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A+A-

    自那晚后再没见过许承安,于姣忙碌又平静地过了大半月, 她努力把自己的时间塞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最好从睁眼到累极秒睡之间无缝衔接,这样她才没空去细想她跟许承安之间的事。

    她也没忘找房子搬出去,随着中介看了几处, 终于定下一套市中心设施齐备的精装修公寓, 家具家电都齐全, 签了合同, 拿了钥匙,就可以拎包入住了。

    晚上收拾好行李,堆在门口,明天于姣就要搬走了。

    睡前她洗了个澡,卸去一身疲惫,洗完她头上裹着干发帽穿着睡衣被一阵手机铃声催回卧室,拿起手机坐到床上,接起电话。

    “喂, 回来这么久也不找姐们儿, 不够意思了吧?”

    是姚滢。

    “哪有的事,我在国外咱俩都没落下每天视频, 我这不是刚回来一堆事儿,再加上你那边又忙订婚,我还没腾出空约你呢。”

    “那你住哪儿啊?酒店啊?我这刚看你晒的ins定位才知道你回来,怎么不来我家?”

    于姣出国后,姚滢因为受不了极品室友, 缠着她爸在森城给她买了个两室,安安生生住了好几年,快结婚了住不下才跟男方家合买了四室两厅的婚房。

    “嗯......”于姣犹豫一下,“之前还是住成大附近这边,不过我新租了套房,明天就搬走了。”

    她似乎听到话筒那边,姚滢声跟旁边人了句,“没错,老公。”

    于姣怀疑自己听错,确认道:“你旁边有人呀?”

    姚滢立即:“没—有!我开着电视呢,养生少女,边泡脚边看电视嘛。”

    于姣屈起指甲看了看,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拉开床头柜找指甲钳,想剪掉指头上的倒戗刺。

    “哎,你那订婚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遮遮掩掩的,到现在都不让我见见啊?”

    “不会是哈里王子吧?那我能不能去参加皇室婚礼呀,哈哈!”

    姚滢叹道:“唉,做王妃呢,我是没那个命了,不过我老公真是个震撼级人物,不能太早透露给你,反正最迟订婚那天你就见到啦!”

    “行吧,那你早点睡,养生少女,明天我搬完家,把新地址发给你,你叫上祁洋咱们仨聚一下。”

    “没问题呀,哎,你这就要睡啦?”

    于姣又挨个检查了一遍手指,“嗯?哦,还得一会儿呢,我去吹吹头发。”

    挂断电话,于姣起身,往卫生间走之前,没忘把刚刚被她坐出褶皱的床单抻平。

    卫生间里,头发吹得半干,于姣关掉吹风机,对镜抓了抓头发,疑惑地朝门口望了望。

    刚刚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可她总感觉有敲门声夹在里面。

    虽阅尽世间恐怖片,可当这种事真摊到自己头上,于姣也禁不住从脚尖升起一丝惧意。

    她把吹风机放回墙上架子里。

    “咚咚咚!”这次确定无疑,是有人在敲门了。

    于姣拍拍胸口,压下些不好的猜测,往门口走去,途中顺手抄起电视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扔在那儿的手电筒。

    “于姣,于姣你在家吗?”

    嗯?认识的?声音还有点熟?

    于姣趴在猫眼处往外看,看清俩来人,手里捏着手电筒的劲儿随即一松。

    她开门,程煦一张谄媚笑脸:“没睡呢哈?”

    于姣冷着张脸,眼睛全盯在靠在程煦肩膀上的那个醉醺醺的男人,“他怎么啦?”

    程煦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喝醉了......嚷着大声呼喊着你的名字啊,我一翻他兜里,也没带钥匙,就送你这儿来了。”

    于姣一捏那男人下巴:“嘿,许老师,你这酒量退步了。”

    一扬头跟程煦:“没带钥匙你找开锁公司啊,开完锁记得再给他换个电子门锁,手指头往上一戳就能开,下次就不怕了。”

    程煦一脸为难:“你真忍心不收留他?”

    于姣理所当然点点头:“我知道这儿是他房子,他想住回来当然可以,但是得明天之后,嗯,中午也行,我明天一早就搬走了,绝不拖延时间。”

    也许是他话时胸腔震动得许承安觉得颠,不舒服,他咕哝了一声,了个仪态尽失的酒嗝,脚下不稳当,晃了几下才站稳。

    于姣嫌弃地看他一眼,“你还不赶紧送他回家啊?”

