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第二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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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银珠宝近在眼前, 大笔财富唾手可得, 此生此世衣食无忧。

    这种诱惑谁都抗拒不了。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也要去看上一看,这其中的利润已经远远超过了百分之三百。

    虽穷文富武, 但是江湖上没有门派的散客,实际上并不富裕, 武者单单在吃食上的花销就是寻常人家的几十倍、上百倍, 更不要那些草药伤药。

    木尽哪怕将事情得再透, 也阻止不了那些已经下定决心的人。

    这是阳谋, 却无法破解。

    宁恒看着茫然的木尽, 冲他招招手, 木尽下意识地走过去。

    宁恒心情凝重。

    现在没有人注意到木尽, 是因为他们还在争论要不要去冒险, 但是等争论平息, 或者在机关上折损几个人,就会有人注意到木尽,逼迫木尽解机关、闯惊门。

    虽还有个冉地泽, 但是有谁敢逼迫冉苍的人?要知道, 这山洞里有一半都是冉苍的护卫。

    必须尽快离开这些人,否则木尽凶多吉少。

    偏偏这时,冉苍开口了。

    “与其争论, 不如干脆分作两路,一路返回,一路闯惊门。”

    众人安静下来。

    话是这么, 但是抉择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我留在这里,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呢?

    如果我返回,那万一这里真的是宝藏怎么办?哪怕最后要分配,早发现的拿到手的也多。

    议论声在山洞中回荡成一片嗡嗡的声音,二零八八与宁恒几人站到木尽身后,有人迟疑地走过来,又缩回了脚步,有人焦躁地拉扯着衣襟,和身边的同伴大声争论。

    冉苍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有人突然问道:“黄九爷,你走哪边?”

    冉苍挑了挑眉,道:“回程。”

    于是议论声又大了起来。

    冉地泽是冉苍的人,没理由冉苍走了他留下,木尽也要走。

    唯二能破机关阵法的人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他们贪财但是不傻,泼天的富贵也要有命才能花。

    “木兄……”

    “我回程。”木尽不等他们问完便果断道。

    想留下的几个人面面厮觑。

    冉苍轻咳一声,看向木尽:“木尽兄弟既然已经破阵,我这边的人足以带领众人回程。”

    言下之意是木尽可以留在这里继续破阵。

    木尽皱眉,他最不耐烦和人太极,简直比闯机关林还累,“我了,前面的金银珠宝十有**是迷阵,越走消耗越大,九死一生,我算从生门出去,要是想留在这里继续的可以继续,不拦着你们。”

    冉苍被顶了一下,脸色微沉,有人跳出来指着木尽,“你们隐门弟子这次的任务不就是破阵吗?你这样原路返回,是不是可以隐门算放弃这次任务?”

    木尽第一次碰见这样强词夺理的人,简直要被气笑了,“我来破阵,不等于我来送死!”

    韶斩金色的眼睛眯起,像蓄势待发的大猫:“喂、辣手书生是吧?你隐门放弃这次任务,那看来他在这一路走来没起什么作用,既然如此,对于你来闯惊门想必也能轻而易举成功。不得不,姑奶奶还真是看走眼了,本以为你这穷酸儒生徒有虚名,没想到还会点东西,既然如此,那往惊门的队伍就你来带领好了。”

    辣手书生一张白净的面庞被气得通红,冷哼一声,扇子“啪”的一声合在手心,“唯女子与人难养也!”

    韶斩突然笑了起来,在寂静而空洞的山洞中清越的声音如山泉叮咚,却阵阵回响,失真的回声令人莫名惊慌。

    辣手书生羞恼道:“笑什么?!”

    韶斩抱着金环大刀笑得花枝乱颤,好久才停了下来,她擦擦眼角的泪水,长眉轻扬,金瞳又是讽刺又是嘲笑,“姑奶奶从来一不二,没想到今天在你这破了戒,刚夸你学了点东西,没想到一句话就被回原形。后面的两句你知道是什么吗——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连骂人都骂错了,还辣手书生?我看是垃圾书生。”

    辣手书生摇着一把折扇,着一身书生布衣,面白无须,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意思,却属邪道,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然而他自诩为书生,风度翩翩,不污秽之语,想文绉绉地骂,刚刚又被韶斩毫不客气地回敬了来,此时脸涨得通红,却不出什么来,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看着韶斩,杀心顿起,折扇轻摇之间,数枚细若牛毛的暗器射向韶斩!或旋转,或飞速,或慢行,或弹射,一手暗器三十六枚,便有三十六种手法,件件淬毒!

