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凯今天上班差点迟到，赶在铃声最后一秒脚才踩到讲台上, 喘匀了气, 原地站了几秒，定了定神，点开PPT开始讲课。

    他到实验楼休息室的时候, 许承安正托着腮帮子对着电脑桌面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刘明凯拉过椅子坐下, 狠狠抹了一把脸, 顺便揩掉眼角的一粒眼屎。

    他碰碰许承安：“老许, 哎，中午咱俩烤肉去吧，我得吃点大腰子补补。”

    许承安偏过头瞅他一眼：“又找孟姑娘去了？这回可是你自愿的。”

    刘明凯一撇嘴：“能不提她么？一提那个孟字，我梦里都是一头大母猪往我身上拱。”

    他喜滋滋的，仿佛还在回味：“要嫩的真是好，舒服，缠得我一宿没怎么睡，俩胳膊往我脖子上一搂, 早上五点多还来了一回。”

    许承安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刘明凯摆弄着手机又：“到底, 这事我还得谢谢你呢。”

    许承安做个停止的手势，“你自己干的缺德事, 别往我身上扯。”

    “行行，就你清高。”

    他瘫在椅子上，脚蹬地来回转了几圈，又问道：“哎我，我从一进门, 就看你在这儿苦大仇深的干嘛呢？项目出问题啦？那应用生物化学的会，你论文不是过了么？”

    许承安摸摸下巴，想起来什么：“对了，就上次你追那个，家里开连锁酒店的女孩，准备送人家护肤品结果没舍得花钱那次，记得吧？”

    刘明凯摆手：“直接重点。”

    “那牌子，据是修复能力特强，烧伤都能治好的，叫什么来着？”

    刘明凯试探性的：“Lamer？”

    许承安点头，在手机上记下来。

    刘明凯不敢置信：“那几个瓶加起来可顶咱一个月工资了，你要送谁啊这么下血本。再那牌子只有远洋百货一楼有，你要拿白金卡还能有点积分。”

    许承安简单百度了一下这个牌子，看到主要功效以后，总算舒口气。

    “远洋百货营业到几点？”

    刘明凯从抽屉里拿出维生素咀嚼片，倒一粒在手心里咔咔嚼，“嗯，晚上九点半。”

    “行，那我下班过去就来得及。”

    许承安站起身，到衣架前取下实验服穿上，一边系扣子，瞥了刘明凯几眼，揶揄道：“怎么好像我看你脸上那些年纪不的青春痘也消下去不少啊，泄泄火还是有好处啊，哈哈。”

    刘明凯赶他：“该干嘛干嘛去，哥们天生丽质。”

    许承安低低笑：“励志吧。”

    他要左拐去实验室，出门前难得提醒刘明凯：“我刚才看参会名单，你那篇也过了，记得订机票。”

    刘明凯比了个OK，眼看着许承安出门后，迫不及待了个电话。

    “喂，下周陪我出去一趟。”

    “假条？找你们崔老师去签，就你家里有事。”

    “套儿，你自己买好了带去啊，宾馆的贵。”

    “对，你记得吃那个紧急的，超过72时可就没效果了。”

    **

    于姣无精采趴在餐桌上，盯着眼前一动不动仿佛休克了的手机。

    唉，许承安一天都没搭理她了。

    上次他这么冷淡，还是她没关好门还强词夺理吵架的时候。

    可自己最近都乖乖的，怎么他又不高兴了呢？

    男人心，海底针，特别是年近30的老男人，哼！

    于姣回头哀怨地看了眼厨房料理台上放着的那两碗越来越酡的面条，这可是她为了表示自己诚意亲自下厨做的。

    可等了这么久，许承安回来一定都不能吃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倒进垃圾桶的时候，门口锁眼钥匙转动声。

    于姣立刻飞奔到沙发上装睡，做出一副等他等得睡着了的样子。

    不好，拖鞋飞了，唉算了，就这样吧。

    许承安低头换鞋，进门前他好像听到轻微的一声“砰”，抬起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于姣龇牙咧嘴，额头磕到遥控器上了，疼。

    许承安走到她身边，于姣眯着眼睛偷看，他手里拎着浅蓝色纸袋子，轻轻放到茶几上。

    他从于姣脸下面掏出了遥控器，顺手捏住了于姣的鼻子。

    “噗！”于姣憋不住气，拍掉他的手，气咻咻道：“你要干嘛？！”

    许承安下巴朝纸袋扬了扬：“给你的。”

    于姣拽过纸袋，兴奋地开。

    洗面奶、面霜、眼霜......是全套的Lamer。

    “我跟导购大概描述了一下你的皮肤状况，她建议全套都用这家的产品，我就买了，你试试，有用咱就一直用这个牌子。”

    于姣心把瓶瓶罐罐收回袋子里，蹭到许承安身边，把他胳膊绕过自己肩膀靠在他身上：“可这个好贵的。”

    她认识这牌子，以前她妈爱用物之一。

    许承安收回胳膊，冷淡地：“只是尽义务，我得照顾好你。”

    “行啦——”于姣晃着他，爬到他身上跨坐着，两只手揪着他耳朵，“许老师，你到底在为什么不高兴嘛，我都不知道我错哪儿了。”

    许承安歪着头绕过她看电视，“你没错啊。”