    程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豁出去的架势,两只手把许承安架起来,让人往于姣身上一倒,接着撒腿就往电梯口跑。

    幸好电梯还停在这层没动,程煦狂按几下关门键,再摁下1层,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前对于姣喊了句:“就当是出自人道主义精神,别让这位中年失意男子宿醉街头!”

    于姣身上像压了一整座泰山,不满的眼神没来得及抛给程煦,只能趔趄着脚步先把人弄回屋里。

    她把许承安安置在沙发上,回身走到门口把几道锁都锁好。

    许承安在沙发上呼着酒气翻了个身,胸膛微微起伏着。

    于姣原地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到卫生间拆了条新毛巾,过了一遍温水,拧干走到他面前。

    蹲下,从额头往下给他擦脸。

    她擦得仔细,看得更仔细。

    时间不算长,许承安却不易察觉地老了不少,她偷偷在心里嘲笑道,许老师,你都长皱纹了。

    她往下擦,到喉结,到锁骨,她解开衬衫扣子,露出大片肌肤。

    唉,他脱了衣服比看上去瘦得多了。

    于姣只擦到第三粒扣子处,又捉起他两只手擦拭,她重点仔细检查了一下左右手的无名指。

    还算满意,上头没有戒痕。

    做完这些,她舒口气,拿条之前的旧毯子出来盖在许承安身上,“晚安。”她声完,关掉了客厅的灯。

    **

    许承安半夜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居然又回了“家”。

    头又烫又疼,许承安想伸手摸一摸,手抬起一挥,不知碰到了茶几上的什么,东西被他扫到地上,摔碎了发出清脆声响。

    卧室里立刻传来声音,不多时,于姣穿着睡衣走了出来,摁亮了客厅灯。

    直到她走到许承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他还傻愣愣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敢置信。

    于姣没什么,转身去厨房拿了抹布和垃圾桶过来,收拾地板上的玻璃碎渣和水渍,声音柔和带着点奶音。

    许承安最熟悉了,她以前没睡好时就这样。

    “看来你是恢复神智啦,都有力气把杯子摔碎了,看来自己可以回家了?”

    许承安扶着沙发背坐起来,使劲儿回忆。

    哦,之前跟程煦喝酒的时候,他是建议自己用苦肉计来着。

    可当时他不是没同意吗?

    一定是这子趁人之危,把喝醉了的他送到于姣这儿来。

    许承安捂了捂脸,吸口气,“能走,我这就走,不好意思搅了。”

    他探下身子,去揪于姣手里的抹布,“你不会干这个的,会划破手,我来。”

    于姣手没松,许承安往前够。

    手指即将接触刹那,于姣回过头,直直跟许承安对视。

    只用一秒,男人目光躲闪,溃败瑟缩。

    于姣甩开他,继续收拾,“那我就不送了。”

    “嗯。”许承安蠕动两下嘴唇,最终还是无话可,手指头用力抠了抠沙发边缘,站了起来。

    于姣一直背对着他,直到听到那声关门响,她才像浑身力气一下被抽空般一屁股跌坐在地。

    “唉......”

    **

    这一觉睡得极差。

    次日九点,于姣顶着黑眼圈拉开窗帘,阳光刺目,她被晃得揉了揉眼睛。

    无精采地简单洗漱,于姣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叫了辆网约车,见有人接单后,一边活动着脖颈一边等待司机到达。

    可刚放下手机,铃声又响。

    于姣看也没看地接起来:“喂?师傅,您这么快就到了?我跟您啊,您进了区以后......”

    那边:“于姣?我是程煦。”

    于姣语气立刻生硬:“又干嘛?”

    程煦继续谄媚:“我这次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的你,许承安发烧了,很严重,他一个人住没人照顾,家里也没药,我给他个电话,他嗓子哑得都不出话来,还死扛着不去医院,我得上班,他在森城也没什么朋友,我就想拜托你照顾他一下。”

    “没空。”

    “哎哎,别挂,那就不照顾,你帮忙把他弄到医院去行不行?你也知道,持续高烧会烧出肺炎的,你们就算做不成情侣,好歹还有曾经师生关系在,你也不忍心看他死在家里吧?”

    于姣手机嘟嘟响起来,她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屏幕,是网约车司机进来的。

    程煦又:“他家地址我这就发短信给你,求你去看他一眼,千万拜托拜托啊!”