    韶斩忽而冲辣手书生一笑,这一笑双眼如弯月,唇角缀梨涡,仿若燃烧的太阳跳出了地平线,整个山洞为之一亮。

    江湖上的众人才恍然想起,传闻中的妖大多都美得摄人心魂。

    就在众人一愣之间,韶斩长刀出鞘,漂亮的刀花朵朵,不过一息,三十六枚暗器尽数被挡下,韶斩嘻嘻一笑,“还你!”

    暗器弹射回去,辣手书生惊地后退一步,双袖一震,三十六枚暗器射出,两两相撞,尽数跌落于地。

    辣手书生额上有汗,显然是对暗器上的毒极为忌惮。

    子车痕旁若无人地用帕子包了一枚暗器,放在鼻端轻嗅,“千金散?”

    “你怎么会有这种毒?”

    不等子车痕多,魔教中人眨眼之间已经将人按到在地。辣手书生脸色惨白,转瞬被扒了个精光,身上的物件都被公之于众,峨眉的女侠轻呸一声,俏脸微红,转头不再看,韶斩笑嘻嘻地抱着金环大刀,金瞳中尽是嘲讽。

    千金散,一钱千金散,散尽千金何时还,一朝魂归阎王殿,家人拍手尽欢颜。

    中的千金散的毒,需要每日服用精贵药物,若是日日服用,则内力大进,然而一朝不用,则毒入肺腑,魂飞魄散。

    哪怕是巨富之家也经不起日日的精贵药材,然而起先服用药材而内力精进的人,尝到了甜头,又不想死,或是苦苦哀求,或是动之以武力,好好一个家被拖累得家破人亡。

    因为千金散实在是太恶毒,所以整个江湖已经下了禁令。

    辣手书生这是知法犯法,自有处置。

    等辣手书生被处理好,子车痕也已经将暗器处理完毕,他走到辣手书生面前蹲下,白色的挡风帘后隐约是银色的面具,声音冷硬,唇线笔直。

    “这毒是谁给你的?”

    辣手书生不话,看向子车痕的目光尽是怨毒。

    千金散早已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若不是子车痕,在场有多少人能一眼认出来?

    子车痕对辣手书生的目光无动于衷,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似的,慢慢道:“千金散于三十年前销毁,研制出千金散的毒老人被五大高手活活撕碎,药方与藏书尽数烧毁。”

    “然而毒老人喜赌,十赌九输,故而常常身无分文。”

    “在围剿毒老人时,却从毒老人家中搜出了黄金千两,来路不明。”

    “你手中的药,便是当年所买药方研制出来的吧。”

    “你不通毒理,那是谁给你的毒?他想让你做什么?为什么要给你千金散?”

    “江湖传言辣手书生不喜正面对敌,往往于敌后策计,那这次为什么偏偏要跳出来反驳?为了留下木尽?又是谁想让木尽留下?对他有什么好处?”

    子车痕面无表情地将问题一个个罗列在他面前,像是疑问,却更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圣手有三毒,药毒、口毒、心毒。

    子车痕圣手毒医的“毒”,从来不仅仅是指用药毒。

    辣手书生额上冒汗,嘴角微颤,转眼之间身上的衣服竟然都湿了一大半。

    李砚夕有些诧异地低声道:“我以为他是个狡诈的?”

    宁恒摇摇头,道:“狡诈是狡诈,可是狐狸的脑子只学了一半,老鼠的胆子倒是学了十成,只可顺风,不敢逆行。”着他又轻笑一声,“洛兄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看着他目光中遮掩不住的羡慕,李砚夕不知该安慰什么。

    宁恒能称得上是徒弟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冉苍。

    子车痕透过挡风帘与辣手书生对视,目光清清冷冷,没有威胁,没有轻蔑,没有惋惜,什么都没哟,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辣手书生突然一哆嗦,张嘴就要什么,下一面却突然双目睁大,七窍中流出腥臭的血来。

    死了。

    “是毒。”

    子车痕起身,素白的帕子将手指一根根擦过,“慢性毒‘七星’,毒发了。”

    木尽一怔,“这么巧?”

