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

    许承安一手拉着于姣一手拉着俩人的行李箱往外走，这一路他都时刻在担心于姣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绪上的反应。

    但她能吃能睡还能跟他开玩笑, 看起来毫无异常。

    于姣自己知道, 重新踏上S城的土地，她的内心是忐忑又期待的，只是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隐藏, 不再让关心她的人因为这件事, 为她操心。

    出租车司机帮忙将箱子放进后备箱, 坐进车里, 回头问他们：“二位，咱是去哪儿？”

    于姣咬着一根巧克力棒看向许承安：“你们安排那个酒店叫什么来着？”

    许承安则反问她：“你原来的家，地址是——？”

    于姣明白过来：“哦，”对司机，“翠湖天地，谢谢。”

    “好的。”

    车驶离机场，于姣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街景，人沉默下来。

    许承安装作没察觉她的状态, 翻开他的日程表：“会议一共是三天, 但第一天是安排住宿和确定第二天演讲的次序，第三天是观光旅游, 所以，咱们真正紧张的也就一天，十月二十七号。”

    他扭头跟于姣：“土著，有没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地方推荐给我？”

    前排司机插嘴：“翠屏湖、琳琅丘，我们这儿还有一月老庙, 专求姻缘可灵验了，要不您把我车包了得了，这三天我就负责接送您。”

    于姣倚着靠背兴趣缺缺：“墓园行吗？”

    许承安思索几秒：“好啊。”

    司机悚然地从后视镜量一下二人，这诡异对话让他觉得浑身冷飕飕，他闭上嘴，摁开看空调。

    半时左右，车停在区门口。

    于姣在包里翻找半天，递给司机一串钥匙，“师傅，那你出去放那机器上刷一下。”

    许承安在一边看着，猜测她昨晚非要回对面，大概就是要找这串钥匙。

    司机将车停在楼下，许承安付了钱，跟于姣一起走到单元门边，她刷了卡。

    “我家在17楼。”

    “嗯。”

    于姣平静地将钥匙插0进锁孔开了门，许承安跟进去，屋子空了几个月，空气里一股灰尘味道。

    于姣递给他一双拖鞋，许承安看着比自己的码数要。

    她拢了把头发，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和脚后跟笑了：“是我爸的，他个子不高，所以脚在男人里好像也算比较的。”

    许承安：“没事。”

    他走到客厅，将两人的箱子推到沙发后，揭起上面的防尘罩。

    这是间格局方正的大三室，房子面积不，客厅与阳台相连，站在落地窗边往下看，能将本市人引以为傲的翠屏湖尽收眼底，风景极好。

    于姣站在空荡客厅当中发呆，摸摸头发，“好几个月没住，不知道水电煤气费都欠不欠啊？”

    许承安走到玄关，开电表箱，噼啪几下，屋里的灯便都亮了起来。

    “走的时候你关的？”许承安将装饰画放好。

    于姣撸起袖子：“不是，我找了一个家政，叫那个阿姨帮我彻底收拾的。”

    她环顾室内，耸耸肩：“那...许老师，我也安顿好了，你就先去酒店吧。”

    许承安到厨房开水闸，声音传过来：“我不走啊。”

    “啊？”

    哗哗水声响起，许承安关掉水龙头，又去开了煤气开关。

    确认都能用，出来走到于姣面前。

    他两只手握住于姣肩膀：“赖叽不是要粘着我，晚上没我睡不好么，在酒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多不自在啊，我陪你睡你的床不是更好？”

    于姣知道这是他不放心，乖巧笑道：“那你不许嫌挤。”

    许承安：“搂得紧点就不挤啦。”

    其他两个房间于姣连门都没开，直接把许承安领到了她原来住的房间。

    许承安看一眼就想笑，这姑娘喜欢的风格还真是一致。

    粉红色，蓬蓬纱，毛绒玩具和卡通壁纸。

    于姣找出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嗯，还有那么一点点点洗衣粉味儿。”

    许承安接过来，“我来，你去把你那些洗漱护肤品放一放，我们得在这儿住上三宿呢。”

    “好。”于姣答应着去开箱子了。

    许承安手里捏着被罩，叹口气。

    从进门到现在他没多一个字，于姣也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她越来越严重的压抑。

    尽管她在面对客厅那巨幅婚纱照、卫生间三个人的漱口杯和鞋柜里那双成熟艳丽的女士拖鞋时，目光明显黯淡。

    **

    一路劳顿，于姣被许承安推去洗了个澡之后趴在床上便不想动了，许承安后洗，顺手收拾浴室，出来以后也躺到她身边。

    于姣踢他腿：“嘿，许老师，饿了。”