    俩电话都断了。

    于姣稍一思索,给网约车司机拨了过去,同时往门口走,拎上包。

    “喂,师傅,啊我这就下楼,但是咱目的地得改一下,去那个......”

    半时后,于姣站在许承安家门口,她深呼吸几下,用力敲门。

    但迟迟没人应。

    不应该,她想到许承安应该处于种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敲门力气比正常已经大了不少。

    一种被戏耍的恼怒感冲上心头。

    刚要转身离去,这时,门里传来踢踢踏踏脚步声。

    于姣迅速回头,几秒后,许承安蓬着头通红双眼睛开了门。

    他嘴唇苍白,裹着厚厚一整条大棉被,话鼻音浓重,“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于姣往门里迈几步,随手关上门。

    “行了,你先回床上躺着去。”

    许承安闷闷嗯一声,往回走。

    于姣换掉高跟鞋,瞥了眼鞋架,只剩一双男士拖鞋孤零零扔在那儿,浅蓝色的。

    她翻过来看看鞋底,很干净,一尘不染。

    放心穿上,她环视屋子,“你现在对生活品质要求降低了不少啊许老师。”

    许承安声音传来:“一个人住么,简单一点也还好。”

    这屋子只有他之前的家一半大,一室一厅,除了干净也没别的优点了。

    于姣把自己外套在墙上挂钩上挂好,到卫生间洗了手,动作很是干练地挽起衣袖,开冰箱门。

    “你这儿没有姜么?”

    没声音了。

    于姣推上冰箱门去卧室,许承安被子蒙着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昏了过去。

    于姣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个水银体温计,把被子扯开条缝,“自己夹。”

    许承安费力地睁开眼接过来,塞到腋下。

    “没有姜么?”

    许承安摇头,”我吃点药就行了。”

    “那有什么药?”

    许承安指指枕边散落的几板药。

    于姣拿起来细看,“这不行,都不对症。”

    “没事,都是感冒,能消炎就行了。”

    于姣直接把那几样药收走了,估计时间差不多,“拿出来吧。”

    许承安把体温计递给她,眼睛一闭又往旁边栽倒。

    于姣查看水银柱,一看吓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三十九度......八?

    忙伸手去摸许承安额头,烫得吓人。

    于姣把许承安往床下扯,“走,跟我去医院,你这样真会烧死的。”

    “没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你就帮忙,帮忙给我倒点水,我把药吃了。”

    于姣还在往下扯他,但生了病的许承安力气还是比她大得多。

    许承安有气无力:“姣姣,我真走不动。”

    于姣用力闭了闭眼,改变了方向把人往床上推了推,用被子把他围好,“这样能好点?”

    “嗯。”

    “那等着,我下楼去给你买药。”

    她到处找了找,找到了许承安的门钥匙,拿上手机下了楼。

    听着在区附近找到了药店,又就近在果蔬超市买了几样蔬菜和肉,于姣重新回到许承安家里。

    她用电水壶烧了开水,晾到温度正好,把药粒攥在手心,端着杯子拿去给许承安。

    把人扶着靠在床头上坐起来一点,“来,把药吃了。”

    许承安乖得像只金毛犬,就着水吃了药,苦笑一下:“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照顾人了。”

    于姣云淡风轻:“在国外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不过我可没你能扛。”

    许承安默默躺下,嘴里的苦涩似乎生了根,散不去了。

    许承安吃了药又很快昏睡,于姣趁着这段时间给他煮了点骨汤面,大骨头还咕嘟咕嘟在锅里熬着,案板上西蓝花已经切好。

    于姣洗干净手,在屋里漫无目的踱步,茶几上一本倒扣着的硬皮记事本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把它拿起来。

    本子还有薄薄几页就写满了,她重新翻到第一页。

    哟,认识许承安这么久,都不知道他还写日记。

    于姣朝卧室方向吐了吐舌头,认真读起来。

    “2012年8月28日,算晴,心情很好。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仙女,就住在我隔壁,不过好像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于姣抿嘴笑,像重新经历一遍那些他们的回忆。

    可看完半本,后半本她却越看越想哭。

    “2017年,3月12日,天很冷很阴。

    回家路上,我走了两个多时。

    怎么办?我觉得姣姣不会原谅我了。”

    作者有话要:  下章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