    子车痕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冉苍,意味深长道:“这么巧。”

    武林盟和魔教对尸体做了简单的处理,重新回到原位。

    辣手书生手段阴狠,得罪了不少人,这人死了不但除了大恨,还少了一人与自己分宝藏,照理应当是令人开心的事情,现在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一片寂静中,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子车痕,“圣手,你刚刚的都是真的吗?”

    毒老人的毒在世上竟然还有残存?

    子车痕略一颔首,难得好脾气地没有和质疑自己专业素养的人计较。

    这毒的确棘手,回头问问师父有没有解药,没有的话可以和师父一起研制。

    子车痕想到洛书,蹙眉按了按心口,不知为何莫名心慌。

    “圣手,您刚才推测的都是真的吗?是谁将千金散的药方拿到手的?”

    子车痕有些晃神,等了一瞬才回到道:“只是推测。不过毒老人曾研制许多种毒。”

    既然买千金散药方,应当不会只买一种。

    毒老人擅用毒,他以千金散扬名,但是手上比千金散更恶毒甚至于恶心的毒不再少数,否则也不会以一己之力引得整个武林围剿。

    不过暂且不提毒老人,还有更近的一件事摆在众人眼前。

    “辣手书生是被人指使的?”

    “他这个胆子……”

    “没听圣手中了慢性毒吗?”

    “辣手书生是想把木尽留下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

    子车痕重新走到阴影处,既然已经有了忌惮,想要留下的人就要三思了。

    这个人手里有毒老人的毒,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木尽是对机关阵法最了解的人,强留下木尽,是不是为了让剩下的人都死在山洞里?

    木尽一直坚持要离开,是不是前面真的有问题?

    真真假假的猜想顾虑与对宝藏的贪婪**混杂,有人萌生退意,有人带上了孤注一掷的狠厉。

    厉敢天看了一眼韶斩身边的叶见,轻轻摩挲着刀柄,沉思片刻,走向木尽,“木兄,若是原路返回,是回到最初的洞穴吗?”

    木尽道:“应该不会,后面的路被封死了,应该另有机关,怎么?”他原本是百无聊赖的样子,脊背猛地挺直,不可置信地看向厉敢天,“你、你该不会……”

    刀乃兵中之王,一往无前,厉家死死地遵守这个法则。

    厉家弟子如刀,各个都是在血里杀出来的,否则这次厉家的三个成年的孩子也不会全都进来。可以,厉家没有把这次当做寻宝,而是一次历练。

    其中的厉敢天就是一个一根筋的死脑筋,这次进来在木尽心里已经和“找死”画上了等号。

    “你可别找死,你修阵法机关了吗?你刀是厉害,但如果遇见成千上万的箭射过来呢?你还能抵挡得住吗?你别忘了,你还欠叶见一个回答呢。”

    虽然厉敢天云兰叶见几人之间的事情木尽不是特别清楚,整场武林大会他都沉浸在被子车两兄弟当捆绑道具的屈辱中,但是多少也知道一点,尤其是进了山洞之后,叶见与韶斩的争论,虽然没听见内容,但是单韶斩频频向着厉敢天看,就能猜出十之**。

    韶斩帮了他好几次,他可不能转头把人家师弟的心上人给弄到惊门去。

    厉敢天摇摇头,“我再想想。”

    木尽急的跳脚,想去找韶斩,被转身回来的厉敢天一把拉住,“别找叶见。”顿了顿,他又道:“我和叶见一队。”

    木尽傻眼地愣在原地,看着厉敢天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脸。

    厉敢天……是脸红了?

    ……

    想留的拦不住,想走的留不住。

    既然后面的人千方百计想把木尽留下,那木尽就有了要走的理由。要原路返回的一群人也抛下之前“有冉地泽在也行”的念头,牢牢护住木尽。

    于是一行人分作两队,一队继续前行,一队原路返回。

    出乎众人意料的,冉苍竟然选择了前行。

    面对众人的不解,冉苍只是淡淡笑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我的人对机关阵法也算得上精通。”