    于姣不高兴了，“许承安！”

    许承安无奈道：“干嘛？”

    “你要不要这么矫情啊？”

    许承安嘟囔：“我只是看你忙着为周熵争风吃醋，不想再分你的心，让你忙不过来罢了。”

    于姣点点他鼻子，吃吃笑：“诶，你吃醋啊？”

    她搂住许承安脖子，在他耳边用气声：“许老师，我这个人确实有点糟糕，奸懒馋滑不求上进，不过我知道我有一点好，就是绝对不吃回头草。”

    “嗯？”许承安挑了挑眉。

    “我是气......齐玉娇故意使坏让我脸变成这样，但站在崔老师还有学校的立场，她犯的并不是多大的错，何况她还品学兼优，就算我跟她们告了状，80%的可能还是和稀泥，让我宽宏大量。”

    她贴在许承安胸口像一只考拉：“可是我做不到，我就气，锱铢必较。她明知道脸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啊，她多恶毒啊。”

    许承安声音柔和许多：“是我没保护好你。”

    于姣听着他胸膛嗡嗡的震动，拍拍他：“也不是啦。不过我没有为周熵争风吃醋哦，我只是利用他，惩罚了一下齐玉娇。”

    她嘟着嘴巴，掰着许承安的头让他直视她：“许老师，不要因为这种事生我的气啦。”

    “嗯。”许承安侧过脸。

    于姣很上道地“吧唧”一口，许承安又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吻上了她的嘴唇。

    敦敦站在另一只单人沙发上，瞪圆了眼睛，费解地看着他们。

    半晌，于姣稍稍拉开些与许承安的距离。

    她抓了把头发，低头看了看，“嗯，许老师，你又硌着我了。”

    **

    几天后。

    睡前，于姣泡完澡，站在镜前仔细端详自己的脸。

    镜中人肤色白皙，泛着微微的珍珠色的粉，于姣伸手蹭了蹭，嫩滑，不如以前，可最起码不再酷似那堵她记忆里幼儿园后院的石灰墙，随时准备掉墙皮。

    于姣仔细地涂抹面霜，手指肚划过眼下，她突然叹口气。

    这场景实在似曾相识。

    上次是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是只洗面奶。

    刚刚进入青春期的于姣也遇到了黑头问题，她用过鸡蛋清、盐、西红柿泥都搓过，收效甚微，于是她便开始尝试各种牌子的鼻贴。

    效果的确显著些，可她看了电视，又害怕把毛孔越扯越大，纠结苦恼了好几个月，直到她看电视，如获至宝地发现了那款号称清洁能力超强的洗面奶。

    她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在最新开的一家屈臣氏买到。

    可用了没几天，她的脸就像是被一台大功率的抽水泵吸干了全部水分，干掉的表皮飘飘忽忽挂在脸上。

    她吓傻了，却不敢对妈妈，一个人半夜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哭。

    直到第二天上学之前再也瞒不住，她还记得妈妈那种嫌弃的眼神，嘴里叨咕着：“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于姣没有顶嘴，磨蹭着在她出门后偷偷溜进她房间，挑着梳妆台上摆着的那堆里，功效里写着保湿的乳液和霜给自己涂抹上。

    偷偷摸摸了一周，她的脸才算恢复。代价是被妈妈发现之后狠狠责骂了一顿。

    事过境迁，于姣却在此刻突然想起了那个无助失措的女孩。

    这么一对比，她现在是幸福得多了。

    于姣长长舒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轻轻叫了声“加油”，接着摘下发箍，回房睡觉。

    她已经习惯了跟许承安睡在一起，他像一只驯良的大动物，把她圈在怀里，特有安全感。

    许承安带着眼镜坐在电脑前，听见于姣脚步声他回头，“姣姣？”

    于姣钻进被子里，“嗯？还不睡呀。”

    许承安两手交握紧紧地攥了一下，：“下周......我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是关于应用生物化学和生物技术的，想让你跟我一起去。”

    于姣：“去呗，不过敦敦得送去寄样吧，而且你得帮我跟崔老师招呼。我个人嘛，当然没问题啦，就当旅游呗。”

    许承安摸了一下自己鼻梁，道：“也不能...算是旅游，会议地点是在S城，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回去。”

    于姣怔了怔。

    这反应在许承安的意料之中。

    实际上他也有些故意的成分，程煦给过他建议，于姣这种创伤性心理，表现出对以前的一切抗拒，但她的内心实际上是非常渴望得到母爱的，又怕再次被拒绝受伤。

    前两天姚滢偷偷告诉他，于姣妈妈通过她父母，询问于姣的新联系方式，诚恳地请求，能见于姣一面。

    程煦还强调，逃避并不是解决办法。

    许承安见于姣犹豫，忙：“你不愿意没关系的，也就两三天，我快去快回。”

    于姣咬着下唇，慢慢道：“我跟你去，顺便，也去看看我爸，给他带些猪蹄，那儿的花也该换两盆了。”

    她强作笑容：“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许承安：“下周一。”

    于姣张开手：“抱抱......在外面住咱们就得分开了，他们不会让我跟你睡一起。”

    许承安摘了眼镜过去把人搂紧怀里。

    他在担心，这次S城之旅，结果是悲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