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怎么了？”艾菲放下手中的设计图纸, 莱茵正在穿衣镜前苦恼不已。

    “再过两个月许多衣服就穿不上了。”莱茵撩了下自己的衣摆，他的腹已经开始丰润起来。

    还不明显, 但在生产之前这种趋势无法停止，生产之后也需要时间恢复。

    “买呀。”艾菲随手点开光脑进入联邦最著名的孕装品牌, 点开男装区兴冲冲问莱茵：“你喜欢哪种？”

    还不待莱茵回答，艾菲自顾自地翻到正装页面, 算大开杀戒。

    睡袍和居家服本就宽松还能穿一阵子，正装就不行了，得赶快换一批。

    艾菲早就做了攻略, 算大显身手呢，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孕装品牌？

    别，在这个男女可孕的世界里，男性的孕装设计得也别出心裁, 衬衣西装款式不少, 孕装裁剪很讲究，模特穿着还挺好看的。

    艾菲手一痒加了好几套男式孕装到购物车里, 就等着一会儿大手一挥一键清空。

    莱茵看着艾菲忙忙碌碌却全不在点子上，一撇嘴角拿出一件泳装出门了。

    “嗯？”艾菲懵懵懂懂地抬头，本能地感到莱茵情绪并不美妙。

    购物也不能挽救半点。

    虽然上辈子艾菲也是个女性, 但是艾菲上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自然无法具体而微地体会孕育生命的辛劳。

    她知道怀孕痛苦，很劳累，她也注意到莱茵最近很容易疲惫，起夜十分频繁, 睡眠质量严重下滑。

    可鞭子挨在身上才知道疼，即使艾菲真的用心了，也无法细微地感受怀孕带来的烦恼，哪怕是最简单的形体变化。

    莱茵时常需要面对公众，怀孕不仅给他的身体带来负担，外界的压力同样在增加他心里的压力。

    怀孕对每个人都是负担，但在莱茵身上却放大了数倍。

    他必须时时警醒，面对媒体时需要格外注意，不单要面对旁人玩味的目光，一个本能地抚摸肚子的动作，都会被外界过度解读，曲解成各种含义。

    比如炫耀，比如博取同情，再比如想要关注，这些议论的声音不大，可以被引导、被压制却……永远不会断绝。

    像和谐的乐曲中猛然响起的错音，既刺耳又明显，发出这些声音的不单有alpha、有beta还有omega。

    谁也无法堵上别人的嘴，那些言论不止在媒体上，论坛里，也在人们的日常谈资之中，只是匿名的言论最能展现人心里隐晦的部分。

    无数孕育者承受过的压力，莱茵不会有任何不同，甚至因他所处的位置增加了许多倍。

    人言如刀，莱茵很多很多时候已经能够忽略，甚至不去在意。

    但经历过的总会留下痕迹，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焦虑，却难以对旁人言道，提起多半会被认为矫情，不又憋在心里难受，那种空间被四处挤压的感觉，是孕育者必然要承受的负担。

    莱茵是人不是神，他当然会有情绪，可是他的工作让他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外界，他不能情绪化不能失态，只要出现在公众面前就必须是意气风发的强势姿态。

    可现在他不得不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应战，以健康人中最脆弱的姿态，他却不能露出一星半点儿弱点，他的敌人不会因此对他手下留情，还会抓住他的弱点狠咬一口。

    艾菲跟在莱茵身后，看着他换上泳衣一头扎进泳池里去了。

    艾菲坐在泳池边，她没有换泳衣跟着莱茵一起游，她只把腿放进池水中，双手托着脸视线紧紧盯莱茵，看着他在50m长的泳池里来来回回游了十多圈，一颗心像被扔进了荆棘丛里，颠颠簸簸翻来覆去密密麻麻的全是疼。