    有人想着浑水摸鱼,又悄悄地回到了冉苍的队伍,有的人却想到,冉苍的侍卫众多,若是遇到危险,自己这些人被丢出去的可能性最大,迟疑着想要不要回头。

    不管怎么,队伍很快就分好了,这个山洞冉苍的人很多,这样一看,竟然有一大半的人选择了继续闯。

    冉苍作为留下的领队,过来与木尽一队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其实是商量,也没什么好的,大多是木尽与冉地泽交流可能有的机关,互相提醒罢了。

    而就在木尽入神的时候,冉苍向着宁恒走了过来。

    这次的目标明确,二零八八遮挡也没用,故而只是倚靠在墙壁上,提高了警惕。

    宁恒目露疑惑,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在心底。

    “之前咱们曾见过,不知兄台可还记得?”冉苍问,微微含笑。

    “自然。”宁恒颔首,心里暗暗感谢了一下洛书易容的手艺,能抹去他笑容的不自然,“黄九爷。”

    “我一见就觉得阁下有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免贵姓安,名隽。”

    冉苍靠在宁恒身边的石壁上,轻轻叹了口气,“阁下与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宁恒淡淡的笑,“是吗?哪里像?”

    哪里像?

    冉苍也在想这个问题。

    相貌、声音、体型、气味……他细细数来,分明找不到相似的地方,为什么会觉得像?

    为什么呢?

    冉苍摇了摇头,仰头望向石壁,“大概,是某些虚无缥缈的直觉吧。”

    宁恒没有话。

    冉苍也不在意,继续道:“我与他之间大概是有了些误会,他一直在躲避我。”

    宁恒眼中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嘴角,“躲避?为什么呢?”

    “大概是我表达情绪的方式太偏激了吧。”

    “竟然有人敢这样对黄九爷吗?”

    冉苍摇摇头,脸上的笑容似乎带了些哀伤,“是误会。当年……确实是极好的朋友。”

    “他曾想喝青花酿,想吃蜜三刀,想游这五湖四海,现在这片山河都是朕的,可是他却躲着我了。”

    宁恒低着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黄九爷,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出来的好,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如果有人能找出他,威胁我,我求之不得。”

    ……

    二零八八看着冉苍的背影,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金疮药递给宁恒。

    宁恒抬起头,双目赤红,看见二零八八,勉强扯了扯嘴角,“多谢。”

    他伸开放在背后的左手,掌心一片鲜血淋漓。

    二零八八看了一眼,又转过了头,“你恨冉苍?”

    “对。”

    “你这样是因为生气吗?”

    “我怕忍不住直接过去。”

    二零八八眸中流转着机械的蓝光,片刻,他问:“你恨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疼?”

    他看向宁恒,宁恒想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可是突然又不出话来。

    二零八八想了想,问他:“你怎么样才能不生气。”

    “大概要等他死。”

    二零八八点点头,“那我去杀了他。”

    着他转身便走,被宁恒一把拉住袖子,“等等!”

    宁恒又是好笑又是诧异,被二零八八的脑回路弄蒙了,“我要的是亲手杀了他,而且现在他死,他的侍卫必定大乱,外界的皇位交接也没有完成。”

    二零八八看向宁恒受伤的手,点点头,道:“那你下次不要掐自己了,公子看见会难受生气。”

    宁恒了然,心里一暖,有些愧疚。

    “下次我记得。”

    二零八八又回到了原来的姿势,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宁恒量了他一下,笑着摇摇头,靠在了石壁上。

    洛兄眼光不错,不论是收徒还是照伴侣。

    真是太好了。

    ***

    冉星辰看着边疆的来信,脸色越来越凝重。

    原本是手下败将的殷国,这段时间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最明显的,就是不知是谁安插的,拦截边疆奏折的人,已经拦截不住边疆的奏折了。

    偏偏这段时间冉苍根本无心边疆,或者冉苍太自信,根本不在乎。

    可是冉星辰征战边疆数十年,对他国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若边疆真的是平静无风,他那“虎符太子”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他又有何必要平定边疆?

    如今国内有施己教,国外有殷国虎视眈眈,根本就不是安乐之所,冉苍竟然还与施己教合作削弱武林势力,简直就是自断手脚,无异于与虎谋皮。

    冉苍究竟在想什么?!

    冉星辰站起来又坐下,原地转了两圈,开了柜子后面的一方格。

    里面是一卷退位圣旨。

    作者有话要:  谢谢各位天使们,我好多啦!明天继续六千~o( =nwn= )m