转了一圈,翠娥追了一通野鸭子,回来了。中午去了一家餐馆,不过没有在正街上,拐了好几道弯,进了两道门,才到了。李昭福有些怀疑,问原因人家不,只好问陈劲。陈劲:“也不是外面不让开,该交政府的一块不少都交,主要是怕太打眼遭人恨。”
这店子那才叫饭店,要什么,只要你有钱,都给你炒。除了龙的脔心找不到原材料外,其他能吃的,他都可以给你炒出来。李昭福想起昨天的食堂问道:“是不是没有大师傅?”陈劲道:“不是!这个店子的汤师傅是县招待所食堂蒋师傅的师弟,汤师傅每年还得给蒋师傅拜年。县招待所只给首长炒菜,我爷都不能随便要他炒菜。”“那是哪个,能要他炒菜的?”“县委办公室管接待的副主任,他了算。”
吃完饭,又上街穿梭转悠。好些店面没有开,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也不多。倒是墙上的标语不少,不是抗日的,抗日的那些标语都涂了。有欢迎人民军队的,有庆祝解放的,还有打击怙恶不悛的反革命分子的。写的字体也不尽一致,有印刷体的,也有写体的,写体的以隶书为最多。李昭福发现两幅标语,一幅是:“全中国人民团结起来!”另一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这两幅标语有四个字相同。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写在墙上的这八个字,例如,两“国”完全一致,“怎么可能完全一致,没有一点区别?”陈劲告诉他,用了模板,要木匠做一块板子,在板子上挖出字来,到哪里都用这模板,先把照着模板把笔画的边框勾描出来,再取下模板,把笔画填实:这样做出来的字好看、漂亮。做得还很快;不管谁,一学就会。
李昭福听了陈劲的解释理解了。杨开可、杨艺不太认得字,关注得少,也没太认真听,所以没听懂。翠娥问田毛头听懂没有,田毛头当然听懂了,问李昭福听懂没有。李昭福笑着道:“你们没学过,那叫描红。我时候描红就是这么干的。哈哈!”
晚饭是在昨晚吃饭的现地方吃的。当然,今天李昭福学乖了,饭前先给孙子红生拿了一个馒头。
吃过晚饭,陈劲又把这些人带上去看电影,电影票是在下午就买好了的。时间老早,一行人就到了电影院,杨开可还要去请杨开林,李昭福没让,道:“你以为真的要请他来呀!谁背他?亮子又不在!”“杨艺。”“那要是他拉肚子,要上茅房怎么办!算了。”
李昭福真正的心思不是不想让杨开林来看电影,他真正的心思是:自己都是头一回,还不定是什么情况。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去叫也不迟。
李昭福是进过戏园子看过戏的,溆浦的辰河高腔有一个专门的剧院,就在河边的巷子里,拱形的门。掀帘进门,里面有台子,台子下面是看戏的人坐的地方,前排放了桌子,有长桌也有方桌。桌子上可以摆茶、糖姜、巧果和葵花籽。后排是椅子,能坐好几十人的。
“电影院不同戏院,”李昭福对张彩荷道,“戏院,人来了把票给了看门的看过了,就可以进去。电影院不同,这么多人站在外面干什么?不让进。”蓝三妹问道:“大爷爷!看过戏?”“看过,在溆浦。这怎么不让进去?”“里面在放”“那怎么不让我们进去?”“今晚放两场,我们是第二场的。第一场被齿轮厂包场了。我们的人都不要走散了,待会他们散场人会更多。毛头!翠娥!打好招呼。这陈劲怎么还没来?”
电影院外的广场上有四盏灯都不很亮,有时候还会闪,杨开可是眨眼睛。蓝三妹踮着脚到处找陈劲,李昭福要蓝三妹别找了,让杨艺注意看着。这些人中只有杨艺高一些,杨开可个子不高,张彩荷个头还可以,杨艺这高个子是随张家人的。
好不容易,陈劲过来了,奋力挤进来的。蓝三妹想让他把票撕开发给大家,陈劲没让蓝三妹话。十分神秘的道:“快走!”接着去喊李昭福等人。李昭福不解,看见蓝三妹在往外面挤,连忙喊人跟着蓝三妹。挤了好大一会,才挤出来了。数了数人,相互拉着去了路对面。到了别人家的屋檐下,陈劲这才道:“有坏人,公安正在赶过来,估计今天电影看不成了。等一等看。”
果然,不一会儿,来了好多背长枪的,把电影院连同电影院前边的广场围住了。田毛头道:“不是今天的电影就是抓特务的吗?陈哥!什么名字?”“无形的战线。”“是抓特务的吗?”“是的。”翠娥问道:“特务是什么?”田毛头道:“特务就是特务,还能是什么!”李昭福道:“亮子过,特务是专门搞破坏,做坏事的,有时候还会杀人。杨艺应该清楚。”听了这话,翠娥往黑暗处看了一眼,把田毛头拉到了自己外边,道:“这城里怎么还会有这种人!”
一会儿,走开没多久的蓝三妹回来了,道:“不是特务,是有几个人搞反动宣传,正在挨个查。”突然广场的那四盏电灯一起熄灭了,电筒的电光四处乱照。到处都有人在喊叫,还有人在哭。
张彩荷要回去不看了,杨艺票都买了,等一会再。李昭福看能不能找到地方让张彩荷坐一下,张桃花找来了几口红砖。
李昭福问什么是反动宣传,陈劲:“就是民主政府的坏话。”李昭福道:“他们到这里来这些干什么?”蓝三妹道:“就是要在人多的地方,才能起作用。”翠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坏,搞得电影都看不成。毛头!这下你满意了吧!”蓝三妹问:“怎么他满意了?”“他看过电影,老是欺负我没看过。”蓝三妹笑了,问道:“是在上海看的吧!”“嗯。”田毛头做了肯定回答。
再过一会,电影院那边有人在喊:“今天第二场不放了,换到明天第一场看。要退票的,现在就可以退票,到明天第一场放映以前,都可以退票。”陈劲听了两遍,领着大家离开了。路上张桃花:“要是昨天看了就好了。”蓝三妹道:“那就后天回去。”杨开可道:“怎么好为了这个耽误一天的时间,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回到招待所,杨光一在那里等了。幸亏没看电影,要不然就会让杨光一久等了。
第二天,一行人从县城回杜李的时候,渡口的火轮船能动了。江水清了很多,但还是很急,有些地方还是有诡异的漩涡。那装客车的船也大了许多,一次能装两台客车,站在船的甲板上,再也没有了害怕的感觉。杨开可:“这还差不多。”李昭福道:“这样,杨光一就要少挣几个钱了。”“是呀!”杨开可想起昨天晚上杨光一来招待所看望大家的事来,没再话了。
“三叔!三婶!我爷了,租子按协会的规定我们没有意见,田交给你们种,让你们受苦了。就是我家的老房子,也要劳歪你们看好了,房子它姓杨,不能给了外人。还有就是祖坟那边,也有劳你们多操心。我爷,请三叔、三婶看在同一个祖先的份上,尽量替我家看好了,千万不能让祖先责怪。”
这席话得杨开可很感动,临别,一直把杨光一送到招待所门口。就是担心找不到回招待所的路,要不然,他还会送远一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