    许承安哼一声：“那你想吃什么？”

    于姣想了想，“馄饨，汤里洒一些香椿芽，碎紫菜干虾仁，还得浇一勺麻油和米醋，细沫辣椒酱。”

    许承安举起自己两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我能变出来吗？”

    于姣往床下推了推他：“区出门左拐800米吃街上就有卖，你去嘛。”

    许承安学她的撒娇语气：“不啦，我好累的。”

    于姣冲着他肋下一戳：“去——”

    “嘶，疼，你这孩子......”许承安一轱辘爬起来，嘴里还抱怨着，“我去。”

    于姣嘀咕：“骂我呢？”

    许承安双手一掀，重新把衬衫往身上套，“你吃几人份？”

    于姣一比划：“两人的！”

    “走了。”

    许承安拿着于姣的钥匙出门，没多大会儿就买回了馄饨，按照于姣的口味加了佐料。

    她家的餐桌大一些，他们没有对着坐，就坐了同一侧挨在一起。

    于姣喜欢这种亲昵，她跟要好的女性朋友出去也是这么坐的。

    许承安倒是无所谓，不过坐在她右手边，他发现了于姣这孩子筷子使用方法不大标准，便强制建议她吃东西尽量用勺子了，免得戳瞎他。

    晚上仍是搂在一起睡，于姣累了，很快入眠，许承安认床，盯着天花板久久难眠。

    睁眼不敢动熬了不知多久，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或许是睹物思人，于姣在颤抖，她挣扎着要起床，却被许承安用力箍住，动不了，还没醒，挣扎着机械地用头撞他的胸膛。

    许承安对她的痛苦无能为力，恨不得替她受，能帮的却只是让她在他的怀里重温梦魇，减轻了肉体上的伤害，却磨灭不了最折磨她的回忆。

    第二天于姣继续宅在家里，许承安去了趟科技馆确认明天的出场顺序，顺便给她带些她爱吃的零食回来。

    他知道她怕一出去就会遇见认识的人，就算对方没恶意，寒暄之间难免还会提到老于。

    晚上，许承安又重温了一遍他的讲稿，于姣像个主妇一样格外贤惠，翻出挂烫机把他准备的西装喷得挺括。

    早早睡下，27号当天，早早地出了门。

    许承安和于姣车到了科技馆，在门口，许承安递上两张入场券。

    他们进了会场，于姣看向LED屏，指给许承安看：“许老师，你是16号吗？”

    “是。”

    “哦，那你是下午第一个哎，早知道下午再来了。”

    许承安左右环视一圈，声对她：“要不我们去这边安排好的宾馆休息一下？好像就在马路对面，我刚看了看，几个认识的老师也都没来，应该都算下午来的。”

    于姣不大放心：“还能这样么？这儿看起来挺正规啊。”

    许承安笑了：“我们参加这个也就为了履历上好看，以后评职称用得上，国内——氛围不行。”他摇摇头，“走吧。”

    许承安都这么了，于姣便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出了会场。

    站在马路边，许承安对照信封上的酒店名字，“金海棠，没错吧？”

    于姣瞄一眼，“没错。”

    房卡是现成的，许承安直接带于姣坐电梯上了楼，刷卡进房。

    房间配置简单，好在看着还干净，有电脑。

    许承安把PS4从包里掏出来，枕头垒好，于姣甩了鞋靠上去。

    “你自己玩？”

    “没问题。”她刚买的《寂静岭》游戏卡呢。

    许承安便坐到桌前看纪录片，不时回头留意一下于姣。

    刚开始她还老老实实的，只偶尔抱怨一句“又死了”，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许承安再一回头，发现她像个蜘蛛一样趴在墙上。

    她五体投墙，耳朵贴紧了，见许承安过来，伸手拉他，声：“隔壁在啪啪啪。”

    许承安：“......”什么好事啊？

    他把于姣从墙上拉下来，略尴尬地指了指墙那边：“不用，你不用贴那么近也能听见。”

    他在床头柜上拿了个纸杯递给于姣，“蹭得脸上身上都是白灰。”

    “哦，”于姣从善如流，边听边促狭的笑，神态就像古代躲在床下听人家洞房的刁钻婆婆。

    而更让他尴尬的是，那边的两人似乎渐入佳境越发忘乎所以，他离得远远的，也能听到清晰的噼噼啪啪，咿咿呀呀。

    不过，那含混不清的男声怎么有点耳熟呢。

    许承安刚刚反应过来，那边女声便叫道：“刘老师，你轻点，啊！”

    于姣也傻眼了，纸杯掉下去，她跌坐在床头。

    “这么像齐玉娇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