    即使他在生气之中，莱茵仍旧保持了克制，他游泳的姿态和动作并不迅猛，不会给身体造成太多负担。

    许久之后他才渐渐游回岸边，游到艾菲身边，趴在泳池旁喘气。

    艾菲看着他把头埋进臂弯里心里一阵抽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艾菲滑进泳池里从后面抱住他轻声：“我爱你。辛苦了。”

    孩子也是她的，可是她却天然的极少感到这方面的舆论压力，只因为她是个alpha。

    艾菲也看到微博、论坛上的帖子了，围绕着莱茵的污言碎语从来不曾停歇。莱茵一直云淡清风的，艾菲以为他没有在意，更不会不知趣地在莱茵面前提起那些话，那只会让莱茵扫兴。

    艾菲闭着眼睛就能数出许多条。

    “他扎着腰带，把衣摆全塞到腰里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怀孕了吗？”

    “艾菲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有钱啊！这还不够吗？”

    “莱茵都不知道被多少alphaXX过了，不择手段只求上位的omega。艾菲真不挑这也下得去嘴，我对艾菲粉转路了。”

    “他那么享受聚光灯下的感觉，怀孕之后镜头都会对准他的肚子，这下莱茵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会怀孕似的。”

    “怀孕了不好好待在家里，还要出来抛头露面！”

    “即使是莱茵，肚子胖成球的时候也会毫无美感吧。”

    “莱茵，emmmmmm一言难尽。”

    “好失望，莱茵居然也会结婚也会生孩子，我以为他会不一样。”

    “一想到我交了那么多税，还要养这样劳动力不足的人就郁闷，他现在能做原来一半工作吗？毕竟怀孕了，只吃粮不产出啊。”

    上面那些已经是相对温和的言论了，更有满目荒唐看了都污了眼睛，将自然的生理变化拿来做恶心的调侃，留言充斥着F开头和C开头的下流字符。

    当然也有很多人站出来为莱茵话，可是那些刺耳的言论莱茵也一字不落地接收到了。

    刀子不会因为赞美停止。

    莱茵不能反驳，他下场搏战才是一地鸡毛，无论他什么一旦和那些人认真计较他就真的输了，因为他们不是赤脚之人，需要顾及得太多。

    “莱茵她是我们的孩子，你无法隐藏。”艾菲摸了摸他的肚子，“我会陪着你。”

    “再过几天你就要去服役了。”莱茵没有抬头，脸仍然藏在臂弯里。

    艾菲拍着胸脯保证：“她在你的身体里的时候，我能分担的不多，不过等她生下来之后我会尽可能地陪伴她。到时候我也有产假呢，你只要休息就好了。你完全可以躺在床上指挥我给孩子换纸尿裤，指挥我给孩子洗澡，指挥我给孩子喂奶。”

    “有里奥和修呢。而且我又不是瘫了，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快就能恢复。”莱茵把脸埋在臂弯里笑了出来，精致的蝴蝶骨在艾菲面前轻轻颤动。

    “有他们在当然会让我轻松很多，可是我才是孩子的妈妈呀，只要有时间那些是我应该做的。”艾菲一笑，“亲情源自一来一往的互动，天然的血缘羁绊不是全部，有付出才有收获。”

    其他家庭的状况艾菲不清楚，可是她自己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莱茵终于将脸露了出来，“放心吧。我知道我过得好，就是对那些人最有利的回击。”

    “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艾菲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

    不是最坚强的omega，而是最坚强的人。

    “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可以笑着面对外面的人了。”艾菲的头亲昵地贴在莱茵肩上，“在我面前软弱一点没关系。”

    莱茵能够在她面前流露出负面情绪，艾菲心里其实是开心的。没有人能一直保持积极乐观的状态。有一点莱茵和她相似，只会在亲近和信任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伤口。

    所谓伴侣，就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搀扶一把，背一段，这样他们便可以继续前行，比踽踽独行走得更远。

    莱茵笑得一颤一颤地问：“这话是跟谁学的？”

    艾菲噘嘴：“就不能是我的原创吗？”

    莱茵挑眉，满脸不信地问：“真的？”

    艾菲声嘟囔：“的确有人这么跟我过。”

    见他仍旧笑个不停，艾菲为自己辩解：“有人这么安慰我的时候我很感动的。”

    哪像莱茵只顾着取笑她。

    哼！！

    莱茵又笑了一会儿，揉了揉她的头，又亲了亲她刻意鼓起，可爱透顶的脸，“我也很感动。多谢安慰，我好多了。”

    罢莱茵双臂一撑跃出泳池，披上浴袍干脆利落地走了。

    艾菲一身衣服早就湿透了，索性在泳池里扑腾了两下，看着他重新舒展悠闲起来的背影露出笑容。

    他果然还是那个莱茵.兰欧斯特。

    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无法摧毁他，只是把他磨炼得更具魅力。

    ……

    艾菲穿上带着上校肩章，熨烫得板板正正的深蓝色军服，一根黑色的军用皮带将她劲瘦的腰扎紧，一双大长腿套进黑色的军靴里去。

    腰又细又韧，腿匀称有力，她这副样子不需要正面照只需一个背影，放到星际网上随便哪里，都能引来大批人跪舔。

    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帽子艾菲对着镜子将衣服理的更板正了一些，原本她还等着莱茵夸赞呢，结果等了半晌那人也没点回应。

    艾菲后续的耍帅行动只能搁置，她回头一看却发现莱茵穿着宽松的睡袍，懒洋洋地坐在摇椅里，眼皮无精采地耷拉着，每一次努力地想要睁开，挣扎过后却闭得更紧了。

    明明想要看她穿上军装的样子，大清早执意醒来的人是他，现在却……

    艾菲唇边挂着无奈的笑，半跪在他身侧，放下手中的军帽俯身贴着他的腹部听了又听。

    alpha敏锐的听觉并没有让她听到宝宝微弱的心跳声，只有通过仪器才能看到在那的半透明的一团里，有鲜红色的液体在流淌，在跳动。

    那么纤细，却那么有活力。

    温热的手在她脑袋上推了推，那力道却羽毛似的轻，手的主人显然是困倦得很了。

    艾菲嘴角噙着笑，摸了摸他似乎有些鼓起来的腹。

    想到莱茵这几天一直为自己越来越不明显的腹肌烦恼，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泳池里游泳，艾菲既心疼又觉得那样的莱茵很是可爱。

    艾菲抱起已经快睡着了的莱茵，将他放在仍有余温的床上，摇椅毕竟不比床舒服。

    为他盖好被子，艾菲吻了下莱茵的唇轻声在他耳边：“你再睡一会儿再去上班，我先走了。到了会给你发消息。”

    莱茵咕哝了一声，身体猛然一抽睁开眼睛，他半撑着身子，脸上仍带着浓重的睡意。

    莱茵睡袍宽松的领口下，是昨晚刚印上去的痕迹，艾菲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昨晚莱茵咬得狠，还有一些痕迹现在仍在和alpha卓越的恢复力做斗争，坚强地留在她的皮肤上没能退掉，只是军装领子比较高被遮住了。

    艾菲把他按倒，“晚上我会和你视频。我只是去服役而已，月底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好好陪你，快睡吧，多睡一会儿白天状态能好些，今天上午还有会吧。”

    “唔……”莱茵应了一声，到底被她服，不舍地闭上眼睛。

    3D视频的确能够拉近距离，却到底不能碰触她。

    这几个月艾菲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去服役，也因为他怀孕了，艾菲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每天下班后她都等在家里，用艳丽明快的笑容迎接他。

    这种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莱茵知道。

    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等他，莱茵也知道。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听着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闻着空气里渐渐疏淡的味道，莱茵几无可闻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睡觉。

    他需要睡眠。

    他刚才忘了，她穿军装的样子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